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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型:现代文阅读 题类:常考题 难易度:困难

四川省天府名校2019—2020学年高三上学期语文第一轮联合质量测评试卷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各题。

树大山河远

刘醒龙

    如果不是身临其境,很难相信,那棵树竟然已站立在风雨飘摇的世界3200年了!

    3000年前,由西周都城丰镐西出200公里,抵达那时叫作西戎的平凉;2000年前,由大汉皇城长安西出200公里去往那时刚刚不再叫义渠的平凉;1000年前,由五代名城大安西出200公里来到名为大原实则野树萧条的平凉;在今天,由西安西出,还是200公里,追随雾中寒雁,到平凉那号称陇首地界的一处山坳,卢照邻诗里的马系千年树依然在那里!

    一棵树生长得久了,便有些哲学意味信或不信,人是树的命运,树也是人的命运去平凉的路上,每隔一阵,就会有人提起那棵树,其间有见过那棵树的,更多是没有见过的。无论见没见过,只要提起那树,从没有一连说出三句整话的人与此行同样要去的公刘故里、峻桐山、大云寺和浸川人遗址相比,人们提及那棵树的次数最多,所说的话却最少。

    为了弥补语言的贫乏,我联想到别的树20世纪90年代,第一次去西藏,在海拔5138米的查果拉哨所,放眼望去,不要说一棵树,就连紧贴地面的花草也难得一见在绿色苔鲜也朝不保夕的地方,那种在两指宽的石头缝里开着蓝色花的骆驼刺,是整个哨所唯一与森林相似的风景。

    哨所里的一位士兵,因为生病从山上下来,到了日喀则,一下车就像抱着亲人一样,抱着医院院子里的一棵白杨放声大哭治好了病,士兵又重新回到那座永远也不可能长出树来的哨所,将自己站成迎着冰霜雪雹的最坚强的白杨。

    平凉所处的黄土高原与青藏高原无人区是近邻,那位在查果拉主峰值守的士兵,是否知道,邻居家有如此大的一棵树并非关键,重要的是人在哪里,就有沃土在哪里。

    没有叶子,也没有年轮,只有在大地上无限深扎的根须。这样的树,冰雪冻断弓弦,也冻不断一根枝条,台风吹折旗杆,也吹不掉一片叶子。由平凉漫卷开来的黄土高原,由查果拉舒展出去的青藏高原,有太多长不出树木的山野沟壑和坡滩。在没有见到平凉那棵树之前,人心就是那棵树而在没有树的地方,人就是树

    毫无疑问,天下之树都生长在原野的空白处平凉这地名,命中注定为那棵3200年的大树腾出偌大空间。壮游不可无诗,登山,总得见树平凉那棵树,仅次于天下第一的轩辕庙内轩辕黄帝亲手所植轩辕柏和天下第二的浮来山定林寺内那棵银杏树在5000年的轩辕柏和4000年的定林银杏面前,3200年的平凉国槐,虽然贵为天下第三大树,却能与周遭的山林结结实实地合为一幅原野宏图。

    在平凉城东锦屏镇的一处山坳,一切都是那样平凡,除了那棵树,万物都不曾有丁点儿异样。下了车,走上百十步,首先看到的树梢,正在生长着嫩芽。走近了些,又能见到大大小小繁复如蛛网的树枝,正由冰天雪地染成的深揭色,逐渐过渡到花香四野时浅浅淡淡的灰黛走得更近时,那粗壮的主干像是一堵老旧的城墙,找不着那扇门就无法入得其内,只好低头环顾,看看如何绕过去。绕着那棵树走了一圈,又走一圈,然后再走一圈。一圈圈走下来,再看那棵树,这才有些明白,为何偏偏这叫国槐的大树,能够一口气生长3200年,至今还是如此生机勃勃三山五岳之上,五湖四海之内,除了国槐,再无冠名以国来称其他树种的,即便是无数文人笔下的常客—松柳梅,也难担当如此桂冠。

    山是一种生命,水是一种生命山水的生命是生机蛊然的万物赐予的,包括人,包括兽,包括花卉和篙草,苔鲜与地衣平凉地界上的这棵名为国槐的大树,用苍育之根吸收过《三坟》《五典》的智慧,用坚硬身躯容纳下《八索》《九丘》的文脉,用婀娜枝叶感受了《诗经》《乐府》的深邃与高翔。接下来,这3200年后的今天,每一个来过又离开的人,都让这叫国槐的大树走得更远还有长空中的风云,还有天际里的鸿雁,甚至还有当今世界无所不能的互联网,都使这树朝向更悠远的未来。

(有删改)

(1)、下列对文章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
A、文章第二段以一组排比句具体表现了3200年来平凉国槐生长的自然环境和所经历的历史沧桑,具有深厚而内敛的意蕴和情味。 B、去平凉路上的人们虽然提及平凉国槐的次数最多,但所说的话却最少,原因在于这些人缺乏文化和见识,认识不到这棵树的价值。 C、文章叙述海拔5138米的西藏查果拉哨所那位生病的士兵的故事,表明在恶劣的自然环境中树能鼓舞人的精神,催人奋进,战胜困难。 D、文章把平凉国槐称为天下第三大树,主要是从它生长和存活长达3200年之久的角度来评价,并未刻意关注和考虑它的外形特征。
(2)、文章中画横线部分是正面描写平凉国槐的句子,请赏析其表达效果。
(3)、为何说“三山五岳之上,五湖四海之内,除了国槐,再无冠名以国来称其他树种的”?请结合全文加以探究。
举一反三
阅读下面的文章,完成题目。

圣坛上的鲁迅

洪  烛

1936年,一面以“民族魂”命名的旗帜覆盖着鲁迅的遗体。在剩下的大半个世纪里,他并没有死去,反而获得了新的生命。他以影子的形式继续存活,以至人们忘却他的真身。一个完美的鲁迅,如同一尊不会生病的神。

这完全可以理解。危急关头的中国,总是需要旗帜、需要偶像的。“时势造英雄”,用在鲁迅身上颇为合适,他成了首屈一指的文化英雄。

说鲁迅是英雄,似乎一点不为过。他本人是想做战士的,眉宇之间也弥漫着硝烟的气息。而且形容鲁迅的文风,大家也习惯了以投枪、匕首之类比喻。出于时代的需要,他本身也成了一件带有仪仗性质的兵器,用来在思想领域披荆斩棘或镇妖捉鬼。

鲁迅仿佛有两个。一个是作为文学符号的,一个是作为政治符号的。他的政治色彩经常压倒他的文学色彩。然而更多的人误解了他。

作为诗人、小说家的鲁迅,恐怕不愿意自己被误解、被误读;作为唯物主义者的鲁迅,恐怕也不愿意自己被美化、被神化。可惜,鲁迅还是成了中国文化的一个神话。

其实鲁迅也是有缺点的。如果我们死劲掩盖或回避他的缺点,反而会模糊了他的真实性以及可信度。

鲁迅这个人,在任何时代,都不愿意坐在主席台上,更不能接受别人向他进贡或烧香。鲁迅很平凡,只是一个儿子、一个丈夫、一个父亲、一个半途而废的医生、一个爱国者、一个思想者。朴素的鲁迅,其实比那些强加于他的华丽的外衣更有魅力。本色的鲁迅,有什么不好的呢?干吗非要镀金呢?

在我读书的那个时代,中小学的语文课本里,选收鲁迅的文章是最多的。他的人被偶像化了,几乎成了文化的“高大全”。他的人格魅力得到了空前的强调,尤其是毛主席说了,鲁迅的骨头是最硬的,他也就给众生以“铁人”的印象。古希腊英雄阿喀琉斯还有个易受伤的脚踵呢,而鲁迅连脚踵都是铁打的,一点破绽都没有。鲁迅啊,一个时代的变形金刚,在烈火中永生,在花丛中永生。

鲁迅生前一直呼吁并追求人的平等,死后却被赋予了特权。只是这种特权绝不是他自己所需要的。一个影子的特权,滋养了诸多不折不扣的实用主义者——他们把鲁迅当成公开化的遗产,当成一日三餐的饭碗,当成做生意抑或政治赌博的本钱……鲁迅被改造得刀枪不入,鲁迅又被解构得体无完肤。鲁迅的只言片语,被他们搜寻来作为舍利子,作为镇塔之宝。于是,鲁迅成了先知、导师、民族的佛陀。

这不是鲁迅的错,是时代的错。

阅读下面文字,完成文后各题。

万里长城一红柳

梁衡

    中国北方最明显的地理标志就是长城。从山海关到嘉峪关,逶迤连绵穿行在崇山峻岭之上,将秦汉到明清的文化符号一一镌刻在苍茫的大地上。夕阳西下,一抹红霞为烽火台、戍楼勾勒出金色的轮廓。这时,你遥望天边的归雁,听北风掠过衰草黄沙,心头不由会泛起一种历史的苍凉。可是谁也没有注意到万里长城由东向西进入陕北府谷犁辕山境内后,轻轻地拐了一个弯。这气势浩大,如大河奔流般的长城,怎么说拐就拐了呢。现在能给出的解释,只是为了一座寺和一棵树——一棵红柳树。

    那天,我沿着长城一线走到犁辕山头,一抬眼就被这棵红柳惊呆了。心中暗叫:好一个树神。红柳是生长在沙漠或贫瘠土地上一种灌木。极耐干旱、风沙、盐碱。因为生在严酷的环境下。大部分枝条只有筷子粗细,披散着身子,匍匐在烈日黄沙中。为减少水分的流失,它的叶子极小,如不注意你都看不到它的叶片。这红柳自己活得艰苦却不忘舍身济世。它的枝叶煮水可治小儿麻疹,它的枝条鲜红艳丽,韧性极好,是农民编筐、编篱笆墙的好材料,但它最大的用途是防风固沙。红柳与沙棘、柠条、骆驼刺等,都是黄土地上矮小无名的植物,最不求闻达,耐得寂寞,许多人都叫不出它的名字。但是眼前的这棵红柳却长成了一株高大的乔木,挺立在一座古寺旁,深红的树干,道劲的老枝,浑身鼓着拳头大的筋结,像是铁水或者岩浆冷却后的凝聚。我知道这是烈日、严霜、风沙、干旱九蒸九晒,千难万磨的结果。而在这些筋结旁又生出一簇簇柔嫩的新枝,开满紫色的小花,劲如钢丝,灿若朝霞。它高大的身躯摇曳着,覆盖着这座乡间的古寺,一幅古典的风景画。而奇怪的是,这庙门上还挂着一块牌子:长城保护站。

    站长姓刘。我问保护站怎么会设在这里?他说:这是佛缘。说是保护站,其实是几个志愿者自发成立的团体。老刘当过兵,他总说军队是长城,退下来后就回到了长城脚下。看着这些残破的戍楼土墙,心里说不清是什么味道,就想保护长城。他每次走到这里,就在这棵红柳树下歇歇脚,四周少林无树,就只有这一点绿色。放眼望去,茫茫高原,沟壑纵横,万里长城奔来眼底。他稍一闭眼,就听到马嘶镝鸣,隐隐杀声。可再一睁眼,只有残破的城墙和这株与他相依为命的红柳。一开始为了巡视方便,他就借住在寺里。后来身边慢慢聚集了五六个志愿者,就挂起了牌子。

    保护站已成立五六年,慢慢地与寺庙成为一体。连僧带俗共十来个人,同一个院子,同一个伙房,同一本经济账。志愿者多为居士,所许的大愿便是护城修城;僧人都爱树,禅修的方式就是栽树护树。早晚寺庙里做功课时,志愿者也到佛堂里听一会儿诵经之声,静一静心;而功课之余,僧人们也会到寺下的坡上种地、浇树、巡察长城。不管是保护站还是寺上都没有专门经费。他们自食其力,自筹经费维持生活并做善事。几年来老刘他们在这儿打了一眼井,栽了三百亩的树,为站里盖了几间房。他还率领他的“僧俗大军”走遍沿长城的村子,收回了一万多块散落在民间的长城砖,在文物局指导下修复了一个长城古戍楼。

    正说着,人们回来了,几个僧人穿着青布僧袍,志愿者中有农妇、老人、学生,还有临时加入的游客,手里都拿着锄头、镰刀、修树剪子,一个孩子快乐地举着一个大南瓜。大山深处,长城脚下,黄土高原上的一所小寺庙里聚集着这样一群奇怪的人,过着这样有趣的生活。山外的世界,正城市拥堵、食品污染、种族战争等等,这里却静如桃源,如在秦汉。只有长城、古寺、志愿者和一棵红柳。

    采访完我要下山,老刘送我到寺门口。香客走了,志愿者晚上回城去住,归鸟在寺庙上空盘旋着。晚风掠过大殿屋脊的琉璃瓦。吹出轻轻的哨音,夕阳又给长城染上一圈金色的轮廓。我问老刘:“这么多年,你一个人守着长城,守着寺庙,是不是有点孤寂?”他回头看了一眼红柳,说:“有柳将军陪伴,不孤单,胆子也壮。”

    这时夕阳已经给红柳树镀上一层厚重的古铜色,一树紫花更加鲜艳。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各题。

头脑中的旅行

彭程

    ①对当代人来讲,旅行是一件平淡无奇的事情,但在古代,技术落后,交通不便,旅行经常和冒险联系在一起,另外还要有相当的经济实力作为后盾,因此,旅行对于很多人来说并非易事。那时候的一些人尤其是文人,愿望难以满足,只好经常借助于幻想,在头脑中旅行。文人许多是贫穷而兼病弱,却拥有敏锐的感受力和丰富的想象力,现实生活中的阻碍反而进一步激发起他们的热情。一幅图画,书里一段并不起眼的描绘,都能够成为点燃他们灵感的火种。借助无限的想象,他们能够生动地描绘出一个地方的景色氛围,读来有身临其境之感。

    ②法国诗人波德莱尔就突出地体现了这样一种才华。他的不少篇章,都表达了对于远方的向往。远方,始终是一个充满魅力和诱惑的巨大泉眼,汩汩涌流出诗意和美。波德莱尔的女友有着一半非洲血统,据说正是她周身所散发出的异域气息令他痴迷,她的秀发,她的一颦一笑,都让他恍惚感受到了遥远的、另外一个大陆的奇异魅力。他有一首散文诗《头发中的半球》,其中有这样的描绘:你的头发蕴藏着一个完整的梦,充满了船帆和桅杆的梦;它也包藏着大海,海上的季风把我带到那些迷人的地方,那里的太阳显得更蓝更深,那里的大气充满果实、树叶和人类肌肤的香味。

    ③从这些文字中,你能强烈地感觉到诗人感受力的灵敏和丰盈,视觉、嗅觉等都在全方位地、酣畅地敞开着,借助于一些要素,他生动地描绘出遥远地方的风光气氛,栩栩如生。而这一幅幅巨大的、声色流溢的画面,最终是靠着强大的想象力来加以拼接、连缀和粘合的。

    ④终其一生,波德莱尔都被港口、轮船、铁路、火车以及酒店客房所吸引,因为这些都连接着远方,通向另外的生活。因为很难真正具备出行的条件,波德莱尔更多的是从想象中获得满足。

    ⑤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俄罗斯作家蒲宁,也是一位善于运用想象力的大师。在自传体长篇小说《阿尔谢尼耶夫的一生》中,他回忆了自己在俄罗斯腹地的一个庄园里度过的童年时代。在漫长寒冷的冬夜,《鲁滨逊漂流记》等书里的插图,让他想象遥远的热带。狭窄的独木船、拿着弓箭和长矛的光身子的人、椰子树林,都让他感到甜蜜和陶醉,产生了一种身临其境的幻觉:“我不但看到,而且以自己的整个身子感觉到了那么多干燥的炎热,那么多阳光!”以至于多年后,他有机会来到那些地方时,心中浮现的第一感觉就是:对,对,所有这一切正如我三十年前首次“看到”的那样!

    ⑥拥有这样一种强大的想象能力,堪称是生命中获得的宝贵奖赏。它打通了一条连接诗和美的道路。

    ⑦以上种种都表明,一个善感的灵魂,可以创造出怎样的奇迹。这是一些具有异禀的人,能够通过一棵树想象一片森林,借助一片贝壳想象一片大海。一些零散寒伧的线头布片,到了他们手中,竟被拼接成一幅色彩斑斓的织锦。读这样的作品,与其说是观赏作者借助于想象而描绘出的风景,不如说是欣赏灵魂的奇观。这样的灵魂正是艺术的摇篮和息壤。

    ⑧当然,我们都是凡夫俗子,不具备那样卓越的才华。不过,从他们的这种嗜好中,还是可以悟出一些有益的东西。虽然如今旅行成本大大降低,但一个人的时间、精力、财力等,永远是处于一种短缺的状态。相对去过的地方而言,更多的地方是去不成的。这样,就不妨退而求其次,借助想象的力量来作为一种弥补。

    ⑨在这个意义上,我们有必要向那些杰出作家学习,培养和丰富自己的想象力,努力使自己变得细腻善感:欣赏一泓碧蓝的山涧溪水的图片,仿佛感觉到浸入脚底的丝丝寒凉;目光流连于画面上一间江南小城临水的茶楼,似乎嗅到一缕明前龙井的清香。对于气氛、情调的细腻感知和把握,才堪称旅行最重要的收获。

    ⑩如今技术的快速进步,为这种想象的旅行提供了极好的帮助,鼠标轻轻一点,你可以从白雪皑皑的北极冰原,到花木葳蕤的热带海岛。瞩目于图片,充分调动想象力,把感受的旋钮调到最高档,庶几可以获得几分真切的、身临其境般的体验。

    ⑪当然,对于这种替代的旅行,你尽可以不以为然,但我只需要用一句话来辩护:人生奄忽,步履真正踏及的地方,能有几处?

(本文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小题。

水袖之痛

肖复兴

    胡文阁是梅葆玖的徒弟,近几年名声渐起。作为梅派硕果仅存的男旦演员,胡文阁的声名无疑沾了梅派的光。当然,他自己很努力,唱得确实不错。六年前,我第一次看他的演出,是在长安剧院,梅葆玖和他前后各演一折《御碑亭》。坦率地讲,说韵味,他还欠火候,和师傅有距离;单说声音,他要比师傅更亮也更好听,毕竟他正当年。

    其实,我对胡文阔的兴趣,不仅在于他梅派男旦的声名和功力,还因为听他讲了自己的一件往事。

    20世纪80年代,他还不到20岁,在西安唱秦腔小生,却痴迷京戏,痴迷梅派青衣,便私下向名师李德富先生学艺。青衣的唱腔当然重要,水袖却也是必须苦练的动夫。四大名旦中,水袖舞得好的,当数梅、程二位。水袖是青衣的看家玩意儿,它既可以是手臂的延长,载歌载舞;又可以是心情的外化,风情万种。那时候,不到20岁的胡文阁痴迷水袖,但和老师学舞水袖,需要自己买一匹七尺长的杭纺做水袖。这一匹七尺长的杭纺,当时需要22元,正好是他一个月的工资。为了学舞水袖,花上一个月的工资,也是值得的。但关键问题是,那时候,胡文阁的母亲正在病重之中——他很想在母亲很可能是一辈子最后一个生日的时候,给母亲买上一件生日礼物。但是,他已经没有钱给母亲买生日礼物了。在水袖和生日礼物两者之间,他买了七尺杭纺做了水袖。他想得很简单——年轻人,谁都是这样,把很多事情想得简单了——下个月发了工资之后,再给母亲买件生日礼物。在母亲的病床前,他把自己的想法对母亲说了。已经不能讲话的母亲嘶哑着嗓子,“呃呃”地不知在回答他什么。然而,无情的病魔没有给胡文阁补上母亲生日礼物的机会。母亲去世了,他才明白,世上有的东西是补不上的,就如同落到地上的叶子,再也无法如鸟一样重新飞上枝头。

    30多年过去了,直到现在,胡文阁都非常后悔。水袖,成为他的心头之痛,是扎在他心上的一根永远拔不出来的刺。

    胡文阁坦白道出自己的心头之痛,让我感动。

    我们也常常会面临类似的事情。在我们的人生旅途中,事业、爱情、婚姻、子女……我们觉得每件事都比父母重要。即使在母亲病重的时刻,胡文阁还觉得自己的水袖更重要呢。

    都说人年轻时不懂爱情,其实,年轻时是不懂亲情。爱情,总还要去追求,亲情只要伸手接着就是,那么轻而易举。问题是,胡文阁还敢于面对自己年轻时的浅薄,坦陈内疚——多少孩子吃凉不管酸,并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对不起父母的地方,没有什么心痛之感,而是将那一根刺当成绣花针,为自己绣出美丽的图画。

    想起我的父母,我常常会涌出无比惭愧的心情,因为在我年轻的时候,一样觉得自己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父母总是被放在了后面。记得当初母亲从平房搬进新楼之后,已年过80,腿脚不利索,我生怕她下楼不小心会摔倒,便不让她下楼。母亲去世之前,一直想下楼看看家前面新建起来的元大都公园,总是兴致很高地对我说:“听说那里种了好多月季花!”正是伏里天,我对她说:“天凉快点儿再去吧。”谁想,没等到天凉快,母亲突然走了。那时候,总以为父母可以长生不老地永远陪伴着我们。我们就像蚂蟥一样,趴在父母的身上,理所当然地吸吮着他们身上的血。

    我不知道,如今的胡文阁站在舞台上舞动水袖的时候,会不会在一瞬间想起母亲。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听到他讲述自己这件30多年前的往事之后,无论是在舞台上,还是在电视里,再看到他舞动水袖的时候,我总有些走神,忍不住想起他的母亲,也想起我的母亲。

(原载《今晚报》)

阅读下文,完成各题。

风把人刮歪

刘亮程

    ①刮了一夜大风。我在半夜被风喊醒。风在草棚和麦垛上发出恐怖的怪叫,像女人不舒畅的哭喊。这些突兀地出现在荒野中的草棚麦垛,绊住了风的腿,扯住了风的衣裳,缠住了风的头发,让它追不上前面的风。她撕扯,哭喊。喊得满天地都是风声。

    ②我把头伸出草棚,黑暗中隐约有几件东西在地上滚动,滚得极快,一晃就不见了。是风把麦捆刮走了。我不清楚刮走了多少,也只能看着它刮走。我比一捆麦子大不了多少,一出去可能就找不见自己了。风朝着村子那边刮。如果风不在中途拐弯,一捆一捆的麦子会在风中跑回村子。明早村人醒来,看见一捆捆麦子躲在墙根,像回来的家畜一样。

    ③每年都有几场大风经过村庄。风把人刮歪,又把歪长的树刮直。风从不同方向来,人和草木,往哪边斜不由自主。能做到的只是在每一场风后,把自己扶直。一棵树在各种各样的风中变得扭曲,古里古怪。你几乎可以看出它沦桑躯干上的哪个弯是南风吹的,哪个拐是北风刮的。但它最终高大粗壮地立在土地上,无论南风北风都无力动摇它。

    ④我们村边就有几棵这样的大树,村里也有几个这样的人。我太年轻,根扎得不深,躯干也不结实。担心自己会被一场大风刮跑,像一棵草一片树叶,随风千里,飘落到一个陌生地方。也不管你喜不喜欢,愿不愿意,风把你一扔就不见了。你没地方去找风的麻烦,刮风的时候满世界都是风,风一停就只剩下空气。天空若无其事,大地也像什么都没发生。只有你的命运被改变了,莫名其妙地落在另一个地方。你只好等另一场相反的风把自己刮回去。可能一等多年,再没有一场能刮起你的大风。你在等待飞翔的时间里不情愿地长大,变得沉重无比。

    ⑤去年,我在一场东风中,看见很久以前从我们家榆树上刮走的一片树叶,又从远处刮回来。它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摇摇晃晃地落到窗台上。那场风刚好在我们村里停住,像是猛然刹住了车。许多东西从天上往下掉,有纸片——写字的和没写字的纸片、布条、头发和毛,更多的是树叶。我在纷纷下落的东西中认出了我们家榆树上的一片树叶。我赶忙抓住它,平放在手中。这片叶的边缘已有几处损伤,原先背阴的一面被晒得有些发白——它在什么地方经受了什么样的阳光。另一面粘着些褐黄的黏土。我不知道它被刮了多远又被另场风刮回来,一路上经过了多少地方,这些地方都是我从没去过的。它飘回来了,这是极少数的一片叶子。

    ⑥风是空气在跑。一场风一过,一个地方原有的空气便跑光了,有些气味再闻不到,有些东西再看不到——昨天弥漫村巷的谁家炒菜的肉香;昨晚被一个人独享的女人的体香;下午晾在树上忘收的一块布;早上放在窗台上写着几句话的一张纸。风把一个村庄酝酿许久的、被一村人吸进呼出弄出特殊味道的一窝子空气,整个地搬运到百里千里外的另一个地方。

    ⑦每一场风后,都会有几朵我们不认识的云,停留在村庄上头,模样怪怪的,颜色生生的,弄不清啥意思。短期内如果没风,这几朵云就会一动不动赖在头顶,不管我们喜不喜欢。我们看顺眼的云,在风中跑得一朵都找不见。

    ⑧风一过,人忙起来,很少有空看天。偶尔看几眼,也能看顺眼,把它认成我们村的云,天热了盼它遮遮阳,地旱了盼它下点雨。地果真就旱了,一两个月没水,庄稼一片片蔫了。头顶的几朵云,在村人苦苦的期盼中果真有了些雨意,颜色由雪白变铅灰再变墨黑。眼看要降雨了,突然一阵北风,这些饱含雨水的云跌跌撞撞,飞速地离开村庄,在荒无人烟的南梁上,哗啦啦下了一夜雨。

    ⑨我们望着头顶腾空的晴朗天空,骂着那些养不乖的野云。第二天全村人开会,做了一个严厉的決定:以后不管南来北往的云,一律不让它在我们村庄上头停,让云远远滚蛋。我们不再指望天上的水,我们要挖一条穿越戈壁的长渠。

    ⑩那一年村长是胡木,我太年轻,整日缩着头,等待机会来临。

    ⑪我在一场南风中闻见浓浓的鱼腥味。遥想某个海边渔村,一张大网罩着海,所有的鱼被网上岸,堆满沙滩。海风吹走鱼腥,鱼被留下来。

    ⑫另一场风中我闻见一群女人成熟的气息,想到一个又一个的鲜美女子,在离我很远处长大成熟,然后老去。

    ⑬各种各样的风经过了村庄。屋顶上的土,吹光几次,住在房子里的人也记不清楚。无论南墙北墙东墙西墙都被风吹旧,也都似乎为一户户的村人挡住了南来北往的风。有些人不见了,更多的人留下来。什么留住了他们。

    ⑭什么留住了我。

    ⑮什么留住了风中的麦垛。

    ⑯如果所有粮食在风中跑光,所有的村人,会不会在风停之后远走他乡,留一座空荡荡的村庄。

    ⑰早晨我看见被风刮跑的麦捆,在半里外,被几棵铃铛刺拦住。

    ⑱这些一墩一墩,长在地边上的铃铛刺,多少次挡住我们的路,挂烂手和衣服,也曾多少次被我们的镢头连根挖除,堆在一起一火烧掉。可是第二年它们又出现在那里。

    ⑲我们不清楚铃铛刺长在大地上有啥用处。它浑身的小小尖刺,让企图吃它的嘴,折它的手和践它的蹄远离之后,就闲闲地端扎着,刺天空,刺云,刺空气和风。现在它抱住了我们的麦捆,没让它在风中跑远。我第一次对铃铛刺深怀感激。

    ⑳也许我们周围的许多东西,都是我们生活的一部分,生命的一部分,关键时刻挽留住我们。一株草,一棵树,一片云,一只小虫……它替匆忙的我们在土中扎根,在空中驻足,在风中浅唱……

    ㉑任何一株草的死亡都是人的死亡。

    ㉒任何一棵树的夭折都是人的夭折。

    ㉓任何一粒虫的鸣叫也是人的鸣叫。

(选自《一个人的村庄》)

阅读文章,完成各题。

补胎

李恒冲

    良小的老婆要临产了,他早开始了倒计时。天天扳着手指算,已经九个月零一天了,如果不懒月的话,再有六天,就能当上爸爸了。

    良小高兴,有使不完的劲儿。可近些日子,他却老是有劲没地儿使,真叫着急。原因也很简单。早先,通往山里的路很糟,良小就在山口开个修车补胎的铺子,整天有爆胎坏车的来求他,有时一忙起来顾不上吃饭。可现在呢,进山的路修得平平展展的,良小站在铺子门口看着大车小辆从眼前飞驰而过,熟识的司机有意识按一下喇叭,或颔一下首,算是打个招呼。可这礼貌的举止却令良小心里不是滋味。想想,他们跑的都是钱,自己站着干等闲。

良小清闲了,就有了更多的时间去照顾怀孕的老婆。可他总是个闲不住的人,再说,不趁年轻狠狠攒一笔,将来如何供儿子上大学,读研究生,出国留洋呢?良小一准认定老婆怀着儿子,因为他天天都在隔着她的肚皮去享受有力的踢蹬:“小子,好大劲儿哟,再来一下。”那可是发自内心的自豪,无与伦比的幸福。然而,良小越是沉醉幸福,越是双手发痒,一天不动扳手,好比睡觉摸不着枕头。最后,良小实在耐不住清闲,打算去创造点活做。

    其实,从司机们的抱怨中,良小早知道有些地方修车的为自己找活做,在路上撒钉子,撒玻璃。以前他不屑,那是由于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如今,闲下来后也常往那方面想,但毕竟做贼心虚,一次次都没有去行动。然而,终归顶不住闲散和不能挣钱的负重感,这天,他也偷偷向路上撒了钉子。

傍晚时分,终于等来了倒霉蛋。歪歪抖抖一辆小车停靠门口,下来个中年司机,听口音就知道是外地人,有怨气也不敢大声喘,只是抱怨:“人倒霉了喝口凉水也塞牙,爆了条胎,刚换了备胎,没走五十米,又扎了,真气人。两条胎都补了,要多少钱?”良小说:“一条三十,两条便宜点,五十吧。”司机说:“是否贵了点?”良小说:“嫌贵,前边修去,十里坡有家铺子,少说要你八十。”司机万般无奈:“补吧,补吧。”而后自言自语:“那个路上丢钉子的,一定生了孩子没屁眼儿。”良小心里说:“你甭骂,我早骂你头里了,又现宰你五十,值!”

    良小刚抄了工具要动手,突然,后邻王婶跑来喊:“良小,良小,快去看看吧,你婆娘摔倒了,流了满地血。”良小风一样去了,背了老婆又风一样回来了,站在路中央,等了半天没一辆车来。地上一大摊血,并有两股开始向低处蜿蜒。

    这时,那个外地司机开口了:“别等了,我送你们。”就见司机拿把改锥,照了左边的那条好胎扎了进去,并用命令的口气说:“快上车,这样平稳。”

    汽车在路上奔驰,发出吟吟吟的响声,拍击着良小咚咚咚的心跳。终于到了县医院,进了手术室。两个小时过去了,护士抱出了个胖小子,又两个小时过去了,推出了昏睡的老婆,不过,医生的话字字千斤:“幸亏送来及时,才保住了两条命。”

良小心中的石头总算落了地,去找那个外地司机,要给人家下一跪,赔给人家两条胎,不,十条胎。可四个多小时都过去了,哪寻去?只从医院门卫那儿得到一句话:不知两条命保住保不住,两条胎能算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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