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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型:现代文阅读 题类: 难易度:普通

广西壮族自治区防城港市上思县2023-2024学年九年级上学期语文期中教学质量监测试卷

现代文阅读Ⅱ 

被圈住的母亲

乔叶

①“我这一辈子都叫大山圈着……”无数次,母亲略带伤感地说。在她的意念里,大山是个圈

②小时候,姥姥是圆心,她是半径。她十二三岁就一个人赶着花面毛驴,走几十里山路给她的姥姥送煤。她穿着自己织的布、自己缝制的印染着白蝴蝶的衣服,留着月牙头,走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走过一沟一梁,走过美丽的桃树坡,一切的一切都成为她半径上的风景。

③成家后,家和孩子是圆心,她是半径。大哥二哥嗷嗷待哺时,正赶上没粮吃的年代。一丛丛的灌木像汹涌的波浪,她就在这波浪里挖野菜。猛然间,她发现一棵山葡萄树,上面一串串的小葡萄让她牢记在心,掐着指头总算盼到葡萄成熟的日子。她往山上赶,采到葡萄的欢喜让她忘了空空的肚腹和颤抖的膝盖。进门后迫不及待先送到孩子们的手上,笑着看吃得欢天喜地的孩子,然后钻进灶棚里开始煮野菜。

④父亲在外面教书,母亲一个人扛着家里所有的体力活。上山拾柴让母亲更加忙碌。山上的橡壳、香栗等野果,母亲都用来填过全家人的肚子。每年夏秋,打山桃、山杏,更是母亲不可少的大事。她总是第一个上山,拾掇得筐满袋满。然后,她就开始没日没夜地蜕核,蜕核了再敲仁儿。一灯如豆,锤子板凳叮当响,常忘了夜已三更。仁儿够上一回石碾了就到碾上推,推完了再上火熬油。记忆中,母亲炒菜哪里肯用勺子舀油?就是一截筷子上扎一小块白布,从小油罐里蘸一下,在锅底上蹭几下就开始炒菜。一日三餐就是凭着这些油花,点缀了一家人贫穷的日子。

⑤老家缺水,收雪、打冰块是母亲每年冬天最重要的事。一大早她就拿上笤帚、簸箕、箩筐出去收雪,收一筐雪不知要摔倒多少次。四里地以外有个地方叫狼窝沟,那里有一眼浅浅的小井,山崖上常年有山涧水流下,冬天这里会结很多冰。母亲要么挑上半担水,要么打上一担冰,回去放在大水缸里。一滴水里有母亲的百滴汗,看着炕上欢蹦乱跳的孩子,她不觉得累。她想着,孩子们很快就长大了。

⑥我们逐渐长大,母亲的圆圈在逐渐缩小。在煤矿打工的二哥是母亲最扯心挂肠的人。如遇雨天,她就提着一箩筐一箩筐的煤灰和柴灰给二哥垫路,一直垫到村口和大路接上,说二哥回来不好走。雪天,她就会站在雪地里,下一层雪,扫掉一层,直到二哥在大路上出现,这才放心地回家暖一下冻得麻木的手。

⑦母亲的圆圈在一点点缩小。有一次她到附近的地里刨土豆,不足一腿高的地堰她手脚并用才爬了上去,但刨了半袋的土豆却怎么也拿不动,她坐在地上伤心地痛哭起来……母亲把力气已经都交给了大山和土地,她还想给,可是她没有了。

⑧母亲的圆圈在一点点缩小。她开始经常摔倒。家人都劝她拄上拐棍,她就是不拄,最终还是拗不过自己的腿,拄上了。即便这样,母亲只要觉得自己有点力气,就会做各种吃的,等着孩子们回到老屋享用。她还要站在公路边的榆树下,看着班车停下,载走她的儿孙。

⑨母亲的圆圈在一点点缩小。她连公路边的榆树下也去不了,只能走到院子下边的柴堆旁,坐下来,把拐棍放在脚边,眼巴巴地往公路上看。再后来,她只能坐在炕边的椅子上,看着她的儿孙走出家门。

⑩这时候,母亲成了圆心,儿孙、重孙们都是她的半径。可常年守在老屋的母亲无法看到每一个半径上的景致。一年中最热闹的日子就是她的生日、中秋节、祭祖日和过年。但这样的日子如一阵风,来得快,去得也快,热闹之后更冷清……

⑪母亲坐上轮椅之后,三哥时常推着她在老屋外晒太阳。她无力的目光时不时投向灰蒙蒙的远山,像是和身边的人说,又像在自语:“又梦见不知道在山上做甚哩,树叶绿汪汪哩,我跑得可快哩……”母亲半闭着眼睛,声音拉得悠远,那是对梦境的无限留恋。

(选自《三晋都市报》,有删改)

(1)、通读全文,概括文章写了母亲的哪些事。

①在家为孩子做饭。②③  ④雨天为二哥垫路。

(2)、按要求赏析。

①她往山上赶,采到葡萄的欢喜让她忘了空空的肚腹和颤抖的膝盖。(分析加点词的作用)

②一丛丛的灌木像汹涌的波浪,她就在这波浪里挖野菜。(从修辞手法的角度分析)

(3)、谈谈你对文章标题的理解。
(4)、结合选文内容简要分析“母亲”的形象。
举一反三
阅读下文,完成1-5题。

草记

贾平凹

①1982年10月,我去银川,过三边,一漠沙地;天地全然都空白了,几十里没有一座房,也没有一棵树,远远的地平线上,遥远的地平线,乡阳欲浮欲沉,像是妊娠,已经粘胶得成一个椭圆形。我默默走着。先是并不留意,后来就发现眼前倏忽飘过一朵两朵白绒团儿,温温柔柔的,泛着银光,再往前走,白绒团儿竟多起来,一动脚,就绕着身子乱飞。疑心是柳絮,抬头搜素去,四周依旧空旷;急用手去捉,手一抬,那白绒团儿却顺手而上,才抓住一团要看时,一出气,又飞了。一时又起了风,沙尘并没有动,但白绒团儿越发纷纷,如千万只白色蝴蝶,升升浮浮,翩翩不能安静。定睛看去,那白绒团儿却原来都是从一棵一棵什么草中起身的:草高不盈尺,条细,半绿半枯,结一串串果实,如豆荚,尽都干裂,有的已空壳,在风中铮铮颤着细音,有的半合半开,形如织布木梭,里边两排荚籽,每籽小如鸡眼,四周生满白绒,风吹绒毛如足如翅,就悠悠而去了。

②我不知此草为何名,站在那里,一直等远远的一队骆驼走来,问起驼峰间的牧人,回答说:这草叫佛手肿。草古怪,名字也古怪。我在问,回答是:“他怎么不长绒毛呢?要不,它怎么繁衍后代啊?”

③我不禁喟然长叹:哦,大凡尘世,任何地方都有生命的存在,漠漠边关沙地,也是如此;而万事万物既有存在的生命,又有它赖以生存的手段,环境不同,手段也相异呀!要想树林中的蛇可以是青色,湖水里的鹅可以毛隔水,岸上的树可以叶子圆阔,高山的树可以叶子尖针,可见环境好的并不足夸,环境劣的更不应自弃。再想这佛手肿长在这里,它也开花,它也结籽,虽然没有一只蜂儿来传递花的爱情,没有一只鸟来遗播籽的繁衍,生活给了它瘠贫,也同时给了它的奋斗,一结籽就生出绒的翅膀,自己去谋生路了。也正是环境太不好了,它并不去以色香诱蜂儿鸟儿,它靠的是自己生的欲望,靠的是飞的力量,自然这样可能落地而生,也可能落地而亡,要不,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白绒儿各自在找寻自己的归宿呢?

④“这草很多吗?”我问牧人。

⑤“当然很多,你再往北走,沙地上全是这种草呢。”

⑥“那走过的草坝子上怎么没这种草?”

⑦“它是苦命的,一旦绿了一片沙地,什么花草都来长了,有了蜂儿,有了鸟儿,它却就长不成了。”

⑧“它只能在沙地上长?”

⑨“要不怎么说是苦命的呢?”牧人赶着骆驼走远了,缓缓的步伐,摇奏着沉沉的铃声。几朵白绒团儿飘在骆驼的身上,落在牧人的帽子上,那深深的骆驼脚窝里,也满满地落下了一堆了。

⑩啊,荒凉的沙地上,有多少人来过,又有多少人能知道这草呢?知道的只有骆驼,只有牧人;但骆驼不懂人语,不能言语,牧人能言,但不能写出以示天下。只有我记下此草;草可悲,草亦可幸也

                                                   (选自《西安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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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自行车翻山越河

    ①三十年前,我父母用开菜园换来的钱,买了第一辆永久牌黑色二八式自行车。父亲很快就学会了骑车,总挂两只菜篮子在后座两边去赶集。

    ②我们常顺着大路练习骑车。田野中间的大路用沙土夯成,两边向路中央爬出绊根草,夏天的暴雨,会在路边上咬出大小坑,但在坑与坑之间,会有一条曲折如蛇的“路中路”,打足气的轮胎啃啮路面,沙沙响,像小牛吮奶,蚕吃叶,蛇蜕皮。更妙的,是在田野间猪小肠一般的小路上骑行,小路油光水滑,没有水凼,可以顺风骑得飞快,南风吹在麦巷里,吹在湿汗淋淋的背脊与头发上。青蛙蚱蜢固然是吓得慌不择路,狗之前总是不很耐烦地跑在我们前头,现在看着自行车上的小主人,望尘莫及自愧不如。

    ③父亲觉得我可以上路与他一起去卖菜了。那一年我们在菜园里种了很多土豆,如果不及时卖掉,它们就会毫不客气地长出紫芽。我和父亲闻鸡起床,将土豆挂在车后座上,父亲用的是从邻居大伯那里借来的飞鸽自行车。两袋土豆加起来一百多斤,并不比人轻。土豆两角钱一斤,驮到涂家河集卖完,可赚二十元钱,这在当时并不是小数字,所以我带着它们骑行在小澴(huán)河堤的杉树林巷里的时候,觉得一颗一颗土豆,比天上的星辰还要金贵。星光照夜路,并不够用,打手电筒骑车,也不可能。父亲熟门熟路,他知道十里八乡的每一道沟,每一道坎。我在后面紧紧跟着,可我毕竟是一个骑车卖菜的生手啊!终于有一次,我骑车冲出堤面,一头栽到了漆黑的杉树林里。如果不是一棵好心的杉树果断将我拦住,我会飞跌进星光下的小澴河,趁势将两袋土豆洗得干干净净吧。电光石火间,车卡在树干丛中,我的身体由龙头前面翻滚下来,落在地面。杉树的针叶将脸面与手臂刮得生疼。父亲将车慢慢地往地上一摊,反身跑下堤,慢慢地将我由地上拉起来,一边捏遍我的身子,一边问我疼不疼。看见我没事,他拍了拍我身上的尘土,扶起车子又出发了。

    ④第二年我考上了城里的中学。父亲给我买了一件新衬衣,还将自行车送给我,不是舍不得买新车,他是觉得旧车没人偷。星期六的晚上,下了课,我常常一个人骑自行车,沿着澴河大堤回家。笔直的河堤,堤下是垂柳、水杉与白杨,黄昏渐阑,澴河清碧如带,世界开阔明净。二十里路,一个多小时,汗流浃背回到家,吃母亲留好的夜饭,在破旧的木床上小睡几个钟头,天不亮,又起床骑车回去赶周日早上的功课。十四五岁少年的精力,大闹天宫都够用,不是吗?

    ⑤有一次,我骑出城。归心如箭,自然也是车行如箭,听任蚊蚋阵阵扑打在脸上。离城已远,脚下失力,咯噔一响,我心说不好,果然是链条断掉了。如果是现在,我更愿意推着自行车,在月色朦胧的秋夜,走在杨柳风里,一步一步地走回故乡,是的,我愿意。可是三十年前,恨不得长出翅膀的我……我沮丧地推着车,失瑰落魄,汗水流入眼里,稻芒一般刺疼。堤外各个枫杨掩映的村庄,晚炊的烟气已经消散,油灯一盏盏灭掉。天上,月亮一会爬进云里,一会又漏出惨淡的光辉,大地模糊一片。我鼓足勇气将车推下堤坡,敲开了一户还留着灯的人家。我印象中,那个取来钉锤、老虎钳与扳手,蹲在堂屋外面帮我接链条的大叔,长脸膛,短头发。我举着他家的柴油灯,照着他敲敲打打。其实我自己也会,他坚持要帮我接。接好链条后我道谢,急急忙忙往家赶,还是晚了,母亲已经打着手电筒等在村口。

    ⑥我到远方的城市读书工作结婚后,乘公汽,坐地铁,自己开车,整日奔走;忙孩子,忙事业,忙生活,马不停蹄。故乡已经离我越来越远,三十年前的光阴也沉睡在脑海深处。只是在周末,我会骑着儿子的那辆公爵自行车去沙湖公园逛逛。那时候就会想起那一辆黑色永久车,人生中的第一辆车,想起我养过的牛、猪、鸡,它们现在在哪里?我曾凭借着它们生活在家乡。

    ⑦翻山越河的少年时代,我特别不能忘记澴河堤下的那盏油灯。海子诗里讲,“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我就是被油灯祝福过的那个陌生人?妻子是我的高中同学,婚后我曾随她回她老家,那天我惊讶地发现,澴河堤下有个枫杨掩映的村庄,赫然就是许多年前的惶惶秋夜,我决心下堤修车的那个村子……

(选自2016年5月8日《文汇报》,作者舒飞廉,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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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教我读中国诗

程怡

    ①十个月的时候,我得了一场可怕的脑膜炎,到了一岁半还不会说话,父母非常担心。一天,爸爸看报,我坐在他的膝上,指着某一个标题中的“上”字,爸爸说:“上?”我对他表示满意,赶紧从他的膝上爬下来,拽着他走到书箱前,得意扬扬地指着书箱外“函上”的“上”字,表明我认识这个字,这件事对父母而言,真是“上上大吉”!他们不再担心我有智力障碍了。之后,爸爸开始教我读诗。

    ②爸爸常教我念两个人的诗:一个是杜甫,一个是陆游。

    ③依稀记得,孩提时的一个夏夜,我困极了,趴在爸爸的膝上,爸爸摇着大蒲扇,满天的星斗朦朦胧胧的。“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突然,爸爸那江西乡音很重的诵读声使我睁开了眼睛,我不知道那奇特的吟啸中有什么,但我一下子记住了这首诗。

    ④上学前我已经会背那首《示儿》:“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爸爸问我懂不懂最后那句,我很得意地嚷嚷说:“那意思就是烧香磕头的时候别忘了告诉你爸爸!”当时,爸爸高兴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⑤1959年秋,我上小学。那年冬天,爸妈因故很长时间不能住在家。姐姐是长女,照顾我和弟弟。一天晚上,爸爸出乎意料地出现在我们面前,令我们欢天喜地,难以入眠。躺在床上跟爸爸念杜甫的诗:“遥怜小儿女,未解忆长安。”爸爸问我懂不懂这诗句,我说:“我懂的,不过,爸爸想念我们的时候,我们也想念爸爸的。”爸爸不再说话,只是听我继续背他教我的诗。

    ⑥爸爸生命的最后几年,完全卧床不起。每当德沃夏克的大提琴协奏曲悲鸣的旋律在蕉影婆娑的窗边响起的时候,爸爸就会喃喃吟诵杜甫的诗。他告诉我,那一刻让他想起了故乡老宅,想起了祖母和母亲。

    ⑦那时我已在大学教中国古代文学,我理解父亲:人生无非家国之情,杜甫、陆游,我父亲他们这一代的知识分子,对家国,都有一种深情。父亲吟诗的声音,永远留在了我心底。

    ⑧很多年后,我看见报上某篇文章引了一首绝句,感觉就像遇到了一个老熟人。我没有念过那首诗,但我熟悉那种风格。回来一查,果然是陆游的诗,“征车已驾晨窗白,残烛依然伴客愁。”我当时的感受真是难以名状。爸爸在我童年时便种在我生命里的东西,突然宣告了它的无可移易的存在!(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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悼念玛丽·居里

    在像居里夫人这样一位崇高人物结束她的一生的时候,我们不要仅仅满足于回忆她的工作成果对人类已经作出的贡献。第一流人物对于时代和历史进程的意义,在其道德品质方面,也许比单纯的才智成就方面还要大。即使是后者,它们取决于品格的程度,也远超过通常所认为的那样。

    我幸运地同居里夫人有二十年崇高而真挚的友谊。我对她的人格的伟大愈来愈感到钦佩。她的坚强,她的意志的纯洁,她的律己之严,她的客观,她的公正不阿的判断——所有这一切都难得地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她在任何时候都意识到自己是社会的公仆,她的极端的谦虚,永远不给自满留下任何余地。由于社会的严酷和不平等,她的心情总是抑郁的。这就使得她具有那样严肃的外貌,很容易使那些不接近她的人发生误解——这是一种无法用任何艺术气质来解脱的少见的严肃性。一旦她认识到某一条道路是正确的,她就毫不妥协地并且极端顽强地坚持走下去。

    她一生中最伟大的科学功绩——证明放射性元素的存在并把它们分离出来——所以能取得,不仅是靠着大胆的直觉,而且也靠着在难以想像的极端困难情况下工作的热忱和顽强,这样的困难,在实验科学的历史中是罕见的。

    居里夫人的品德力量和热忱,哪怕只要有一小部分存在于欧洲的知识分子中间,欧洲就会面临一个比较光明的未来。

现代文阅读。

苦恼

【俄】契诃夫(汝龙译)

暮色昏暗,大片的雪绕着刚点亮的街灯懒洋洋地飘飞着。车夫姚纳周身白色,坐在车座上一动不动,身子往前伛着。那匹小母马也一身白,一动不动。还是在午饭前,他俩就出了院子,至今还没拉到一趟生意。

后来,街灯暗淡的光渐渐变得明亮生动,街上也渐渐热闹了。“车夫,到维堡区去!”姚纳听见有人喊车,猛一哆嗦,看见一个军人。为了表示同意,姚纳抖了抖缰绳。军人坐上了雪橇。车夫撮起嘴唇,对那匹马发出喷的一响。

路上,一个赶四轮轿车的车夫朝姚纳咒骂,一个行人穿过马路,肩膀刚好擦着马鼻子,就狠狠地瞪他一眼。姚纳坐在车座上惶恐不安。

“这些家伙真混蛋!”军人打趣地说,“他们简直是跑来撞你的。”

姚纳回头瞧着他的乘客,张开嘴唇。他分明想要说话,可是喉咙里没吐出一个字来,只是哼一声。

“什么?”军人问。

姚纳咧开苦笑的嘴,嗓子里用一下劲,这才干哑地说出来:

“老爷,我的……嗯……我的儿子在这个星期死了。”

“哦!他害什么病死的?”

姚纳掉转整个身子朝着乘客说:“谁说得清呢?多半是热病吧……他在医院里躺了三天就死了……”

“赶车吧,赶车吧!”乘客说,“照这样走下去,明天也到不了啦!”

车夫又伸出脖子,挺起身子,笨重地挥动他的鞭子。他有好几回转过身去看军官,可是军官闭着眼睛,分明不愿再听了。姚纳把车赶到维堡区,让乘客下车,再把车子赶到一个饭馆的附近停下来。

三个青年沿着人行道走过来,两个又高又瘦,一个挺矮,驼背。他们互相谩骂,他们的雨鞋发出一片响声。

“车夫,上巡警桥去!”驼背用破锣似的声音喊道,“我们三个人,二十个戈比!”

姚纳抖动缰绳,把嘴唇撮得啧喷地响。二十个戈比是不公道的,可他顾不得讲价了。青年们相互推着,骂着,拥上雪橇。

“得了,快点赶车吧!你就打算一路上都照这样赶车吗?要我给你一个脖儿拐吗?”

“嘻嘻!”姚纳笑了,“好有兴致的爷!”

“呸!滚你的!”驼背愤愤地喊叫,“你到底肯不肯快点走啊,你这老不死的?难道就这样赶车,给它一鞭子!结结实实地抽它一鞭子!”

姚纳不住地回头看他们。等到他们的谈话有了一个短短的停顿,他又回过头去叽叽咕咕地说:

“这个星期我……嗯……我的儿子死了!”

“大家都要死……”驼背咳了一阵说,“赶车吧!车子照这么爬,什么时候才会到啊?”

“那么,你给他一点小小的鼓励——给他一个脖儿拐!”

姚纳回转身去,还想说说他儿子是怎么死的,可这当儿驼背轻松地嘘一口气,说谢天谢地,他们总算到了。

他又孤单了,寂静又向他侵袭过来。苦恼,刚淡忘了不久,现在又回来了,更为有力地撕扯他的胸膛。姚纳的眼睛焦灼而痛苦地打量大街两边川流不息的人群:难道在这成千上万的人当中,连一个愿意听他讲话的人都找不到吗?人群匆匆地来去,没人理会他和他的苦恼。那苦恼是广大得无边无际,要是姚纳的胸裂开,苦恼滚滚地流出来的话,那苦恼仿佛会淹没全世界似的。姚纳看见一个看门人提着一个袋子,就下决心跟他攀谈一下。

“现在什么时候啦,朋友?”他问。

“快到十点了……你停在这儿做什么?把车子赶开!”姚纳只好把雪橇赶到几步以外,伛下腰,任凭苦恼来折磨他。

墙角上,有一个年轻的车夫爬起来,睡眼蒙胧地咳了几声,走到水桶那儿去。

“想喝水啦?”姚纳问他。

“是啊,想喝水!”

“那就喝吧。喝点水,身体好……可是,老弟,我的儿子死啦……听见没有?这个星期在医院里死的。真是怪事!”

姚纳看看他的话产生了什么影响,可什么也没有。那年轻小伙子已盖上被子,蒙头睡着了。老头儿叹口气,搔搔自己的身子。他儿子去世快满一个星期了,他却至今还没跟别人好好地谈过这件事。应当有条有理、有声有色地讲一讲,应当讲一讲他儿子怎样得病,怎样受苦,临死前说过些什么话,怎样去世的……

“出去看看马吧。”姚纳想。

他穿上大衣,走进马棚,他的马在那儿站着。

“你在嚼草吗?”姚纳问他的马,看着它亮晶晶的眼睛,“好的,嚼吧,嚼吧。对了,我呢,岁数大了,赶车不行啦,应当由我儿子来赶车才对,他可是个地道的马车夫,要是他活着多好。”

姚纳沉默一会儿,接着说:“是这么回事,小母马,库司玛姚尼奇下世了,他跟我说了一会,一下子就无缘无故死了。哪,打个比方,你生了个小崽子,突然间,那小崽子跟你告别,死了。你不伤心吗?

小母马嚼着干草,听着,闻闻主人的手,耐心地听。

姚纳讲得有了劲,就把心里的话统统讲给它听了。

(选自《契诃夫小说选》,有删改)

【读散文以怡情】

栀子花

魏芳芳

①几天前,我在家门口的绿化地摘了一颗山栀(zhī)实,鲜亮的金红色浆果,一掰开,浓稠的鲜红果汁就流了一手。用水冲洗后,皮肤还是染上了纯净的黄色——“御用黄”果不其然。

②这个“知识点”是好几年前,在西安一个小饭铺获得的。七月,热浪滚滚。等菜的时候,伙计来倒茶,那茶汤金红色,一股淡淡的清香,既不是茶叶的口感,也闻不出什么花的香味。好奇问掌柜,答是秦岭山栀子。栀子花会结果吗?掌柜拿出一包栀子,指头大小的绛红色果实上面有几条突出的楞线,一端尖尖的,像大肚子小花瓶,闻起来还真有点栀子花香的厚味。掌柜的说:栀子是一味好中药,能降压清脂泻火;还是一种天然染剂,打从秦汉始,皇家御用的黄色布料都是栀子染的。

③初见栀子花,是三十年前了。端午前后,在重庆的一个马路小菜场,忽然微风吹来一种浓稠的香气,既野性又温润,循香觅见茅草叶扎着的几把绿白花,花型像荷,翠绿的叶子油亮亮的,摆在一个古朴的小竹簸箕里。“栀子花咧!”卖白菜的小妹声音又娇又脆:“自家屋头的,五毛钱一把。”都说重庆美人多,美人也都爱栀子花,有的就握在手上,有的随手插进发辨。有的时候,人也没看到,就只有一段香气,告诉你她们刚刚经过。

④搬到上海后,我家小区西南角,有几棵大花栀子树,每年初夏,都会开很多花,浓雾般香气从园中升起并且浮动着,像一个迷宫,探进去,就会迷醉其中。栀子花期短,花开满后一两天就萎黄了,最好看的还是将开未开之时。端午节早晨,去门口菜场买了艾草菖蒲,回来的时候,我会折两三朵栀子花。回家后来不及先挂艾蒲,赶紧拿出栀子花,插进小瓷罐中,初夏的热顿时就凉下来。栀子是扭旋花,最外层带着浅绿色螺旋纹,绽开后花瓣洁白无瑕,质地丰腴肥腻,摸起来像厚厚的缎子。它的香也丰腴,令我想起重庆美人。

⑤七年前六月初的黄梅天,突然得知母亲病重,得来上海住院。雨一直下,像是老天知晓一切,先哭给我看。我每天早出晚归,去医院陪她。在母亲身边,我们是彼此的良药。一天,我折了两枝栀子花带过去。母亲爱花,以前我们一起种过牵牛、粉豆、蜀葵和菊花,却从未种过栀子花。栀子花是母亲的稀客,她长久好奇地看着、闻着,眼里有莹激的喜悦。栀子花香冲淡了来苏水的味道,病房有了鲜活的气息。

⑥没有治疗的时候,娘俩说着话,我给母亲梳头,像从前一样。我是母亲最小的闺女,天生就爱缠着她。只要母亲闲下来,或者坐着干活——剥玉米棒或者哪怕烧锅,我也能爬在她背上给她梳头。红色的塑料梳子,我高一下低一下乱扒,静电把头发扯飞,比不梳更乱。炎夏里母亲在门前树下网床上午休,我钻到网床下反复摆弄她的头发,母亲不胜其烦,却从未打过我,只是笑我“磨人精”。

⑦人到中年,磨人精会梳头了,力道匀净,母亲闭着眼睛,很享受。母亲的头皮有点发红,灰白的头发多像苍茫的岁月——满头青丝怎么就不见踪迹了呢?我问她,是否愿意戴朵栀子花,她羞涩一笑,说这辈子没戴过鲜花呢。四外公曾经跟我们讲过,母亲小时候可爱打扮了,绣花鞋,长辫子,扎个红色蝴蝶结,穿白衬衣黑背带裙,是个洋气的女学生。可是从我记事起,母亲一直是天天忙得脚不沾地、累得腿弯脚软的农妇,最省事的短发,旧得发白的老式衣服,脸晒得黝黑,哪还有洋气的影子?

⑧那就试试!母亲眼睛盈满笑意,上扬的嘴角是鼓励,我懂。挑了一朵刚开的,摘了叶子,别在她的左耳畔。母亲仔细照了一会儿镜子,顾盼之间,转头凄然一笑:“老了,配不上这鲜铮铮的花。”

⑨“不!”我声音大得吓了自己一跳。栀子花太鲜亮太逼人了,生生放大了母亲的枯萎。我哆嗦着,从后背轻轻抱住了她,把脸贴在她散发着栀子花香的脸颊上:“妈妈,你真美!”

⑩这是她七十九年岁月里第一次戴上栀子花,也是最后一次。

(选自2023年12月22日《文汇报》,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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