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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型:诗歌鉴赏 题类:常考题 难易度:普通

黑龙江省实验中学2020-2021学年高一上学期语文期中试卷

阅读下面的现代诗,完成下面小题。

故园别(节选)

流沙河

别了 太阳照不到的园庭

这里消磨我十二年的光阴

我熟悉园墙上的每一条裂缝

就象熟悉自己的掌纹

我熟悉庭阶上的每一个凹坑

就象热悉自己的面影

在这里早晚忙于挑水、劈柴、洗衣、煮饭

在这里悄悄地结了婚

在这里歌 在这里哭

在这里第一回当了父亲

在这里做过愚蠢的书生梦

在这里偷看着天上的风云

现在我要回城去了

眼泪滴着恋栈之情

别了 我的小母鸡

感谢你天天为我下蛋

别了 我的老公鹅

感谢你夜夜为我守门

纸窗不须糊了 让它去破

柴灶不须烧了 让它去冷

菜园不须种了 让它明年野草青青

让蝼蛄来弹琴

让蟋蟀来吹笙

奏一支思乡曲飞入我的梦境

(有删改)

【注释】①故园指金堂县青白江区域厢镇槐树街5号的余家老宅。诗人流沙河3岁到16岁(1935-1947),36到48岁(1966-1979)曾生活在那里。

(1)、下列对本诗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
A、“别了/太阳照不到的园庭”,既照应了诗歌的题目,点出告别的对象,又交代了故园的特点。 B、“这里消磨我十二年的光阴”,由“消磨”一词可以看出“我”认为在这园庭的生活是悠闲的。 C、“在这里歌/在这里哭”,园庭生活有喜悦也有悲伤,园庭是“我”这十二年人生经历的见证者。 D、“纸窗不须糊了/让它去破”三句,写出了诗人回城态度决绝,因而无暇顾及窗纸、柴灶、菜园。
(2)、下列对本诗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
A、诗歌三到六行,使用比喻的修辞手法,写出了“我”对园庭的每个地方都十分的熟悉。 B、“在这里早晚忙于挑水、劈柴、洗衣、煮饭”,用日常生活中的典型活动来写园庭生活。 C、“让蝼蛄来弹琴/让蟋蟀来吹笙”,以拟人手法写出了蝼蛄、蟋蟀在“我”离开后的喜悦。 D、“奏一支思乡曲飞入我的梦境”,思乡曲入梦,写出了故园牵绊着“我”,感情真挚动人。
(3)、“眼泪滴着恋栈之情”,在诗歌中这种情感具体指什么?结合诗歌内容,谈一谈诗人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情感。
举一反三
阅读《访草》,完成下列题目。

访草

陈冠学

    我很少访人,却常访草。朋友们都有工作,各忙各的,而草则永远安详地在那儿。我自己便像一株草,总在家里,朋友们来,很少找不到我。

    这个世界若没有了草,人便无法活下去。一个地方若望不见草,对于我来说就成了牢狱。此时我活在草种多到让我有选择的地方,就像食品多到让我只选取佳肴珍馐一般,故我感到十分幸福——虽然对于我自身以外的世界我感到十分不幸。

    我的围墙门,就像陶渊明所说的“虽设而常关”,门闩经常蒙着一层锈,偶尔开门时(有客来时,到村子里去买吃食时,上城市买书时,出去访草时),就粘满了手。

    单是庭面上便有三四十种草,其中如碎米知风草、小画眉草、线叶飘忽草,便可爱得有如小天使,又如天真稚气的小女孩。有了这些草,我实在可以不必再去拉动那生了锈的门闩到田野去。可是一如家里虽有几橱架的书,时而忍不住还是要出去买几本,这庭面边的草就好像是我的另一橱架的书,每日阅读着、摩挲着,给了我无上的快乐与安慰,然而既已知道外边还有些橱架上没有的,就忍不住要出去。

    各个角落有各个角落的草。有时我不出门,就在屋角边访草,或者反过来说,草到家来访我了。一连下过一二十日的雨之后,那大树底下的屋基或后墙上,就不期然有一片新绿吸引住我的目光,苔藓和小冷水花不知几时来家了。

    萧、艾、蒿是草原三姊妹。艾、蒿庭下就有,萧则已随童少年时光一起消失了,于是它成了我的童少年时光的象征,每怀念起童少年时光就想起萧,怀念起萧就想起童少年时光。那一年我在近山脚的荒地上发现了一小片萧,仿佛见着童少年时光返转。不久再去,已了无踪迹。一个小学生在那里放羊,问我何所寻。我说寻萧。小学生笑着说:“搬家了。”我问:“搬哪里去了?”小学生说:“搬到无人的地方去了。”的确,这个时代有人的地方万物就不好存活。最近我在绝对无人到的山脚溪床沙地上发现了一大片萧。啊,但愿这个地方永远不会有人到,好让我的童少年时光跟萧草群落一起长驻!

    十一月起,小金英(兔儿菜)遍地都是,随着朝日的升起,满田野绽开千千万万黄金似的小花,灿烂地闪烁着千千万万点的金光,仿佛随着季节来到,那土层中含蕴着的金质就凝聚着开成了花,要来增饰南台湾美丽的冬春二季一般。这个季节一到,我就频频拉动门闩,门闩再也不生锈了——而且雨季也过去了。小金英随着日出展蕊,直开到晌午便一齐闭合萎谢,第二天晨光到来它又随之而开。这半年花期的田野,上下午截然是两样世界。下午在田野间走着,会觉得上午直似幻境。但是这一两年来遭村人当药材无保留地采拔,景观已经衰残。

    春天一到,满路满阡陌的黄蝴蝶,一忽儿停在草尖上,一忽儿飞起,千点万点,明明灭灭,起起落落,停下时是蝴蝶花,飞起时是花蝴蝶——我一直将它看成是世上唯一会飞舞的花,是异常珍贵的景观,而它却也已随着童少年时光消逝了。今年年初,我在一处已枯的豆田看见了约五十只的小景观,谛视良久,看到惨淡而且褪了色的童少年时光,不由感到一阵凄然。

    村里每个人都记得全村人的名字,在村道上遇见,不单是点点头或挥挥手,而且还唤名。田野里的草,对于我,就跟村里人一样,在路旁田畔遇见,我总要唤唤它的名字;有的,我甚至会站在一旁告诉它,你晓得吗?你有许多名字,也唤这个,也唤那个。比如萧,也叫香蒿,又叫青蒿,又叫茵陈蒿,台湾农人还叫它蚊子香——农家大量用它来为牛熏蚊,这使得萧很快趋于绝灭;而现在农村没牛了,萧看着可能复苏了。

    英国伟大散文家乔治·吉辛喜欢遇见不认识的植物,借着书本的帮助,下一次看见它在路旁闪耀时叫出它的名字。能够叫出原是不认识的草的名字固然快乐,但熟悉的草,唤着它熟悉的名字更加亲切。

    我不是食草的动物,但我没有草便跟食草动物一样活不下去。我固然喜爱孤独,但若不是天上有千万点星星,地上有亿兆根青草,我一刻也无法孤独下去。其实我有这么多的伴,我并不曾孤独过。我所谓孤独,只是求脱出世尘的熏染而已。(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小题。

钱钟书

    又是春天,窗子可以常开了。春天从窗外进来,人在屋子里坐不住,就从门里出去。不过屋子外的春天太贱了!到处是阳光,不像射破屋里阴深的那样明亮;到处是给太阳晒得懒洋洋的风,不像搅动屋里沉闷的那样有生气。就是鸟语,也似乎琐碎而单薄,需要屋里的寂静采做衬托。我们因此明白,春天是该镶嵌在窗子里看的,好比画配了框子。

    同时,我们悟到,门和窗有不同的意义。当然,门是造了让人出进的。但是,窗子有时也可作为进出口用,譬如小偷或小说里私约的情人就喜欢爬窗子。所以窗子和门的根本分别,决不仅是有没有人进来出去。若据赏春一事来看,我们不妨这样说:有了门,我们可以出去;有了窗,我们可以不必出去。窗子打通了大自然和人的隔膜,把风和太阳逗引进来,使屋子里也关着一部分春天,让我们安坐了享受,无需再到外面去找。古代诗人像陶渊明对于窗子的这种精神,颇有会心。《归去来辞》有两句道:“倚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不等于说,只要有窗可以凭眺,就是小屋子也住得么?他又说:“夏月虚闲,高卧北窗之下,清风飒至,自谓羲皇上人。”意思是只要窗子透风,小屋子可成极乐世界;他虽然是柴桑人,就近有庐山,也用不着上去避暑。所以,门许我们追求,表示欲望,窗子许我们占领,表示享受。这个分别,不但是住在屋里的人的看法,有时也适用于屋外的来人。一个外来者,打门请进,有所要求,有所询问,他至多是个客人,一切要等主人来决定。反过来说,一个钻窗子进来的人,不管是偷东西还是偷情,早已决心来替你做个暂时的主人,顾不到你的欢迎和拒绝了。缪塞(Musser)在《少女做的是什么梦》那首诗剧里,有句妙语,略谓父亲开了门,请进了物质上的丈夫(materielepoux),但是理想的爱人(ideal),总是从窗子出进的。换句话说,从前门进来的,只是形式上的女婿,虽然经丈人看中,还待博取小姐自己的欢心;要是从后窗进来的,才是女郎们把灵魂肉体完全交托的真正情人。你进前门,先要经门房通知,再要等主人出现,还得寒暄几句,方能说明来意,既费心思,又费时间,哪像从后窗进来的直捷痛快?好像学问的捷径,在乎书背后的引得,若从前面正文看起,反见得迂远了。这当然只是在社会常态下的分别,到了战争等变态时期,屋子本身就保不住,还讲什么门和窗!

    世界上的屋子全有门,而不开窗的屋子我们还看得到。这指示出窗比门代表更高的人类进化阶段。门是住屋子者的需要,窗多少是一种奢侈,屋子的本意,只像鸟窠兽窟,准备人回来过夜的,把门关上,算是保护。但是墙上开了窗子,收入光明和空气,使我们白天不必到户外去,关了门也可生活。屋子在人生里因此增添了意义,不只是避风雨、过夜的地方,并且有了陈设,挂着书画,是我们从早到晚思想、工作,娱乐、演出人生悲喜剧的场子。门是人的进出口,窗可以说是天的进出口。屋子本是人造了为躲避自然的胁害,而向四垛墙、一个屋顶里,窗引诱了一角天进来,驯服了它,给人利用,好比我们茏络野马,变为家畜一样。从此我们在座子里就能和自然接触,不必去找光明,换空气,光明和空气会来找到我们。所以,人对于自然的胜利,窗也是一个。不过,这种胜利,有如女子对于男子的胜利,表面上看来好像是让步——人开了窗让风和日光进来占领,谁知道来占领这个地方的就给这个地方占领去了!我们刚说门是需要,需要是不由人做得主的。譬如饿了就要吃,渴了就得喝。所以,有人敲门,你总得去开,也许是易卜生所说比你下一代的青年想冲进来,也许像德昆西《论谋杀后闻打门声》所说,光天化日的世界想攻进黑暗罪恶的世界,也许是浪子回家,也许是有人借债(更许是讨债),你愈不知道,怕去开,你愈想知道究竟。愈要去开。甚至每天邮差打门的声音,他使你起了带疑惧的希冀,因为你不知道而又愿知道他带来的是什么消息。

    门的开关是由不得你的。但是窗呢?你清早起来,只要把窗幕拉过一边,你就知道窗外有什么东西在招呼着你,是雪,是雾,是雨,还是好太阳,决定要不要开窗子。

(有删节)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各题。

我是瞎子

(美)坎特

    帕森斯先生刚刚跨出旅馆大门,就有一个乞丐沿着大马路走过来。这是一个瞎眼乞丐,拄着一根瞎子常用的斑斑驳驳的旧拐棍,小心翼翼地敲打着路面,慢慢向前移动脚步。乞丐的脖子很粗,长着绒毛,衣领和口袋上满是油腻,一只大手握着拐棍的弯把,肩上搭着一条褡裢。看样子,他还卖点什么东西。

    空气里满含着春意,金色的阳光洒在柏油路面上,暖暖的。帕森斯先生一动不动地站在旅馆门前,听着瞎眼乞丐“嗒嗒嗒”走过来的声音,心里突然升腾起一股对所有盲人的怜悯之情。帕森斯先生想,自己活着真是幸运。几年前,他只不过是一名普通的技工,现在,他获得了成功,备受尊敬,被人羡慕,这都是他在无人援助的情况下,独自冲破层层障碍,艰苦奋斗的结果。

    瞎眼乞丐刚从他面前“嗒嗒嗒”走过去,他就迈动了步子。衣衫褴褛的乞丐立即转过身来。

    “等一等,先生,耽搁你一点时间。”

    帕森斯先生说:“已经迟了,我有约会。你想让我给你点东西吗?”

    “我不是乞丐,先生,我的确不是,我这儿有些小玩意儿。”

    他摸索着,把一个小物件塞进帕森斯先生的手掌——“挺精巧的打火机,只要一元。”

    帕森斯先生站在那儿,略略感到有些烦恼和尴尬。他是一个俊雅的男人,身着整洁的灰色衣服,头戴灰色宽边礼帽,手握一根棕榈木手杖。当然,兜售打火机的人永远不会看到这些……“我不抽烟。”他说。

    “等一等。我断定你认识许多抽烟的人,买一个作送人的小礼物吧!”乞丐谄媚地说,“先生,你不会拒绝帮助一个可怜人吧?”瞎眼乞丐紧紧抓住帕森斯先生的袖子。

    帕森斯先生叹了口气,伸手在内衣口袋里摸出两张五角票来,放进乞丐手中:“当然,我会帮你的。你说得对,我可以把这东西送人。或许电梯司机会——”他犹豫了一下,不想显得粗鄙好奇,即使是同一个瞎眼小贩在一起。“你是不是完全失明了?”

    乞丐把钱装进口袋,“十四年了,先生。”接着,又加了一句,带着一种神经质的自豪,“韦斯特伯里,先生,我过去也是其中一员。”

    “韦斯特伯里,”帕森斯先生念叨了一遍这个名字,“噢,是的,那次化学爆炸……报纸多年都不提它了。当时它被认为是最大的一次灾难。”

    “你想知道我是怎样瞎的吗?”乞丐喊道,“喂,听听吧!”他的话语里含着痛苦,但又带着一种讲故事的人时常有的夸张味道。“当时,化学药品店里,我最后一个跑出去。楼房在不断爆炸,跑出去就有了活的希望。许多人都安全冲出门,跑远了。当我冲到门口,正在那些大铁桶之间爬动时,后面有人拉住我的腿,说,‘让我过去,你——’他也许是个疯子,谁知道!我试图从心里宽恕他,先生。但他比我强壮得多,他把我拉了回去,从我身上爬了过去!他把我踏进尘埃里,出去了。我躺在那儿,毒气把我包围了,还有火在燃烧,药品在……”他咽下一口唾液——颇为熟练地抽动了一下鼻子——满含着期望,默默无语地站着。他或许还会讲出下面的话来:“太不幸了,伙计,不幸极了,那么,我想——”

    “这就是那个故事,先生。”

    春风从他们身上拂过,温润,刺骨。

    “不完全是。”帕森斯先生说。

    瞎眼的小贩发疯似地颤抖起来,“不完全是?你这是什么意思,你——”

    “故事是真的,”帕森斯先生说,“除去信口雌黄的部分。”

    “信口雌黄的部分?”他粗野地哇哇叫着,“哎呀,先生——”

    “我也曾在化学药品店里待过。”帕森斯先生说,“可事实不是这样的,是你把我拉回去并从我身上爬过去的,是你比我强壮得多,马克沃德特。”瞎子好长时间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只是一个劲儿地狠狠咽着唾液。最后,他忍着气,说:“帕森斯,上苍有眼,上苍有眼!我还认为你——”接着,他再一次大声地叫道,“是的,可能,可能,但我却瞎了!我是瞎子,你一直站在这儿让我滔滔不绝地讲啊讲,你一直在嘲笑我!我真是瞎了眼啊!”街上的行人都扭过头来瞪着他。“你走开,我瞎了!你听见没有?我是——”

    “算了吧,”帕森斯先生说,“别这样吵吵啦,马克沃德特……我也是个瞎子。”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民主世界

老舍

    我们这里所说的“世界”,事实上不过是小小的一个乡镇。可是从抗战的第二年起,直到现在,这小镇子天天扩大,好像面发了酵似的一劲儿往外膨胀。新来的住户给它带来香港与上海的文化。在新住户里有的是大公司的经理,有的是立法院或检察院的委员,有的是职业虽不大正常,倒也颇发财,冬夏常青的老穿着洋服啷当的。我们就把这镇子,叫作金光镇吧,我们首先要注意到这里的人们的民主精神。将来的世界,据说是民主的世界。

    在民主世界里,不是人人事事一律平等的么?让我们先说水仙馆的一个小故事吧。

水仙馆是抗战第四年才成立的一个机关。水仙馆自成立到现在,还没有找到一棵水仙,馆长是蒙古人,没看见过水仙,而研究员们所找到的标本,一经签呈上去,便被馆长批驳:“其形如蒜,定非水仙,应再加意搜集鉴别。

副馆长呢,是山东人,虽然认识水仙,可是“其形如蒜”一语,伤了他的心。山东人喜欢吃蒜,所以他以为研究与蒜相似的东西,是有意讽刺他。因此,他不常到馆里来,而只把平价米领到家中去,在挑拣稗子的时候,偷偷地吃几瓣大蒜。

    馆里既然连一件标本还没有,大家的工作自然闲着。在闲得腻烦了的时候,大家就开一次会议。不过,无论怎么说吧,这个机关,比起金光镇的其他机关,总算是最富于民主精神的。因为第一,这里有许多学者,而学者总是拥护自由与平等的;第二,馆长与副馆长,在这三四年来,只在发脾气的时候,用手杖打过工友们的脑壳,而没有打过科长科员,这点精神是很可佩服的。

在最近的会议上,大家的民主精神,表现得特别地明显。会议由馆长提议,大门外增设警卫,他的理由充足,说明议案的词藻也极漂亮而得体。“诸位小官们,本大官在这金光镇上已住了好几年,论身份、官级、学问,本大官并不比任何人低。可是,看吧,警察分队长,宪兵分队长,检查站站长,出恭入敬的时候,都有人向他们一一敬礼。敬礼是这样的,两个鞋后跟用力相碰,身子笔直,双目注视,把右手放在眉毛旁边。这是一种学问,深恐大家不晓得,所以本大官稍加说明。就是保长甲长,出门的时候,也有随从。本大官,”馆长声音提高,十分动感情地说,“本大官为了争取本馆的体面,不能不添设馆警:有了馆警,本大官出入的时候,就也有鞋后跟相碰,手遮眉毛的声势。本大官十二万分再加十二万分地相信,这是必要的,必要的,必要的!”馆长的头上出了汗,坐下,用手绢不住地擦脑门。

    照例,馆长发言以后,别人都要沉默几分钟。水仙馆的(金光镇的也如此)民主精神是大官发表意见,小官们只能低头不语。

副馆长慢慢地立起来:“馆长,请问,馆警是专给馆长一个人行礼呢,还是给大家都行礼呢?”

    副馆长这一质问,使大家不由地抬起头来,他既是山东人,敢说话,又和本镇上宪兵队长是同乡,所以理直气壮,连馆长都惧怕他三分。

    “这个……”馆长想了一会儿。“这好办!本馆长出入大门,警察须碰两次鞋跟,遮两次眉毛。副馆长出入呢,就只碰一次,遮一次,以便有个区别。”

    副馆长没再说什么,相当地满意这个办法。

    大家又低头无语。

    “这一案通过”馆长发了命令。

    大家依然低头不语,议案通过。

    这可惹起来一场风波。散会后,研究科的学者们由科长引衔全体辞职。他们都是学者,当着馆长的面,谁也不肯发言,可是他们又决定不肯牺牲了享受敬礼的单严,所以一律辞职。他们也晓得假若辞职真照准的话,他们会再递悔过书的。

馆长相当地能干,把这件事处理的很得法。他挽留大家,而给科长记了一过,同时,他撤销了添设门警的决议案,而命令馆长室的工友:“每天在我没来到的时候,你要在大门外等着:我一下滑竿,你要敬礼,而后高声喊‘馆长老爷到!’等到我要出去的时节,你必须先跑出大门去,我一出门,你要敬礼,高声喊‘馆长老爷去!’看情形,假若门外有不少过路的人,你就多喊一两声!”

    工友连连地点头称是。“可是,馆长老爷,我的事情不就太多了吗?”

    “那,我叫总务科多派一个工友帮助你就是了!”

    这样,一场小小的风波,就平静无事了。在其中充分地表现了民主精神,还外带着有点人道主义似的。

(原载1945年《民心》第一卷,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一九三几年的冬天,江南的小镇,天色灰沉沉的,似乎要下雪,北风吹着轻轻的哨子。突然间,小学里响起了当啷、当啷的铃声,一个穿着蓝布棉袍的校工高高举起手里的铜铃,用力摇动。课室里二三十个男女孩子嘻嘻哈哈的收拾了书包,奔跑到大堂上去排队。

    男工万盛等在校门口,见到宜官,大声叫:“宜官!”笑着迎过去,接过宜官提着的皮书包,另一只手去拉他的手。宜官缩开手,不让他拉,快步跑在前面。万盛也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回到了家,万盛把宜官送到少奶奶跟前,表示平安交差,宜官叫声“姆妈!”就回自己房去,他挂念着他的八只白色瓷器小鹅。

    “月云,月云!拿白鹅出来排队!”

    月云是服侍他的小丫头,答应道:“噢!”拉开抽屉,小心翼翼的把瓷鹅一只一只拿出来,放在桌上。

    在江南这一带,解放之前,穷苦的农民常将女儿卖或押给地主家或有钱人家做丫头。月云是押的,她父母爱她,不舍得卖。

    宜官在睡梦中忽然闻到一阵阵甜香,是烘糖年糕的香气,睁开眼来,见月云拿着一只碟子,送到他面前,笑眯眯地说:“宜官,吃糖年糕吧。”

    宜官接过筷子,吃了一条,再夹一条提起,对月云说:“月云,伸出手来!”月云闪闪缩缩地伸了右手出来,左手拿过一根竹尺,递给宜官,眼中已有了泪水。宜官说:“我不打你!”把烘得热烘烘的一条糖年糕放在月云伸出的右掌里,月云吓了一跳,“啊”的一声叫。宜官说:“烫的,慢慢吃!”月云胆怯地望着宜官,见到他鼓励的神色,似信非信地把年糕送到嘴里,一条年糕塞满了她小嘴。她慢慢咀嚼,向身后门口偷偷瞧了瞧,怕给人见到。宜官说:“好吃吗?吃了还有。”月云用力将年糕吞下肚去,脸上满是幸福满足的神色。她从来没吃过糖年糕,一生之中,连糖果也没吃过几粒。过去烘糖年糕给宜官吃,闻到甜香,只有偷偷的咽下唾液,不敢给人听到见到。

    过了几天,全嫂抱着几个月大的小儿子,来看望女儿。瑞英留她吃了饭,又包了两块肉,让她带回去给丈夫和儿子吃。月云抱了小弟弟,送妈妈出了大门,来到井栏边,月云不舍得妈妈,拉着全嫂的围裙,忽然哭了出来。宜官跟在她们后面,他拿着一个摇鼓儿,要送给小孩儿玩。他听得全嫂问女儿:“月云乖,别哭,在这里好吗?”月云点头。全嫂又问:“少爷少奶奶打你骂你吗?”月云摇头,呜咽着说:“妈妈,我要同你回家去。”全嫂说:“乖宝,不要哭,你已经押给人家了,爸爸拿了少爷的钱,已买了米大家吃下肚了,还不出钱了。你不可以回家去。”月云慢慢点头,仍是呜咽着说:“姆妈,我要同你回家去,家里没米,以后我不吃饭好了。我睡在姆妈、爸爸脚头。”全嫂搂着女儿,爱怜横溢地轻轻抚摸她的头发,说道:“乖宝别哭,我叫爸爸明天来看你。”月云点头,仍是拉着妈妈不放。全嫂又问:“乖宝,宜官打你、骂你吗?”月云大力摇头,大声说:“宜官给我吃糖年糕!”语气中有些得意。

    宜官心里一怔:“吃糖年糕有什么了不起?我天天都吃。”跑上前去,将摇鼓儿摇得咚咚的响,说道:“月云,这个给小弟弟玩。”

    月云接了过去,交在弟弟手里,依依不舍地瞧着母亲抱了弟弟终于慢慢走远。全嫂走得几步,便回头望望女儿。

    后来宜官慢慢大了,读了更多的巴金先生的小说,他没有像《家》中的觉慧那样,和家里的丫头鸣凤发生恋爱,因为他觉得月云生得丑,毫不可爱,但懂得了巴金先生书中的教导,要平等待人,对人要温柔亲善。他永远不会打月云、骂月云,有时还讲小说中的故事给她听。

    宜官上了中学。日本兵占领了这个江南小镇,家中长工和丫头们星散了,全家逃难逃过钱塘江去。妈妈在逃难时生病,没有医药而死了,宜官两个亲爱的弟弟也死了。宜官上了大学,抗战胜利,宜官给派到香港工作。月云没有跟着少爷、少奶奶过江。宜官不再听到她的消息,不知道她后来怎样,乱世中很多人死了,也有很多人失了踪,不知去向。宜官跟家里写信时,不曾问起月云,家里兄弟姐妹们的信中,也不会有人提起这个小丫头。

    从山东来的军队打进了宜官的家乡,宜官的爸爸被判定是地主,欺压农民,处了死刑。宜官在香港哭了三天三晚,伤心了大半年,但他没有痛恨杀了他爸爸的军队。因为全中国处死的地主有上千、上万,这是天翻地覆的大变乱。在宜官心底,他常常想到全嫂与月云在井栏边分别的那晚情景,全中国的地主几千年来不断迫得穷人家骨肉分离、妻离子散,千千万万的月云偶然吃到一条糖年糕就感激不尽,她常常吃不饱饭,挨饿挨得面黄肌瘦,在地主家里战战兢兢,经常担惊受怕,那时她还只十岁不到,她说宁可不吃饭,也要睡在爸爸妈妈脚边,然而没有可能。宜官想到时常常会掉眼泪,这样的生活必须改变。他爸爸的田地是祖上传下来的,他爸爸、妈妈自己没有做坏事,没有欺压旁人,然而不自觉的依照祖上传下来的制度和方式做事,自己过得很舒服,忍令别人挨饿吃苦,而无动于衷。

    宜官姓查,“宜官”是家里的小名,是祖父取的,全名叫做宜孙,因为他排行第二,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宜官的学名叫良镛,“良”是排行,他这一辈兄弟的名字中全有一个“良”字。后来他写小说,把“镛”字拆开来,笔名叫做“金庸”。

    金庸的小说写得并不好。不过他总是觉得,不应当欺压弱小,使得人家没有反抗能力而忍受极大的痛苦,所以他写武侠小说。他正在写的时候,以后重读自己作品的时候,常常为书中人物的不幸而流泪。他写杨过等不到小龙女而太阳下山时,哭出声来;他写张无忌与小昭被迫分手时哭了;写萧峰因误会而打死心爱的阿朱时哭得更加伤心;他写佛山镇上穷人钟阿四全家给恶霸凤天南杀死时热血沸腾,大怒拍桌,把手掌也拍痛了。他知道这些都是假的,但世上有不少更加令人悲伤的真事,旁人有很多,自己也有不少。

(有删改)

现代文阅读Ⅱ

喊魂

王小龙

晚上,忽然接到师娘打来的电话,说师傅不知道去哪里了。师娘说师傅吃过晚饭出去的,到现在没回家。我看看手机显示,九点多,不算太晚,可是对长辈来说就有点反常了。我稳住师娘,说我马上开车过来。

师傅搬家大半年了,新家在呼玛小区。他原来住在中山北路五号桥下,那里有一堆本地房子,都是从前自家造的,有条件就一再翻修,横七竖八一家一个样子。师傅家坐南朝北,还有一小片空地圈起来当院子,天气好的时候师傅朝躺椅上一歪,晒晒太阳喝喝茶。现在的家,听听呼玛小区这名字,就感到大兴安岭的凛冽和肃杀。

车出弄堂口,陕西南路到肇嘉浜路左转,回重庆南路再左转,上南北高架朝北,到呼玛小区将近三十公里。师傅会在哪里呢?网上时常看到老人走失家人求助,大多老年痴呆,也有出门乱走迷了路,找不回来了。我师傅都不可能,老驾驶员迷路是笑话,也没有痴呆症状。

呼玛小区,这地方老早是宝山县的农田里。当时共和新路到长江西路就没了,接着下去变成市郊的普通公路,两车宽,刚够交会,路面条件不好,被重载卡车压得坑坑洼洼。那年开始学卡车驾驶,那天我可能开得快了,刚过长江西路,前方横插出来一部手扶拖拉机,我狠命刹车两三脚、保险杠已经碰上拖拉机的拖斗了,哐当。我跳下车查看,开拖拉机的小伙笑嘻嘻地若无其事,我倒一时说不出话来,四下张望,才知道这里有个路口,横过来的叫呼玛路。回到车上,重新启动、我主动检讨,说刹车太猛。师傅没责怪我,从头到尾坐在教练位置上一动不动。这就是师傅,大将风度。然后,他才慢悠悠说,宝钢起来以后,宝山这里多出来不少路,长久不走就不晓得前头路况,富锦路、绥化路、漠河路、牡丹江路,七七八八的路名都是黑龙江的地名,冰天雪地北大荒,好像上海前世里欠它的。我骂了一句,当时我哥哥姐姐都在北大荒战天斗地。

大概是开过市中心才想起来的,感觉高架上车辆不像平时那么多,市区也安静得出奇,路上灯光惨兮兮的,亮得有些诡异,这才想起来今天是冬至。现在人没那么迷信,可是说到一年里几个鬼节,还是会说一句早点回家吧别在外头晃。

发现已过天目路立交永兴路下匝道了,前面不远就是沪太路下匝道,干脆去师傅家老房子那里看看吧。当然,没什么老房子了,一过沪太路,右边就是一道长而又长的围墙,好像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我把车贴着围墙停好,四周看看,行人也没几个,都地下工作者似的急匆匆穿过马路消失在黑暗中。我踩着前轮站上引擎盖,抬腿跨到车顶,手就够到围墙上头了,我双手用力一撑就骑了上去。里面黑乎乎的看不分明,等眼睛适应了,借着周围的灯光,隐隐约约看出了废墟的大概样子,真大,人民广场那么大。

我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抽一支点上。烟抽到半截,听到动静了,循着声响看过去,有个影子在那里摇晃。就一个,没一群,有分量的,不虚幻,那是师傅。

师傅在废墟上砥角四方地踩出一圈,说这是房间,晚上睡觉才进来。接着又是一圈,里外一样大。吃饭间。他不看我,看脚下,说这里灶头间,我和阳阳两个人搭的,一天工夫。阳阳是他的独养儿子,小我好几岁,以前每次来家都见到,就这么一个,宠惯了,没什么规矩。师傅抬起头来,好像我应该在这里,好像陪着他过来的,他说这里是卫生间,有淋浴,你们师兄弟几个忙了好几天。破砖烂瓦踩得稀里哗啦,他带着我走,朝南,说这就是院子了,本来还想有空种点花花草草。不至于吧,师徒两个黑灯瞎火地在废墟上量地皮,怀念那个简陋破旧一去不返的老房子。我递支烟给他,他接了过去,我掏出一次性打火机点着,火光透过烟雾,照亮了那张我曾经再熟悉不过的面孔,火光近的缘故,脸上的纹路更黑更深了,老瘢也更扎眼,师傅这两年老得厉害。

师傅说不早了,该做的事情总要做了,不然放心不下。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纸,黄表纸,说烧给阳阳,回来找不到家,他会心慌。师傅蹲下来,捻开黄表纸,我用打火机替他点燃,听见他叽里咕噜,阳阳,搬家了,忘记告诉你,搬得老远,你找不到。

阳阳是1983年“严打”抓进去的,他跟在几个吃得开的家伙屁股后头混,爹娘怎么骂都不听,结果被弄到流氓团伙案子里去了。阳阳那点事情要放到今天,判可能会判,不是首犯,两三年碰顶了。当时“刮台风”,抓进去不久,一批批地排着队押上火车车皮,送去大西北劳改,据说在那里得了急病,死了。公家还算负责,大老远地用个木盒把骨灰送回来。师傅后来不提儿子,我们师兄弟都认得阳阳,也不问,没什么好问的。

师傅还在嘱咐阳阳,说我和你娘没几年好过了,没力气再牵记你,你自己走好,这里不要再来了,你去吧。冷风吹过废墟,黄表纸火旺,一片片黑灰纷纷浮起,影子旋转着掠过四周,真像阳阳感应到了。

我走到一边,给师娘打了电话,没说在哪里,就说没事了,我马上送师傅回家。

(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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