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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型:文学类文本阅读 题类:真题 难易度:困难

2020年高考语文真题试卷(新课标Ⅱ)

文学类文本阅读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书匠(节选)

葛亮

    秋天的时候,父亲接到了小龙的电话。

    小龙说,毛羽,这个老董,差点没把我气死。

    父亲问他怎么回事。

    他说,馆里昨天开了一个古籍修复的研讨会,请了许多业界有声望的学者。我好心让老董列席,他竟然和那些权威叫起了板。说起来,还是因为馆里来了本清雍正国子监刊本《论语》,很稀见。可是书皮烧毁了一多半,给修复带来很大难度。省外的专家,都主张将整页书皮换掉。没承想老董跟人家轴上了,说什么“不遇良工,宁存故物”,弄得几个专家都下不了台。其中一个,当时就站起身要走,说,我倒要看看,到哪里找这么个“良工”。老董也站起来,说,好,给我一个月,我把这书皮补上。不然,我就从馆里走人,永远离开修书行。你说说看,仪器做了电子配比都没辙。你一个肉眼凡胎,却要跟自己过不去,还立了军令状。毛羽,再想保他,我怕是有心无力了。

    父亲找到老董,说,董哥,你怎么应承我的?

    老董不说话,闷着头,不吱声。

    父亲说,你回头想想,当年你和夏主任那梁子,是怎么结下的。你能回来不容易,为了一本书,值得吗?

    老董将手中那把乌黑发亮的竹起子,用一块绒布擦了擦,说,值得。

    后来,父亲托了丝绸研究所的朋友,在库房里搜寻,找到了一块绢。这块绢的质地和经纬,都很接近内府绢。但可惜的是,绢是米色的。

    老董摸一摸说,毛羽,你是帮了我大忙。剩下的交给我。我把这蓝绢染出来。

    父亲说,谈何容易,这染蓝的工艺已经失传了。

    老董笑笑,凡蓝五种,皆可为靛。《天工开物》里写着呢,无非“菘、蓼、马、吴、苋”。这造靛的老法子,是师父教会的。我总能将它试出来。

    此后很久,没见着老董,听说这蓝染得并不顺利。老董家里,沙发套和桌布、窗帘,都变成了靛蓝色。这是让老董拿去当了实验品。

    中秋后,我照旧去老董家练书法。父亲拎了一笼螃蟹给他家。老董说,毛羽,今天放个假。我带孩子出去玩玩。

    老董穿了一件卡其布的工作服,肩膀上挎了个军挎。父亲笑笑,也没有多问,只是让我听伯伯的话。

    老董就踩着一辆二十八型的自行车,带着我,穿过了整个校园。老董踩得不快不慢,中间经过了夫子庙,停下来,给我买了一串糖葫芦。我问老董,伯伯,我们去哪里啊?

    老董说,咱们看秋去。

    也不知骑了多久,我们在东郊一处颓败的城墙处停住了。

这里是我所不熟悉的南京。萧瑟、空阔,人烟稀少,但是似乎充满了野趣。沿着水塘,生着许多高大的树。枝叶生长蔓延,彼此相接,树冠于是像伞一样张开来。我问,这是什么树?

    老董抬着头,也静静地看着,说,橡树。

    老董说,这么多年了。这是寿数长的树啊。

    老董说,我刚刚到南京的时候,老师傅们就带我到这里来。后来,我每年都来,有时候自己来,有时和人结伴。有一次,我和你爷爷一起来。

    你爷爷那次带了画架,就支在那里。老董抬起胳膊,指了指一个地方。那里是一人高的芦苇丛,在微风中摇荡。

    你爷爷说,这是个好地方,有难得的风景啊。

    他说这个话,已经是三十年前了。

    老董的目光,渐渐变得肃穆。他抬起头,喃喃说,老馆长,我带您的后人来了。

    我问,伯伯,我们来做什么呢?

    老董俯下身,从地上捡起一个东西,放在我手里。那东西浑身毛刺刺的,像个海胆。老董说,收橡碗啊。

    我问,橡碗是什么呢?

    老董用大拇指,在手里揉捏一下,说,你瞧,橡树结的橡子,熟透了,就掉到地上,壳也爆开了。这壳子就是橡碗。

    这时候,忽然从树上跳下来个毛茸茸的东西。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松鼠。它落到了地上,竟像人一样站起了身,前爪紧紧擒着一颗橡子。看到我们,便慌慌张张地跑远了。

    老董说,它也识得宝呢。

    我问,橡碗有什么用呢?

    老董这才回过神,说,捡回去洗洗干净,在锅里煮到咕嘟响,那汤就是好染料啊。哪朝哪代的旧书,可都补得赢喽。我们这些人啊,一年也盼中秋,不求分月饼吃螃蟹,就盼橡碗熟呢。

    我听了恍然大悟,说,原来是为了修书啊,那咱们赶快捡吧。

    老董到底把那块蓝绢染出来了。据说送去做光谱检测,色温、光泽度与成分配比率,和古书的原书皮相似度接近百分之九十。也就是说,基本完美地将雍正年间的官刻品复制了出来。

    因为本地一家媒体的报道,老董成了修书界的英雄。图书馆要给老董转正,请他参与主持修复文澜阁《四库全书》的工作,老董摇摇头,说,本来,还是原来那样吧,挺好。

(有删改)

(1)、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
A、小龙与“我”父亲毛羽的电话,既介绍了本文故事发生的起因,表现了书匠老董的性格,也为情节的发展做了铺垫。 B、“老董穿了一件卡其色的工作服,肩膀上挎了个军挎”,“踩着一辆二八型的自行车”,是老董生活现状、职业习惯的表现。 C、小松鼠跳到地上,“像人一样站起了身,前爪紧紧擒着一颗橡子”,渲染了此处的生机与野趣,烘托了老董的童心与快乐。 D、“仪器做了电子配比都没辙”,老董却用传统工艺修复了罕见典籍,说明在科技发达的今天,传统技艺仍有用武之地。
(2)、本文画线部分表达了老董怎样的心情?请结合本文简要分析。
(3)、老董的匠人精神主要体现在哪些方面?请结合本文简要分析。
举一反三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各题。

文人聚宴

【美】华盛顿•欧文

    ①那次我同伯松先生谈话之后,不过两三天他便领我去参加一个文人的聚餐会。是艾培奈格出版公司的两位董事长设宴邀请的。

    ②有二三十位宾客,大多数我都不认识。伯松先生告诉我这是业务性的宴请,每年要招待在该公司出版书籍的作家两次。平时公司也有请客的时候,但那多是请有名气的、著作经常再版的大作家,人数一般不超过三四位。伯松先生说:“文坛上可是等级分明,只要看公司拿什么样的酒招待客人,便大致可以猜到某位作家著作的销路了。作品再版过三次的作家就能喝到名酒了。作品再版超过七八次的作家,便可以畅饮大香槟和白兰地了。”

    ③“那么今天赴宴的诸位可以喝到名酒吗?”我问。

    ④“没指望,出席这种大规模宴会的,大都是二三流的作家,作品也很少有再版的。要是有什么名人来,我们马上就会知道的。这不过是一次普通的聚会,一种文人小宴罢了,闹个酒足饭饱是不成问题,至于珍馐美味,你就别奢望了。”

    ⑤听完这番话,我对在座者的情况也就多少有些了解了。公司的两位董事长各坐在餐桌的一端。贵宾席上坐着一位小有名气的诗人,坐在他对面的是位道貌岸然的游记作家,写过几本书,但却很少有人看。只是由于年龄较长,人们才把他让到上座的。他旁边坐着的是一位身穿考究黑色西装的绅士,曾写过一本有关经济学的著作,崭露头角。几位作品销路尚佳的作家坐在餐桌中间,再往旁边就是一些尚未出名的小诗人、翻译家和作家了。

    ⑥席间的谈话是这里一伙,那里一伙的,此起彼伏,不说话的人就狠狠地抽烟。那位诗人自觉清高不凡,甚至也没怎么把出版公司的董事长放在眼里。他夸夸其谈,成心逗超,身旁的董事长笑得前合后仰。另一位董事长则始终不动声色地坐在那里,以其纯粹商人的神情,一心一意地吃着东西。我的朋友告诉我,这位董事长为人严肃,这家出版公司的业务,由这两位董事长分工合作。他说:“比方说,那位一本正经的董事长专管生意账目,春风满面的那位,则主要负责应酬寒暄。”

    ⑦高谈阔论大都来自上座,那些作家似乎不很拘束,谈笑风生。下座的虽然在谈笑方面轮不上,但在吃喝上可并不甘拜下风,在宴席上很少能看见像他们这样勇于冲锋陷阵的战士。酒过三巡之后,他们才上来谈笑的雅兴。可是他们的戏谑之言即使偶尔传到上座,也毫无反应,连那位一向满面春风的董事长也认为不屑一笑。我的朋友伯松告诉我,一个作家讲的话,如欲博得出版商一顾,那他的著作首先必须有一定的销售量。

    ⑧在下席的宾客中,有一位引起了我的特别注意,他穿得委实寒酸,不过显然仍在竭力保持那件褪了色的黑色西装像个样子,里面的衬衣皱皱巴巴的。他看上去虽然面容忧郁,但脸色却很红,也许有点过于红了,尤其是鼻子和那两个黑眼珠显得格外明亮。看样子他很合群,脾气也一定很好。虽说他长得相貌堂堂,但时运却很不济。他一言不发,只顾抵头大吃大喝,充分表现出一个穷作家的好胃口,别人说什么也不耽误他吃喝。我向伯松询问他的情况,伯松仔细地端详了他一会儿,说:“好像见过面,但在什么地方见过,一时却想不起来了。他不会是个有名的作家,也许是写讲道小册子的,再不就是改编外国游记的。”

    ⑨散席后,大家到客厅去喝咖啡和茶,这时又来了一批客人﹣﹣一些写过平装小册子的作家,他们还没有达到被邀请出席晚宴的水平,不过是偶尔被请来聚聚而已。他们对出版公司的董事长非常尊敬,说得确切点是害怕,但他们却很善于恭维巴结女主人,对孩子更是赞不绝口。有几个比较拘谨的作者,站在角落里悄声地说着话,或许翻阅着差不多看了有五千遍的书册,再不然就小心翼翼地朝钢琴上的乐谱瞟几眼。

    ⑩那位诗人和道貌岸然的经济学作家,在客厅里最出风头而且最泰然自若。他们显然是社会上流人士所拜读的作家。他们陪着女主人,竭尽恭维之能事,其中有些话我想女主人听了之后一定会高兴得忘乎所以的。他们的举止言谈完全是一副风流之士的派头。我到处找寻那个穿褪色黑西装的可怜巴巴的作家,可怎么也没找到,想必是一散席就溜了,大概他是怕见客厅里耀眼的灯光吧。我再也找不到什么能引起兴趣的事情,喝完咖啡便起身告辞了,让大诗人和经济学权威在那里高谈阔论、你吹我捧吧!

(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小题

她只能活七小时

【美】保罗•舍恩斯坦

    本市新闻编辑台电话机的指示灯闪烁着微弱的白光,时间是下午3点40分。

    本市新闻主编接了电话,他听到这些内容:“我的小女儿在路德医院。医生说她只能活7小时,除非得到新药青霉素。这是她唯一的希望。医生已经使用了磺胺以及其他每一种药。我必须找到某个有足够能力的人帮她。你能帮我吗?”

    打电话的人通报了他的身份,他叫劳伦斯•马隆,职员,家住杰克逊海茨,第34大道第83号。濒于死亡的小孩是他的女儿,叫帕特丽夏,两岁,现就诊于路德医院,在曼哈顿,第144街和康文特大道交汇处。

    找到青霉素并非易事。因为这个被医学界誉为“创造奇迹”的奇药是如此的稀少,以致几乎不能得到它。即使是军方,也只能得到他们所需的一小部分。

    然而,这位父亲恳求帮助两分钟后,本市新闻编辑台决定开始投入这项援助工作。这是一场残酷的斗争。“只能活7小时,除非……”

    包括打到路德医院,证实了那个小孩几乎不能活了,她患的是一种罕见的血液病,即葡萄球菌引起的败血症,一种血液中毒。磺胺制剂已用过了,输了两次血,都无济于事。有人提出青霉素是唯一的希望。

    通过电话向华盛顿的美国公共卫生局局长托马斯•帕伦请示,并详细调查了纽约的药品公司后得知,施贵宝公司生产青霉素。

    打给帕伦博士的电话被理查兹博士听到了,他在华盛顿负责科学发展局的研究工作。“新泽西州新布伦瑞克的施贵宝实验室能提供青霉素。”理查兹博士说,“我将打电报,请他们立即定量发放。”

    于此同时,人们获悉斯特•基弗博士这位波士顿外科医生和战时生产委员会有权命令发放民用珍贵药物。他是由路德医院的外科医师丹特•柯里蒂大夫通过电话取得联系的。

    “你将得到青霉素。”基弗大夫向柯里蒂大夫许诺。那是下午4点钟。医生们对在红头文件的作用下找到青霉素的来源并被予以发放的速度感到惊异。

    现在,计划正在实施之中,由两个州的警察护送青霉素这个仁慈的东西从新布伦瑞克运到这个奄奄一息的女孩的床头。下午6点30分,柯里蒂大夫在霍兰隧道的入口处碰到了一群焦急的记者。当那辆仁慈之车停在施贵宝实验室前面时,时间是下午7点30分。

    3个卫兵等在那里,其中一个走向汽车:“是柯里蒂大夫吗?给你青霉素。”

    柯里蒂大夫接过那硬纸匣,由冰裹着的青霉素放在里面。“现在,”他说,“我们有了一个战斗的机会。”

    最后一段路程是从霍兰隧道到路德医院,只用了8分钟,这是创纪录的速度,行驶在西区高速公路时,车速器始终指向65英里,这时汽车就要停在医院门口之前,柯里蒂大夫说:“今天,你们做了一件世界上所有的医生都作不了的事。”

    “也许是,”一个记者说:“但是从现在起,大夫,靠你了。”

    此后,记者们惦着脚尖走进四楼那个失去知觉的孩子的房间。她费力地呼吸着,但在蓬勃的丝一般的棕发下面的小脸上,并没有痛苦的表情。她是个可爱的病孩子。“一个护士低声说。

    帕特里夏•马隆的父母哭了。

    “谢天谢地”凯瑟琳•马隆低语着,“至少,我的小丫头又有了一次机会。

(选自《普利策新闻奖名篇快读》,有删改)

注:这篇报道发表于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的1943年8月,获1944年普利策新闻奖。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小题。

身后的眼睛

曾平

    那是一头野猪。皎洁的月光洒在波澜起伏的包谷地上,也洒在对熟透的包谷棒子垂涎欲滴的野猪身上。

    孩子的眼睛睁得圆圆的。野猪的眼睛也睁得圆圆的。孩子和野猪对视着。孩子的身后是一个临时搭建的窝棚,那是前几天他的父亲忙碌了一个下午的结果。窝棚的四周,是茂密的包谷林,山风一吹,哗啦哗啦地响个不停。

    孩子把手中的木棒攥得水淋淋的,这是他目前唯一的武器和依靠。孩子的牙死死地咬紧,他怕自己一泄气,野猪趁势占了他的便宜。他是向父亲保证了的,他说他会比父亲看护得更好。父亲回家吃晚饭去了。孩子是吃了晚饭之后主动向妈妈提出来换父亲的。

    野猪的肚子已经多次轰隆隆地响个不停。野猪眼露凶光,龇开满嘴獠牙,向前一连迈出了三大步。

    孩子已经能嗅到扑面而来的野猪的臊气。

    孩子完全可以放开喉咙喊他的父亲母亲——家就在不远的山坡下,但孩子没有。孩子握着木棒,勇敢地向野猪冲去。尽管只有一小步,但已经让野猪吃惊不已。野猪没有料到孩子居然敢向它反击,嗷嗷嗷地叫个不停。野猪的头猛地一缩,它准备拼着全身的力气和重量冲向孩子。

    在窝棚的一个角落,一个汉子举起了猎枪。正在他准备扣动扳机的时候,一双手拦住了汉子。

    汉子是孩子的父亲。拦住孩子父亲的是孩子的母亲。

    孩子的母亲一边拦住孩子的父亲,一边悄悄地对孩子的父亲说,我们只需要一双眼睛!汉子只好收回那只蓄势待发的手。

    孩子的父亲和母亲,眼睛全盯在孩子和野猪身上。月光洒在孩子父亲母亲紧张的脸上,他们的担心暴露无遗。孩子的父亲和母亲已经躲在窝棚的角落有些时候了。孩子没有退缩,也没有呼喊。他死死地咬紧牙,举起木棒严阵以待。

    野猪和孩子对视着。野猪恨不得吞了孩子。

    孩子恨不得将手中的木棒插进野猪龇满獠牙的嘴。

    野猪喘着呼噜呼噜的粗气。

    听得见孩子的心咚咚地跳动。月光照在孩子的脸上,青幽幽的。一粒粒的细汗,从孩子的额头缓缓地沁出。

    野猪的身子立了起来。

    孩子的木棒举过了头顶。他们都在积蓄力量。

    突然,野猪扭转头,一溜烟儿地,跑了。

    孩子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一屁股瘫在了地上。

    孩子的父亲母亲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走了过来。父亲激动地说,儿子,你一个人打跑了一头野猪!父亲的脸上全是得意。

    孩子看见父亲母亲从窝棚里走出来,突然扑向母亲的怀抱,号啕大哭。孩子不依不饶,小拳头擂在母亲的胸上,说,你们为什么不帮我打野猪?一点儿也没有了先前的勇敢和顽强。

    孩子的母亲抱起孩子,重复着孩子父亲的话,说,儿子,你一个人打跑了一头野猪!母亲的脸上全是赞扬。

    孩子依然不依不饶,哭着说,你们为什么不帮我打野猪?母亲一本正经地说,我们帮了你啊!我和你父亲用眼睛在帮你!

    孩子似懂非懂?他仔细地看了又看父亲母亲的眼睛,父亲母亲的眼睛和平时一模一样,怎么帮自己的啊?

    那孩子就是我。那年我七岁。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各题。

霞光灿烂的早晨

陈忠实

    不管夜里睡得多么迟,饲养员恒老八准定在五点钟醒来。屋里静极了,耳边没有了骡马踢踏的骚动声音,也没有牛倒嚼时磨牙的声音。

    恒老八坐起来的时候,猛乍想起,昨日后晌,队里已经把牲畜包养到户了。他昨晚睡在这里,是队长派他看守一时来不及挪走的农具草料。

    窗外很黑,隐隐传来一声鸡啼。他又钻进被窝,却怎么也不能再次入睡……

    编上了号码的纸块儿,盖着队长的私人印章,揉成一团,掺杂在许多空白纸块揉成的纸团当中,一同放到碗里,摇啊搅啊。队长端着碗,走到每一个农户的户主面前,由他们随意拣出一只来……队里给牲畜核了价,价钱比牲畜交易市场的行情低得多了,而且是三年还清。这样的美事,谁不想抓到手一匹马或一头牛哩!八老汉早在心里祈愿,要是能抓到那头母牛就好了。可惜,这牛到了杨三家里,明年准定生出一头小牛犊,人家的小院里,该是怎样一种生气勃勃的气派……他嫉妒起杨三来了。

    杨恒老汉为公社整整喂了十九年牲畜了。十九年来,他睡在塬坡上的这间饲养棚里。无数个日日夜夜,牛马嚼草的声音,像音乐一样和谐悦耳。牛马的粪便和草料混合的气味,灌进鼻孔,渗透进衣裤的布眼儿……可惜!没有抓到一头!这样的生活今天完结啰!从明天开始,他就要在自个的责任田里劳作了。

    木格窗户透出一缕缕微微的亮光。山野里传来一声声沉重的吭哧声,伴和着车轮的吱吱响。一听见别人干活,恒老八躺不住了。他拉开门栓,一股初冬的寒风迎面扑来,让他打个寒颤。从村庄通到塬坡上来的小路上,有人躬着腰,推着独轮小车,前头有婆娘肩头挂着绳拽着。那是杨云山嘛!狗东西,杨庄第一号懒民,混工分专家,刚一包产到户,天不明就推粪上坡了。勤人倒不显眼,懒民比一般庄稼人还积极了。他想笑骂那小子几句,想想又没有开口。既然懒民都赶紧给责任田施冬肥,恒老八这样的正经庄稼人还停得住么?回,赶紧回去。

    恒老八下了坡,刚到村口,老伴迎面走来:“人家都给麦地上粪哩,你倒好,睡到这时光!”

    “八叔——”玉琴跑着喊着,挡在当面,“我那头黄牛,不吃草咧,你去给看看——”

    不等老八开口,八婶转过身来:“各家种各家的地,过各家的日月了。他给你家去看牛病,谁给他记工分?”

    “你这人——”老八瞪起眼,盯着老伴。这样的话,居然能说得出口来,还说她贤明哩!

    “嗨呀!我说笑话嘛!”八婶勉强笑笑,算是圆了场,转身走了。

    牛只是夜里受了凉,没什么大碍。八老汉给牛扎了针,又叮嘱了几句。婆媳二人要留他吃饭,挽留不住,说着感恩戴德的话,送到门口。他在饲养室里多少次治好牛马的小伤小病,也就是那么回事了。如今却受到这样的款待,真是叫八老汉感慨系之。

    老远就看见公社郑书记站在自家门口的粪堆前,帮老伴敲碎冻结的粪疙瘩,还笑着说着什么。郑书记一大早到村里来,有啥事呢?

    “老杨,听说你舍不得那些牛马,还落了泪?”郑书记哈哈笑着,“是吗?”

    老八咧着嘴,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信哩!你为那些四条腿熬费过心血,有感情哩!”郑书记蹲下来,掏出烟袋。“分了牲畜后,现在好多三十来岁的年轻社员不会喂牲畜。问题很普遍。我今日来,想请你到咱公社广播站,讲讲牛马经。”

    “我说不了话……”老八着实慌了。

    “好多人要求请你讲哩!”郑书记说,“我还得找队长,要帮社员安排好牲畜棚圈。一言为定,明天晚上到公社来,我在广播站等你。讲一小时两块,按教授级付款!”

    太阳已经升到碧蓝的天际,雾气已经散尽,冬日的阳光,温暖灿烂,街道里的柴禾堆,一家一户的土打围墙,红的或蓝的房瓦,光秃秃的树枝,都沐浴在一片灿烂的晨光里。

    “跟你商量一件事。”恒老八对着扑出灶堂的火焰点着旱烟,给老伴说,“咱得买牛。庄稼人不养牛,抓摸啥呢?一年务育一头牛犊,两年就翻身了。现时处处包产到户,牛价月月涨。我没旁的本事,喂牛嘛,嗨嗨……”

    老伴端出一碗荷包蛋,放到老八面前,五十多岁的老妇人,居然嗔声媚气地说:

    “吃吧!吃得精神大了,再满村跑着去给人家看牛看马……”

    老八却像小孩一样笑眯了眼睛。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各题。

童话

梁晓声

    1977年母亲病危时,我坐在病床边,握着母亲的手,问母亲还有什么要嘱咐我的。母亲望着我,眼角淌下泪来。母亲说:“我真希望你哥跟我一块儿死,那他就不会拖累你了……”

    我心大恸,内疚极了,俯身对母亲耳语:“妈妈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哥哥,绝不会让他一个人待在精神病院里……”

    当天午夜,母亲走了。

    办完母亲丧事的第二天,我住进一家宾馆,让四弟将哥哥从精神病院接回来。哥哥一见我,高兴得傻小孩似的笑了,他说:“二弟,我好想你。”

    算来,我竟20余年没见过哥哥了,而他却一眼就认出了我。

    我不禁拥抱住他,一时泪如泉涌,心里连说:“哥哥,对不起,对不起……” 我帮哥哥洗了澡,陪他吃了饭,与他在宾馆住了一夜。哥哥以为他从此自由了,而我只能实话实说:“现在还不行,但我一定会尽快将你接到北京去。”

    一返回北京,我就动用轻易不敢用的存款,在北京郊区买了房子,简易装修,添置家具。半年后,我将哥哥接到了北京,并动员邻家的一个弟弟二小一块儿来了。二小也是返城知青,居无定所,也没工作。由他来照顾哥哥,我给他开一份工资,可谓一举两得。他对哥哥很有感情,我放心。

    那三年里,哥哥生活得挺幸福,二小也挺知足,他们居然都胖了。我每星期去看他们,一块儿做饭、吃饭、散步、下棋,有时还一块儿唱歌……

    但好景不长,二小回哈尔滨探望他的兄妹,一天不慎从高处跌下,不幸身亡。这噩耗使我伤心了好多天,我只好向单位请了假,亲自照看哥哥。

    我对哥哥说:“哥,二小不能回来照顾你了,他成家了……”

    哥哥愣怔良久,竟说:“好事。他也该成家了,咱们应该祝贺他,你寄一份礼给他吧。” 我说:“照办。但是,看来你又得住院了。” 哥哥说:“我明白。”

    那年,哥哥快60岁了。他的头脑、话语和行动越来越迟钝,但没有任何具有暴力倾向的表现,相反,倒是每每流露出自卑来。

    我说:“哥,你放心,等我退休了,咱俩一块儿生活。”

    哥哥说:“我听你的。”

    哥哥在北京先后住过几家精神病院,有私立的,也有公立的。现在住的这一所医院,据说是北京市各方面条件最好的。

    前几天,我又去医院看他。天气晴好,我俩坐在院子里的长椅上,我看着他喝酸奶,和他聊天。在我们眼前,几只野猫慵懒地横倒竖卧。我问:“哥,你当年为什么非上大学不可?”

    哥哥说:“那是一个童话。”

    我又问:“为什么是童话?”

    哥哥说:“妈妈认为只有那样,才能更好地改变咱们家的穷日子。妈妈编那个童话,我努力实现那个童话。当年,我曾下过决心,不看着几个弟弟妹妹都成家立业,我自己是绝不会结婚的……”

    “我认为,我是你们的班长,我要替家里也替你们去做最难的事。当年,对于咱们家,有孩子考上大学是最难的事……可惜,我没完成班长的任务,我让爸爸妈妈和你们失望了……对不起……”

    他看着我苦笑。原来哥哥也有过和我一样的想法。自从生病48年来,他第一次说了这么长的话。我心一疼,黯然无语,呆望着他,像呆望着另一个自己。

    哥哥起身将酸奶盒扔入垃圾桶,又坐下后,看着一只猫反问:“你跟我说的那件事,也是童话吧?”

    “什么事?”我的心还在疼着。

    “就是,你保证过的,退休了要把我接出去,和我一起生活。”

    想来,那保证已是六七年前的事,不料哥哥始终记着。听他的话,也显然一直在盼着。

    哥哥已老得很丑了。头发几乎掉光了,牙也不剩几颗了,背驼了,走路极慢,比许多六十八九岁的人显得老多了。而他当年,可是个一身书卷气、儒雅清秀的青年,从高中到大学,追求他的女生很多。

    我心又是一疼。

    我早已能淡定地正视自己的年纪,但对哥哥的迅速老去,却是不怎么容易接受的,甚至有几分悸恐、恓惶,正如当年从心理上排斥父亲和母亲无可奈何地老去一样。“你忘了吗?”哥哥又问,目光迟滞地望着我。

    我赶紧说:“没忘,哥,你还要再耐心等上两三年。”

    “我有耐心。”他信赖地笑了,话说得极自信。随后,目光望向远处。

    其实,我晚年的打算从不曾改变——更老的我,与老态龙钟的哥哥相伴着走向人生的终点,在我看来,倒也别有一种圆满滋味在心头。

(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徐霞客的丛林

梁衡

    丛林这个词,在自然界就是树林,丛生着的树木;在佛教里是指僧人聚居的地方——寺院,后来演变成寺院管理。大概出家人总是在远离烟火的地方修行,那里除了树林还是树林。于是丛林,就同时为自然界和精神界所借代,横跨两域而囊括四方。而有一个人,却一生永在这两个丛林里穿行,他就是徐霞客。让我们现在来截取一段他最后的丛林生活。

    我们现在查到的日期,徐霞客是明崇祯十一年(1638)12月22日进山的,还带了一个姓顾的随身仆人,就是日记里常提到的顾仆。他这次连续住了30天,每天写一篇游记。后应丽江土司之邀下山,第二年8月又再返回山上,日记续写到9月14日,是为《徐霞客游记》的最后一篇。两次共考查记录了25寺、19庵、27静室、6阁和两庙。而吃住、供应、交际,几乎全都是在寺院里。

    作为旅行文学家他有一种天生的使命感,就是发现自然之美并诉诸美妙的文字,我们至今可与之分享快乐。徐霞客在这里寻奇觅险就连随从、仆人都不敢上的地方,他常一人攀藤附葛,直达绝顶。你看他是这样登上鸡足山舍身崖的:“余攀蹑从之,顾仆不能至。时罡风横厉,欲卷人掷向空中。余手粘足踞,幸不为舍身者。”他去探一个壁上的奇洞,没有路,“见一木依崖直立,少斫级痕以受趾,遂揉木升崖……足之力,半寄于手;手之力半无所寄,所谓凭虚御风,御无所御也。”你看,这简直是练杂技。仅靠在一根直木上砍出的几个印子,只能踩住脚趾,就敢攀岩。而且,你再细细品读“揉木升崖”的那个“揉”字,用得多好。遇有风景好的时候,他则心情大好,“度除夕于万山深处,此一宵胜人间千百宵”。

    他总是以一种好奇的喜悦的心情观察自然,山水多情,草木有灵。在《游记》中徐霞客详细描绘了传衣古寺前的一株云南松,主干一丈五尺以上,三人合抱,而横枝却比树干还大,已经开裂,只好筑了一个台子,撑起木桩来保护。它的枝叶从四面披散倒悬下来,在空中如凌空飞舞的凤凰。松后的石坊上有一副对联:“峰影遥看云盖结,松涛静听海潮生。”山中有寺,寺前有坊,坊上有联,而这一切又掩映在一株不知年月的古松之中,这是何等有人文气息的丛林。他慢慢品着这副对联,竟推敲起文字来,“涛潮二字连用,不免叠床之病,何不以‘声’字易‘涛’字呼?”

    徐霞客在山上,记山水,考寺院,研究文学,收集诗文,编《鸡山志》。每日不是荡漾在山风绿树间,就是浸润在精神的丛林中,足行手记,为我们留下了那个时代的人文写真。虽远在深山,却情趣多多。徐曾记某日寺里的早点:“先具小食,馒后继以黄黍之糕,乃小米所蒸,而柔软更胜于糯粉者。”他在山上考查十分辛苦,跋山涉水汗流浃背,抄录碑文,冻僵手指。寺里就请他去洗热水澡。这是一个长丈五,宽8尺,深4尺之大池,连着一口烧水大锅,要一天才能烧热。先在池外洗擦,再入池浸泡,再擦,再泡,类似现代的桑拿浴。他自觉有趣,“如此番之浴,遇亦罕矣”。

    和尚们与他的关系很好,争着、抢着邀他到自己的寺、庵、静室里去住。日记载,那年腊月二十九他在寺里吃过早饭,到街上去买了一双鞋,逛街,又上行二里,到兰陀寺,见院内有一块残碑,就细考并笔录。不觉天黑,“录犹未竟”,寺主备饭留宿。他就让仆人回悉檀寺取自己的卧具,仆人带回悉檀长老的话说,别忘了明天是除夕呀,让你的主人早点回来,“毋令人悬望”。你看,多么温馨的画面,好一个暖暖的丛林。

    崇祯十二年(1639)9月14日,他写完了《游记》的最后一篇。在山上边休养边修《鸡山志》,三个月后丽江知府派来了8个壮汉,用竹椅将他抬下山去,一直送到湖北境内上船,150天后回到江阴老家。不久便去世了,享年54岁。

    顺着一条深涧的边沿,我们折进一片林子,约行二里,即是他曾住过的悉檀寺。没膝深的荒草荆棘里依稀可辨旧时的柱础、房基和片片的瓦砾。唯有寺前的一棵云南松孤挺着伸向蔚蓝的天空。当年丽江土司所差的8位壮士就是从这个路口抬他下山的。他示意绕松而过,再看一眼涧边的飞瀑。平时他最喜在这里观瀑,日记中写道:“坠崖悬练,深百丈余”,“绝顶浮岚,中悬九天”。其时正当冬日,叶落满山,飞瀑送客,呼声切切。他这次可不是平常出游之后的回乡,而是客居人间一回。就要大辞而别了。徐霞客从怀中掏出一支磨秃了的毛笔,挥手掷入涧中,伫望良久,他想听一听生命的回声。那支笔飘摇徐下,化作了一株空谷幽兰,依在悬崖之上,数百年来一直静静地绽放着异香。人们把它叫作《徐霞客游记》。

    正是:霞落深山林青青,掷笔涧底有回音。风尘一生落定时,文章万卷留后人。

(选自《北京文学》2019年第5期,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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