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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题 试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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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型:现代文阅读 题类:模拟题 难易度:普通

2016年四川省自贡市荣县中学高考语文模拟试卷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各题。

文人聚宴

【美】华盛顿•欧文

    ①那次我同伯松先生谈话之后,不过两三天他便领我去参加一个文人的聚餐会。是艾培奈格出版公司的两位董事长设宴邀请的。

    ②有二三十位宾客,大多数我都不认识。伯松先生告诉我这是业务性的宴请,每年要招待在该公司出版书籍的作家两次。平时公司也有请客的时候,但那多是请有名气的、著作经常再版的大作家,人数一般不超过三四位。伯松先生说:“文坛上可是等级分明,只要看公司拿什么样的酒招待客人,便大致可以猜到某位作家著作的销路了。作品再版过三次的作家就能喝到名酒了。作品再版超过七八次的作家,便可以畅饮大香槟和白兰地了。”

    ③“那么今天赴宴的诸位可以喝到名酒吗?”我问。

    ④“没指望,出席这种大规模宴会的,大都是二三流的作家,作品也很少有再版的。要是有什么名人来,我们马上就会知道的。这不过是一次普通的聚会,一种文人小宴罢了,闹个酒足饭饱是不成问题,至于珍馐美味,你就别奢望了。”

    ⑤听完这番话,我对在座者的情况也就多少有些了解了。公司的两位董事长各坐在餐桌的一端。贵宾席上坐着一位小有名气的诗人,坐在他对面的是位道貌岸然的游记作家,写过几本书,但却很少有人看。只是由于年龄较长,人们才把他让到上座的。他旁边坐着的是一位身穿考究黑色西装的绅士,曾写过一本有关经济学的著作,崭露头角。几位作品销路尚佳的作家坐在餐桌中间,再往旁边就是一些尚未出名的小诗人、翻译家和作家了。

    ⑥席间的谈话是这里一伙,那里一伙的,此起彼伏,不说话的人就狠狠地抽烟。那位诗人自觉清高不凡,甚至也没怎么把出版公司的董事长放在眼里。他夸夸其谈,成心逗超,身旁的董事长笑得前合后仰。另一位董事长则始终不动声色地坐在那里,以其纯粹商人的神情,一心一意地吃着东西。我的朋友告诉我,这位董事长为人严肃,这家出版公司的业务,由这两位董事长分工合作。他说:“比方说,那位一本正经的董事长专管生意账目,春风满面的那位,则主要负责应酬寒暄。”

    ⑦高谈阔论大都来自上座,那些作家似乎不很拘束,谈笑风生。下座的虽然在谈笑方面轮不上,但在吃喝上可并不甘拜下风,在宴席上很少能看见像他们这样勇于冲锋陷阵的战士。酒过三巡之后,他们才上来谈笑的雅兴。可是他们的戏谑之言即使偶尔传到上座,也毫无反应,连那位一向满面春风的董事长也认为不屑一笑。我的朋友伯松告诉我,一个作家讲的话,如欲博得出版商一顾,那他的著作首先必须有一定的销售量。

    ⑧在下席的宾客中,有一位引起了我的特别注意,他穿得委实寒酸,不过显然仍在竭力保持那件褪了色的黑色西装像个样子,里面的衬衣皱皱巴巴的。他看上去虽然面容忧郁,但脸色却很红,也许有点过于红了,尤其是鼻子和那两个黑眼珠显得格外明亮。看样子他很合群,脾气也一定很好。虽说他长得相貌堂堂,但时运却很不济。他一言不发,只顾抵头大吃大喝,充分表现出一个穷作家的好胃口,别人说什么也不耽误他吃喝。我向伯松询问他的情况,伯松仔细地端详了他一会儿,说:“好像见过面,但在什么地方见过,一时却想不起来了。他不会是个有名的作家,也许是写讲道小册子的,再不就是改编外国游记的。”

    ⑨散席后,大家到客厅去喝咖啡和茶,这时又来了一批客人﹣﹣一些写过平装小册子的作家,他们还没有达到被邀请出席晚宴的水平,不过是偶尔被请来聚聚而已。他们对出版公司的董事长非常尊敬,说得确切点是害怕,但他们却很善于恭维巴结女主人,对孩子更是赞不绝口。有几个比较拘谨的作者,站在角落里悄声地说着话,或许翻阅着差不多看了有五千遍的书册,再不然就小心翼翼地朝钢琴上的乐谱瞟几眼。

    ⑩那位诗人和道貌岸然的经济学作家,在客厅里最出风头而且最泰然自若。他们显然是社会上流人士所拜读的作家。他们陪着女主人,竭尽恭维之能事,其中有些话我想女主人听了之后一定会高兴得忘乎所以的。他们的举止言谈完全是一副风流之士的派头。我到处找寻那个穿褪色黑西装的可怜巴巴的作家,可怎么也没找到,想必是一散席就溜了,大概他是怕见客厅里耀眼的灯光吧。我再也找不到什么能引起兴趣的事情,喝完咖啡便起身告辞了,让大诗人和经济学权威在那里高谈阔论、你吹我捧吧!

(有删改)

(1)、下列对这篇小说思想内容与艺术特色的分析和鉴赏,最恰当的两项是(    )

A、出版公司招待作家的规格与作家在该公司出版书籍的销路有关,作家著作的销路越好,出版公司招待作家时用的酒就越上档次。 B、宴会上宾客们的座次很在讲究,坐在上座的都是有名气的作家,销路尚可的作家坐中间,坐在下座的是些尚未出名的作家、翻译家等。 C、席间谈笑风生的是上座的作家,他们根本不把出版商放在眼里;坐在下座的作家主要负责吃喝,他们的戏谑之言很难博得上座的回应。 D、小说以平实质朴的语言向读者展现了一幅别开生面的文人聚会画面,虽没有着意塑造某个个性鲜明的中心人物,却写出了各阶层的众生相。 E、作品中的“我”是整个宴会的见证者,自始至终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如实记录的点点滴滴,没有对这次宴会产生任何看法。
(2)、第②段在全文中起什么作用?请简要分析。

(3)、作者是如何描写那个穿褪了色的黑色西装的可怜巴巴的作家的?为什么要着意描写他?

(4)、有人说这篇小说揭示了社会的等级现象,也有人说这篇小说反映了各阶层文人的丑态。请结合全文,谈谈你的看法和理由。

举一反三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小题。

使圆成方

【美】欧·亨利

    自然界的事物是循圆周运动的,人为的事物则沿直线行进。孩子的圆眼睛象征天真,女人卖弄风情时眯缝成一条线的眼睛就说明矫揉造作。

    在大城市里,本性丧失得最快。大城市的街道和建筑的直线,法律和社会风俗的拘泥古板,人行道的循规蹈矩,城市生活方式的严格、冷酷和沉默,毫不通融的规则——这一切都冷漠而鄙夷地对自然界的弧线表示轻蔑。

    这个数学气十足的引子揭示了肯塔基州两个家族之间的世仇的前因后果。

    这个世仇是在坎伯兰山岭的福维尔和哈克尼斯两个家族之间形成的。冤仇的第一个牺牲品是比尔·哈克尼斯的猎狗。哈克尼斯家立刻杀掉福维尔族的头儿作为赔偿。福维尔的亲属急于报复,又让比尔·哈克尼斯跟随他的猎狗到了另一个国度。

    四十年来,这两个家族冤冤相报,没完没了。哈克尼斯家的人一个个地被枪杀,福维尔家族的成员也给一枝一枝地砍掉。两个家系的树枝经过这样修剪之后,都只剩下一个成员。卡尔·哈克尼斯也许领悟到了什么,便突然离开了坎伯兰山岭,避开了福维尔家族最末一个后裔山姆的报复。

    一年后,山姆听说那个冤家住在纽约市,于是整装准备出发。他从梳妆台抽屉里找出一把老式而可靠的科尔特左轮手枪。在城市里干冒险和复仇的勾当,这把手枪似乎是最好的武器了。山姆把它放在毡提包里。骑上骡子,向火车站进发。

    山姆到纽约时天色已晚。他的行动和生活仍旧遵循着自然界自由的圆周运动,看不到大城市隐藏在黑暗里的可怕、无情、好动、凶恶的手段,准备向他圆形的心脏和头颅包拢过来。一辆马车飞快地把他送到一家同他的靴子和毡提包相称的旅馆。

    第二天早晨,福维尔家硕果仅存的后代向那个掩护哈克尼斯家最后一个子弟的城市发起了突袭。他把科尔特手枪藏在上衣里面。他只知道这两个情况:卡尔在这个城市里驾驶运货马车,而他自己,山姆,要来杀他。山姆踏上人行道时,眼珠变红了,心头升起一股世袭的仇恨。

    但是一小时过去了,卡尔没有出现。中午时分,山姆站在城市里两条笔直的大动脉互相交叉的地方。人们形成直排熙来攘往;可怕的喧嚷和轰响把他吓懵了。

    山姆靠在一座石头建筑的尖角上。在他身边经过的人何止千万,可是没有一个转过脸来向他看看。

    一个胖子从人流中滑了出来,站着等汽车,离他只有几步远。山姆挨到他身边,在嘈杂声中嚷着对他说:“兰金斯家喂的猪比我们的肥多啦,不过他们那边的猪草也比我们这边的好——”

    胖子神气活现的样子有所收敛,他走开去买炒栗子,以便掩饰自己的惊惶。

    山姆感到需要喝一点山间露水。对街的人们在弹簧门里进进出出。隐约可以看到门里一个金光锃亮的酒吧和酒吧上面的装饰。这个复仇者穿过街道,打算进去。人为的事物又在这里挤掉了熟悉的圆形。山姆找不到门的把手,连大头针那样小的捏手的东西都找不到。

    他手足无措,羞红着脸,伤心地从这扇没有用的门前走开;坐到石阶上。一根警棍戳戳他的肋骨。

    “另找个地方去遛遛吧。”警察说,“你在这里闲荡得太久啦。”

    在下一个拐角上,一声锐厉的口哨直刺山姆的耳朵。他赶快转过身去,只见一个满面怒容的恶狠狠的家伙,在热气腾腾的堆着花生豆的机器后面朝他直瞪眼睛。他穿过街去。一辆庞大的、不用骡子拖的车辆,发着牛吼似的声音和冒烟的煤油灯似的气味,刷地擦过他的膝盖。

    一个马车夫用车毂撞了他一下,还训斥他;一个电车司机使劲踩铃叫他闪开;一个穿着走样的绸坎肩的胖太太用胳臂肘撞他的背脊;一个报童不慌不忙地朝他扔香蕉皮:“我不愿意这样干,可是看到我的人得让路!”

    卡尔干完了一天的工作,存好运货马车,从一幢房屋旁边拐出来。他在三码开外的地方,在一群匆匆忙忙的行人中间发现了那个仍旧活着的、不共戴天的、世世代代的仇人。

    他猛地站住,犹豫了片刻,因为他身边没有武器,情况又那样突然。山姆锐利的山地居民的眼睛也在人群中发现了他。

    来往的人流中间突然跳动了一下,起了一个漩涡,山姆的声音响了起来:“好啊,卡尔!我见到你真高兴!”

    在百老汇路、五马路和第二十三号街的交岔口,坎伯兰山岭的世仇握手言欢了。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后面题目。

断腿母狼

邓林

    外公是生产队的护林员,他和外婆住在黄巢坪山上的小木屋。木屋的四周有竹篱笆围着,种着玉米、番薯、青菜、萝卜,养着十几只鸡鸭。

    那天,外公外出巡山,走到白佛崖底时,听到了动物凄惨的叫声。过去一看,原来是一只被野猪夹夹住了后腿的狼。狼满嘴是血,一条后腿已经断了一截,脚爪子连着皮,和另一条腿一起,夹在野猪夹里。狼为了自救,活生生地咬断了自己的一条后腿爪子,正打算咬另外一条腿爪子。

    外公向来对狼没有好感,砍下了一棵小树做木棍,打算结果狼的性命。狼没有龇牙咧嘴,目露凶光,只是轻轻地哼哼着,眼里竟然流出了泪水。外公才发现,这是一只怀崽的母狼,从它那滚圆的肚子可以看出。

    外公对母狼有了怜悯之心,丢下木棍,试探着靠近母狼,狼也不挣扎——它太疲乏了,怀崽加上失血过多,已完全没有反抗能力——当外公弯下腰,用力掰开野猪夹,取出母狼那条受伤的腿时,母狼已经昏死过去。外婆看到外公把狼带回家很生气,一定要外公把狼打死。那刚刚苏醒过来的母狼,眼泪又吧嗒吧嗒地落下来。外婆心软了,同意让母狼留下来。

    外公在鸡棚旁给母狼做了个窝,端来一盆玉米糊。母狼凑过来闻了闻,舔了舔,而后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外婆说:“狼是吃肉的动物,光吃玉米糊,营养不够,腿上的伤好不了,它肚子里的崽子也保不住。”外婆敲了两个鸡蛋在食盆里。母狼闻到了腥味,贪婪地把嘴巴伸进食盆里。

    第二天一大早,外公走到狼窝一看,大吃一惊:母狼的身边多了四只毛茸茸的小狼崽。外公外婆很高兴,听说野狼驯服了就是威猛无比的狼狗。从小好好调养,说不定明年就有了四条出色的狼狗,到那时,就不用再担心黄鼠狼来叼走小鸡小鸭了。以后每天,外公外婆都把鸡蛋留给母狼吃。母狼的奶水很充足,四只小狼崽养得胖胖的。

    一个多月过去了,母狼的腿伤好了许多,但那条被它自己咬断了一截的脚爪,长不出来了;那条骨折了的腿,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小狼崽一天天地长大,它们跟外婆养的鸡鸭混熟了,经常在一起玩耍,互相之间没有一点惧怕。

    那天夜里,外公外婆迷迷糊糊中听见了鸡的尖叫声,没在意。天亮了,外婆发现下蛋最多、最大的芦花鸡,竟被咬断了脖颈——死了。外婆认定是小狼崽干的,随手抄起一把扫帚,追着小狼崽就是一阵痛打,破口大骂:“你们这些畜生,忘恩负义的东西,没有芦花鸡下的蛋,你们能有今天?”

    之后一连三天,鸡窝平安无事。外公外婆渐渐地把这件事忘了,依然每日两餐给母狼喂食。这天早上,外婆发现又少了两只母鸡。很快在篱笆边上找到了两只母鸡的尸体,它们也被咬断了脖子。外婆气极了,拿过一根竹竿,见着狼崽就打。小狼崽被追得四处逃命,撞开篱笆,逃进了树林。看着外婆追打小狼崽,母狼在窝里唔唔地叫着,流着泪。

    当天晚上,四只小狼崽没有回窝。第二天,外婆打开鸡棚,竟然又有三只母鸡和一只麻鸭被活生生地咬断了头颈——四只小狼崽为报复外婆,竟然各自咬死一只!外婆火从心头起,对着母狼就是一顿痛打:“养不教,母之过,你这不知好歹的畜生!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母狼也不躲闪,只是哀嚎着,流着泪。

    天亮了,外公外婆听到轻轻的敲门声。外公打开门一看:门槛上坐着那条断了后腿的母狼,母狼的身后,齐刷刷地躺着四只小狼崽的尸体,小狼崽的嘴都被咬得稀烂,惨不忍睹。母狼看到外公开了门,拖着受伤的双腿,缓缓地爬到门外的大石头上,然后转过头,对着外公外婆,嗥嗥地大吼两声,滚下了悬崖。

    外公外婆都活了大半辈子,从来没有听说过野兽会自杀的。显然,那四只小狼崽都是被母狼咬死的。外公外婆看到这个情景惊呆了。他们不再为死去的鸡鸭伤心,反而为母狼杀死狼崽,滚崖自尽,感到过意不去。外公来到悬崖底找回母狼的尸体,在屋后的树林里,把它和四只小狼崽埋在一起。

    当天夜里,鸡棚里又传来了鸡的尖叫声。外公外婆赶到鸡棚,在雪亮的手电光下,两只黄鼠狼正在咬着鸡的脖子…… 外公外婆明白了:原来咬死鸡鸭的凶手,不是小狼崽,而是黄鼠狼!外公外婆眼里噙满了泪水……

(选自《微型小说选刊》,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塾师老汪

    老汪在开封上过七年学,也算有学问了。老汪瘦,留个分头,穿上长衫,像个读书人;但老汪嘴笨,又有些结巴,并不适合教书。也许他肚子里有东西,但像茶壶里煮饺子,倒不出来。头几年教私塾,每到一家,教不到三个月,就被人辞退了。

    人问:“老汪,你有学问吗?”

    老汪红着脸:“拿纸笔来,我给你做一篇述论。”

    人:“有,咋说不出来呢?”

    老汪叹息:“我跟你说不清楚,噪人之辞多,吉人之辞寡。”

    但不管辞之多寡,学堂上,《论语》中“四海困穷,天禄永终”一句,哪有翻来覆去讲十天还讲不清楚的道理?自己讲不清楚,动不动还跟学生急:“啥叫朽木不可雕呢?圣人指的就是你们。”

    四处流落七八年,老汪终于在镇上落下了脚。

    老汪的私塾,设在东家老范的牛屋。老汪亲题了一块匾,“种桃书屋”,挂在牛屋的门楣上。老范自家设私塾,允许别家孩子来随听,不用交束脩,自带干粮就行了。十里八乡,便有许多孩子来随听。由于老汪讲文讲不清楚,徒儿们十有八个与他作对,何况十有八个本也没想听学,只是借此躲开家中活计,图个安逸罢了。但老汪是个认真的人,便平添了许多烦恼,往往讲着讲着就不讲了,说:“我讲你们也不懂。”

    如讲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徒儿们以为远道来了朋友,孔子高兴,而老汪说高兴个啥呀。恰恰是圣人伤了心,如果身边有朋友,心里的话都说完了,远道来个人,不是添堵吗?恰恰是身边没朋友,才把这个远道来的人当朋友呢;这个远道来的人,是不是朋友,还两说着呢;只不过借着这话儿,拐着弯骂人罢了。徒儿们都说孔子不是东西。老汪一个人伤心地流下了眼泪。

    老汪教学之余,有个癖好,每月两次,阴历十五和三十,中午时分,爱一个人四处乱走。拽开大步,一路走去,见人也不打招呼。有时顺着大路,有时在野地里。夏天走出一头汗,冬天也走出一头汗。大家一开始觉得他是乱走,但月月如此,年年如此,也就不是乱走了。十五或三十,偶尔刮大风下大雨不能走了,老汪会被憋得满头青筋。一天中午,东家老范从各村起租子回来,老汪身披褂子正要出门。两人在门口碰上了。老范想起今天是阴历十五,便拦住老汪问:“老汪,这一年一年的,到底走个啥呢?”

    老汪:“东家,没法给你说,说也说不清。”

    这年端午节,老范招待老汪吃饭,吃着吃着,又说到走上。老汪喝多了,趴到桌角上哭着说:“总想一个人。半个月积得憋得慌,走走散散,也就好了。”

    这下老范明白了 :“怕不是你爹吧,当年供你上学不容易。”

    老汪哭着摇头:“不会是他。”

    老范:“如果是活着的人,想谁,找谁一趟不就完了?”

    老汪摇头:“找不得,找不得,当年就是因为个找,我差点丢了命。”

    老范心里一惊,不再问了,只是说:“大中午的,野地里不干净,别碰着无常。”

    老汪摇头:“缘溪行,忘路之远近。”

    又说:“碰到无常也不怕,他要让我走,我就跟他走了。”

    老汪的老婆叫银瓶,银瓶不识字,但跟老汪一起张罗私塾,老汪嘴笨,银瓶嘴却能说,但她说的不是学堂的事,尽是些东邻西舍的闲话,嘴像刮风似的,想起什么说什么。人劝老汪:“老汪,你是有学问的人,你老婆那个嘴,你也劝劝。”

    老汪一声叹息:“一个人说正经话,说得不对可以劝他;一个人胡言乱语,何劝之有?”

    银瓶除了嘴能说,还爱占人便宜,不占便宜就觉得吃亏。逛一趟集市,买人几棵葱,非拿人两头蒜;买人二尺布,非搭两绺线。夏秋两季,爱到地里拾庄稼,碰到谁家还没收的庄稼,也顺手牵羊捋上两把。从学堂出南门离东家老范的地亩最近,所以捋 拿老范的庄稼最多。一次老范到后院牲口棚看牲口,管家老季跟了过来:“东家,把老汪辞了吧。”

    老范:“为啥? ”

    老季:“老汪教书,娃儿们都听不懂。”

    老范:“不懂才教,懂还教个啥?”

    老季:“不为老汪。”

    老范:“为啥?”

    老季:“为他老婆,爱偷庄稼,是个贼。”

    老范挥挥手:“娘们儿家。”

    又说:“贼就贼吧,我五十顷地,还养不起一个贼?”

    这话被喂牲口的老宋听到了。老宋也有一个娃跟着老汪学《论语》,老宋便把这话又学给了老汪。没想到老汪潸然泪下:“啥叫有朋自远方来?这就叫有朋自远方来。”

(选自刘震云《一句顶一万句》,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各题。

春联

杨帮立

    没有风,夜独自舞起了雪花。天大亮了,村庄还安静得很。雪地上,有几只雀儿蹦蹦跳跳地觅着食。一只黑猫,无声地趴在一垛烂木柴上。

    今儿几了?老头子边穿袄子边问。

    老太太早起来了,水烧开了,茶也沏好了,茶香已飘到了床头:老糊涂了,昨晚你不还说明天腊月三十了?

    好,我老糊涂了,你还年轻,起来﹣﹣老头子伸了个懒腰:我皮棉鞋呢?

    昨天踏湿了,我不正在给你烤吗。

    快点快点,我要起来写春联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急,你才起来?笔都给你泡开花了。

    除了文房四宝,老头子还有一块镇尺﹣﹣他小时候到河边洗澡时摸来的石头,像个熨斗,一面光滑平坦,上面堆山叠翠,奇妙的是翘起一个把手来,取放方便。

    当时这个小男孩抱着石头往回走,正赶上一家准备过喜事,请一个先生在门前树荫里摆个方桌写婚联,一阵风把他面前铺好的红纸刮得头翘尾巴撅的,小男孩大踏步地过去把石头压上去。老先生扶扶眼镜审视着那石头,眼里渐渐绽放出光彩来,去掉眼镜眯起眼睛将那光彩聚成一条线端详他一回:改天跟我学写字去。

    点如瓜子撇如刀,一捺好似踢平的脚。老头子握紧笔管,轻轻吟唱起儿歌来。他正襟危坐,四平八稳,横竖钩提,行笔……就是手有点不听话了,老人自己知道,气韵难畅,手在暗中抖动。

    老太太一会儿给他扯纸,一会儿给他添墨,一会儿给他插电暖器,一会儿给他添茶:就你能显摆,老胳膊老腿了还逞能,又没有谁让你给他贴。老太太的话慢慢悠悠,像窗外飘进来一片美丽的雪花。

    老头子停了下来,咕噜口热茶:老一辈传下来的,只有家里老了人,当年空着不贴对联,他们不回来贴,我要不帮着贴,人家从俺庄外路过,看着这一家家老房子门上都旧秃秃的,像啥话,村里没人哪?头年空二年紫三年绿四年红,对了,老李家去年老了爹,今年按规矩要贴紫颜色的,还忘了买紫纸了。你再去小卖部帮买两张。

    大老远的,一脚一滑的。老太太嘀咕着,还是晃悠悠地出门了。

    老太太回来的时候,去掉黑长的头巾,在门上摔了摔,雪花子摔得乱飞:卖紫纸的就北庙东街王本森一家,早就不卖了,新社区更没得卖的了。我想起来了,你原来写掉下的还有,我帮收捡到柜子里了。老太太真的从屋里找出一叠子花花绿绿的纸来:小卖部宽的窄的长的短的对子铺得红堂堂的,买来就行了,还非要写。

    老头子一直神游在他的对联里,这才接腔:得写,得写,印的都一样,写的不一样。

    我还不知道,你一辈子就爱这个,贴出去好让人家夸你字写得好。

    老头子笑了起来:那句话咋说的?看透不说透,才是好朋友。

    好朋友?老太太也笑了起来。

    吃过中午饭,老两口一块出门给老邻居们贴对联。老头子拿着对联在前面走着,老太太端着一盆冒着热气的面糊在后面跟着。

    天晴了。破旧的村庄古朴清新。

    门对青山龙虎地,户纳绿水凤凰池。老王家帖这合适,人家孙子孙女跟咱家小文小武一样都考上大学了。

    合适。老伴附和着。

    荆树有花兄弟乐,砚田无税子孙耕。老张家帖这合适,弟兄三个和好了,在南方合伙做生意发财了。

    合适。老伴附和着。

    一阵乳香知母到,半窗故纸防风来。老朱家贴这合适,人家是镇上的名医。

    合适。老伴附和着。

    贴春联看是轻巧,却是个细致的活。撕下旧的,擦掉灰尘,涂上糨糊,爬高上低的。老头子颤巍巍地爬上小木凳,老太太抱着他腿仰脸支撑着他,老头子双手持平对联,尽力举起……冬阳把他俩的影子,投映在家家大门上。这是最美的年画

    还有东头最后一家了。老头子停在了门前,默不作声。这孩子就是不听他爹的话,警察抓到他没?老太太问。迟早跑不掉的!老头子说得干脆。

人去家还在,春来花又开。夕阳照在这副对联上,镀上一层暖意,这院里似乎马上就冬去春回了。

    雪在背影里喘着气,老两口互相搀扶着在回家的路上喘着气:这春联一贴啊,都过年了……屋子啊水井啊猫啊狗啊树啊小鸟啊……都过年了!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各题。

奔丧

    王魁还是在他娘升天的那一年回的老家。屈指算来,他已经整整五年没有回故乡黄泥湾了。爹虽然老了,但没有老到犯糊涂的份儿上。就这几个手指头,他掰得过来。

    爹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说,给宝儿打电话,让他快回来。

    “怎么跟他说呢?”

    “就说我不行了,要见他最后一面。”

    王魁的几个姐姐分别叫王凤、王琴、王芳,爹叫了她们半辈子王凤、王琴、王芳。王魁有大号,可爹偏不叫,他都三十多岁的人了,爹还宝儿宝儿地喊他。王魁出生的时候,爹已经四十七岁了,娘四十五。这么大年龄结出个老秋瓜,怎么不是个宝儿呢?

    王魁跟头流星地从广州赶回来。一进院子,他就丢了行李,长嚎一声,“爹啊”,救火似的往爹的卧室冲。

    按照女儿们事先的安排,王魁进来以后,爹只能缓缓地睁开眼睛,气若游丝地哼几声,然后在女儿们的搀扶下慢慢坐起来,和王魁拉呱儿……可是爹憋不住。爹双手一撑,竟然呼啦一下直起腰,一把抱住王魁,大声地说:“宝儿,宝儿,俺的宝儿……”

    这个戏至此彻底演砸了!

    王魁从爹的卧室走出来的时候,脸色比锅底还黑。王琴递给他一杯茶,他劈手接过来,掼了个粉碎;王芳递给他一块馍,他也摔在她脚边;

    王凤也黑了脸,喝道:“王魁,你疯了吗?”

    王魁吼道:“我疯了,我就是疯了。你们知道吗?我们厂现在正是生产旺季,忙得吃饭放屁的工夫都没有。老板死活不批假,我是赌气辞职回来的。”

    王芳嘀咕:“不就是打个工吗?以后再找活儿,还能找不到?”

    王魁一下子蹦到王芳面前,手指着她的鼻尖,说:“我在这个厂干了十三年,从小工到主管,我容易吗?小工拼死拼活干一个月,才三千元,主管一个月一万多,你知道吗?你去给我找个主管的活儿试试!”

    王芳吓哭了,躲到了王凤身后。

    王琴气恼地说,爹五年没见你,能不想你吗?

    王魁说:“想我,看看照片行不行,打打电话行不行,把他送广州去一趟行不行,非得让我回来?我哪个月不给他汇钱?他缺吃缺喝缺穿了?”

    王凤想再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她们鱼贯走进屋,走进爹的卧室,围坐在爹的床边。显然,院子里发生的一切,爹尽收耳底。爹浑浊的眼泪像雨天屋檐滴水似的纷纭落下来。王凤给爹擦眼泪,爹的眼泪没擦干,她自己的眼泪反倒流了出来。

    吃晚饭的时候,王魁说:“我已经给老板打电话了,想收回辞职报告。老板同意了,让我尽快赶回去上班。”顿了顿,王魁又说,“明天一早,我就走。”

    爹一口饭含在嘴里,不嚼了,呆呆地看王魁,嚼得半碎的饭粒一点一点从嘴角掉出来。

    三个姐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低下了头,默默吃饭。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王魁就背着行李,要离家远行。王魁向爹辞行,院内院外,却没有爹的影子。姐姐们簇拥着他,把他送出村庄。

    回到家,天大亮了。王芳清扫爹的卧室,王凤和王琴去厨房准备早餐。王芳发现,爹床边的桌子上,放着一个打开的烟盒,背面歪歪扭扭写了一行字:宝儿,爹对不起你,今后不再拖累你了。王芳还发现,爹的床上,堆着一摞红彤彤的百元钞票,钞票下面,也是几张打开的烟盒。她把烟盒抽出来,只见每张烟盒的背面,都写着一行行日期和几百、上千不等的金额。

    王芳凄厉地喊:“大姐,二姐!”

    王凤和王琴应声而入,接过烟盒一看,都慌了神儿。王凤哽咽着说:“快,快,给王魁打电话,让他快回来。”

阅读下面文字,完成各题。

第二天早晨,黑娃起来时已不见新娘,走到厨房门口,看见她一手拉着风箱,一边在膝头上摊开着书本。黑娃洗脸一毕时,她先给他递上一杯酽茶,接着端给他一碗鸡蛋。黑娃喝了口茶又捉起筷子,挟住一个鸡蛋随即又沉入碗中,扬起头说:“我从今日开始念书。”

玉凤说:“你想念就念。”

黑娃问:“晚不晚?现在才想起念书怕是迟了?”

玉凤说:“圣人说‘朝闻道夕死可矣’。念书没有晚不晚迟不迟的事。”

黑娃说:“那我就拜你为师咧!”

玉凤摇摇头:“你要是真想念书,应该正经拜师。我不能够做这样事。”

黑娃问:“为啥?”

玉凤说:“甭忘了你是丈夫,我要是当了你的先生就没有丈夫了,你在外边拜师去。”

黑娃怀着虔诚之心走进白鹿书院,看守门户的张秀才拒绝他进入:“不管谁不论啥事,朱先生一律谢客。”黑娃说:“你去传话,就说土匪头子鹿黑娃求见先生。”

朱先生正在庭院树荫下闭目养神。他送走了编纂县志几位同仁,不仅身俸无法支付,连三顿饭也管不起了。朱先生最后一次找到县府申述县志编纂工程的重要,管钱的主任摸摸硕大的光头,就呵呵笑起来:“好朱先生哩!剿共重要不重要?岳书记手谕拨款给保安团买大炮重不重要?”朱先生被呛得噎住,分辩说:“现在只要一笔石印的钱,县志已经编成了。”主任说:“编成了先放下,等剿灭了共匪国泰民安那阵儿,我给你拨款,多拨些也印得漂亮……”朱先生早已不再晨诵午习,常常坐在那把藤椅上闭目养神。听见张秀才传报,朱先生睁开眼睛:“噢!我这辈子就缺少看见土匪的模样。让他进来。”

黑娃进门再进入庭院,看见一把破旧藤椅上坐着一位头发银白的老者,恰如一座斜立着的山峰,紧走几步就扑通一声跪倒了:“鹿兆谦求见先生。”

“你是何人?求我有啥事体?”

“鄙人鹿兆谦,先前为匪,现在是保安团炮营营长。想拜先生为师念书。”

“我都不念书了,你还想念书?”

“兆谦闯荡半生,混帐半生,糊涂半生,现在想念书求知活得明白,做个好人。”

“你坐下说。”

黑娃站起来坐到凳上。朱先生自嘲地说:“我的弟子有经商的,有居官的,有闹红的,有务农的,独独没有当土匪的。我收下你,我的弟子就行行俱全了。”说着回屋取来纸笔,拨下笔帽;笔头儿已经干涸,经水泡开了又磨了墨汁,给黑娃写了“学为好人”四字,说:“你是我最后一个弟子。这是我最后一幅题字。”

黑娃每日早起借着蒙蒙的晨曦舞剑,然后坐下诵读《论语》,自然常常求问于高氏玉凤;每隔十天半月去一趟白鹿书院,向朱先生诵背之后再说自己体味的道理。朱先生深为惊讶,开始认真地和他交谈,而且感慨不已:“别人是先趸下学问再出去闯世事,你是闯过了世事才来求学问;别人趸下学问为发财升官,你才是真个求学问为修身为做人的。”黑娃谦然地说:“我学一点就做到一点,为的再不做混帐事。”朱先生仰起脖子慨叹道:“想不道我的弟子中真求学问的竟是个土匪胚子!”

黑娃言谈中开始出现雅致,举手投足也显出一种儒雅气度。玉凤更加钟爱黑娃。

团长以及同僚们也都觉察到这种变化。黑娃再一次走进白鹿书院时,就不无激动地说:“先生,我想回原上祭祖。”朱先生久久凝视着黑娃,竟然颤抖着嘴唇说:“好哇兆谦,我陪你回原上祭祖!”

黑娃真正开始了自觉的脱胎换骨的修身,几乎残忍地摈弃了原来的一些坏习气,强硬地迫使自己接受并养成一个好人所应具备的素质,中国古代先圣先贤们的刻骨铭心的哲理,一层一层自外至里陶冶着这个桀傲不驯的土匪胚子。黑娃同时更加严厉地整饬炮营,把一批又一批大烟鬼绑到大炮筒子上,土匪弟兄们的体质首先明显地发生变化;他把一个在街道上摸女人屁股的团丁扒光衣服捆绑到树上,让炮营二百多号团丁每人抽击一棍;过去的保安团丁在县城是人人害怕的老虎,又是人人讨厌的老鼠,人们把保安团叫捣蛋团;黑娃整饬三营的做法得到张团长的奖赏,一营和二营也开展了整顿活动;保安团在县城居民中的形象从此发生变化,黑娃在整个保安团里和县城里威名大震。

(节选自陈忠实《白鹿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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