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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型:现代文阅读 题类:常考题 难易度:普通

苏教版语文必修一第一单元第7课《我的五样》同步练习

阅读下文,回答后面练习题

 翻浆

毕淑敏

    那年,我放假回家,搭了一辆运送旧轮胎的货车,颠簸了一天,夜幕降临才进入戈壁。正是春天,道路翻浆①。

    突然在无边的沉寂中,立起一根“土柱”,遮挡了银色的车灯。

    “你找死吗?!”司机破口大骂。

    我这才看清是个青年,穿着一件黄色旧大衣,拎着一个系着鬃绳的袋子。

    “我要搭车,我得回家。”

    “不带!哪有你的地方!”司机愤愤地说。

    “我蹲大厢板就行。”

    “不带!”司机说着,踩了油门,准备闪过他往前开。

    那个人抱住车灯说:“我母亲病了……我到场部好不容易借到点小米……我母亲想吃……”

    “让他上车吧!”我有些同情地说。

    他立即抱着口袋往车厢上爬,“谢谢谢……谢……”最后一个“谢”字已是从轮胎缝隙里发出来的。

夜风在车窗外凄厉地鸣叫。我找到司机身后小窗的一个小洞,屏住气向里窥探。

朦胧的月色中,那个青年龟缩在起伏的轮胎里。每一次颠簸,他都像被遗弃的篮球,被橡胶轮胎击打得嘭嘭作响。

    “我好像觉得他要干什么。”司机说。

    这一次,我看到青年敏捷地跳到两个大轮胎之间,手脚麻利地搬动着我的提包。那里装着我带给父母的礼物。“哎呀,他偷我东西呢!”

司机狠踩油门,车就像被横刺了一刀的烈马,疯狂地弹射出去。我顺着小洞看去,那人仿佛被冻僵了,弓着腰抱着头,企图凭借冰冷的橡胶御寒。我的提包虽已被挪了地方,但依旧完整。

    司机说:“车速这么快,他不敢动了。”

    路面变得更加难走,车速减慢了。我不知如何是好,紧张地盯着那个小洞。青年也觉察到了车速的变化,不失时机地站起身,重新搬动了我的提包。

我痛苦地几乎大叫。司机趁着车的趔趄,索性加大了摇晃的频率,车窗几乎吻到路旁的沙砾。再看青年,他扑到在地,像一团被人践踏的草,虚弱但任不失张牙舞爪的姿势,贪婪地守护着我的提包——他的猎物。

    司机继续做着“高难”动作。我又去看那青年,他像夏日里一条疲倦的狗,无助地躺在了轮胎中央。

道路毫无先兆地平滑起来,翻浆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司机说:“扶好你的脑袋。”就在他的右腿狠狠地踩下去之前,我双腿紧紧抵地,双腕死撑面前的铁板……

    不用看我也知道,那个青年,在这突如其来的急刹车面前,可能要被卸成零件。“看他还有没有劲偷别人的东西! ”司机踌躇满志地说。

我心里安宁了许多。只见那个青年艰难地在轮胎缝里爬,不时还用手抹一下脸,把一种我看不清颜色的液体弹开……他把我的提包紧紧地抱在怀里,往手上哈着气,摆弄着拉锁上的提梁。这时,他扎在口袋上的绳子已经解开,就等着把我提包里的东西搬进去呢……

    “他就要把我的东西拿走了!”我惊恐万状地说。师傅这次反倒不慌不忙,嘴角甚至显出隐隐的笑意。

我们到了一个兵站,也是离那个贼娃子住的村最近的公路,他家那儿是根本不通车的,至少还要往沙漠腹地走10公里……

那个青年挽着他的口袋,像个木偶似的往下爬,跪坐在地上。不过才个把时辰的车程,他脸上除了原有的土黄之外,还平添了青光,额上还有蜿蜒的血迹。

    “学学啦……学学……”他的舌头冻僵了,把“谢”说成了“学”。

他说:“学学你们把车开得这样快,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在赶路……学学……”他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我们。

看着他蹒跚的身影,我不由自主地喝了一声:“你停下!”

    “我要查查我的东西少了没有。”我很严正地对他说。

    司机赞许地冲我眨眨眼睛。

    ​青年迷惑地面对我们,脖子柔软地耷拉下来,不堪重负的样子。我敏捷地爬上大厢板。我看到了我的提包。我摸索着它,每一环拉锁都像小兽的牙齿般细密结实。突然触到鬃毛样的粗糙,我意识到这正是搭车人袋子上那截失踪的鬃绳。它把我的提包牢牢地固定在大厢的木条上,像焊住一般结实。我的心像凌空遭遇寒流,冻得皱缩起来。          (有删改)

(1)、小说塑造了“青年”怎样的形象?请结合文意加以分析。

(2)、请结合作品,分析这篇小说在情节安排上的特点。 

举一反三
阅读下面现代文,完成后面题目。

(一)一日的春光

      冰心

去年冬末,我给一位远方的朋友写信,曾说我要尽量的吞咽今年北平的春天。

今年北平的春天来的特别的晚,而且在还不知春在哪里的时候,抬头忽见黄尘中绿叶成阴,柳絮乱飞,才晓得在厚厚的尘沙黄幕之后,春还未曾露面,已悄悄的远引了。

天下事都是如此——

去年冬天是特别地冷,也显得特别地长。每天夜里,灯下孤坐,听着扑窗怒号的朔风,小楼震动,觉得身上心里都没有一丝暖气。一冬来,一切的快乐、活泼、力量和生命,似乎都冻得蜷伏在每一个细胞的深处。我无聊地安慰自己说:“等着罢,冬天来了,春天还能很远么?”

    然而这狂风、大雪,冬天的行列,排得意外地长,似乎没有完尽的时候。有一天看见湖上冰软了,我的心顿然欢喜,说:“春天来了!”当天夜里,北风又卷起漫天匝地的黄沙,忿怒的扑着我的窗户,把我心中的春意又吹得四散。有一天看见柳梢嫩黄了,那天的下午,又不住地下着不成雪的冷雨,黄昏时节,严冬的衣服,又披上了身。

九十天看看过尽——我不信了春天!

几位朋友说:“到大觉寺看杏花去罢。”虽然我的心中始终未曾得到春的消息,却也跟着大家去了。到了管家岭,扑面的风尘里,几百棵杏树枝头,一望已尽是残花败蕊;转到了大工,向阳的山谷之中,还有几株盛开的红杏,然而盛开中气力已尽,不是那满树浓红、花蕊相间的情态了。

    我想,“春去了就去了罢!”归途中心里倒也坦然,这坦然中是三分悼惜,七分憎嫌,总之,我不信了春天。

    四月三十日的下午,有位朋友约我到挂甲屯吴家花园看海棠,“且喜天气晴明”——现在回想起来,那天是九十春光中惟一的春天——海棠花又是我所深爱的,就欣然地答应了。

    东坡恨海棠无香,我却以为若是香得不妙,宁可无香。我的院里栽了几棵丁香和珍珠梅,夏天还有玉簪,秋天还有菊花,栽后都很后悔。因为这些花香,都使我头痛,不能折来养在屋里。所以有香的花中,我只爱兰花、桂花、香豆花和玫瑰,无香的花中,海棠要算我最喜欢的了。

    海棠是浅浅的红,红得“乐而不淫”,淡淡的白,白得“哀而不伤”,又有满树的绿叶掩映着,秾纤适中,像一个天真、健美、欢悦的少女,同是造物者最得意的作品。

    斜阳里,我正对着那几树繁花坐下。

    春在眼前了!

    这四棵海棠在怀馨堂前,北边的那两棵较大,高出堂檐约五六尺。花后是响晴蔚蓝的天,淡淡的半圆的月,遥俯树梢。这四棵树上,有千千万万玲珑娇艳的花朵,乱烘烘的在繁枝上挤着开!

    看见过幼稚园放学没有?从小小的门里,挤着的跳出涌出使人眼花缭乱的一大群的快乐、活泼、力量、生命;这一大群跳着涌着的分散在极大的周围,在生的季候里做成了永远的春天!

    那在海棠枝上卖力的春,使我当时有同样的感觉。

    一春来对于春的憎嫌,这时都消失了。喜悦地仰首,眼前是烂漫的春,骄奢的春,光艳的春——似乎春在九十日来无数的徘徊瞻顾,百就千拦,只为的是今日在此树枝头,快意恣情的一放!

    看得恰到好处,便辞谢了主人回来。这春天吞咽得口有余香!过了三四天,又有友人来约同去,我却回绝了。今年到处寻春,总是太晚,我知道那时若去,已是“落红万点愁如海”,春来萧索如斯,大不必去惹那如海的愁绪。

    虽然九十天中,只有一日的春光,而对于春天,似乎已得了酬报,不再怨恨憎嫌了。只是满意之余,还觉得有些遗憾,如同小孩子打架后相寻,大家忍不住回嗔作喜,却又不肯即时言归于好,只背着脸,低着头,撅着嘴说:“早知道你又来哄我找我,当初又何必把我冰在那里呢?”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小题。

丰子恺故居—一钩新月天如水

    桐乡石门镇,缘缘堂。

    一个初冬的上午。我将手肘支在方桌上,将身体舒展成他穿棉袍时的闲适样子,望见了江南初冬依然绿影婆娑的院子,绿影婆娑的时光深处慢慢出现了一些声音和画面——春天里两株开满花的树下,跑过几只小鸡,有燕子呢喃;夏日午后门外传来货郎的叫卖声,傍晚的芭蕉树下,摆起了客人小酌的桌子;花坛边洋瓷面盆里游着一群蝌蚪……他从秋千上抱下老三或老四,说,在面盆里,小蝌蚪永远不会长成青蛙的,来,我们送它们回家!

    这些场景,是缘缘堂的主人——丰子恺先生漫画里的场景,也是他《缘缘堂随笔》里真实的生活场景。而缘缘堂则是他曾经的现实家园和精神乐园。

    我将目光收回,落到了桌面隐隐发亮的木纹理上,肘关节与桌面接触的一小片肌肤上,有一丝隐隐的温暖。这是错觉,错觉还牵引着我闻到了他略带烟味的呼吸,一个眼神睿智、端庄平和的白发长者立在了我的眼前。寒风中他身穿黑棉长袍,头戴黑棉帽,棉帽上趴着一只黑白色小猫。

    民国大师无数,而丰子恺是难得的一位德才兼备的艺术家、教育家。沿着他一生的脉络探寻,你会发现,他是一个在爱与慈悲里成长的幸运儿。丰子恺出生于一个有染坊、有良田的大户人家。阳光雨露没有宠坏那个叫“丰仁”的孩子,反使他成长为知书达理、谦恭好学的少年。入读浙江省立第一师范学校后,正式更名为丰子恺,也遇到了生命里十分重要的两位大先生——李叔同(弘一法师)、夏丏尊。他们之间长达一生、直抵灵魂的情缘,给了他深远的影响。他的婚姻虽是媒妁之言,夫妻竟一生恩爱、生死相随,育有七个子女。这一切因缘,造就了他“光风霁月”般的人格。

    在与他同时代挚友们的记忆里,他获得了这样的评价:巴金说他是“一个与世无争、无所不爱的人,一颗纯洁无垢的孩子的心”。朱光潜在《丰子恺的人品和画品》里说:“他老是那样浑然本色,无忧无嗔,无世故气,亦无矜持气”。

    丰子恺的画,重于身边平凡事,如姐姐缝衣,弟弟上学,大人醉酒,孩童用两个蒲扇当自行车骑,也有描绘将一个个孩子从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针砭时弊的题材。人间万物,在他的笔下是小可爱、小情趣,又是大悲悯、大气象,深得人心。

    他的代表作《人散后,一钩新月天如水》仿佛就是他人画合一的写照:简洁,平和,澄静,深邃,阔远。

    1927年初秋,二十九岁留日归来在上海教书的丰子恺恳请李叔同为寓所起名。李叔同让他在纸上写上许多他喜欢而又能互相搭配的字,团成小纸球撒在释迦牟尼画像前的供桌上抓阄。奇妙的是,丰子恺两次都抓到了“缘”字,便取名“缘缘堂”。后来无论迁居哪里,他都把李叔同写的“缘缘堂”匾额挂在家里,“犹是形影相随,至于八年之久”。1933年春天,在母亲的心心念念下,丰子恺用稿费在故乡的梅纱弄里,自家老屋后建好了一幢三开间砖木结构的高楼,加之前后两个小院,一个极具深沉朴素之美的“缘缘堂”诞生了。

    搬家那天,热闹如戏场。丰子恺充满深情地写道——“我们住新房子的欢喜与幸福,其实以此为极!”“民国二十二年春日落成,以至二十六年残冬被毁,我们在缘缘堂的怀抱里的日子约有五年。现在回想这五年间的生活,处处足使我憧憬”。除了偶尔往返于沪杭等地,他大部分时间都与全家老小住在缘缘堂,完成了近二十部著作。神奇的小院见证了天真如孩童、深邃如老者的一代大师生命里最幸福的时光。让人痛心疾首的是,短短五年后,幸福和缘缘堂一起,在日寇的炮火中化为乌有。

    颠沛流离、九死一生,是抗战时期丰子恺一家辗转逃难于江西、湖南、广西、贵州、四川等地的写照,而一个个噩耗追随着他的脚步接踵而至——1938年1月,他在江西逃难时,“缘缘堂”被炮火夷为平地;1942年他在重庆避难时,“慈父”弘一法师在泉州圆寂;战争结束的次年,战乱中一直与他通信在精神上支撑着他的夏丏尊辞世,未能见上最后一面……

    文革中,他因散文《阿咪》获罪,一家人住的日月楼被安置进了四五家人,丰子恺只得睡在连接阳台的走廊上,用棕绷搭个小床,棕绷太短,便在脚那头放个凳子,蜷缩着睡。小床边摆一张小方桌,就是他的书桌。无数个不眠之夜,唯有一钩新月静静陪伴一团蜷缩的身影。如此境地,他却说“天于我,相当厚”。怀着一颗赤子之心,怀着对苍生的大爱,他完成了弘一法师的遗愿、师生间灵魂的相约——《护生画集》。

    “我是是一个天真的,热情的,好奇的,不通世故的孩子”,“在中国,我觉得孩子太少了。成人们大都热衷于名利,萦心于社会问题,政治问题,经济问题,实业问题……孩子们呢……弄得像机器人一样。长此以往,中国恐将全是大人而没有孩子,连婴孩也都是世故深通的老人了。”

    时光隧道里传来的这一段话,振聋发聩。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各题。

生命的滋味

    ①几年前的一个夜里,我走在马路上,路边停满了车,走着走着,一只,两只,几只小猫从车底跑出来,似乎想跟我玩。我朝它们走去,才看见猫妈妈紧张地看着这几只小猫,更紧张地看着我。这一家人在城市里流浪,它们会幸福吗?

    ②更早几年,还在学校,夜里我们骑着车,经过学校里的小河,一只猫妈妈带着自己的几只小猫正在行进的途中,它们大概是搬家了,顺着铁栅栏往校墙外走。见到我们,猫妈妈加快了步伐,一溜烟消失了,小猫也紧紧跟随,但还是有一个落下了,嗷嗷地叫唤。同学想把小猫抱走,我说,一会它妈妈会来找它的,我只是这么说。它们最后团聚了么?

    ③前几天,我们去一处废弃的厂房考察,天气已经变凉,我们穿着厚厚的衣服小心翼翼地穿过铁丝网,来到一片荒废的建筑里。厂房里的机器早已搬空,玻璃都被敲碎,剪断的铁丝电线从高高的房梁上垂下。地面上堆放着杂物,墙上留下了涂鸦,有个地方写着:“阿凡提到此一游”。同事拽着我,感觉很害怕,说如果天再暗一点,真的像电影里的绑架现场。这是被城市遗忘的地方,曾经机器轰鸣,而在我们的眼里,未来它将熙熙攘攘。而今它仍然具有生命力,厂房的东侧空地长满了树木和没膝的杂草,周边的水泥地上长出了许多的野草。只是这生命不被承认,迟早有一天它们要接受割除和改造,成为与一片欣欣向荣的商业所匹配的景观。

    ④当我们准备离开时,我受好奇心驱使,来到一间小屋,想看墙上还未揭掉的字纸,却在地上,一处辨不清是毛毯还是沙发皮套的堆放物里,发现四只团在一起的小黑狗,它们的身体半截盖在被子之下,虽然简陋,却能给它们足够的温暖。离开之后,我们沿着马路继续考察,一只母柴狗甩着奶子穿过花坛,遥遥地看了我们一眼。厂房已经荒废多年,沿着马路的一边为了美观故意刷上了明亮的漆色,我曾预想会在那里遇到流浪汉,却发现那里有狗的一家。它们会不会饿肚子,小狗长大之后,会继续流浪吗?

    ⑤不得不承认,这些疑问其实包含了作为人的我的自我关怀。生而为人,我们为生命赋予了重重的意义和价值。我们会为自己庆生,为亲友厚葬,我们设计并遵守种种制度和规则,并且一生都在理性和非理性、守序和失序之间挣扎。然而在人群之外,在更广阔的空间里,生命简单而野蛮。一只小猫从无到有,从一团肉泥成长为捕食能手。一只从未受过宠爱的流浪狗照例每天觅食、哺育,却从未听说有哪只狗因为生活压力而自杀。生命脆弱,死亡的威胁从未消失过,然而这些生命却从未因为顾虑明天而自断。

    ⑥人生之中有许许多多无可奈何的事情,痛苦与烦恼常存,有时出自强烈的打击,有时出自难以更改的性情。幸福圆满常常难以企及,想要得不到,得到不想要,骚动的欲望更加重了不幸的感觉,记忆里的伤痕和幻想里的末日让人更容易离开现实,变得像亡命之徒,与自己作着旷日持久的追逃噩梦。然而在计算收入和个人颜面的房间之外,世界以无比宽容的态度对待每一个生灵,让它生,让它快活,让它以本能延续自己,而非用道德和律法、成文和不成文的规矩裁定它的本质,羁押它的未来。

    ⑦当有一天,我们迎来了死亡。人生中曾有的痛苦喜乐也随我们一同死亡。生命中的各种滋味与我们同生同死,并且,因为苦,我们识别出了甜,因为甜,我们识别出了苦——残缺与完美,虚浮与实在,与我们同生同死,并因为我们身处其中一端,我们也同时拥有了另一端。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小题。

我开始思念雪花

胡容尔

    ①春天已至,春花妩媚,我却开始思念雪花。

    ②雪花是洁白的信笺,上面写着天书。天气一冷,掌管信笺的上天便蓄势待发,准备将雪花配发给人间。小雪节气动静不够,只配一点零星的雪屑,沉住气。大雪节气声势浩荡,是时候让铺天盖地的大雪出场了。

    ③天幕低垂,天地间的距离缩短。光线由明转暗,有些暧昧的混沌气氛浮动。新物登场,总是需要旧物的铺垫和过渡,需要一种严密奇怪的衔接。大雪穿着白裙子,适时地现身,飘落而下。它酝酿已久,就等着这样庄重的氛围衬托。缠绕着它的风有时大,有时小。风大的时候,雪被吹得摇摇晃晃,东倒西歪。风小的时候,它就清楚地看到自己开放的六角花朵,撑着一顶降落伞。

    ④人只有等一朵雪花落下,才看得清它的面貌,标致,蓬松,像白梨花。小时候,我喜欢站在雪地里,仰面等待雪花滑落唇间,品尝它的滋味。舌尖有点凉,有点麻,萦绕淡淡的清香。那种清香,与人间所有的草木花香都不同。怎么会相同呢?地上的草木都沾了尘世气息,而它没有。它是天外之花,那么新颖,那么清冽,不染凡尘。

    ⑤雪花开呀开,北风吹呀吹。挤在一起的雪花,队伍壮大,花片肥大,更像飞落的仙鹤和天鹅,或者是一群从天空迁徙而来的绵羊,毛茸茸的。它有着自己认定的方向,与水类似,从上而下。这种不思攀登的行动方式,与人多么不同。人的一生,总在算计着怎样从低处往高处走,总在谋划着征服一个又一个高度。雪花不,它的眼里只有低处的事物,与低眉俯瞰众生的佛菩萨相似。就算被风吹疼,保持倾斜的姿势,但它仍然是下沉的,换个角度落下而已。但凡大地上的一山一水、一房一舍、一草一木、一路一径,所有低处的事物,哪怕微小的尘埃,都是它亲近的目标,离哪里近就落在哪里。一片一片的信笺,渐渐连接成一整块一整块的宣纸,很大,很白。没结冰的深邃的大海,是流动的墨水,飞奔着变化莫测、多姿多彩的线条。人也是墨水,很小的一滴墨。在无垠的披着洁白盛装的大雪面前,人只是一滴淡墨,微不足道。

    ⑥一场大雪的到来,掩埋了大地上辽阔的枯萎和绝望,一切回到了清白的原点,回到了同一起跑线上。在原野上,白色的火焰,不动声色地点燃新的希望。

    ⑦在我们当地,有时也会下暴雪,雪流湍急,瀑布一样倾泄而下,大地被迅速淹没。到处弥漫着燃放鞭炮一样迸裂开来的白色烟雾,迷人眼。人们敬畏地躲进温室,劳作,或者喝茶,闲聊,把舞台留给雪。这天地间唯一的舞者,穿着古老的舞鞋,载歌载舞,衣袂飘飘。

    ⑧江河湖泊结冰了,手脚冻得紧缩在一起,伸不开,但它们体内的血管潜伏在冰层下面,并没有停止流淌。那些涌动的暗流,明显感到冰层肌肤在惊喜地颤动,一层温暖的厚厚的白雪,覆盖了它们的身体。高处与低处的草木,长青的枯败的,挺拔的匍匐的,在雪中变换着琼枝的姿态。雪有些重,压得枝条下垂,甚至断裂。但这是甜蜜的负担,它们更喜欢被雪滋养的感觉。它们借此在白色的信笺上画下自己的形状,写上一些深情的话语。

    ⑨飞鸟呢,大部分藏到安全的巢里去了,从缝隙间露出个小脑袋,赏雪。偶尔低头啄一下羽毛,再啄一下。只有喜鹊依然欢呼雀跃,我常在大雪时看到两只或三只喜鹊穿着黑白相间的衣服,喳喳叫着,掠过我十七楼高的窗口。它们经过时,快如一道闪电,我只来得及看清它们白净的肚腹,像雪那么白。我不知道,喜鹊为什么要费力地穿越风雪,觅食,还是只为展示一种力量?生命的力量。

    ⑩我外婆是这样形容大雪的:雪直堆直堆地下。没有“燕山雪花大如席”之类的比喻,很朴素,却很形象。想一想,雪大了自然就成堆了,成堆的径直落下的雪,当然就是大雪。

    ⑪外婆说这话时,我年纪还小。记忆中那时的大雪,似乎都是在晚上蹑手蹑脚潜来的,选个月黑风高夜。但我能敏锐捕捉到它们行走时细小微弱的声响,沙沙,簌簌。过一阵子,树枝、房顶和院落就都白了头,发出强烈的银白的光,反射入屋,使熄灭灯火的屋内亮如白昼。我和小弟,通常会坐在热炕头上,借着白雪赐予的比月光更亮堂的光线,玩手影游戏。白墙成了幕布,我们的十指弯曲和直立、合拢和拆分,变化出狗、兔、鹰、象、狼、羊等多种动物影像。我们为我们丰富的创造力,兴奋不已。

    ⑫一夜大雪过后,乡村被深深地埋藏,静寂而深沉。打破这种静寂和深沉、唤醒一座村庄的,先是鸡叫,接着是狗吠。醒来的狗,在雪地上团团转,拓下五瓣梅花蹄印。它饿了。可主人的家门已被积雪封堵,狗用爪子东一下西一下胡乱地刨着,连滚带爬地蹭过去,索性直起身子将冰凉柔软的蹄子搭上门板,上上下下地抓挠着。然后人的声音响起,好像一张充满生气的大网,荡来荡去,罩在村子的上空。柴火烧旺,炊烟升起,烟火让村庄在皑皑白雪中抬起头,重新热气腾腾起来。甜得流油的地瓜、金黄的玉米饼子和大白菜、萝卜条被端上了炕桌,这是冬日养人的农家饭。

    ⑬雪霁天晴,明亮的阳光在田野上奔流。雪消融成润物无声的雨水,为丰收埋下伏笔。贴近地面,你会听到葱绿的麦苗根部强健的奔跑声,但人们忘了表达对雪的感激。

    ⑭雪,是固态的雨,与雾、雹、露、霜等,同属雨族成员。《说文解字》曰:“雪,凝雨说物者。从雨,彗声。”意思是说:雪,乃凝结雨水,带给天下万物喜悦的美丽冰晶。

    ⑮带给天下万物喜悦,我喜爱这种对雪的赞美。冬若失雪,犹如花无蝶、山无泉、石无苔、水无藻、人无癖,未免单调无趣,少了活泼的兴味。

    ⑯从雪的字源可辨出,先人造字充满智慧。甲骨文的雪,字形是“羽”的中间和两边有四滴水环绕,这水滴应是雨点的象征。羽和水的组合,代表雨变成的飘落而下的纷纷扬扬的羽状物。金文的雪,是上雨和下彗的组合,表示雪是可以清扫的凝固的冰晶。篆文继承了金文字形,笔画摇曳,具有雪花飘逸的美感。

    ⑰我想,雪来自一个奇妙的世界。那个世界,我们虽无法涉足,但可以凭借想象,假设它就是高高在上的天界,远远高出我们头顶的上天。雪是上天派来送鸡毛信鹅毛信羊毛信的信使,上天那些高尚的神们,他们通过这种形式来表明善意和悲悯,来接济冬日贫瘠灰暗的人间,指派雪代替雨行使职权,恩赐大地——纯洁,润泽,收获,安详。

    ⑱下雪时,喜欢煮杯热茶捧在手心。茶是经年发酵过的熟普洱,汤色深红,味道醇厚,有岁月沉积的芳香。我的心中,也会悄然盛开清悠悠的雪花,一朵,两朵,三朵……它们让我在世俗的热情里,保持着必要的洁净、清醒和冷静。

(选自2019年03月16日《人民日报海外版》第11版,有改动)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各题。

石魂

杨建

    ①六爷是村里的能匠,神着哩。山上随意滚下的一块石子,六爷看了,都像遇见宝贝似的,原本无神的眼睛便慢慢放出光来,那张打满皱纹的脸上,就像菊花瓣一样舒展开来。他近摸摸,远瞧瞧,左量量,右敲敲。不几日,那石头就不是石头了,变成了谁家摆放着的器物——石磨、石磙、石臼、石杵、石猪槽。古朴,粗粝,简陋。

    ②六爷人很怪,别家工匠上门,得有酒伺候,他不喝人家一滴,就开工前,用一小盏酒,恭恭敬敬浇在那块要开凿的石头上。我问:“六爷,您自己咋不喝呀?”六爷不理睬我。别家工匠打家什,巴不得人家少用几年,好再雇他上门,六爷不这样,人家不小心碰坏一个角,六爷会咕哝你半天。我就说:“六爷,人家用坏了,不正好再使您的手艺嘛!"六爷还是不理睬。

    ③人怪,做出的东西就特别。石臼本是方形或圆形的,六爷却打造成树杈筑鸟窝形状,就是那简陋粗重的石磙,六爷也会在两头刻上飞禽走兽。只是这些雕刻的线条太粗糙,造型也粗劣,在我看来有点不伦不类。有一回我看着看着就咕哝了一句:“凿上这些玩意儿有何用,再怎么着,它也只是舂米磨浆呀。”六爷斜瞥了我一眼,嘴上依旧不说什么,不拿正眼瞧我。

    ④六爷因有了这一门手艺,村上无论长幼,见着都会打心眼儿里敬着叫声“六爷”,那时候村里人穷,家用的器物,尽是木匠做的,篾匠打的,石匠凿的。六爷的活儿,一年到头就满满的了。再忙,六爷也不会为赶工把活儿做粗了,我每回看到他,他都是满身尘土,石雕般的脸上滚着大颗的汗珠,不紧不慢地凿着,磨着。那姿势,曾经让我很是着迷。

    ⑤村主任看六爷手头活儿多,忙不过来,就劝他收个徒弟,六爷也不想让手艺断在自己手里,就收了一个。那徒弟脑门活络,在入了门道那会儿,东家里来了一个看风水的先生,六爷的徒弟看那风水先生耍耍嘴皮子就来钱,就问风水先生收不收徒弟呀,第二天,六爷就让徒弟收拾东西走人了。

    ⑥六爷从此再也没有收过徒弟。手上凿出这么多的石具,他已经很知足。村人们一边捣臼一边拉呱儿的场景,会让六爷露出孩子般的笑。六爷从十八岁开始学艺,锤子凿子的跟了他五十年,没停歇过一天。就是到了花锤举不高钢钎拿不住的岁数,也没有歇手的打算。只是,六爷觉得请他的东家越来越少了,他凿的东西越来越没用场了,村里丢弃的石具也越来越多了。“你六爷是不是不中用了?”六爷抬起无神呆滞的双眼,这样问我,有好多次。

    ⑦那时,我常常看到六爷站在石器旁,那些有的被置于阴暗的旮旯儿,任灰尘飞落,有的被弃于屋檐甚至露天处,凭风吹日晒,他时而深情抚触,时而愣愣发呆。好些年过去,六爷都这个样子。

    ⑧那一年,村里开始有古董贩子走动,有人竟盯上六爷凿的那些笨家伙,有的人家还真拿它卖了钱。这事很快就在村里传开了,六爷知道有人在卖他凿的石器,跳也似的扛上把锄头,横立村口,怒目圆睁,就是不放古董贩子出村,弄得买卖两家都下不了台。我看了这架势,就劝六爷:“六爷,让他们拉走吧!好歹也有人当宝贝疙瘩藏着,总比让人敲了当墙脚石好呀!”六爷这才极不情愿地挪开身子。

    ⑨随着最后一件石器被运出村去,六爷就大病一场,躺在床上半月起不了身。我六奶奶抹着泪说:“这老头,这关怕是挺不过去了!”

    ⑩病了多天的六爷,忽一日猛地从床上一弹而起,搬出他那已经锈迹斑斑的钎锤,上了南山石场。我六奶奶满脸惊慌:“这老头莫非是石魂附身了?”村里人也惊奇不解:“六爷这是要干啥去呀?”

    ⑪几天后,我上山来到石场里,看到六爷正在夕阳的余晖下,神情肃穆地挥锤凿石。他那躬身举锤凿石的姿势,在余晖里投下个硕大而凝重的身影。我在远处默默地看了好一会儿,我想,如果能把六爷这个造型凝固下来,那也是一件绝好的石艺品啊!

    ⑫十天以后,大伙儿没见到他下山来,上山寻找时,见到六爷安然地伏倒在他那尊石雕上。

    ⑬我是在后来才看到六爷那件尚未完成的石雕的。未到跟前,我就被那尊石雕惊住了,六爷雕刻的,正是我那天看到的,他在夕阳余晖下,心无旁骛挥锤雕出的造型!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各题。

清河坊

俞平伯

    ①山水是美妙的俦侣,而街市是最亲切的。我们追念某地时,山水的清音,其浮涌于灵府间的数和度量每不敌城市的喧哗。白老头儿舍不得杭州,却说“一半勾留为此湖”;可见西湖在古代诗人心中,至多也只沾了半面光。那一半儿呢?谁知道是什么!这更使我胆大,毅然于西湖以外,另写一题曰“清河坊”。

    ②我决不想描写杭州狭陋的街道和店铺,我所亟亟要显示的是淡如水的一味依恋,一种茫茫无羁泊的依恋,一种在夕阳光里,街灯影傍的依恋。

    ③我们试想:若没有飘零的游子,则西风下的黄叶,原不妨由它们哗哗自己去响着。若没有憔悴的女儿,则枯干了的红莲花瓣,何必常夹在诗集中呢?人万一没有悲欢离合,月即使有阴晴圆缺,又何为呢?怀中不曾收得美人的倩影,则入画的湖山,其黯淡又将如何呢?……一言蔽之,人对于万有的趣味,都从人间趣味的本身投射出来的。这基本趣味假如消失了,则大地河山及它所有的因果都落于渺茫了。

    ④离题已远,快回来吧!这儿名说是谈清河坊,实则包括北自羊坝头,南至清河坊这一条长街。中间的段落各有专名,不烦枚举。看官如住过杭州的,看到这儿早已恍然;若没到过,多说也还是不懂。杭州的热闹市街不止一条,何以独取清河坊呢?我因它竟铺石板不修马路,我认它为杭州街。

    ⑤哪怕它十分喧阗,悠悠然的闲适总归消除不了。我所经历的江南内地,都有这种可爱的空气。我在伦敦纽约虽住得不久,却已嗅得欧美名都的忙空气;若以彼例此,则藐乎小矣。杭州清河坊的闹热,无事忙耳。他们越忙,我越觉得他们是真闲散。忙且如此,不忙可知——非闲散而何?

    ⑥我与妻,还有娴小姐同走这条街的次数最多,她们常因配置些零星而去,我则瞎跑而已。若今天买的东西少,时候又早,天气又好,往往雇车到旗下营去,从繁热的人笑里,闲看湖滨的暮霭与斜阳。“微阳已是无多恋,更苦遥青着意遮。”我时时看见这诗句自己的影子。

    ⑦清河坊中,小孩子的油酥饺是佩弦以诗作保证的,我所以时常去买来吃。叫她们吃,她们以在路上吃为不雅而不吃,常被我一个人吃完了。油酥饺冰冷的,您想不得味吧。然而我竟常买来吃,且一顿便吃完了。您不以为诧异吗?不知佩弦读至此如何想?他不会得说:“这是我一首诗的力啊!”

    ⑧在这狭的长街上,不知曾经留下我们多少的踪迹。可是江南的风虽小,雨却豪纵惯了的,早把这一天走过的千千人的脚迹,洗刷个干净。明日的人儿等着哩,今日的你怎能不去!

    ⑨话说回来,干脆了当!若我们未曾在那边徘徊,未曾在那边笑语;或者即有徘徊笑语的微痕而不曾想到去珍惜它们,则莫说区区清河坊,即十百倍的胜迹亦久不在话下了。我爱诵父亲的诗句:只缘曾系乌篷艇,野水无情亦耐看。

(有删改)

【注】①佩弦,朱自清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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