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题

试题 试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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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题型:现代文阅读 题类:常考题 难易度:普通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小题。

    哨兵

    成征勋

        伪满洲国的讨伐队又要进山了。

        听村里人说,这中共南满省委机关报编辑部就藏在这牛毛大山的密营里,这份南满省委直属的机关报,除了发布最新的党的抗战指示,东北抗日联军在各地打击敌人的胜利消息外,还担负着另外一个任务,负责供给桓仁地区抗联战士穿的鞋子,牛毛沟的张皮匠就是做靰鞡鞋的高手。

        张皮匠做靰鞡鞋大多是用牛皮做,牛皮不够用时才用马、猪皮等。收来的皮张先要放到木头床子上用刀往下刮里子,然后把皮子放到装有石灰水的大缸里浸泡七天至半个月的时间,等把皮子上的毛泡掉了,再用清水泡,去掉皮子上面的灰尘。

        泡好的皮子是柔软的,将皮子拿出来,搁进皮罩子里,底下放入草点着,用烟熏皮子,这就是熟皮子。熟好的皮子再用太阳晒,晒成老红色,然后再用铲子蹬,刮刀刮,将老红色蹬成杏黄色,裁成靰鞡坯子,将靰鞡坯子和靰鞡脸儿缝到一起,撤出鞋楦子就做出靰鞡鞋了。靰鞡鞋缝出来是敞口的,上面有块布,叫靰鞡腰子,用铁梳子将苞米叶子梳成一绺一绺的,或者用山上的靰鞡草,塞进靰鞡鞋里,靰鞡鞋上有靰鞡耳朵,将绳子从中穿过,脚穿进鞋里后,将绳子一紧,一道一道地缠在靰鞡腰子上,既暖和又轻便。东北地区冬天时天寒地冻,大雪插裆深,没有靰鞡鞋根本就出不了门。

        张皮匠做的靰鞡鞋就是专门供应桓仁地区抗日联军的。

        这次进山的讨伐队有一百多人,带头的日军队长叫东日文信。一张驴脸上戴着一副近视镜,藏在镜片背后的目光永远是闪烁不定的。几次进山讨伐都是空手而归,他很是想不明白原因在哪里。情报上明明说的报社地点在何处何处,为什么他们一进山,抗联的人就找不到了呢?若说有人偷着给抗联送情报,就更不可能了,每次进山讨伐前,他都会在各个进山的路上布下暗哨,从来就没有看到过有人进山。

        他知道,今天进山了也抓不到抗联,但密探有情报,又不能不去。东日文信想偷个懒,让副队长带队进山找抗联,自己领着几个日本兵和伪军走进了张皮匠的家,他对中国人脚上穿的靰鞡鞋很感兴趣,想看看制作的工艺流程。

        张皮匠此时正在熏皮子,蒿子草冒出的黑烟经过烟囱“咕嘟咕嘟”地在牛毛沟的上空飘荡着。屋子里充满了沤皮子的臭味。东日文信实在受不了这个味道,让伪军把张皮匠拉到了制作间,他要亲眼看看一双靰鞡鞋是怎么做成的。

        张皮匠很有耐心,把一张皮子如何做成靰鞡鞋的制作过程详细地讲解了一遍,然后又缝制了一双鞋,把自己脚上穿着的鞋脱下来,演示如何往鞋里絮草,怎么穿。把个小鬼子看得心痒,非要用新做的靰鞡鞋自己试一下,穿上后蹦了两下高,觉得这鞋比自己穿的军靴好,一是保暖,二是轻快,军靴太沉。

        黄昏时,进山讨伐的日伪军陆续回来了,结果还是扑了个空。东日文信很不高兴,撅着驴嘴,穿着这双靰鞡鞋,也没有给钱就走了。

        张皮匠看他们走远了,熏皮子时就用苫房草了,望着牛毛沟上空飘荡的一缕缕轻柔的白烟,再看看峰峦起伏的大山深处,他露出了开心的笑。

        由于屡次讨伐不利,关东军要把东日文信送上军事法庭,东日文信不堪受辱,剖腹自杀了,他到死也没有弄明白,是谁、用什么办法给抗联报的信!

    (选自《五女山》)2016年1期,有改动)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和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
    A . 小说地方特色浓郁,写靰鞡鞋的制作工艺:泡皮、熏皮、晒皮、蹬皮、刮皮……不厌其烦,重在表现作者对东北地区这一特产的偏爱。 B . 小说开头只一句,“伪满洲国的讨伐队又要进山了”,语言简练,交代了故事发生的时代背景、敌军的行动,营造出紧张的气氛。 C . 小说张弛有度,第二自然段到第五自然段按下敌军不表,介绍张皮匠的身份及张皮匠制作靰鞡鞋的工艺,让读者松了一口气。 D . 小说叙述不动声色,善于设置悬念,而结尾处东日文信的疑惑会使读者从头重读,再次体会。
    【答案】
    (2)小说中的张皮匠具有怎样的性格特点?请结合文章简要分析。
    【答案】
    (3)小说中画线一段颇耐人寻味。请结合全文,谈谈这一段在文中的作用。
    【答案】
    【考点】
    【解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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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组卷次数:5次 +选题

  • 举一反三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各题。

    良宵

    张楚

        她刚搬到麻湾时,随行只有一只白鹅。她是王静生的远房姨妈,怎么想起要到乡下住上段时日,这才劳烦外甥在村西租了三间瓦房。

        好事的村妇们,借串门的名义在炕沿上东拉西扯。可这老太太,安静得像一只猫,也不插嘴。问她儿女几个?她说,两儿一女。问她老伴是否健在?她说,去世二十多年了。闲妇们渐渐没了兴致,不如何来往。

        那天从村西的土岗下过,见一孩子在前边跑,一帮孩子在身后追。那孩子蹽得比野兔子快,转眼就从她身边刮过,直刮到那岗上。那帮孩子呢,也就不再追,只在岗下骂个一通,才怏怏散去。老太太斜眼见那土岗上隐约探出个圆头,小心逡巡着岗下。见老太太望他,竟俯身捡起块土坷垃不偏不倚扔她额头上。老太太摸了摸额头,朝那岗上望去,孩子就不见了。午后,老太太喝了碗稀饭,猫进被窝,看电视。过堂屋传来电饭锅被揭开的滋啦声,饭菜入嗓猛然吞咽的咕咚声……她蹑手蹑脚踱到庭院,见岗上那个孩子在往外翻墙。老太太默然看了片刻回了房。

        翌日出门,买了冷鲜肉,切姜剥蒜,配了红椒、桂圆、八角、茴香,用高压锅将肉焖了。肉香四处散了开去,老太太眯眼打起盹儿来。等睁开眼,天已大黑,去过堂屋看炖的肉,明显是吃剩的。老太太竟有些隐隐的得意,方沉沉睡去。

        次日早起,坐到屋檐下晒太阳,晒着晒着有些恶心,吞了几粒药片,倒头睡起来。醒来时太阳已爬上屋檐,却发现老鹅没了。

        这老鹅,跟了她十三年,从小区门口捡的。小小一团鹅黄,谁承想竞长成偌大一只呢?儿女们是极少来的,通常只有她和它。想说话了和它唠叨两句,生气了就踹它两脚,它不记仇,依旧影子似的随着她,腻着她。

        老太太在院子四周搜寻一番,仍没得踪迹。猛然想起那孩子,心就咯噔了一下。

        那晚,她早早在过堂屋候了。果不其然孩子来了。当他在灶台上翻寻时,她一把就攥了他胳膊,问道:“是不是把鹅偷走了?”孩子点点头。她想也没想就在他后脑勺儿扇了一巴掌。“是不是把鹅给吃了?”孩子又是点点头。顺势拎了把刷锅的炊具,捋起他衣袖就抽打起来。抽着抽着便瞧得他胳膊上全是银元大小的红斑,一圈连一圈,看得心里麻麻幽幽,索性撒了他,一屁股坐在灶台上,默默盯了他半晌,摆摆手说:“你走吧,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孩子一愣,没有动,只嘟囔道:“我奶奶死了……我杀了它祭祀……”老太太不再搭理他,转身回了屋,和衣躺下。

        一躺就是两天。再次睁开眼,屋里灯怎么就亮了。炕沿上摆着副碗筷,碗里尚冒着热气,是碗疙瘩汤。香油花浮着,白鸡蛋卧着。老太太心里热了下,吸溜起来。还好,病隔了一夜就痊愈了。

        那天晚上,老太太喝完了汤。耳畔便传来谁家的收音机正在唱《春闺梦》,是张氏与丈夫王恢互诉衷肠那一场。听着听着,她不禁轻声唱将起来:去时陌上花如锦,今日楼头柳又青!可怜侬在深闺等,海棠开日到如今。

        门环偶响疑投信,市语微哗虑变生。因何一去无音信?不管我家中肠断的人。

        “咕咚”一声闷响,她才猛然梦醒,身子打个激灵,朝墙边看去,那孩子从墙头跌了下来。

        “我……我……”男孩诺诺道,“我只是来瞧瞧,你的病好了没有。那天晚上,你的头比开水还热……”老太太领男孩进屋,给他热了排骨和米饭。

        随后几日,男孩都过来共进晚餐。孩子通常只闷了头扒饭,很少动筷子搛菜。吃一阵偶然抬头,老太太便往他碗里搛一箸菜,孩子也搛了肉丁或腊肠,犹犹豫豫着往老太太碗里塞。老太太就笑。

        当日晌午刚过,王静生就来了。王静生说,关于她跟孩子的事,他听别人说了。孩子爸妈、爷爷早死了,奶奶前几天也死了。孩子的病是父母遗传的艾滋病。那晚,老太太做好了饭菜,孩子却没来。

        儿子第二天到了麻湾。老太太正在炕上收拾皮箱,儿子说:“哎,我真是白着急了,原来你已经准备回去了啊?这个礼拜日就是你寿日,香港的李老板做了你一辈子的戏迷,专门从香港飞来给你庆祝,光赞助费就掏二十万。饭店呢,就定在凯撒大酒店,省电视台要全程录像呢。”

        老太太看他一眼,抽出皮箱拉杆,拍了拍儿子的肩,就朝土岗走去。儿子一见,蹙着眉喊:“妈!出租车在村东呢!”老太太大抵聋了,只顾弯着脊背拉着皮箱朝前走。儿子小跑着过去,在母亲身后边走边絮叨:“不瞒你说,赞助费说是二十万,其实给了五十万!不就听你唱两句《春闺梦》和《锁麟囊》?人家拿你当宝,傲气值几个钱呢?”

        老太太径直走到了岗下,伸手擦了擦汗,将皮箱扔在土岗那厢,朝坡走去。这条坡不长,但是陡。老太太弯下腰身,晃晃悠悠往上爬,当眼前蓦然出现一只瘦骨嶙峋的小手时,她不禁抬起脖子瞅了瞅。当孩子的小手紧攥住她的掌心时,老太太身上忽就有了气力,手脚在瞬间就热了起来。有那么片刻,老太太确信双腿其实就踏在棉花般洁净干燥的云朵里,每向上微微跨一小步,就离天空和星辰近了半尺。

    (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小题。

    错放

    三石

        “二狗被警察抓走了!”

        村里人奔走相告,大家极兴奋,三五成群地聚集在一起,争先恐后地数落着这些年来二狗的种种劣行。

        张三说:“这狗日的,去年冬天,他带着几个人到我酒店里喝酒,酒足饭饱,钱一分不付,还耍酒疯,将我的腿都打折了。到现在还没好利索,走路还不便呢。”说罢,张三还一瘸一拐走了几步给大家看。

        李四说:“就上月,二狗在村头调戏邻村过路的一闺女,我看人家闺女吓哭了,就上前劝二狗两句。这二狗,正正反反地扇了我十几个耳光,牙都给打落了好几颗。”说罢,李四还张嘴给大家看。

        王五说:“今年春上,有一天中午,二狗翻墙到我家偷东西,恰巧被我给撞见了,他不但不跑,还耍横,操起我家的菜刀劈了我两刀。喏,疤还在这里呢。”说罢,王五把袖子捋起,露出胳膊上两条赤色的伤疤给大家看。

        ……

        夜里,不过年不过节的,村里好些人家都放了炮仗。

        别看二狗平日在村子里横行霸道,进了号子就成了酱黄瓜,竹筒倒豆子,把几年来造的孽干的坏事,一五一十地都招了,其中便包括打折张三的腿、扇落李四的牙、偷盗不成刀伤王五的事情。

        警察便到村里来调查核实。

        找到张三,张三却说:“二狗倒是隔三差五地会来我酒店里喝酒,可都是村里人,乡里乡亲的,怎么可能喝酒不付钱呢?”至于腿是如何折的,张三解释说:“那是上山砍树不小心摔了一跤,摔折的。”

        找到李四,李四也说:“没有的事,二狗这人,虽然说不正经,可也不至于光天化日之下行不轨之事,没这胆量。”至于牙是如何脱落的,李四解释说:“唉,没办法,年纪大了,牙都掉得差不多了。”

        找到了王五,王五更是一脸迷惑:“哪有这事?二狗在村里霸道不假,可借他个胆,他也不敢跟我耍横。你们打听打听,方圆几十里地,谁敢动我王五一根毫毛!”至于胳膊上的伤疤,王五笑着解释说:“这怎么会是刀疤?这是我当年做篾匠时,被毛竹片划伤的,已经好些年了。”

        警察还找了些人,但这些人都跟张三李四王五说的一样。

        二狗被关了不到一个礼拜,便被放了出来。

        于是,村里人又经常看见二狗趾高气扬走街串巷,就有人悄悄发泄对警察的不满来。

        张三说:“警察有个鸟用,二狗干的坏事多如牛毛,竟然查不出来,我看只配回家给老婆洗裤头。”

        李四说:“据说警察在村里办案的吃喝费用都是二狗家给开支的,这样能查出案子来才怪呢!”

        王五说:“二狗有人,他表舅的女婿的姑父的一个同学,在公安局当科长。你们说,有这关系,能不放人吗?”

        不过,大家也就背后发发牢骚,对二狗却是不敢造次,老远看见二狗,就躲。躲不掉的,就低声下气跟二狗打招呼。

    (原载《上饶晚报》2013年12月23日)

    阅读下面文字,完成下列小题。

    山里人

    侯发山

        周末,我和几个朋友驱车赶往靠山屯。靠山屯有一家农家乐,有不少野味。我去的次数多了,跟老板二狗熟悉。随同去的老孟,是个盖房子的,俗称房地产商,这天是他请客。刚坐下,就对老板二狗豪气十足地说:“先来盘鳄鱼肉。”

        二狗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为难地说:“老板,小店没有这个。”

        老孟眼也不瞄二狗,“啪”地一声甩出鼓囊囊的钱包:“不差钱,上。”

        二狗忙掏出烟来给我们散烟:“老板,这个真没有。不信您问侯老板。”

        “行了老孟,有那个意思就行了……来,土鸡一只,野兔一份……”二狗拿我当救星,我不能不出面。

        二狗这儿有个规矩,点菜后先交钱再上菜。我点完菜,二狗一算账,四百八。老孟从钱夹里捻出四张老人头。二狗死活不愿意,说俺是实诚人,饭菜也是实价格,没法优惠。

        老孟又抽了一张五十的。二狗还是不愿意。

        我见识过二狗的较真,劝老孟:“人家也不容易,你也不差这一星半点的,给了吧。”

        老孟没说话,又掏出一张十元的。

        “还差二十。”二狗伸着手,很执着,“都是有本钱的,俺不能干赔本买卖。”

        我看不过去,刚要掏钱,老孟见状,忙掏出一张五十的摔给二狗:“不用找了。”

        二狗也不说话,又找回老孟三十元。

        “太抠了,以后打死我也不来了。”老孟黑着脸。

        菜一道道上来了。味道嘛,也确实不错。老孟的脸色慢慢变得红润了。

        这当口来了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高声叫道:“一碗鸽子面。”二狗笑眯眯地应答着,收下了男孩递过去的一张红色的钱币。

        面条还没做成,男孩到门外边耍去了。我忍不住提醒二狗:“狗老板,你可看清楚了,他给你的可是冥币!”

        “我知道。”二狗说罢,就把团在手里的冥币撕了。

        “难道男孩的父亲是个地头蛇,惹不起?”我有点糊涂地看着二狗。

        二狗淡淡一笑:“孩子得过脑膜炎,脑子不大灵醒,经常把冥币当钱使。”

        老孟附和道:“都是有本钱的,咋说也不能干赔本买卖啊。”听口气,完全是在嘲讽二狗。

        “他也只是买碗面,没啥。”二狗不以为然。

        我由衷地说:“你这么好心,孩子真幸运。”

        二狗说:“不只是我,村里凡是开店铺的都这样对他。”

        这时,服务员刚好过来端菜,她说:“这个孩子是村长的。”

        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

        老孟放下酒杯,冷冷一笑,说:“谁说山里人老实?也会拍马屁嘛。”

        二狗真是傻蛋,居然没有看出老孟的冷嘲热讽,说:“别说吃碗面条,吃俺身上的肉俺都舍得。”

        想想也是的,谁让人家的爸爸是村长呢?二狗毕竟还受村长的领导嘛,这么一想,我也就释然了。

        “我明白了,村长在这里挂着账……行。狗老板会做生意。”老孟一副豁然明白的样子。

        “肯定这样。”在座的一个朋友同意老孟的说法。

        二狗没接我们的话茬,叹口气,说:“去年秋天的一个晚上,下起大暴雨,村长进山巡视,发现刘大爷的屋子裂缝了,忙把刘大爷背出屋子。刘大爷说他的收音机还在屋里。刘大爷孤寡一人,收音机可是他宝贝。村长就放下刘大爷,刚返回屋子,轰隆一声,屋子塌了……刘大爷在屋子前跪了整整一天。”

        我们几个人一下子都沉默了。

        临走时,老孟不声不响甩到吧台上五张老人头。

        “老板,已经算过账了,您是不是喝多了?”二狗不知如何是好。

        “这个,那个,那孩子想吃啥你就做啥……”老孟头也不回,走出了农家乐。

        半个月后,接到老孟的电话,邀我一起去靠山屯。老孟说,那个农家乐还真有点味道。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小题。

    雨夜小站

    柳青

        春雨刷刷地下着。透过淌着雨水的玻璃车窗,看见秦岭西部太白山的远峰、松坡,渭河上游的平原、竹林、乡村,百里烟波,都笼罩在白茫茫的春雨中。

        当潼关到宝鸡的列车进站的时候,小街两边的店铺已经点起了灯火。由于春汛,渭河的渡口暂时取消了最后一次摆渡,旅客们都陆陆续续进了这个旅馆或那个旅馆,只剩年轻的庄稼人梁生宝,头上顶着一条麻袋,背上披着一条麻袋,一只胳膊抱着用一条麻袋包着的被窝卷儿,黑幢幢地站在街边靠墙搭的破席棚底下。

        来这里买稻种的生宝,碰到一个难题。小伙子问过几家旅馆,连睡大炕也要两角钱。他从家乡起身时,根本没预备住客店的钱。心想:随便什么地方不能滚一夜呢?没想到眼前刷刷的春雨却把他搁在了这个小站。

        “把他的!到哪里过一夜呢?”

        站在这异乡的陌生小街上,生宝的心却回到渭河下游的稻地里去了。钱对于那里的贫雇农,是多么困难啊!起身时收集稻种钱,难着哩!其他互助组的庄稼人,要劳驾他捎买些稻种,临了却没弄到钱。本互助组有两户,也是作为组长的他先垫着。生宝心里明白:他带来了多少钱,要买多少稻种,还要运费和来回的车票。他怎能贪图睡得舒服,多花一角钱呢?

        从前,汤河上的庄稼人不知道这郭县地面有种叫“百日黄”的急稻子,秋天割倒稻子来得及种麦,夏天割倒麦能赶上泡地插秧;只要有肥料,一年可以稻麦两熟。

        任老四曾经溅着唾沫星子感激地对他说:“宝娃子!你这回领着大伙试办成功了,娃们就有馍吃了嘛!”

        “就说稻地麦一亩只收二百斤吧!全黄堡区五千亩稻地,要增产一百万斤小麦哩!生宝同志!”这是区委王书记开会时拿眼睛盯着生宝说的,生宝明白:那是希望和信赖的眼光……

        “我哪怕就在这席棚底下蹲一夜哩,也要省下这两角钱!”生宝对自己说,度过了讨饭的童年生活,十三岁就给财东家熬半拉子长工,青年时代又在秦岭荒山里混日子,他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叫作“困难”!他觉得:照党的指示给群众办事,“受苦”就是享乐。可他知道继父梁三不这么着想……

        一九二九年,生宝跟着他妈夹在衣衫褴褛的人群中,逃难到下堡村,是继父梁三的草棚屋收留了他们。梁三命运不济,接连死了两回牛,后来连媳妇也死了,再后来租不到地,连父亲留下的三间房也拆得卖了木料和砖瓦。可自从草棚屋里有了生宝母子,曾经被命运打倒的梁三,又开始创立起家业来,他操劳着、忍耐着,把希望寄托在将来。可拆掉三间房的地上长起来的榆树已经比碗口粗了,家业依旧没创起来。

        土地改革的那年冬天,梁三家分得十来亩稻地,老汉早已干瘪的身体突然就有莫名其妙的精力,见天天不亮就开始忙乱起来,但对于生宝也渐渐生出许多不满。

        看见郭振山家盖瓦房,他心里气:“你把俺生宝拉进党里头做啥嘛?你弟兄三个外头有人干事,屋里有人种地,你们积极得起啊!可俺家里的地怎弄哩?”

        听说生宝担任互助组组长,他冲到老婆跟前抱怨:“他为人民服务!谁为我服务?成天不着家,啥时才能创立咱自个儿的家业?”

        这次买稻种,老汉照旧不高兴:“谁见过汤河上割毕稻子种麦来?等碰破了脑壳后,你才知道铁是铁,石头是石头。”

        想到这,生宝觉得有必要回去后认真地跟继父做点解释工作,主要说明大家富裕的道路和自发的道路有啥不同。爷俩使足了劲种地,的确年年粮食有余,然后有力量买地。可像任老四家那样的,劳力软、娃多,离开互助组就搞不好生产,就得年年卖地。那十年八年后,老任家又和没土改一样,地全到他爷俩名下了!

        想到能改变继父的想法,生宝满脸堆起笑容,他走进一家小饭铺,要了碗汤面,然后取开棉袄口袋上的锁针用嘴唇夹住,掏出一个红布小包来,在饭桌上很仔细地打开,在那些七凑八凑来的人民币中拣出最破的一张五分票,付了汤面钱。

        踏着土街上的泥泞,生宝从饭铺跑到车站票房。划着一根洋火,观察了全部情况;划第二根洋火,选定睡觉的地方;划了第三根洋火,把麻袋在地上铺开来。头枕着过行李的磅秤底盘,生宝和衣睡下了。他想:在这里美美睡上一夜,明日一早过渭河,到太白山下的产稻区买稻种呀!

        票房外头,春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天气是凉的,可生宝心中是热的……

    (节选自柳青长篇小说《创业史》,有删改)

    【注释】互助组:指20世纪50年代,我国农业社会主义改造过程中,农民为解决各自劳动力、生产工具不足的困难,而建立的劳动互帮互助组织。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借刀记

    文娟

    秋香蹲在地上,挥舞菜刀,咚咚咚一阵剁,狠狠地,刀片从木头柄中脱出去,画了个漂亮的圆弧,差点砍着伸头缩脑的芦花鸡。芦花鸡吓得不轻,扑棱扑棱避到远处,窥视着秋香,似怪秋香故意而为。秋香呸了口:“该死的,瞅啥瞅!”

    农历四月十六,逢大集。秋香老早与一帮姐妹掰过指头,买红丝,扯绿线,画鸳鸯,描牡丹,绣几双漂漂亮亮的鞋垫子。隐隐约约中,一个念头秘不示人,这念头只敢躲在被窝里想,说出来可羞死人。

    秋香扔下木头柄,想象姐妹们嘻嘻哈哈、你推我让的快乐样,嘴巴噘得像钩子。

    天蓝蓝,蓝得像屋前的小河水;太阳红红,红得像灶膛里的火苗苗。“都怪这天!”娘说,“趁日头烈,雪里蕻统统起田,腌一大缸酸咸菜,剁一小坛干咸菜。”娘拦下攥着塑料钱包往外走的秋香,说:“抓紧剁,抓紧剁,朝怕南云涨,天色说变就变。”

    “死丫头,做啥呢?”娘端着洗衣盆,从水踏子歪歪扭扭爬上来。娘明明看见了地上孤零零的木头柄。阳光下的木头柄,圆润光滑,乌黑发亮。娘经常说,这木头柄,是当初陪过来的嫁妆。

    秋香说:“坏了,剁不成了。”

    娘说:“剁不成也得剁。”娘看看晾在屋檐上树丫间的雪里蕻,眉眼里嵌满得意,今年雪里蕻长势特别好,绿油油,胖墩墩,一棵一满怀。

    秋香说:“咋剁?”

    娘说:“去借,东宅,三婶家。”娘又往盆里浸被单。

    三婶不赶集去?”秋香问。

    “三婶不。”娘肯定。

    秋香喊过三婶喊三叔,院子静悄悄,只有老猫伸着懒腰练台步。秋香转去偏屋,一眼瞥见灶台上亮铮铮的菜刀。三婶性子躁,独独与秋香娘投机,过年时年糕合笼蒸,娘半笼,三婶半笼;扯洋布做小褂,一块料子俩人算计来算计去套着剪。

    娘说:“小心,三婶菜刀锋利。”

    秋香认起真来,干活特利索,日头掠过头顶,一坛子咸菜冒了尖尖。娘用扁担头压了压,又压了压,确信铁板样结实,方用塑料皮封了口。娘吩咐秋香还菜刀。秋香说:“这就去。”又说:“三婶家中午不开伙?怎没见寻菜刀?

    秋香喊过三婶喊三叔,院子静悄悄,只有老黑猫追着蝴蝶玩游戏。三婶家墙根儿一溜儿一溜儿凤仙花,一嘟噜红一嘟噜白,热热闹闹正艳。秋香掐了一嘟噜白色的,想了想,又掐了一嘟噜红色的,染指甲,涂脚趾,叫个美!

    日头落山时分,三婶大包小包回来了,遇着秋香娘,掏出两把馒头干。原来三婶串亲戚去了。秋香娘想提借菜刀的事,看三婶累得慌,转念晚上过去道声谢也不迟。

    三婶高一声低一声好一阵,不知道吵啥吵?秋香捧了饭碗跑过去,左邻右舍好多人捧了饭碗跑过去。三婶站在院门口,手里握着豁了口子的菜刀:“啊,把我菜刀糟蹋成这样!啊,可是把新菜刀,自家舍不得用,哪个缺爹娘少交代的,天打雷劈!”

    秋香大气不敢出,拿筷子的手哆哆嗦嗦,饭菜泼洒一地。娘跟过来,揪住秋香,小声说:回家去,死丫头,做了错事不告娘一声!”

    秋香磕磕巴巴分辩说:“不是我,保证不是我还过去时,好好的。”

    “好好的?”娘不相信。娘说:“你不愿剁,冲我来,不能糟蹋三婶菜刀!”

    薄暮中,不知谁附着三婶耳朵小声说:“是……”

    “哐当!”三婶把菜刀掼地下,盯着秋香娘俩背影:“我说呢,良心被狗子叼掉了,馒头干塞了屁股眼!”

    秋香娘老脸挂不住,退不是进不是,接腔不是不接腔又不是。

    “三婶这是骂谁呢?三婶这是冤枉人了呢!”大强拨开人群,说,“三婶啊三婶,大强给你赔莱刀来了。上晌你们不在屋,我拿了剁猪草。”大强手里握着一把明晃晃的菜刀。大强住三婶东宅,大秋香两岁,已经验上兵,马上离开家乡去部队。

    三婶愣了愣,愣的当口,三叔从地里回来了,三叔拨开人群,火急火燎冲三婶吼:“自个儿整天不着屋,不知轻重张臭嘴,去猪栏看看,下晌老母猪拱了圈,寻不着瓦刀,拿菜刀砌的墙……”

    秋香与娘刚睡下,三婶来敲窗子,说:“天气愈来愈热,年糕长了半寸毛,最后一碗,均两份,你一份,我一份,搁窗台上。”

    夜里,秋香做了个梦,梦见自己买了红丝,扯了绿线,画了鸳鸯,描了牡丹,绣了一双漂漂亮亮的鞋垫子。鞋垫子塞进大强背包时,秋香的脸皮像大强胸前的大红花,红彤彤,红彤彤。

    (选自《金山》2019年第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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