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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题 试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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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型:现代文阅读 题类:常考题 难易度:困难

黑龙江省七台河市一中2019-2020学年高一下学期语文期中试卷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后面各题。

喝晃汤

江岸

    无论如何,大过年的,总得让老婆、孩子高高兴兴吃上一顿猪肉,一家人总得围在一起热热闹闹包一次饺子!

    可是,有一年,快过年了,周全明还没有想好,怎样弄到过年要吃的那几斤猪肉。有十多年了吧,他家就没有杀过年猪。黄泥湾这十几户人家,虽然不是家家户户每年都杀年猪,但多数家隔个三年两载也要杀一头。整个湾子十多年没杀过年猪的,只有周全明一家。他上有偏瘫老娘,下有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他和老婆两人在生产队挣工分,粮食都不够吃,还能吃猪肉?他家年年向集体借粮,才不至于挨饿。

    好在黄泥湾有一个老辈子传下来的习惯,没有杀年猪的人家,可以向杀年猪的人家赊一块肉来吃,等到自己家杀年猪了,再还上就是了。每一年,周全明点头哈腰地从别人手里接过称好的猪肉,满面笑容地说,今年吃你家的,明年吃我家的。这句话,被他重复说了十多年。后来,他再开口赊肉的时候,要么热脸贴了人家凉屁股,人家干脆不理睬他,要么他赊五斤,人家只肯给三斤,而且还是猪后裆处的囊囊膪

    周全明几乎欠了整个湾子所有人家的猪肉,今年找谁借呢?找谁借,都难以启齿。他到姐姐家串门,他姐不忍心,悄悄塞给他五元钱,对他说,你到公社食品站去买几斤猪肉,给娘和孩子们过年吃吧。

    周全明攥紧五元钱,手心里汗津津的,走到食品站的时候,竟将一张钞票都捂湿了。食品站却排着一个长龙似的买肉的队伍,他只好站在队尾,焦急地看着案板上的半扇猪肉被一点点肢解,一点点被人买走。

    突然,一个年轻人径直走到肉案前,也不言语,卖肉的赵师傅却挥刀砍下一一大块好肉,递给年轻人。

    我们排半天队了,凭什么他不排队?

    还讲不讲先来后到……

    人群里响起纷乱的抗议声。

    赵师傅叭一声把刀砍在肉案上,双手往腰间围裙上一叉,傲慢地说,他是我儿子。谁喊我一声爹,我也给他砍一块肉!

    大家顿时沉默下来。

    周全明慢慢走到肉案前,对着赵师傅响亮地喊了一声,爹!

    赵师傅愣了,所有等待买肉的人都愣了。

    周全明不由分说,从肉案上拔起刀,砍下一块好肉,拎起来,大步流星地走了。

    分田到户那一年,周全明家田地分得多,打下的粮食堆积如山。他家不仅能吃饱饭了,而且过年要杀年猪了!还要请众乡邻喝晃汤。

    黄泥湾人把猪血叫做猪晃子,杀了年猪,往往要开一两桌席面,把每家家长请来坐席,俗称喝晃汤,席上的主菜就是猪肉、猪肠、猪心肺、猪血放在一起的乱炖,就是晃汤。另外还要给每家每户送一海碗炖好的晃汤。这种杂烩为什么不叫别的名字,而叫晃汤,可能和猪血最廉价有关。这应该是一个乡间的谦词。

    喝晃汤这天,周全明家少有地热闹起来。

    酒至半酣,有人笑道,老周,你家的猪拱进萝卜地里了吗?

    还有一个更促狭的人,竟然踢了一脚桌下抢吃骨头的狗,对着席面说,睁开你的狗眼看看,够不够人吃的?你们还想抢?

    虽然是开玩笑,但是周全明的脸立马红到了耳根。他讪笑着,吱吱唔唔地说,俺家欠大伙儿十多年的肉账呢,还清以后,一头猪就剩下头蹄和下水了。明年一定让大家吃个痛快,保证一块萝卜不兑,全炖好肉。

    你还让我们等到明年?我看见你家厨房里还挂着一块好肉呢,怎么不炖上?肯定是留到过年自己吃吧!有人不依不饶。

    周全明解释道:这块肉,是留下来还给公社食品站卖肉的赵师傅的。

    赵师傅已经退休了。

    当周全明敲开他家大门时,他问,你找谁?有事吗?

    周全明毕恭毕敬地说,我就找您,今天专门过来还几年前借您的猪肉。说着,双手递过猪肉,深深鞠了一躬,转身走了。

    赵师傅接过沉甸甸的猪肉,死活想不起来周全明是谁,更想不起来自己何时借给他这么一大块猪肉。

(选自《2017中国年度作品微小说》,有删改。)

[注]①囊囊膪[口语nāngnāngchuài]猪胸腹部肥而松的肉。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
A、小说融入民俗、民风,过年赊肉、杀年猪后请“喝晃汤”的传统,体现出了黄泥湾独有的乡土气息,具有鲜明的地域特色。 B、周全明还清了肉账,还请乡亲们喝晃汤,却因为汤里肉少萝卜多,被乡亲开玩笑而很不好意思,他还是没有拿出厨房的那块好肉。 C、小说具有很强的时代感,食品站排着长龙似的买肉队伍,人们争购猪肉的场面真实反映了那个物质匮乏的时代特点。 D、结尾“沉甸甸的肉”照应了前文“砍下一块好肉”,意味深长,此时“沉甸甸”的不仅仅是猪肉,更是为了突出周全明的感激之情。
(2)、小说中的周全明有哪些性格特点?请简要分析。
(3)、“喝晃汤”的情节在文章后半部分才出现,作者却以此为题,请结合作品分析其原因。
举一反三
阅读《女歌手》选段,完成后面的题。

    小船在岸上碰了一下,发出隐约可闻的响声,停住了。父亲走进水里,捏住一只桨架,把船推上去一点,然后把烟蒂扔进水里,把盖尔卡从船头里抱出来,裹在棉背心里,捧在两只手上,沿着木梯级向小木屋走去。

    有时,盖尔卡醒过来含含糊糊地问:

    “我们已经到家了吗?”

    “到了,到了。睡吧,女歌手。”父亲说着把她更紧地贴在自己的身上,她则把细小而又香甜的暖气呼向他的胸脯,他真想说:“你是我的小心肝,你是我的小宝贝!没有你,我会怎么样呢?……”

    可是他不会把这句话说出来的,而仅仅停在陡岸上,嘶哑地清了一阵子被甜丝丝的愁绪哽住的喉咙,把女儿紧贴在自己的身上,仿佛害怕单独留在这黑沉沉的夜色当中,留在黑黝黝的河流上空。在这条河上稀稀拉拉地闪现着航标的灯光,远处的某个地方传来了桨叶的击水声和拖轮的排气声。

    “轮船在行驶,”父亲轻轻地说,同时倾听着自己的声音,“女儿,它正在看你点的灯光,所以不会在黑暗中迷失方向的……”

    她就是在那儿——在航标工的小木屋里长大的。她把父亲也葬在那儿,与母亲并排地葬在一个绿草如茵的小山冈上。现在她在一个挺大的机关里工作,坐在一块绘图板的后面。有时候一出神,她就会轻轻地忧伤地唱起歌来:

    心上人啊,你要去哪儿,要去哪儿啊?……

    这时,设计科的同事们就从桌子、描图纸、绘图板上抬起头来,不时地含笑打量着这位白皙的、不知何故总是默默无言和忧郁的姑娘。很少有人了解她从前生活得如何,在哪儿长大的,在想些什么。

    傍晚,她经常走到堤岸上去,把双肘支在栏杆上,望着河流,凝视着那些与铁浮桶连在一起的自动闪光航标,目送播放着欢快的乐曲和灯窗通亮的轮船,等待着某种东西。她等待着:有朝一日这些轮船中的一艘会驶到她的跟前来,把她随船载去,把她带到想停靠的那个地方去。也许,在那儿,在黑幕中,闪烁和燃烧着那盏惟一的灯光,它是富有生气的、温暖的,她想念它,想念得如此长久而又有耐心。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后面题目。

什么是锁

何君华

    嘴唇就要裂开的时候,旅行者突然发现牧民阿拉坦乌拉家的毡房没有上锁。

    水壶里早已没有一滴水,要不是渴得实在难以忍受,旅行者是不会有失礼貌地闯进牧民阿拉坦乌拉家的。旅行者一推开门就发现炉子上有一壶还冒着热气的奶茶,他犹豫了一下,但是很快他就把茶壶拎了起来,像刚跑了一千里戈壁的老马一样一口气把奶茶喝了个精光。

    旅行者在桌上放下二十块钱,又觉得不妥,还是觉得应该等主人回来。

    这一等就是一天。

    阿拉坦乌拉带着他的羊群跑到遥远的乌日更草场去了,直到天完全黑下来才慢悠悠地回了家。

    旅行者听见屋外的动静,连忙起身走了出来。旅行者抱歉地说:“老大爷,实在对不起,我见你家没有锁门,冒昧闯了进来,请你原谅。”

    阿拉坦乌拉并不理会旅行者的解释,自顾自把羊群赶进羊圈。

    旅行者以为主人生气了,只能像一棵秋天的马连草一样局促地站在那里。

    等安顿好羊群,主人终于说话了:“什么是锁?”

    旅行者这才发现,主人的门上根本没有锁。

    主人的话让旅行者彻底震惊了。这简直令人难以置信,人类已经走到21世纪,竟然还有人不知道什么是锁。旅行者试图给主人解释一番什么是锁,但是他马上陷入了困境,他发现给一个没见过锁的人解释什么是锁无异于给一个没见过马的人解释什么是套马一样困难。他只能勉强解释说,锁是一种工具,把它安在门上别人就进不来,只有用钥匙才能把它打开。一把锁只有一把钥匙,一把钥匙只能打开一把锁。

    主人马上摇了摇头:“那怎么行?那肯定不行。”

    旅行者说:“那怎么不行?那样的话别人就进不来了呀。”

    “那怎么能行呢?那路过的牧民们口渴了就没有水喝了呀。万一碰到风雪天,上哪里找马奶酒暖身子去?累了上哪里休息?”主人不解地问旅行者。

    原来,主人房门大开就是为了方便像旅行者这样的口渴者进来“偷”水喝呀。

旅行者无言以对,更加无地自容。

    “我们早晨从东边出发出去放牧,到了晚上则从西边回来,中间要走很远的路,不饿不渴不疲乏是不可能的,铁打的汉子也不可能。”阿拉坦乌拉比画着说。

    “为什么不从同一个方向回来呢?”旅行者不解地问。

    “成吉思汗说,我们不能在同一天内两次践踏同一片草场。长生天赐给我们辽阔的草原,是赐福给我们,不是用来糟践的。”

    主人生起了火,问旅行者:“年轻人,在这里住一晚吧?”

    “好。谢谢!”旅行者兴奋地说,又补了一句,“打搅了。”

    吃晚饭的时候,旅行者还是不甘心——阿拉坦乌拉老人怎么能没见过锁呢?这简直太让人难以置信了,于是问道:“你们这里所有的牧民都不上锁吗?就不怕东西被偷?”

    “为什么要偷呢?每一个哈丹巴特尔草原的蒙古人都有手有脚啊。”主人不解地反问。

    “可是你不怕别人进来把你的东西吃光喝光?”

    “我也会吃光别人的呀。我今天跑了趟乌日更草场,就在那里饱餐了一顿。”主人哈哈大笑。看起来,他对今天的伙食很满意。

躺    在阿拉坦乌拉老人家暖和的床上,旅行者失眠了。旅行者万万没想到草原上的牧民们竟然不知锁为何物,用阿拉坦乌拉老人的话说——门只是用来抵御风寒而不是用来防贼的,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第二天早上告别阿拉坦乌拉老人,旅行者又不甘心地走了几户牧民家,结果真的像老人说的那样,每一户都是家门洞开!

    旅行者彻底被眼前的场景震撼了。很快,旅行者写的游记《哈丹巴特尔草原上的奇迹》就发表在了全国发行量最大的旅游月刊《旅游者》上。一时间,更多的旅行者像蜜蜂一样涌向了哈丹巴特尔草原。

    旅行者再次来到哈丹巴特尔草原已经是一年以后的事情了。这回他看到了更加令人震惊的场面——家家户户都上了锁!

    他迫不及待地找到阿拉坦乌拉家,想弄明白这一年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阿拉坦乌拉老人家里竟然也上了锁——一只油绿的梅花挂锁在阳光下分外刺眼。

    “刚开始是朝克图家的茶壶丢了。很快,哈斯额尔敦家传了三代的雕花马鞍也丢了。”中午时分骑马归来的阿拉坦乌拉老人无奈地说,“我的皮靴也丢了,马镫也丢了。”

    “家家户户都上了锁。这不,我只好骑马走这么远的路回家吃饭。”老人不高兴地说。

    此刻正是哈丹巴特尔草原上的星期二午睡时刻,旅行者没有一丝困倦,但是比任何时候都要口干舌燥。他有一股打人的冲动,但是终于什么也没做。他只是孤独地站在那里,像一个永恒的忏悔者。

(选自《微型小说选刊》2015年第2期)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题。

梦里有你

    罗威刚要出门,接到一个电话:“罗威啊,我是李台阳。好,我马上就过来。”

    罗威想:和李台阳这么多年没联系了,自己刚升职,莫不是……

    门铃响了,门开处,伸进一个乱蓬蓬的脑袋,一只黑色的塑料袋子“嗵”地放在地板上。罗威说:“是台阳啊,快请进。”

    坐在沙发上,罗威递烟给李台阳。李台阳抽出一支,凑在鼻子上闻闻,说:“罗威,你混得不错啊。”

    “听说你要来,特地去超市买的。”罗威用打火机给他点烟。

    李台阳嘻嘻一笑,放下烟,说:“那么破费干吗?我早戒了,那东西耗钱。”

    罗威说:“那就吃些水果吧。”

    李台阳也不客气,抓了个苹果,边吃边环顾房子,说:“你这房子够气派啊。”

    罗威说:“我是‘负翁’一个,现在每月还在还房贷呢。”

    李台阳说:“你们夫妻俩都是白领阶层,这钱来得容易,债也还得快。哪像我们,能吃饱饭,不生病,孩子上得起学,就上上大吉了。”

    罗威想,这像是要借钱的开场白吧。他说:“是啊,现在,谁都活得不容易。”

    李台阳说:“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打小就知道,你将来肯定比我活得有出息。”

    罗威说:“哪里哪里,也是混口饭吃吧。”

    李台阳正色道:“你这样说就不对了,人要知足,对吧?”然后,又开起玩笑:“你可不要犯错误啊。”

    两人聊起童年时的事儿,说到小时候的邻居谁离婚了,谁出国了,谁还是那么一副臭脾气,一聊聊到快中午,李台阳还是没说他来的目的。

    罗威说:“台阳,咱们去外面馆子吃吧,边吃边聊。”

    李台阳说:“今天肯定不吃了,我答应老婆回家吃饭的。”仍然继续刚才的话题。

    罗威见他一直不提正事,又没有走的意思,想到自己下午还有个会,又不好意思催促,心里便有些七上八下起来,心想可能李台阳不好意思自己提出来,便说:“台阳,你还在摆地摊吗?不如找个固定的工作,做保安什么的,收入也比那强啊。”

    李台阳说:“我不喜欢做保安,我倒是想过自己租个门面,这样总比被城管赶来赶去强。”

    罗威说:“城管大队的人我倒是认识,你今后有什么麻烦的话,我可以帮忙。”

    李台阳拍了一下罗威的肩膀,说:“兄弟,有你这句话,说明我没有白惦记你。十多年了啊,你还是这般热心肠。好,我高兴,真是高兴啊。”边说边站了起来。

    罗威说:“吃了饭再走。”

    “老婆还在家等着我呢。好,我走了啊。”

    听着李台阳“嗵嗵”的脚步声一路下去,罗威低头看了看地板上的黑袋子,打开来一看,原来是自己小时候最喜欢吃的鱼籽干。

    罗威不知说啥好,忽然觉得自己特俗。

    楼梯口又传来“嗵嗵”的脚步声,好像是李台阳的。罗威想:可能刚才他没勇气说出口,就冲这一袋子鱼籽干,不管他提啥要求,自己一定想办法。

    打开门,果然是李台阳,尴尬的脸上都是亮晶晶的汗珠。他不好意思地说:“你们这个小区像个迷宫,我绕来绕去总找不到大门。”

    罗威说:“瞧我这粗心,应该陪你下楼去的。”说着,便和李台阳下了楼。走到楼下,李台阳去开自行车锁,那辆车和李台阳一般灰不溜秋、尘头垢面。

    罗威问:“你是骑车来的?”他知道李台阳住在西城,从那骑车到他这儿,起码要一个小时。

    李台阳说:“是啊,骑惯了。”

    罗威说:“台阳,你有啥困难只管开口,我能帮的一定帮你。”

    李台阳说:“没啥事,就想来看看你。”

    罗威说:“多年咱都没联系了,你今天上门一定有事。你只管说,别开不了口。”

    李台阳看看罗威,似下了决心说:“我说出来你可别生气。”

    见罗威点头,李台阳说:“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见你得了重病,很多人都围着你哭。这一醒来,我心里就七上八下的,连地摊都不想摆了。知道你混得好,我也不想打搅你了。可这梦搅得我难受,连我老婆都催我来看看你,看你气色这么好,我就放心了。唉,梦呗,我这人还真迷信。”

    罗威的眼睛红了,他一把抱住李台阳,说:“兄弟。”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后面的问题。

西溪的晴雨

郁达夫

    西北风未起,蟹也不曾肥,我原晓得芦花总还没有白,前两星期,源宁来看了西湖,说他倒觉得有点失望,因为湖光山色,太整齐,太小巧,不够味儿。他开来的一张节目上,原有西溪的一项;恰巧第二天又下了微雨,秋原和我就主张微雨里下西溪,好教源宁去尝一尝这西湖近旁的野趣。

    天色是阴阴漠漠的一层,湿风吹来,有点儿冷,也有点儿香,香的是野草花的气息。车过方井旁边,自然又下车来,去看了一下那座天主圣教修士们的古墓。从墓门望进去,只是黑沉沉,冷冰冰的一个大洞,什么也看不见,鼻子里却闻吸到了一种霉灰的阴气。

    把鼻子掀了两掀,耸了一耸肩膀,大家都说,可惜忘记带了电筒,但在下意识里,自然也有一种恐怖、不安和畏缩的心意,在那里作恶,直到了花坞的溪旁,走进窗明几净的静莲庵堂去坐下,喝了两碗清茶,这一些鬼胎,方才洗涤了个空空脱脱。

    游西溪,本来是以松木场下船,带了酒盒行厨,慢慢儿地向西摇去为正宗。像我们那么高坐了汽车,飞鸣而过古荡、东岳,一个钟头要走百来里路的旅客,终于是难度的俗物。但是俗物也有俗益。你若坐在汽车座里,引颈而向西向北一望,直到湖州,只见一派空明,遥盖在淡绿成阴的斜平海上;这中间不见水,不见山,当然也不见人,只是渺渺茫茫,青青绿绿,远无岸,近亦无田园村落的一个大斜坡,过秦亭山后,一直到留下为止的那一条沿山大道上的景色,好处就在这里,尤其是当微雨朦胧,江南草长的春或秋的半中间。

    从留下上船,回环曲折,一路向西向北,只在芦花浅水里打圈圈;圆桥茅舍,桑树蓼花,是本地的风光,还不足道;最古怪的,是剩在背后的一带湖上的青山,不知不觉,忽而又会得移上你的面前来,和你点一点头,又匆匆的别了。

    摇船的少女,也总好算是西溪的一景;一个站在船尾把摇橹,一个坐在船头上使桨,身体一伸一俯,一往一来,和橹声的咿呀,水波的起落,凑合成一大又圆又曲的进行软调;游人到此,自然会想起瘦西湖边,竹西歌吹的闲情,而源宁昨天在漪园月下老人祠里求得的那枝灵签,仿佛是完全的应了,签诗的语文,是《庸风·桑中》章末后的三句,叫做“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矣”。

    此后便到了交芦庵,上了弹指楼,因为是在雨里,带水拖泥,终于也感不到什么的大趣,但这一天向晚回来,在湖滨酒楼上放谈之下,源宁却一本正经地说:“今天的西溪,却比昨日的西湖,要好三倍。”

    前天星期假日,日暖风和,并且在报上也曾看到了芦花怒放的消息;午后日斜,老龙夫妇,又来约去西溪,去的时候,太晚了一点,所以只在秋雪庵的弹指楼上,葫磨了半日之半。一片斜阳,反照在芦花浅渚的高头,花也并未怒放,树叶也不曾凋落,原不见秋,更不见雪,只是一味的晴明浩荡,飘飘然,浑浑然,洞贯了我们的肠腑。老僧无相,烧了面,泡了茶,更送来了酒,末后还拿出了纸和墨,我们看看日影下的北高峰,看看庵旁边的芦花荡,就问无相,花要几时才能全白?老僧操着缓慢的楚国口音,微笑着说:“总要到阴历十月的中间;若有月亮,更为出色。”说后,还提出了一个交换的条件,要我们到那时候,再去一玩,他当预备些精馔相待,聊当作润笔,可是今天的字,却非写不可。老龙写了“一剑横飞破六合,万家憔悴哭三吴”的十四个字,我也附和着抄了一副不知在哪里见过的联语:“春梦有时来枕畔,夕阳依旧上帘钩。”

    喝得酒醉醺醺,走下楼来,小河里起了晚烟,船中间满载了黑暗,龙妇又逸兴遄飞,不知上那里去摸出了一枝洞箫来吹着。“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倒真有点像是七月既望,和东坡在赤壁的夜游。

一九三五年十月二十二日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小题。

画家

马晓红

    高速公路在山间蜿蜒几十公里,满眼都是大大小小的山。高低起伏,浓淡相间,宛如一幅山水画。

    我就在这山沟沟里爬了十几年,“爬”进了县城的中学,“爬”进了省城的大学,“爬”进了大都市的高楼大厦。

    工作近十年,整天忙忙碌碌,却总觉得前路很是迷茫。整天对着灰蒙蒙的天冷冰冰的楼真真假假的网络,有时会不免会想起家乡的青山碧水野果父老乡亲。

    暮春,请了几天假,回家探望一下老父亲,顺便“思考人生”。

    汽车越过一道山梁,眼前豁然开朗,山下就是生活过六年的县城。

    但眼前的县城却不是记忆中的样子了。

    在我记忆里,说是县城,也就两横一竖三条街,街窄房矮树多。每天早读,总是伴着鸡鸣狗吠开始。早读完,跑到街尾买两根油条还能跑回来上第一节课。

    现在,撞进我眼里的,俨然一个发展中的现代化城市。

    宽阔大气的广场,周围矗立着十几幢高楼大厦。四五条宽阔的水泥路,以广场为起点,向四周延伸。路两旁,是一排排新建的高高矮矮的大楼。远处,还有高高的塔吊在云端旋舞。白云的间隙,隐隐约约露出些青绿色。

    走到广场中央,想好好打量一下这座新城,却被一个老人吸引住了。

    老人身着长袍,满头白发,面前撑着画架,专注地在画布上涂抹着。

    夕阳穿过远山,穿过高楼,落在老人身上,泛起一层淡淡的金黄。

    看老人如此专注,我也不忍打扰,就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他画画。

    画的内容很是奇怪——

    眼前,高楼耸立,尘土飞扬。身边,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画布上,却是青山巍然,苍松挺立,绿水环绕,茅舍俨然。

    老人有时抬头看看高楼,低头画上一棵古树;有时对着柏油路凝视良久,在河面描上几圈涟漪;有时观察匆匆的路人,在田间添上几个农夫……

    良久,老人搁下画笔,后退两步,欣赏自己的作品。

    只见田间阡陌交通,河面白鹭翻飞。一叶渔舟,漂于青山碧水之间。船尾立一老人,青衣白发,弯腰摇橹,河面水波微起,游鱼相伴。船头坐一老妇,红裙青丝,手挽竹篮,篮中红荷初绽,娇艳欲滴。

    仔细一看,那老人的衣着神态,赫然就是画家自己。

    突然,我在画上看到了自己:田间小路,布衣草鞋,戴笠荷锄,牵一头褐色水牛,驻足欣赏路边绿油油的水稻和彩蝶似的蚕豆花。

    “老人家,你画的是……”看眼前的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画的就是这里。”他在稻田旁添上一棵杏树,“几十年了,变化太大,有些东西也记不清了,只能靠想像了。”

    “那画里的人……”我迟疑了一下。

    “划船的是我,摘荷花的是我妻子,田埂上牵牛的人就是照你的样子画的。”老人笑了笑,“我妻子一直向往这样的田园生活,但直到去世都……我现在带她回来了,可惜家乡变了……”

    “你就是南山先生吧!”我去年参观过他的画展。他的山水油画带着浓浓的中国风,画展的主题就是“自然和谐,天人合一”。

    他不置可否,开始收画架。

    “我也是这里的人,家就在那边的山里。”我指指远处的群山。

    老人停了手,看着我。

    “我也好几年没回来了,变化太大了!”我看着眼前的大厦,“整天对着灰蒙蒙的天,冷冰冰的楼,挺怀念家乡的山水,可现在……”

    “社会总要发展的嘛!”老人继续收拾画架,“不过……”

    “总是破坏了才知道补救!”我指指周围,“你看,这小小的山城都还在不断扩张。”

    “是该觉醒了!”画家抬起头,背起画架,慢慢远去了。

    天色尚明,去广场中心大厦看看,给老爸买点东西吧。

    大堂正在布置图片展,宣传城市建设的成就。一张名为“伟大启航”图片上,县长站在挖掘机前,建筑师一手拿着规划图,一手指着远方的群山。

    图片下的文字说明,介绍了这个驰名中外的建筑设计师,赞扬他“感恩故里”“回报乡梓”。

    那个建筑师,赫然就是广场上那位老画家——南山先生。

(选自《玉融文学》2018年第1期)

现代文阅读Ⅱ

桃花蝴蝶

刘诗伟

我七岁时,脑子里搁了一幅图景:祖母坐在桃树下,桃花灿烂,祖母如土。半个多世纪,无数繁花在眼前流走,每当我停望绚丽,总会看见坐在桃树下的祖母,漫天花瓣为她飘零。

那棵桃树生长在我们老家的台坡口。春天,一树粉红的桃花遮云蔽天。祖母坐在柴垛旁的矮椅上,睡着了,花白的头发蒙一层桃花筛落的光斑。她的藏青棉袄泛白,颜色接近柴草;皮肤干皱,已然融入三寸小脚下泥土的灰黄与安宁。一片花瓣闪闪飘下,一只白蝴蝶飞在祖母和桃花之间。

我背着书包出了堂屋,看见桃花、祖母与蝴蝶,不由愣住了。那景象让我迷狂而惊异。但我没有叫祖母,正要悄悄离开,不料,祖母喊了一声我的乳名,我即刻停下,笑嘻嘻地向祖母走去,在她膝前蹲下,把头递给她。她抬手摸过我的头顶,熟练地在我的额头亲吻一下,说:“记得,下回莫忘了。”

原来,在桃花下打盹的祖母是那只蝴蝶,在飞……

我七岁那年,祖母六十五岁。隔壁家的杨奶奶说,她见过祖母的年轻,那时,祖母刚嫁过来,一张鹅蛋脸,粉白红润,抹过油的黑头发用木簪绾在后脑勺,两只小脚走起路来像铁杵一样咚咚咚地敲在地上。

那片花瓣在空中闪闪飘下,让人联想到蝴蝶的由来:祖母头上的木簪换成了一枚蝴蝶银簪。

祖父带我去过姑爷爷家,我在那里见过这枚银簪。姑爷爷住在两里外的珠玑街上,膝下无儿无女,房屋的门楣上挂着“光荣烈属”的牌子。他们是一对怪老头,分明乐意坐在一起,可坐在一起又很少说话。姑爷爷从内衣口袋取出一枚银簪,放到祖父面前。那银簪是一只蝴蝶,祖父对姑爷爷说:“留着吧,总是个念想。”姑爷爷回应:“我这身体怕是扛不了多久,拿去给嫂子,我也落心。”接着两人都不说话,碰一下杯,不说话,再碰一下。离开时,祖父把银簪又放在姑爷爷座位前的桌上。

正月初二,姑爷爷来我家拜年,后来我知道,这是延续姑奶奶在世的礼俗。他来了,照例在堂屋的方桌上放一盒茶。然后,他走到祖母面前,拿起祖母的一只手,把银簪放在祖母手里。祖母一看,连忙大呼:“这使不得!”姑爷爷捏住祖母的手,说:“嫂子,它陪了我几十年,也让它陪陪你。”祖母再看那银簪,眼泪就哗啦一下奔涌而出。

祖母坐在桃树下,蝴蝶在她和桃花之间飞。祖母为她头上的蝴蝶银簪哭泣过。家里大人一直没给我们小孩子讲祖母哭泣的缘由,那哭泣的背后是一座静穆的山。

一天,我看见祖母身上歇了许多桃花,手里正抚摸着那枚银簪。我蹲下,祖母就告诉我:蝴蝶银簪是姑奶奶的陪嫁,姑奶奶叫刘春桃,十八岁出嫁,不满十九岁就成了烈士,祖母就在家门口栽了一棵小桃树……我听到这里,呆望着无边春天的深处。

桃树上的桃子成形了,阳雀子飞来啄桃子,祖母啾啾地驱赶。阳光照耀,祖母脑后的蝴蝶闪闪烁烁。

祖母还沉浸在从前没有回来,叹息一声说:“你的姑奶奶不满十九岁,像一朵桃花儿,又像一只蝴蝶。”我问祖母:“姑奶奶怎么闹革命的?”祖母说:“跟大姑奶奶学的。”我问:“还有大姑奶奶?”祖母说:“大姑奶奶走得更早,蝴蝶银簪就是她留给小姑奶奶的陪嫁。”我问:“大姑奶奶怎么走的?”祖母吻我的额头,让我快去上学。

到我七岁时,小姑奶奶已牺牲三十四年。往事中的大姑奶奶、小姑奶奶凝固在那段时空……那是充满血色的岁月,祖母不讲,外人只能简略讲述:大姑奶奶在武昌上学,因为闹革命被奸细告发,让敌人捉住砍了头,但找不着尸首。有人说是好心人把她埋了,可大雪纷飞,不断覆盖,坟墓在哪儿呢?小姑奶奶不知什么时候成了党的地下通讯员,被“白匪”刺死在桃树下,躺在血泊中……

现在时间又过去半个多世纪,祖母早已去世,我的记录也只能如此简略。时间让繁密过往成为简史,尽管我童年时不断用想象填补那些故事。只是,这种想象反过来又常常加重对于过往的怀想。

当年,隔壁杨奶奶跟祖母是说私心话的朋友,祖母每次生病,她都守在祖母的床边;她说她来生也做祖母的邻居。她讲过一句话:“晓得历史的人值得敬重。”我从来没有发现这句话的别的出处。父亲出生后,湾子里的人送米送鸡蛋;祖父送父亲读私塾,先生不收钱;父亲学医,先生倒付工钱。

祖母极瘦。晚上她坐在竹床边,弯成一道弧线,可以清晰看见前胸、两肋和后背的骨头。我不晓得别人的祖母是不是这样,但记得父亲说过:祖母是一个不幸的母亲,他是祖母的第六个孩子,前面五个都死了,最大的不满两岁。为什么?不单因为穷,娘吃不饱没奶水,娃儿病了买不起药;主要是为了两个小姑子,她们都是孩子,祖母要照顾她们闹革命。我看着祖母头上发亮的银簪,想起祖母必须摸过她的孙儿们的头才让他们离开……那里有祖母如花如蝶的岁月。

我一生沉迷于那幅图景:祖母坐在桃树下,桃花灿烂,祖母如土,一只白蝴蝶在祖母和桃花之间飞。

为什么是桃花与蝴蝶?在祖母的年代,平原上草木芜长,唯有这两样是世间罕有的绽放与娇艳,是生命的密语,是离世的安魂曲……它们那么轻盈而亲切,让人永远无法全然抵达和拥有。

祖母去世后,我在她的坟头栽下一棵小桃树,隔年便开出灿烂的花。

(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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