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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题 试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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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型:现代文阅读 题类:模拟题 难易度:困难

天津市红桥区2019届高三下学期语文第一次模拟考试试卷

阅读下面的文章,完成各题。

说“冬”

富丽

    四季更迭,岁月流转,在经历了春的烂漫、夏的热烈、秋的浓情之后,我们又将迎来冬的凛冽。“春花秋月杜鹃夏,冬雪皑皑寒意加。”冬的意象之于我们,总是伴随着白雪、严寒。然而,“冬”字最初的含义,却跟冬天并无关联。

    “冬”在甲骨文中写成 等形状,像是在丝线或绳索的两头各打一个结,表示两个端点。因此,文字学家们普遍认为,“冬”是初表示终结、终了等意思。例如马王堆汉墓帛书《老子》:“飘风不冬朝,暴雨不冬日。”大意是说,暴风不会持续一早上,暴雨不会持续一整天。在这里,“冬”表示的就是终了、贯穿始终的意思。

    顺便插一句,在绳索上打结这种做法跟远古时代的结绳记事有关。据《周易·系辞下》记载“上古结绳而治”,在文字产生以前,“结绳”是人们用以计数或者记录重大事件的一种原始方法。不只在中国,世界各地的不同民族都曾使用过类似的方法。而在汉字中,除了“冬”以外,十,廿,卅等字很可能也都保留了结绳记事的印记。比如说“十”,有一种观点认为,它最初就是用在绳子上打一个结的方式表示数字“十”。

    “冬”字本来的意思是终结、终了,而冬季是一年四季中的最后一个季节,也是一年的末尾,因此,当四季的概念产生以后,“冬”这个字形就被用来表示“冬季”了。许慎《说文解字》中所言“冬,四时尽也”,显然针对的是“冬”作为季节名称的用法,而非它的最初含义,这一点值得注意。

    “冬”被用作季节名称之后,人们在原字形上添加“糸”构成“终”字,以表示“终结”的意思。正因为如此,在有的版本的《老子》中,“飘风不冬朝,暴雨不冬日”中的“冬”被直接写成了“终”。

    当“冬季”成为“冬”的基本含义之后,其字形也沿着这一脉络继续发展。“冬”的金文形体中增加了“日”,像是“日”被覆盖住了,意味着阳光不太温暖,借以强化“冬”的含义。而“冬”的小篆字形,则去掉了“日”,在下面增加了 是“冰”的早期写法。水凝结成冰是冬季的特征之一,在字形中加“冰”显然是为了进一步强化“冬”的季节特征。再往后发展,楷书字形“冬”下面的两个点儿就是由“冰”演化而来的。

    “冬”的字形虽然经历了一个多变且有趣的发展过程,然而,不得不说,它的意思和用法却如同北方冬季的景色一样单一。随着它作为拟声词表示击鼓或敲门等声音的用法被“咚”所取代,现在的“冬”基本上只保留了“冬季”这样一个单纯的含义。不过,从我国古代诗文来看,人们对冬季的认识和看法却并不单一,因而有了从不同角度对冬天的称说方式。

    古人把冬季的三个月,即孟冬、仲冬、季冬全称“三冬”。因此,“三冬”常常被用作冬天的代称。例如杜甫曾在《遣兴五首》中用“蛰龙三冬卧,老鹤万里心”抒发自己老当益壮的豪情壮志。冬日里天地间一片清寒的景象,因此,冬天又有“清冬”之称。唐代王维在《赠从弟司库员外絿》一诗中所写“清冬见远山,积雪凝苍翠”,是在积雪覆盖的冬日远山中,看到了润泽和勃勃生机。

    如果说,“三冬”“清冬”还能让人一眼看出跟冬天在意义上的关联的话,那么,“北陆”一词就不那么直观了。“北陆”原本指的是太阳在冬天的方位,后来被用来代指冬天。例如唐代王季则《鱼上冰》:“北陆收寒尽,东风解冻初。”冬寒将尽,冰雪开始消融,自然界孕育着生机。除此之外,冬天还有九冬、玄序、岁余等诸多别称。

    通过古人描写冬天的诗句我们可以看出,在人们的认识中,冬季的严寒固然使生存环境变得恶劣,但同时也为自然界的万事万物提供了养精蓄锐、蓄势待发的条件和时机。

    英国诗人雪莱的著名诗句“如果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在我国广为人知。诗人以季节作喻,提醒在黑暗和困境中奋斗的人们要对美好的未来抱有希望。与之有异曲同工之妙的是,早于雪莱一千多年,唐代吕温就曾在《孟冬蒲津关河亭作》一诗中写道:“严冬不肃杀,何以见阳春。”只有经历了严酷的冬天,才能迎来春光明媚,这是人类千百年来体悟出来的自然之道和处世哲学。唯有不惧挫折,不屈不挠,勇往直前,才能到达梦想的彼岸。

(选自《月读》2017年第11期)

【附录】“冬”字的字形演变

甲骨文:     金文:     篆文:     隶书:冬    简化字:冬

(1)、下列对文章的理解与赏析,不正确的一项是(    )
A、文章由冬给我们的直观印象入手引出“冬”最初意义的话题,既婉转又紧扣标题。 B、作者两次引用《老子》中的相同句子,是为说明“冬”由最初意义到今义的变化。 C、作者善用联想手法,由“冬”的最初意义想到“十,廿,卅”等字,增强文化色彩。 D、文章引述雪莱和吕温诗句为“说‘冬’”话题的结语,有暗示、升华主题的作用。
(2)、“冬”最初的意思和它后来的意思,二者间的相似性特点是什么?“冬”字意义演变过程属于汉字六书的哪一种?请简要分析这一过程。
(3)、请根据文意说明,“冬”的字形所经历的发展过程是怎样“多变且有趣的”?“冬”的意思和用法却“如同北方冬季的景色一样单一”的原因是什么?
(4)、文章多处引述我国古代诗人的诗句,请分类概括他们各自对“冬”的感受。作者这样构思体现了怎样的匠心?
举一反三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文题。

论凑趣

徐懋庸

法国文豪巴塞尔在一本小书上,当使用“知识阶级”这一概念的时候,特地声明:“知识阶级——我是以此称思想的人们,不是以此称知趣者,吹牛者,拍马者,精神利用者。”

“知趣者”即善于凑趣的人的意思。凑趣,吹牛,拍马,精神利用,这四种都是所谓“二丑艺术”。但在技术上,一和四两种要难得多,运用得好,成功较易,运用得不好,碰壁也较易。而且这两种艺术家的身份,也比吹牛家、拍马家要高得多。因为吹牛、拍马不过分明是一个势利的奴才的工夫。但凑趣家和精神利用家,却颇像一个绅士,在主子门下,是称为“宾客”的。

我现在只来说一说凑趣。

要从凑趣家中,举出一个典型来,我以为最好是举杨修。文士传说他“少有才学思干”,《世说新语》盛称他的“捷悟”。但实际上,他的才学思干,他的捷悟,不过做了曹操的下酒物,他一生的效力,就在凑趣上。曹操在自己的“相国门”上,题了一个“活”字,他马上就叫人把门拆去重造,唯他知道“王正嫌门大”。曹操在一盒食物上写了一个“合”字,他马上就吃,唯他知道“公教人啖一口也”。那时候连曹操也有“我才不及卿”之叹,别人当然要“服其辩悟”了。不料,最后一次关于“鸡肋”事件的凑趣,他却大大碰了壁,连性命都碰掉了。凑趣只宜于平时,倘在军国大事上也乱凑起来,是免不了贻误的。在这方面,曹操所亲信的乃是典韦、许褚之类。但曹操竟至于把这个凑趣者杀掉,则其霸辣处诚然是个大花面。

时至今日,凑趣的情形,大有变动了。因物质上的便利,凑趣者可以不必当着主子的面,只要在报章杂志上发表一些文字,也有被赏识的希望。

然而,主子固然高兴有人凑趣,但在实际上,他们信用的还是另一种人。就是在更古的古代,有食客三千人的孟尝君,后来不是觉悟了“鸡鸣狗盗之徒”更合于实用么?

这样看来,凑趣家的运气,似乎是向来就不很发旺的。据我想来,这不发旺的原因,第一,就是他们只会凑趣;第二,是他们要给自己留身份,不及拍马家吹牛家那么痛快,因而使主子也觉得他们的臭架子俗不可耐。

《世说新语》中还有这样一个故事:一向很有声誉的范玄平,因处世爱用权术往往错失良机。他失掉官职后,便去投奔大司马桓温。桓温当时正想招揽起用不得志的人才,以期胜过朝廷。所以此时范玄平远道来投奔自己,桓温格外高兴;而范玄平虽是来投奔桓温,可又怕人家说他趋炎附势,有损名声,便说:“我虽然有心拜见长官,也正巧我有个儿子葬在这里,特意前来看望一下。”桓温听了,大失所望。

这种作态,实在是“二丑艺术”的精髓。可惜桓温也是个大花面,所以竟不屑意,使范先生扑了一个空。

原来,“二丑艺术”,是只好骗骗扮公子哥儿的小丑的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小题。

玻璃

贾平凹

    约好在德巴街路南第十个电杆下会面,去了却没看到他。我决意再等一阵,踅进一家小茶馆里一边吃茶一边盯着电杆。旁边新盖了一家酒店,玻璃装嵌,还未完工,正有人用白粉写“注意玻璃”的字样。

    吃过一壶茶后,我回到了家。妻子说王有福来电话了,反复解释他是病了,不能赴约,能否明日上午在德巴街后边的德比街再见,仍是路南第十个电杆下。第二天我赶到德比街,电杆下果然坐着一个老头,额头上包着一块纱布。我说你是王得贵的爹吗,他立即弯下腰,说:我叫王有福。

    我把得贵捎的钱交给他,让给娘好好治病。他看四周没人,就解开裤带将钱装进裤衩上的兜里,说:“我请你去喝烧酒!”

    我谢绝了。他转身往街的西头走去,又回过头来给我鞠了个躬。我问他家离这儿远吗,他说不远,就在德巴街紧南的胡同里。我说从这里过去不是更近吗,老头笑了一下,说:“我不走德巴街。”

    他不去德巴街,我却要去,昨日那家茶馆不错。走过那家酒店,玻璃墙上却贴出了一张布告——昨天因装修的玻璃上未作标志,致使一过路人误撞受伤。

    敬请受伤者速来我店接受我们的歉意并领取赔偿费。

    我被酒店此举感动,很快想到王有福是不是撞了玻璃受的伤呢,突然萌生了一个念头:既然肯赔偿,那就是他们理屈,何不去法院上告,趁机索赔更大一笔钱呢?我为我的聪明得意,第二天便给王有福打电话,约他下午到红星饭店边吃边谈。

    红星饭店也是玻璃装修,我选择这家饭店,是要证实他是不是真的在酒店挂伤的。他见了我,肿胀的脸上泛了笑容,步履却小心翼翼,到了门口还用手摸,证实是门口了,一倾一倾地摇晃着小脑袋走进来。

    “我没请你,你倒请我了!”他说。

    “一顿饭算什么!”我给他倒了一杯酒,他赶忙说:“我不敢喝的,我有伤。”

    “大伯,你是在德巴街酒店撞伤的吗?”

    “你……那酒店怎么啦?”

    “这么说,你真的在那儿撞的!”

    “这……”

    老头瓷在那里,似乎要抵赖,但脸色立即赤红,压低了声音说:“是在那儿撞的。”一下子人蔫了许多,可怜得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这就好。”我说。

    “我不是故意的。”老头急起来。“我那日感冒,头晕晕的,接到你的电话出来,经过那里,明明看着没有什么,走过去,咚,便撞上了。”

    “你撞伤了,怎么就走了?”

    “哗啦一声,我才知道是撞上玻璃了.三个姑娘出来扶我,血流了一脸,把她们倒吓坏了,要给我包扎伤口,我爬起来跑了。我赔不起那玻璃呀!”

    “他们到处找你哩。”

    “是吗?我已经几天没敢去德巴街了,他们是在街口认人吗?”

    “他们贴了布告……”

    老头哭丧下脸来,在腰里掏钱,问我一块玻璃多少钱。

    我嘿嘿笑起来。

    “不是你给他们赔,是他们要给你赔!”

    “赔我?”

    “是赔你。”我说,“但你不要接受他们的赔偿,他们能赔多少钱?上法院告他们,索赔的就不是几百元几千元了!”

    老头愣在那里,一条线的眼里极力努出那黑珠来盯我,说:“你大伯是有私心,害怕赔偿才溜掉的,可我也经了一辈子世事,再也不受骗了!”

    “没骗你,你去看布告嘛!”

    “你不骗我,那酒店也骗我哩,我一去那不是投案自首了吗?”

    “大伯,你听我说……”

    老头从怀里构出一卷软沓沓的钱来,放在桌上:“你要肯认我是大伯,那我求你把这些钱交给人家。不够的话,让得贵补齐。我不是有意的,真是看着什么也没有的,谁知道就有玻璃。你能答应我,这事不要再给外人说,你答应吗?”

    “答应。”

    老头眼泪花花的,给我又鞠了下躬,扭身离开了饭桌。

    我怎么叫他,他也不回头。

    他走到玻璃墙边,看着玻璃上有个门,伸手摸了摸,没有玻璃,走了出去。

    我坐在那里喝完了一壶酒,一口菜也没吃,从饭馆出来往德巴街去。趁无人理会,我揭下了那张布告:布告继续贴着,只能使他活得不安生。顺街往东走,照相馆的橱窗下又是一堆碎玻璃,经理在大声骂:谁撞的,眼睛瞎了吗?

    我走出了狭窄的德巴街。

(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小题。

秋天的怀念

林中洋

    清晨上班的路上,车子堵在了桥头。桥下,易北河水在刚刚升起的朝阳下缓缓流过,河滩上,天空中,无数的大雁起起落落。过去,我每看见大雁,就会想起千山万水之外的故乡;现在,我会想起已经在天国里的母亲,大雁在天上飞,应该离她更近一些。

    我很早就想写一篇关于母亲的文章,却迟迟动不了笔,原因好像很复杂其实却又很简单,因为母亲,是每个人曾经的全部天空,在这个天空里,有绚丽的彩霞,也有密布的乌云;有雷鸣电闪,也有雨后的长虹,我不知道从何说起。

    母亲很晚生我,所以,我从来没见过她十分年轻时候的样子,但是中年之后的她,仍旧有着白皙细腻的皮肤,头发烫得一丝不苟。在那些物质并不富裕的岁月里,母亲虽然衣着朴素却从不失讲究,裤子总是熨得笔挺,后来我知道,她从小女孩的年纪就喜欢黑色的衣服,黑色,对她而言是选择,不是将就。

    我的外公是亨得利钟表眼镜行的经理,家境殷实,所以我的母亲从小不必为生计或是家务操心,但是她却有一双巧手,她会织各种花色的毛衣。每年初秋,母亲都会把我们去年已经穿小了的毛衣拆掉,混上新的毛线重新织就。她曾经用我的旧牛仔裤给我的吉他做了一个套子,记得当年所有见过这个套子的人都顽固地认为这么精致的东西只可能是买的。母亲是南方人,虽然在北方长大,却保留了南方人的口味,做菜总是要放一点糖,过年的时候,母亲都会早早买好了糯米、黑芝麻和猪油,用一只小石磨把糯米合着水细细地磨成浆,她做的宁波汤圆,晶莹剔透如珠玉,里面的馅子隐约可见,一口咬下去,香甜酥糯,满口留香。这个味道对我来说,就是母亲的味道。

    我小的时候非常怕黑,厉害的时候即使开着灯睡觉也不踏实,于是我就会跑到父母的房间去,要求睡到他们俩中间,母亲张开手臂,我的脸一枕到她柔软的臂膀上,就会毫无悬念地立刻睡着。随着我渐渐长大,只要半夜站在父母床前,父亲就会叹口气然后抱起枕头睡到我的小床上去。我那时还经常生病,有次问母亲我会不会就要死了,她哈哈大笑,说你放心,要是你得了什么治不了的病,我肯定比你先死!我听了就平静下来,好像只要有母亲防着,我连死都不必怕了。

    母亲是物理老师,她的学校离家很远,每天都早出晚归,晚上还经常要批改作业或考卷。那时候只有周日是休息日,这一天就不可避免地成为洗衣服和打扫卫生的时间,所以退休之前,母亲的脾气有时会很暴躁。到了我的青春叛逆期,我和母亲之间会时不常地硝烟弥漫,激烈的时候,我宁愿物理考不及格也不去找母亲答疑,最后干脆进了文科班,彻底不用再学物理。那个时候,我总觉得母亲不理解我,不在乎我,后来想想,我自己那时也真够混账的。

    我很年轻就去国离家,每次在机场离别的时候,母亲都等到她以为我看不见了时才偷偷转身暗自哭泣,我远远地看见她擦眼泪的样子,都会肝肠寸断,其实,我何尝不是这么爱你呢!妈妈!只是我说不出来!现在我说出来了,却是在你永远也听不见的时候。

    秋天,是思念的季节。母亲也是在一个深秋的中午离开了我们,每看到雁群从头顶掠过,我都会想,为什么有些大雁往南飞,有些却向北飞,它们到底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不管怎样,如果你们遇见我的母亲,请给我带个信儿,告诉她我想念她,天堂里如果很冷,请告诉她不要害怕,因为,我会把她放在心里最温暖的角落。

(选自《散文》2017年第1期)

阅读下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张爱玲

    禄兴衔着旱烟管,叉着腰站在门口。雨才停,屋顶上的湿茅草亮晶晶地在滴水。地下,高高低低的黄泥潭子,汪着绿水。水心里疏疏几根狗尾草,随着水涡,轻轻摇着浅栗色的穗子。迎面吹来的风,仍然是冰凉地从鼻尖擦过,不过似乎比冬天多了一点青草香。

    禄兴在板门上磕了磕烟灰,紧了一紧束腰的带子,向牛栏走去。在那边,初晴的稀薄的太阳穿过栅栏,在泥地上匀铺着长方形的影和光,两只瘦怯怯的小黄鸡抖着粘湿的翅膀,走来走去啄食吃,牛栏里面,积灰尘的空水槽寂寞地躺着,上面铺了一层纸,晒着干菜。角落里,干草屑还存在。栅栏有一面磨擦得发白,那是从前牛吃饱了草,颈项发痒时磨的。禄兴轻轻地把手放在磨坏的栅栏上,抚摸着粗糙的木头,鼻梁上一缕辛酸味慢慢向上爬,堵住了咽喉,泪水泛满了眼睛。

    他吃了一惊——听见背后粗重的呼吸声,当他回头去看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禄兴娘子已经立在他身后,一样也在直瞪瞪望着空的牛栏,头发被风吹得稀乱,下巴颏微微发抖,泪珠在眼里乱转。他不响,她也不响,然而他们各人心里的话大家看得雪亮。

    瘦怯怯的小鸡在狗尾草窝里簌簌踏过,四下里静得很。太阳晒到干菜上,随风飘出一种温和的臭味。

    后天的早上,鸡没有叫,禄兴娘子就起身把灶上点了火,禄兴跟着也起身,吃了一顿热气蓬蓬的煨南瓜,把红布缚了两只鸡的脚,倒提在手里,兴兴头头向蒋家走去。

    黎明的天上才漏出美丽的雨过天青色,树枝才喷绿芽,露珠亮晶晶地,一碰洒人一身。树丛中露出一个个圆圆的土馒头,牵牛花缠绕着坟尖,把它那粉紫色的小喇叭直伸进暴露在黄泥外的破烂棺材里去。一个个牵了牛扛了锄头的人唱着歌经过它们。

    蒋家的牛是一只雄伟漂亮的黑水牛,温柔的大眼睛在两只壮健的牛角的阴影下斜瞟着陌生的禄兴,在禄兴的眼里,它是一个极尊贵的王子,值得牺牲十只鸡的,虽然它颈项上的皮被轭圈磨得稀烂。他俨然感到自己是王子的护卫统领,一种新的喜悦和骄傲充塞了他的心,使他一路上高声吹着口哨。

    到了目的地的时候,放牛的孩子负着主人的使命再三叮咛他,又立在一边监视他为牛架上犁耙,然后离开了他们。他开始赶牛了。然而,牛似乎有意开玩笑,才走了三步便身子一沉,伏在地上不肯起来,任凭他用尽了种种手段,它只在那粗牛角的阴影下狡猾地斜睨着他。太阳光热热地照在他的棉袄上,使他浑身都出了汗。远处的田埂上,农人顺利地赶着牛,唱着歌,在他的焦躁的心头掠过时,都带有一种讥嘲的滋味。

    “杂种畜牲!欺负你老子,单单欺负你老子!”他焦躁地骂,刷地抽了它一鞭子,“你——你——你个杂种的畜牲,还敢欺负你老子不敢?”

    牛的瞳孔突然放大了,翻着眼望他,鼻孔涨大了,嘘嘘地吐着气,它那么慢慢地,威严地站了起来,使禄兴很迅速地嗅着了空气中的危机。一种剧烈的恐怖的阴影突然落到他的心头。他一斜身躲过那两只向他冲来的巨角,很快地躺下地去和身一滚,骨碌碌直滚下斜坡的田陇去。一面滚,他一面听见那涨大的牛鼻孔里咻咻的喘息声,觉得那一双狰狞的大眼睛越逼越近,越近越大——和车轮一样大,后来他觉得一阵刀刺似的剧痛,又咸又腥的血流进口腔里去——他失去了知觉,耳边似乎远远地听见牛的咻咻声和众人的喧嚷声。

    又是一个黄昏的时候,禄兴娘子披麻戴孝,送着一个两人抬的黑棺材出门。她再三把脸贴在冰凉的棺材板上,用她披散的乱发揉擦着半干的封漆。她那柔驯的战抖的棕色大眼睛里面塞满了眼泪;她低低地用颤抖的声音告诉:“先是……先是我那牛……我那会吃会做的壮牛……活活给牵走了……银簪子……陪嫁的九成银,亮晶晶的银簪子……接着是我的鸡……还有你……还有你也给人抬去了……”她哭得打噎——她觉得她一生中遇到的可恋的东西都长了翅膀在凉润的晚风中渐渐地飞去。

    黄黄的月亮斜挂在烟囱,被炊烟薰得迷迷濛濛,牵牛花在乱坟堆里张开粉紫的小喇叭,狗尾草簌簌地摇着栗色的穗子。展开在禄兴娘子前面的生命就是一个漫漫的长夜——缺少了吱吱咯咯的鸡声和禄兴的高大的在灯前晃来晃去的影子的晚上,该是多么寂寞的晚上呵!

(节选自《张爱玲文集》)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小题。

窗前的树

张抗抗

    我家窗前有一棵树,那是一棵高大的洋槐。

    洋槐在春天,似乎比其它的树都沉稳些。杨与柳都已翠叶青青,它才爆发出米粒大的嫩芽:只星星点点的一层隐绿,悄悄然绝不喧哗。又过了些日子,忽然就挂满了一串串葡萄似的花苞,又如一只只浅绿色的蜻蜓缀满树枝——当它张开翅膀跃跃欲飞时,薄薄的羽翼在春日温和的云朵下染织成一片耀眼的银色。那个清晨你会被一阵来自梦中的花香唤醒,那香味甘甜淡雅、撩人心脾,却又若有若无。你寻着这馥郁走上阳台,你的身子为之一震,你的眼前为之一亮,顿时整个世界都因此灿烂而壮丽:满满的一树雪白,袅袅低垂,如瀑布倾泻四溅。银珠般的花瓣在清风中微微飘荡,花气熏人,人也陶醉。

    便设法用手勾一串鲜嫩的槐花,一小朵一小朵地放进嘴里,如一个圣洁的吻,甜津津、凉丝丝的。轻轻地咽下,心也香了。

    槐花开过,才知春是真的来了。铺在桌上的稿纸,便也文思灵动起来。那时的文字,就有了些轻松。

    夏的洋槐,巍巍然郁郁葱葱,一派的生机勃发。夏日常有雨,暴雨如注时,偏爱久久站在窗前看我的槐树——它任凭狂风将树冠刮得东歪西倒,满树的绿叶呼号犹如一头发怒的雄狮,它翻滚,它旋转,它战栗,它呻吟。曾有好几次我以为它会被风暴折断,闪电与雷鸣照亮黑暗的瞬间,我窥见它的树干却始终岿然。大雨过后,它轻轻抖落树身的水珠,那一片片细碎光滑的叶子被雨水洗得发亮,饱含着水分,安详而平静。

    那个时刻我便为它幽幽地滋生出一种感动。自己的心似乎变得干净而澄明。雨后清新的湿气萦绕书桌徘徊不去,我想这书桌会不会是用洋槐树木做成的呢?否则为何它负载着沉重的思维却依然结实有力。

    洋槐伴我一春一夏的绿色,到秋天,艳阳在树顶涂出一沫金黄,不几日,窗前已是装点得金碧辉煌。秋风乍起,金色的槐树叶如雨纷纷飘落,我的思路便常常被树叶的沙沙声打断。我明白那是一种告别的方式。它们从不缠缠绵绵凄凄切切,它们只是痛痛快快利利索索地向我挥挥手连头也不回。它们离开了槐树就好比清除了衰老抛去了陈旧,是一个必然,一种整合,一次更新。它们一日日稀疏凋零,安然地沉入泥土,把自己还原给自己。他们需要休养生息,一如我需要忘却所有的陈词滥调而寻找新的开始。所以凝望一棵斑驳而残缺的树,我并不怎样的觉得感伤和悲凉——我知道它们明年还会再来。

    冬天的洋槐便静静地沉默。它赤裸着全身一无遮挡,向我展示它的挺拔与骄傲。或许没人理会过它的存在,它活得孤独,却也活得自信,活得潇洒。寒流摇撼它时,它黑色的枝条俨然如乐队指挥庄严的手臂,指挥着风的合奏。树叶落尽以后,树叉间露出一只褐色的鸟窝,肥硕的喜鹊啄着树叉喳喳欢叫,几只麻雀飞来飞去飞到阳台上寻食,偶尔还有乌鸦的黑影匆匆掠过,时喜时悲地营造出一派生命的气氛,使我常常猜测着鸟们的语言,也许是在提醒着我什么。雪后的槐树一身素裹银光璀璨,在阳光还未及融化它时,真不知是雪如槐花,还是槐花如雪。

    年复一年,我已同我的洋槐过了六个春秋。在我的一生中,我与槐树无言相对的时间将超过所有的人,这段漫长又真实的日子,槐树与我无声的对话,便构成一种神秘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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