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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题 试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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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型:文学类文本阅读 题类: 难易度:普通

四川省宜宾市叙州区2024-2025学年高三上学期语文一诊模拟考试试卷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过梁

马加

从涞源到察哈尔的大道,呈现着异样荒凉的景象。凝结的薄冰破碎了,枯黄的马兰草被践踏得面目全非,羊粪露出在雪的外面,水成岩的石子上涂抹了斑斑的烂泥,仿佛有一列长距离的军队刚从这里走过。

孙林注意着路上的现象,无论是一颗土粒或是一根草。他企图从任何物体的表面上找出可以证明的痕迹。他迫切地需要知道在两点钟前是否有队伍从这里经过,因为抗联司令员给他一道紧急的命令,要他把刚刚离开的一个大队追回来。

孙林的耳轮很大,平滑的额角,看起来没有精神的石灰色的眼球,老是盯在一个地方,一分钟也不会转动一下。这个人就有个长处,他肯对自己的工作负责,送信时跑得脚板生出大饼厚的僵皮,他向来不对谁抱怨一句。

道路崎岖得不能骑马,可是丢开马以后,更觉得身体难以支持下去。他四肢瘫软无力,头昏脑乱。显然是急行军和夜里没有睡眠的结果。他的意识里浓重地潜伏着疲惫。他想到他会消失最后的挣扎力而倒在路旁,也许因为寒冷而得到可怕的结果。他的思想近于混乱,但是有一种力量还能支持他继续前进,那便是对革命工作所发生的热情。

雪花从甸子梁最高的山尖上抖撒下来,带着一种附着力,吻合在低矮的甸坡的茅屋上。孙林悄悄地走到一家院里,在马槽的附近,碰见一个贩麻的老头子,正用扫帚扫着落在麻捆上的积雪。他告诉了孙林关于部队通过甸子梁的事情。

“你是在梁上碰见队伍的?”孙林望着村外一片白茫茫的山峰,问着老头子。

“有些队伍已经下梁了,有些队伍在雪里滚……”这老头子没有说完,又贪馋地把烟管插进嘴里去。孙林的脚尖刚刚触到了雪块,一种莫名的战栗震撼着神经末梢,仿佛他的感觉器官触到冰柱上了一样,血管也要凝结起来,他在那雪块上揉了两下,没有说一句话。

不知道是受了老头子的影响,还是自己打不定主意,孙林跟老头一道走进屋里。“我从来没有走过这鬼地方!”他不耐烦地跺了一脚。

“除了五台山外,甸子梁是周围八九百里最冷的地方。每年七八月都要冻死人。从甸坡到甸子梁还有五里地。到梁上地就平了,风也大了,雪也深了。中间三十里没有人家,假如你的火力不足,到半路上就冻完蛋了!”

老头子想起了舒适一下自己的身体,解开皮袄,拢起火。把葫芦里的烧酒倒在一只青鹅羚碗里,快活地呷了一口,然后把酒碗递给青年人:

“同志,烘烘肚子吧!”

“我们军队不准喝酒。”孙林想起了部队的纪律,皱一皱眉。

“你不喝酒,过梁的时候会冻死你的!”老头子叫着。他的红沙眼燃烧得有些肿了,闪烁着火花:“我成了习惯啊,过梁就要喝酒。”

孙林走到外面去,雪还是下着,拴在石槽上的骡子跑到马棚的门口,雪落在它的头上,它一次又一次不安地闪着耳朵。孙林很长时间地望着天空。他知道雪不会停下来。而山上的路又被雪掩盖住了,辨认出道路的痕迹是很困难的,天气是这样寒冷,就算是狗和麻雀也应该都躺在自己的窝里。似乎整个世界上不会有人再冒险地走路,也没有人愚蠢地和无情的严寒开玩笑。

他快快地回到冰冷的房子里,靠着锅台,失望地瞧着老头子的下巴。

“今天不能过梁吗?”

“梁上有三不过,你不知道吗?”老头子反问,他好奇地望着孙林的两只耳朵,“过梁有过梁的规矩,阴天下雪不过梁,赶早贪黑不过梁,单身汉不过梁。”

“我今天……”孙林的面孔变得苍白起来。

“你今天不能过梁!”

老头子斩钉截铁地回答说,摇着头,又喝了一口酒。老头子伤感地咳嗽着。缄默了一会儿,突然,发酒疯一样摇着孙林的胳膊。“咳咳!你们八路军真是能吃苦呀,希望老天爷睁开眼睛。”老头子的同情使孙林感到难过,每当想起任务,他的思想立刻陷入被谴责的不安状态。

他霍然站起身子,背起马枪,踏着门板踉跄地跑到外面,老头子惊讶地望着他坚决的表情,扑灭地上的火,也随着走到外面。

“老天爷留你在这里过夜的。”

“不!我要过梁去!”孙林冷静地回答说。风雪吹开了他的薄薄的棉衣,他的身子已经被风雪吹打得摇抖不定。

“过梁去……你疯了么?”老头子惊骇地抓着孙林的胳膊,摇了两摇。

“我要……”孙林没有说出他所要说的话,望着前面雄伟的山峰,一种热望从他的心底燃烧起来。

“同志,你过梁会冻死的!”老头子同情地恳求着。

孙林没有听从老头子的话,背起马枪,勇敢地向着山顶走去。五分钟后,他变成一团雪块滚进茫茫的乱苍山里面了,只有洁白的雪地上残留着脚印的痕迹,没有多久,又被雪花掩盖住了。

两天以后,抗联在涞源打了一个胜仗,老头子从甸坡赶着骡子回了家,在烧坏敌人汽车的战场上,他又碰见了那个年轻的通讯员,他坚毅的表情里愈发显露出青春的健康,对着汽车的碎铁片发着微笑,仿佛有什么快乐事情一样,只是左部脸上冻掉了一只耳朵。

1941年7月作于延安

(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
A、文中孙林对如何完成任务感到焦急,因担心无法完成任务而产生不安心理。 B、孙林的眼睛“看起来没有精神”“老是盯在一个地方”,体现出他疲惫而无助。 C、通过对路上异样的荒凉景象的细致观察,孙林能够确认,自己的队伍刚从此经过。 D、老头子对孙林最终的决定感到惊骇又同情,表明老头子能理解孙林的急切,只是担心他这样过梁会死掉。
(2)、下列对小说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
A、小说中除了对任务进行描写之外,还实写了骡子、狗和麻雀等动物,意在通过动物在严寒中的表现衬托主人公不畏严寒,坚持过梁的形象。 B、小说中“梁上三不过”的说法,既是当地民众生活经验的总结,也是老头子认为孙林不能过梁的原因,又从侧面突出了孙林决定过梁的决心。 C、小说中写孙林“变成一团雪块滚进茫茫的乱苍山里面了”,运用了比喻的手法,表现主人公的性格特征,使小说的主题也更好地凸显。 D、小说末尾写孙林虽然冻掉了左耳却面露微笑,表现他在胜利完成任务后的喜悦和满足,与前文所叙老头子好奇地望着他的两只耳朵相照应。
(3)、小说多处写“雪”,结合文本分析有何作用?
(4)、小说题为“过梁”,却并未具体描述主人公过梁的过程,这样写有什么效果?
举一反三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各题。

一副从城里来到乡下的麻将

余清平

    你是一副麻将,产于羊城的一家高端娱乐用具公司,因此,你爱大城市,爱繁华,爱热闹。可是,事与愿违,你被帅哥买了去送给他住在乡村的父亲。

    你记得那天帅哥买下你,虔诚地将你装进包里。当时,你的世界只有一个色调——黑。

    等你看到阳光的时候,你却想哭,太陌生,太寂静,这是啥地方?你看看四周,没有汽车,没有霓虹灯晃到心里的七彩光亮,房子是新建的,但没装修。原来,你被送到了一个小山村。

    你有了新主人,是一个老人。他虽然背驼、腰弓、头发白,但有着帅哥的影子。你眯着眼想了想,便猜到他是帅哥的父亲。这个帅哥,竟然将你当成礼物送给他乡下的老父亲。你哭你闹!你一点办法也没有,于是你慢慢地学会了安静,更学会了与老人对视。

    老人的眼睛有些浑浊,但你一眼就看出他那浑浊里有无限的思念和忧郁。你知道他肯定是想儿子。

    老人很喜欢你,天天抱着你说,我崽是个孝顺的崽,给爸买麻将,有了麻将,日子就不难挨了。崽,你在那边好好打工,房子装修需要钱,你娶屋里(老婆)也需要钱,爸一个人过得去,别挂念爸。

    这一刻,你才理解了帅哥,也原谅了他,现在的年轻人也不容易啊。

    相处的时间长了,你说,我们来带点彩头吧,干玩,一点味儿也没有。

    老人对你说,不能玩大的,那是赌博,就玩一二三,崽说过小玩怡情。老人开始是一个人玩,几天后,就觉得不过瘾,就对你说,这带彩的还真得四个人玩才有意思。老人一拍脑壳说,哦,那就喊郝才、老木和刘婆过来,一起玩。

    老人拿着一个木炭,在桌子上边写边对你说,这里坐着的是郝才,前年就死了,享清福去了;这里坐着老木,这家伙去城里与他崽一起过了;这里是刘婆,刘婆最喜欢打麻将,以前经常去别的村子找人玩,那次不知怎么就跌倒了,就去了,现在我有了麻将,这婆子却不在了。

    你看见老人的眼睛湿湿的。老人在最后一方写了一个“我”,说这方就是我。老人又在每一方放了八十块零钱,说老伙计们,八十块,够了,能输光八十块的,那你就够背的,活该。

    你看着老人围着桌子转起圈来。一开始,老人玩得有滋有味,不论是谁和牌,他都很开心地笑,特别是他自己自摸时,居然常常玩得忘记吃饭。你看着也乐。有一次,老人手气太背,五十块差不多输光了。你看见老人盯着你看,脸色有些异样。老人喃喃自语,老伙计们,对不起了。

    老人接连来了几次自摸。老人没笑。默然一阵,老人对你说,今天我怎么做出这种事!你看出老人很惭愧。此后,老人就不玩带彩头的了。

    有几次,老人拎着你满村庄转。你知道老人是想找人玩,但就是凑不齐四个人。老人说他不能去别的村,怕像刘婆一样,让崽在外面不能安心打工。再后来,你看到老人的腰更弓了,老人就抱着你晒太阳,从日出晒到日落,从早晨坐到黄昏。有一天,老人说今天不晒太阳,要睡觉。老人拿出手机给帅哥打电话,但没人接听。老人就抱着你一起睡了。老人这一睡下,就再也没醒来。老人脸上带着微笑,你看了却痛哭起来。

(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小题。

隐瞒

石磊

    中午时分,忽然,一辆宝马名车停在我的铺门口,下来一位四十多岁的贵妇人。这人我认识,住在我的楼上,叫尚海英。海英一进来就对我说:“老王,我想为我妈镶一口牙,好的牙多少钱?差的又是多少?”

    “海英,好的牙有五千多,也有六千多的,那差的一两百元。”我回答海英说。

    “老王,你看这样行吗?我想给我妈镶一两百元的,你当她的面说是五千多元的。”海英对我说。

    我看了看海英,非常不解地问:“海英,你家有的是钱,干吗这样做?”

    “老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妈已六十多岁,镶那么好的牙干吗?说不定,镶上不几天她就……”

    海英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但我知道她后面想说的是什么话。我用有点鄙视的眼光看了她一眼,很不情愿地说:“好……好吧!”

    “老王,就这么说,咱们是好邻居,你可得替我隐瞒。下午,我带她来做牙模。”海英说完就走了。

    海英走了不久,住在我楼下的夏玉莹骑着一辆单车来了。玉莹笑着问我说:“王医生,我想为我妈镶一口牙。我妈这人真是的,怎么叫她,她都不来。好的牙多少钱?最差的又多少钱?”

    我看了看玉莹心想,你也和海英一样?但我转念一想,玉莹一家不容易,夫妻都是小学教师,两个儿子都在读大学。于是,我还是很和气地说:“夏老师,好的有五千多元,差的有一百来元。”

    “王医生,妈为我们操劳了一辈子,每次看到她吃东西,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你帮我镶一口最好的牙给她吧,我妈很心疼钱,但你得跟她说是一百来元的,要不,她肯定不镶。”玉莹十分认真地对我说。

    我听到玉莹这话,内心很是感动,但故意用海英的话对她说:“夏老师,你妈不都七十多岁了吗,镶那么好的干吗?说不定,镶上不几天她就……”

    玉莹用惊讶的目光看着我,不满地说:“王医生,你怎么说这话?”

    我知道我说错了,歉意地对她说:“夏老师,我是跟你开玩笑的。”

    玉莹走时,又郑重对我说:“王医生,这事就拜托你了,千万别让我妈知道。她要是知道了,她是不会来的。”

    真是无巧不成书。几天后,尚海英带着妈妈来了,夏玉莹也带着妈妈来了。我把尚海英的妈妈叫尚妈妈,夏玉莹的妈妈叫夏妈妈。因为是同一栋楼,彼此都认识。尚妈妈问夏妈妈:“大姐,你镶多少钱的牙?”

    “我……我……我……本来不想镶牙,都七十多了,还镶什么牙,可玉莹就是不肯。”夏妈妈回答说。

    “我是问你镶多少钱的?”尚妈妈又问了她一句。

    “一……一百多块的就行了,都这把年纪了。”夏妈妈有点不好意思地回答说,她不是钱少不好意思,是怕媳妇在他们的面前没有面子。

    “什么?一百多块的?一百多块的还不跟纸糊的一样,我的儿媳妇就给我镶五千多的!”尚妈妈颇为得意地说。

    海英有点用质问的口气,对玉莹说:“夏老师,你怎么给夏妈妈镶这种牙,你要是没钱,跟我说一声。老王,你说是不是?”

    海英的话,我装着没有听见。玉莹理了理刘海,有点尴尬地说:“将……将就一下吧。”

    我自言自语说了一句:“真作假时假作真。”

    海英婆媳走了,夏妈妈却安慰儿媳说:“莹,她们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她家有的是钱,咱们一百元要相当她们的五十万元。”

    我想了很久,也不知道对她们婆媳说什么好。我精神十分集中,想把这口牙镶好,不然,我就对不起玉莹的那份孝心。

    一个星期后的中午,天下着雨,我在房里休息。尚妈妈和夏妈妈到我家来跟我的妈妈聊天。聊来聊去,她们聊起了牙。尚妈妈问夏妈妈说:“大姐,你的牙好使吗?”

    “哎呀,我的牙好得很,跟年轻时的牙齿一样。”夏妈妈喜形于色地说。

    “这就怪了,你一百多块的牙那么好,我五千多元的牙却差得很。会不会给小王搞错了?”尚妈妈有点怀疑地说。

    “让我给你看一看就知道了。”妈妈对尚妈妈说。

    妈妈一看到尚妈妈那口牙,就肯定地说:“错了,这牙是便宜的牙。”妈妈说完又对夏妈妈说:“你的牙,我也看一下吧。”妈妈一看到夏妈妈的牙又说:“你这口牙可是好牙,搞错了,搞错了。”

    妈妈走进我的房里,把我叫了出来,当着她们的面质问我:“她们的牙是怎么回事,会不会搞错了?”

    我本想为她们继续隐瞒,现在看来,不说出实情不行了。于是,我只好把真相告诉她们。

    三位老人听后,都十分吃惊……

(选自《北京文学》)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小题。

百无一用

(意大利)卡尔维诺

    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斜照进街道,杂乱地照亮这条街。阳光从料想不到的缝隙里射出来,打在拥挤的人行道上匆匆走过的行人的脸上。

    在一个十字路口,我第一次看到那个浅色眼睛的男人,记不清他是停在那里还是往前走着,可以肯定的是,他离我越来越近,因此或者是我朝他走去,或者是他向我走来。他高大而消瘦,穿着一件浅色的雨衣,一把紧紧卷起的雨伞利落地挂在胳膊上。他的头上戴着一顶毛毡帽子,也是浅色的,帽檐又宽又圆;底下紧挨着的是眼睛,大大的、冷冷的、亮亮的,眼角带有奇怪的闪光。他手里拿着一本书,一根手指夹在书里,好像是为了标记那个位置似的。

    很快,我感到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静止的目光打量着我,从头到脚。我立即把目光转向别处,但是每走一步,我就扫视他一眼,而每一次我都看见他离我更近,并且望着我。最后,他停在了我的面前,几乎抿着的嘴唇,正要摆出一个微笑。这个男人从衣袋里抽出一根手指,慢慢地,用它向下指着我的双脚。这时他才讲话,用一种有点儿谦卑的、极低的声音。“对不起,”他说道,“您一只鞋的鞋带开了。”

    真的。鞋带的两端垂到了鞋的边缘,拖拉下来,被踩脏了。我的面颊微微地红了,嘴里嘟哝了一句“谢谢”,我俯下了身子。

    在马路上停下采系鞋带是令人讨厌的,尤其是像我这样停在人行道的中间,还会被人碰到。浅色眼睛的男人低声告别后,就马上离开了。

    然而命运却注定我又遇到他:还没有过去一刻钟,我就又看见他站在我面前,望着一个橱窗。那时候,一种不可解释的冲动攫住了我,我想趁他正专心地看着橱窗的时候,转过身,退回去,或者赶紧走过去,希望他没有注意到我。不,已经太晚了,这位陌生人转过身来,他看见了我,望着我,还想对我说些什么。我站在他面前,很害怕。陌生人讲话的声调更加谦卑了。“您看,”他说,“它又松开了。”

    我真想消失,我什么都没有回答,弯下腰,愤怒地努力系鞋带。我耳朵里嗡嗡响,觉得周围走过并且碰撞我的人,还是上一次就碰撞我、注意我的那些人,他们低声说着嘲讽的话。不过,现在鞋带系紧了、结实了,走在路上,我既轻松又自信。这会儿,我甚至怀着一种无意识的自豪感,希望再次巧遇那个陌生人,好为自己恢复名誉。

    刚刚沿着广场转了一圈,我竟发现自己离他只有几步之遥,又在那条人行道上,刚才催促我前进的自豪感突然之间被惊慌代替。陌生人看着我,脸上流露出一种遗憾的表情,他向我靠近,轻轻摇着脑袋,像是为某个不受人控制的自然事实而惋惜。

    往前迈步的时候,我担心地瞟了一眼那只让我内疚的鞋子:鞋带系得又紧又结实。然而,让我沮丧的是,陌生人继续摇了一会儿脑袋,然后说道:“现在,另外一只鞋的鞋带松开了。”

    这时候,我的感受就像是在噩梦中。我显露出一副反抗的怪相,用牙齿咬住嘴唇,像是不让自己发出诅咒,我又开始在街上弯下腰,暴躁地使劲系鞋带。我站起来,眼睛下面的脸颊火焰一般灼热,我低着脑袋走开了,只想要避开人们的目光。

    但是那天的痛苦并没有结束:当我吃力地急急忙忙走在回家的路上时,我感觉到蝴蝶结一点儿一点儿地滑开,结扣则越来越松,鞋带正在渐渐散开。刚开始,我放慢了脚步,似乎只要小心谨慎一些,就可以维持那一团不稳定的平衡了。可是我离家还很远,而鞋带的两头则已经拖在地上,这边那边地甩来甩去。于是,我走得气喘吁吁,像是在逃开疯狂的恐惧:害怕再次遇到那个男人无法逃避的目光。人们的目光似乎在我周围密集,仿佛林子里的树枝一般。我钻进了遇到的第一个门廊,躲了起来。

    然而,在过道的深处,在半明半暗之中,我看见那个浅色眼睛的男人站在那里,双手搭在紧紧卷起的雨伞的伞柄上,似乎是在等我。

    我起初惊讶得张大了嘴,随即大着胆子挤出笑容,我指着松开的鞋带,想阻止他说话。

    这位陌生人点点头,露出他那忧伤的表情。“是啊,”他说,“两只鞋的鞋带都开了。”

    没有什么地方比这门廊更安静而适合系鞋带了,虽然我后面的高处站着一个浅色眼睛的男人,他看着我,不放过我手指的每一个动作,而且我还感到他的目光落在我的手指中间,打乱我的动作。但是一而再再而三,现在我不再感到任何痛苦,我甚至还吹起口哨,第无数次重复着该死的系鞋带动作,不过这一次系得更结实。我很放松。

    如果那个男人保持沉默,不先轻轻地咳嗽几声,有点儿犹豫不决,接着以坚定的语调一口气说出下面的话,就没事了。他说道:“对不起,您还是没有学会系鞋带。”

    我满脸通红地转向他,仍然猫着腰。我舔舔嘴唇。

    “您知道,”我说,“对于系鞋带,我真的不在行。也许您不相信我的话。从孩童时代开始,我就从不愿意费力学会它。我用穿靴器。对于鞋的结扣,我无能为力,我弄得乱七八糟。也许这难以置信。”

    于是陌生人说了一句奇怪的话。“那么,”他说道,“您的孩子,假如您有孩子的话,您怎么教他们系鞋带呢?”

    然而最为奇怪的还是,我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给出答案,似乎我以前想过这个问题,解答过了,还把答案记下来,等待着迟早会有某个人向我提出它一样。“我的孩子们,”我说,“将从其他人那里学习怎样系鞋带。”

    陌生人更为荒唐地反驳道:“假如,比如说,发生了大洪水,整个人类都消失了,您是被选中者,您以及您的孩子们将延续人类。那时怎么办?您有没有想过?您将怎样教他们打结?因为不然的话,天晓得,在人类能够打结、重新把它发明出来之前,要过去多少个世纪!”

    我再也理解不了了,无论是打结的事,还是他的这番话。

    “但是,”我尝试着提出异议,“为什么恰恰我应该成为被选中者,为什么恰恰是我这个连打结都不会的人呢?”

    长着浅色眼睛的男人逆光站在门口,他的表情中有些可怕的、天使一般的东西。

    “为什么是我?”他说,“所有的人都这么说。所有人鞋上部有一个结,一件他们不善于做的事情,一份把他们与其他人连接在一起的无能为力。社会依赖现令人们之间的这种不对称。可洪水呢?如果来了洪水,需要一条诺亚方舟呢?不是单单一个人就能完成要重新开始而需要做的那几件事。您看,您不会系鞋带,另一个人不会刨木头,又一个人还没有阅读过托尔斯泰的作品,还有一个人不会播种,如此等等。我多年以来就在寻找,请相信我,很困难,困难极了。看来人们应该手挽着手,就像盲人和瘸子一样,尽管吵架拌嘴,却不能分开行走。”

    他这样说着,转身消失在街上。我再也没有见到过他,直到今天我还好奇,他是一个奇怪的疯子,还是一位天使?多年以来这位天使徒劳地在人间转来转去,为的是寻找另一个诺亚。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黎明的河边

峻青

天已经大亮了。潍河的上空,出现了老鹰的影子,它那乌黑发光的翅膀,横扫着破棉絮般的云块,一会儿从云里钻出来,良久地俯视着雨后的田野和那浩浩荡荡异常雄伟的大河,一会儿,吃惊似的把翅膀一侧,像一道黑色闪电,又冲进那黑沉沉的云海里去了。

清晨的河岸并不宁静。一场激烈的风暴就要卷来了。

敌人越来越近。我和小陈忽地从壕沟里站起来,手里的机枪叫了起来。匪徒们被这意外的打击弄昏了,倒的倒、爬的爬,向堤下溃逃。可陈家庄那边,突然响起了一阵嘡嘡的钟声,紧接着,钟声一村连着一村,一刹那间,四面好多村庄里,都响起了火急的钟声。

一场更大的风暴就要来了。几分钟之后,敌人从三面围攻上来。好,来吧!只要老杨能到河东,河东武工队就垮不了,河东人民也就有了依靠。可是,为什么要让小陈留在这里作不必要的牺牲呢?于是,我说:“小陈,你会凫水,快下河去吧!”

小陈吃惊地看了看我,生气地把头转向一边。

“你懂不懂得服从命令!”我真有些火了。

“懂得,”他说话了,声音很低,但立即转回头来,定定地看着我,说:“我服从的是把你送过河去的命令,而不是丢下你,自己逃跑的命令。”

啊!真想不到这个小家伙,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我没有话说了,而且禁不住笑了起来。

“好吧,小陈,别生我的气。”我说,“那咱们就准备战斗吧!”

西边的敌人伏在沙丘后开始向我们射击,子弹在我们身边扑扑地乱飞。突然,他们停止射击了。一个匪徒从沙丘后面探出头来,挥舞一块红布,喊道:“别打枪,别打枪。”

接着沙丘后面推出了两个人。小陈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雪一样的苍白。站在沙丘上的一个是老大娘和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孩子。啊!不用说,我就猜到这是小陈的娘和他的弟弟小佳。

这时,老大娘说话了:“孩子!”声音是那样爽朗而安静。“你在哪?我怎么看不见你?”

“在这里,娘!”小陈在蓬蒿丛里大声地答道。

“孩子,你站起来,我看一看你。——哦,不,不!你别站起来。孩子,你千万别站起来,你只叫我一声就行了。”

“娘!”小陈颤动着声音叫了一声,眼泪刷刷淌下来。

“好孩子,这就行了。打吧!”老大娘突然提高了声音说:“打!打死这些强盗,打吧!孩子,朝我这里开枪!”

“哥哥,打呀!打呀!快打呀!”小佳也急促地喊起来了。

沙丘上一阵混乱,匪徒们都想缩到沙丘后面去。就在这时,小陈的冲锋枪响了。那个大意的挥红布的匪徒,没来得急缩回去,应声倒地。

“好,打得好,我的好孩子。”老大娘连连地点着头。

突然,沙丘后面响了一枪,老大娘痛叫了一声,身子一晃,慢慢地慢慢地向前扑倒下来。

“娘啊!”小陈大叫了一声。

我的全身一阵颤抖,眼泪热辣辣地顺着脸颊直淌下来。我看看小陈,小陈的嘴唇都咬破了,眼里冒着火一样的光,一动不动地望着躺在沙丘上的母亲。

不久,沙丘上又有匪徒喊了起来:“别打枪!别打枪!”

随着喊声,小佳又被推出了沙丘,接着,四五个匪徒躲在小佳的身后,飞快地冲过来。

我一下子惊住了,端起的枪不自觉地放了下来。小陈也停止了射击。河岸上突然变得惊人的静寂,小佳的急促呼吸声,匪徒们的脚步声,河里波浪的呼啸声,都可以清楚听见……突然,响起一个孩子的清脆而坚决的喊声:

“哥哥!你怎么停着?打呀!打呀!快朝着我打呀!”

我的全身一震,血液沸腾起来了。小陈的呼吸也急促起来了,他端起了枪。

但是,我拉了他一把:“别打!”

“打!打!”小佳急速地喊着。“给娘报仇!快打呀!哥哥——打!给娘…”

小佳的话突然停住了,他一转身,扑在匪徒身上,夺下了一个手榴弹,高高地擎在头上,拉开了弦。我的心狂跳起来了,用力地闭上了眼睛。

手榴弹轰然一声炸了。

说老实话,紧张而激烈的战斗,我不知经过了多少次,可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的激动过。现在我什么都忘了。我把匣枪的机钮拨到了快机上,子弹像雨点似的泼出去。我只想射击,射击,猛烈地射击!复仇,复仇!

可是,我似乎发觉小陈并不像我一样的疯狂。他很节省弹药,冲锋枪很少连发,而且老是回头向河里张望。突然,他狂喜地喊道:“姚队长,我爹回来了。”

我回头一看,老头子像箭似的向着堤下凫过来。

小陈狂喜地站起身来喊道:“爹,快呀,快。……”突然,他停住了,一只手抓着胸膛,颓然地坐倒下去,鲜血立刻从他胸前涌了出来。

随后,陈老头来到我身边蹲了下来,他看见了胸前流着血的小陈,双手抓住儿子的手,喊道:“孩子!孩子!”

小陈微微地睁开眼睛,看见老爹,嘴一咧笑了。沙哑着说:“爹,快,快带他下河。”

陈老头又看了一眼大娘和小佳的尸体,大胡子剧烈地抖动了一下,眼泪刷刷地流下来。然后立刻抬起手,狠狠地擦了擦眼睛,紧紧地抓着我的胳膊,扑通一声跳进了河里。

风吹卷着嚣扰的浪涛,四面都响着风浪的吼声。我回头向堤上望去,看不见小陈的影子,只看见一缕缕淡蓝色的枪烟在壕沟上面缭绕……

(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大散关

第广龙

就为“大散关”这三个字,我也要来。

陆游的《书愤·其一》,有“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颔联。少年时代,好冲动,好逞强,体会着恢弘的境界,听见了铮铮的声响,不由热血沸腾,壮大了志向。如今再读,其中依然有男儿气,有豪气,有杀伐气,而对于何以诗题《书愤》,方有了一些体悟。国破山河在,倾情的歌咏,透露出的正是马蹄践踏之下虚空无望的挣扎和血泪,这愤,又何尝不是愤懑、悲凉,何尝不是无奈和不甘。

不过,往昔的烟云散去,能留住的,却是诗人的心血笔墨。题中应有之意还在,还能感应到,只是时空转换,当年的主观介入,在时间的磨砺下,不经意间,过渡成了如今的客观欣赏。我从诗意上领会,觉得大散关就得和铁马秋风组合,才是大散关。这几个词,都硬,铁马是人在运动,秋风来自山野,力道大,也发挥得彻底,给大散关这个地名,也带来了动感,使之有了冷热的反应。散就是发散,就是散开,却在这里变得紧张,随时要腾跃而起,又按兵不动,有摊开胸怀的包容,有冷酷无情的拒绝。

也许受到陆游诗句的影响,如今的大散关,即使早就没有攻守往来的剑拔弩张,已经还原成一个地理意义的山口了,却又固化了沿袭下来的印记,听到大散关,会有联想,来到大散关,又和过往勾连。大散关,依然给人以精神上的刺激,无法当成一个纯粹自然的物象。地理上的大散关,和历史、文化的互动,并没有因为时光的流逝而停止。(

我到了大散关,才读到曹操的《秋胡行二首》,起首一句“晨上散关山,此道当何难”,心里有了起伏,像是被拽了一下。曹操谋略天下,戎马一生,打过败仗也打过胜仗,有得意自满也有狼狈不堪。生为人杰,输得起,也赢得起,三国角力,曹操是最后的赢家。曹操写过豪情的诗篇,而这首《秋胡行》,却在感叹人生之难,似乎和曹操的个性不相吻合,末尾更是发出了“夜夜安得寐,惆怅以自怜”的消沉之音,这是曹操吗?是他,是那个拥有江山美人的曹操,也是那个有忧伤有痛苦的曹操。曹操的大散关,写出了人生的况味和不如意,写出了人心的复杂,才更有感染力,更真实。曹操的诗歌,也在言志,采用的手法,和后来的陆游,却完全不同。

两个人,都已进人人生的暮年,都心中有块垒,有沧桑,身处位置和所持立场竟然区别甚大。曹操就在铁马秋风里行走,更愿意向内心和自我打量;陆游有志不得伸展,只能“家祭无忘告乃翁”。一个写得虚,写到了心里去,写出了真切的感受;一个是辞藻的组合,而且,都是大词,看似具体,实则缺少对应。曹操戎马倥偬,身体出逃,一次看似放松实则纠结的登临,写得反而寻常人心;陆游欲置身其中却在其外,类似于隔空传音,便有了刻意,有了讲究。再仔细看,曹操表白心迹,情绪上有升华,接着状写的,却是牛走不动,车翻进沟的实景;陆游的诗篇,通篇都是字词的组合,如果不是忧怀国难的一口真气支撑,将陷于词的雕琢而失去鲜活的旨意。即使从艺术的角度,曹操的诗歌,乐府新声,和地气联通,生猛,鲜活,强调情感的个人化。陆游时期的格律体诗歌,已处于没落期,匠气重,公共意识占主导,所要传递的思想,是呐喊出来的。可是,如果没有陆游的诗句,大散关就不会广为人知,成为一个寓意强烈的符号。至于曹操,因为称雄天下,大散关也不会忽略了他的文字,拿出来展示,倒有些点缀的意味。多数情形下,皱眉头总比不上放声一吼痛快啊。

曹操那时,大散关还没有加上一个大字,还叫散关,得名于周朝存在于此地的散国。有的大,是无4170须张扬的,而且,还会被承认,自己也自信。散关本来就大,这个大,可以不用,也不受影响。不过,叫成大散关,那也行,这让守关的人,更上心,让夺关的人,别马虎大意。自然,也让吟咏风骚的人,遣词造句,显得对称有分量。

山川变化慢,城郭兴亡快。可是,我从宝鸡的城东过来,当我来到山前,我知道,大散关还在,但已1:55经不是原来的了。今人走的,和古人走的,不是一条路。上山路上,我看到了立于山下、山间、山顶的三块石碑,上头的“古大散关”几个字,落款都是苏轼。当年,苏轼是给大散关哪个位置的遗迹题写的呢?看上去,这三处,皆不是原处。我估计,还有一种可能,这三个字,是集字而成,并非苏轼专门书写。至于半山道旁的那个年岁不长的牌楼和里头的人造景观,不看也罢。

要是去壶口,天地汹涌而来,能确定。看大雁塔,屹立的身影,风雨千年,就是这一个。可是,看大散关,有指认的困难。在哪里看,能不能看到想看的呢?既然是川陕咽喉,是用兵之地,一定有石木的堆垒,有瞭望塔、砖楼和城墙,不然,如何守关和通关呢?看不到了,明代就废弃了。岁月更替,饶不过强者,也把人造的营盘打烂。大散关能留下什么呢,又怎么认定,此关非关,此关是关呢?在这里,还有被历史记了一笔的大散关古战场。

路边,东北方,一片浅谷,一道漫坡,长着草,不高,不繁盛。南宋吴玠吴璘两兄弟,在这里阻击金兵,打过大仗,打败了金兀术的十万大军,使其无法进军蜀地。在大散关,刘邦暗度陈仓,攻取三秦,走这条道。曹操西征,也走过这条道。难道掩埋了太多亡灵,太多孤魂,土地不得安宁,才驱逐了草木吗?我看到几个人,顶着烈日,在弯腰挖土。也许会发现盔甲的残片,生锈的腰牌。是在考古吗?不是。在挖排水沟。这里已经变成一个滑雪场了。这个世界上,死去的人,一定多于活着的人。不论多么惨烈的生死,都会淡化,都会被忘记的。活着的人,是一个增量,一代又一代,历史加长了,也就有了筛选,有了丢失。人是往前看的,得种地,得来山里避暑呀。有多少人,会在意这里,会说,这里是古战场,死过许多人。

(选自第广龙《大散关》,有改动)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追赶队伍的小兵

王羽

①枪声和爆炸声忽然停了,山上山下顿时一片寂静。

②抗联官兵陷入了绝境——弹尽粮绝。山下的日军讨伐队一时不明所以,不敢轻举妄动。趁着难得的空隙,战士们趴在皑皑积雪上,慢慢爬到了连长的周围。连长从怀里取出仅有的两颗手榴弹,低声说:“最后的时刻到了。”战士们谁都不说话,只是悲壮地点了点头。

③战争是残酷的,没有人性的日军禽兽不如,抗联战士如果落入日军手里,生不如死。所以,无论战斗多么惨烈,抗联战士都要留下最后一颗手榴弹,或与鬼子同归于尽,或用于自爆,决不当俘虏。突然,一个一直看天的老战士说:“连长,要起大烟炮了。”连长一愣,忙追问:“老程,快看看,得多长时间才能起?”老程非常有把握地说:“一袋烟吧。”连长兴奋地说:“有救了!”战士们看看黑沉沉的天空,也不觉面露喜色。连长命令道:“两人一组,大烟炮一起,立刻向山上跑,别犹豫,只管跳下去。”连长又命令说:“只要能走,就一定要想方设法活下去,然后追上队伍。”

④老程拍拍身边的小战士说:“柱子,咱俩一组,跟紧我。”说着,老程解开腰间的麻绳,将一头递过去,让柱子系在腰上。柱子的脸冻得发青,两手僵硬,好不容易才将麻绳系好。

⑤山下的日军终于反应过来,判断山上的抗联战士没有弹药了,嗷嗷叫着向山上冲。鬼子离得越来越近了,连长猛地甩下去一颗手榴弹,巨大的爆炸声响起的同时,战士们用尽力气高喊:“冲啊!杀呀!跟小鬼子拼了!”

⑥突然的爆炸声和呐喊声,吓得鬼子惊慌失措,急忙又趴在雪地上,拼命向山上开枪。山上仍然没有还击,鬼子很快又停止了射击,只是不敢轻易地往上冲了。又过了好一会儿,鬼子试探着爬起身,往山上摸。连长看看老程,老程指指天空,肯定地点点头。连长毅然将最后一颗手榴弹投向山下。

⑦爆炸的声音刚刚传来,天就变了。肆虐的北风突然膨胀了无数倍,狂风打着旋,笼罩了茫茫林海。大雪从天而降。因为狂风的作用,雪片都变成了雪粒子,狂风裹挟着雪粒子,呜呜怪叫着抽打着大地万物。眨眼的工夫,雪粒子抱成了团,变成了一个个雪球,大大小小的雪球旋转着,飞舞着,铺天盖地,天地之间顷刻变得一片混沌。这就是让人闻风丧胆的东北大烟炮。

⑧趁着山下的鬼子一片混乱,抗联战士们立刻爬起身,两人一组,用尽最后的力气,向山顶拼命攀登。狂风暴雪中,人们睁不开眼睛,大大小小的雪球打得人浑身生疼。战士们顾不得这些,凭借脚下升高的地势辨别方向,做着最后一搏。柱子人小腿短,力气早已经用尽,全凭老程在前面拼命拉,才勉强迈开腿。很快,老程凭借以往的经验,知道到了山顶。老程转回身将柱子拉进怀里,凑到柱子的耳旁喊:“要下山了,死命抱紧我。”

⑨老程将柱子严严实实地搂在怀里,倒退着跳了下去。

⑩两人先是在狂风暴雪中急速落下去,接着重重地跌落在冻得坚硬如石的山坡上,然后快速向山下翻滚。落地的一瞬间,体力早已透支的老程摔成了重伤,在昏迷前的一刻,他将柱子搂得更紧了。

⑪柱子终于清醒了,他轻轻推推老程,又摸摸老程的脸,没有感到丝毫的暖意。柱子心慌起来,摘下狗皮帽子,将帽子覆盖在老程的脸上,将冻僵的两手焐在老程的脸上,试图让老程在这一丝温暖里缓醒过来。让柱子惊喜的是,老程真的慢慢醒了。

⑫柱子喜极而泣,流着泪问:“老程叔,你醒了?”老程断断续续地说:“我,我,不行了,你,你要,追上,队伍。”冰凉的泪水在柱子脸上流淌,他紧紧地抓住老程的衣襟哽咽着说:“老程叔,你别离开我,我怕。”老程喘息了好一会儿,又艰难地说:“孩儿呀,虽说,你还,不到,十五,可你,是抗联战士。”柱子说:“老程叔,别说了,你再睡会儿,再歇歇。”老程真就不说话了。

⑬柱子耗尽了力气,才将两个人身上的雪推到一旁。这时柱子才惊讶地发现,两人被一棵粗壮高大的红松树挡在了半山腰,自己的胳膊腿都能动,说明第一个撞上树的是老程叔,他拼命拂去老程身上的雪,却发现老程已经静静地走了。

⑭柱子将没有子弹的三八大盖枪从老程的身上轻轻摘下,又将老程的狗皮帽子扶正,然后跪在老程身前。柱子大哭着说:“老程叔,没有你,我早就死多少次了,我向您老人家保证,我一定活下去,一定追上队伍!老程叔,我一定多杀鬼子,给你们一家人和我爹我娘报仇。”

⑮柱子用洁白的雪将老程掩埋了,然后毫不犹豫地背起沉重的枪,慢慢地向山下走去……

⑯终于下了山,柱子一下子跪倒在厚厚的积雪上。他喘息了好久,连吃了两口雪,然后站起身,继续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⑰实在走不动了,柱子才休息一会儿。天黑透了,柱子才找到一个地势低洼的地方,用刺刀挖一个深深的雪窝子,钻进去,搂着冰凉的枪睡一夜。醒来后,仍是重复前一天的一切。在茫茫林海里无休止地翻山越岭,柱子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一定要追赶上队伍。

⑱跌倒了,爬起来;再跌倒了,再次爬起来。一个小小的身影在崇山峻岭中顽强地行进着……

(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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