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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型:现代文阅读 题类: 难易度:普通

浙江省金华市第五中学2024-2025学年九年级上学期语文期中考试试卷

小说阅读

土桥镇上的魔术师

①那天夜晚,我们整个土桥镇的人统统都失眠了。已快深夜十二点了,但我们毫无睡意。是啊,对我们这群十一二岁的小屁孩来说,刚才发生的一切太神奇了,简直像一个个充满神迹的梦!那只会做算术题的山羊,那些钻火圈的老虎、狮子……当然了,还有那个像是无所不能的魔术师!

②马戏团是那天中午来到我们镇的。不过,早在三四天前,我们就看见了贴满大街小巷的演出海报。更早之前,我们就听到了马戏团要来我们土桥镇的消息。那天中午,一辆大卡车开进了我们土桥镇,车上下来一群人。男人们穿着西服,打着领带;女人们戴着叮当作响的大耳环,穿着花花绿绿的连衣裙。他们操着悦耳动听的外乡口音,走在我们土桥镇窄窄的街道里。我们第一次感觉到,我们祖辈居住的这座尘土弥漫的北方小镇,实在是太寒酸、太土气、太落伍了!

③太阳刚一偏西,马戏团演出的大帐篷就在镇子外面的空地上搭起了。我们看见了关在铁笼里的狮子、老虎。一只脖颈上纷披着长长的鬃毛、威风凛凛的雄狮,在铁笼里卧着,突然朝我们龇着锋利的牙齿,凶狠地嘶吼了一声。我们一个个吓得魂飞魄散,但不久我们又心满意足地笑了。我们眼巴巴地看着,我们心里痒痒的,我们恨不得天马上就黑。

④那天傍晚,夜幕刚刚落下来,马戏团演出的大帐篷就被我们镇上的人围得水泄不通。我们手里攥着软磨硬泡从父母那里要来的皱巴巴的五块钱,从人缝中挤进去,终于买到门票进了帐篷。帐篷内,用长木板一级级搭成的观众席上早坐满了人。我们又在人缝中挤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个位置,可以站在木板上将目光越过前面一个个头顶,看见帐篷深处铺着红地毯的椭圆形舞台。一阵铃声响过后,演出开始了。

⑤我们从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这样不可思议的人。魔术师头戴一顶礼帽,拎着根手杖,白衬衣上一袭黑色燕尾服衬托出他挺拔颀长的身材。他脱帽弯腰向人们问好,彬彬有礼得像一位绅士!他举起手杖,说一声“变”,我们看见他从衣兜里掏出块丝帕噗地吹口气 , 丝帕就变成了一朵娇艳的玫瑰花然后魔术师又掏出块丝帕 , 又噗地吹口气 , 丝帕变成了一只扑棱着翅膀的白鸽子。

⑥终于,令我们激动万分的时刻到来了——有人推过一只大铁箱,一位身材窈窕的金发女郎被魔术师锁进了铁箱,只在箱外露出她的头和一双脚。魔术师举起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咔嚓一声将箱子一下劈成了两半!我们的心快要跳到嗓子眼儿了,我们听见观众席上的人异口同声地尖叫了一声。但令我们惊异的是,那位金发女郎并没有死,她的头在一只箱子外晃动着,向人们微笑致意,她的一双脚正在另一只箱子外左右摆动。

⑦“魔术师会分身术!”

⑧“不!他一定会巫术!”

……

⑨我们禁不住一个个像反刍的老牛一样圆鼓着眼睛,高声大嗓、唾沫星四溅地争论着。

⑩第二天天一亮,我们起床后顾不得洗把脸,就一个个往镇子外面马戏团搭帐篷的地方跑。马戏团的人好像刚起来,懒洋洋地在帐篷外嬉笑着、打闹着。不远处,有个矮胖的女人在用炉子做饭,碗筷瓢盆就摆在她身边的土地上,锅盖上落满了苍蝇。看样子饭快熟了,但那从锅盖下飘出的饭香味,远远盖不住远处铁笼里的狮子、老虎所散发出的一股股气势汹汹的腥臭味。后来,我们看见了魔术师。他像被人施了魔术一样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穿着皱巴巴的衬衣,眼窝深陷,头发蓬乱。他走到炉子前伸手揭开锅盖,捏了块肉片丢进嘴里边咀嚼边叱骂着。我们看着这一切,心里酸酸的,我们忽然想哭。

⑾那天中午,任凭马戏团帐篷外的大喇叭声嘶力竭地不停吆喝,我们坐在屋子里,身子动都没动。到了夜晚,据说马戏团帐篷里的观众席上,只稀稀拉拉坐了几个上了年纪的人。

⑿第三天一早,在我们还沉湎在香甜的睡梦中时,一辆大卡车载着魔术师和马戏团离开了我们土桥镇。

⒀许多年后,我们终于明白,魔术师和马戏团与其说是自己离开的,不如说是被我们“赶”走的。因为,我们无法相信,那些在我们的想象里高贵、无所不能的人,居然像我们一样,那么普通;居然像我们一样,那样卑微、寒碜而艰辛地活着!

(1)、文章围绕“马戏团”展开故事,请将故事折线图中的情感部分补充完整。

       ②    ③ 。 

(2)、联系上下文,揣摩下列句子,回答括号中的问题。

①他举起手杖,说一声“变”,我们看见他从衣兜里掏出块丝帕,噗地吹口气,丝帕就变成了一朵娇艳的玫瑰花;然后魔术师又掏出块丝帕,又噗地吹口气,丝帕就变成了一只扑棱着翅膀的白鸽子。(内容的重复有何表达效果?)

②看样子饭快熟了,但那从锅盖下飘出的饭香味,远远盖不住远处铁笼里的狮子、老虎所散发出的一股股气势汹汹的腥臭味。(请从修辞手法的角度赏析句子)

(3)、小语看了这篇小说后,觉得第①段应该放到第⑨段的后面,文章内容更加顺畅。你觉得需要调整顺序吗?请说明理由
(4)、文章的结尾作者这样写到:“我们终于明白,魔术师和马戏团与其说是自己离开的,不如说是被我们“赶”走的。”请结合内容分析“被我们赶走的”的深刻含义。
举一反三

阅读下文,完成下列小题。

                                                                                                 四月醉芳菲

    ①正应了那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古诗,仿佛在一日之间,那被凛冽的寒风吹得只剩下枯枝和荒芜的小城大地,眨眼之间便在四月的一天桃红柳绿、春色阑珊了。

    ②四月天,人间芳菲开遍。所有的日子,都被一种肆无忌惮的明媚所笼罩,仿佛一切都被琥珀了一般,闪着别样的光鲜,润出别样的色泽。路边的迎春花是一树树开的,黄灿灿的花儿一下压住了树枝的全部,稀疏的地方,也是满枝条的绿芽。轻风吹来,黄绿相间着一种陶醉,映亮了心灵。园里的垂柳挥舞着柔软的纤手,似乎在微微地向林荫道上的人们问好致意,草坪也在一夜之间布满了嫩绿色,用恬淡清新诉说着季节的生动。我站在柏油路上,仰头感受暖暖的春日,一瞬间,如同被什么所击中,或被攫住了似的,只感到流光中的迷离与幻动,令人无可抗拒地几乎融入了和煦的暖风、游离的暗香以及不息的声色中。

    ③四月的芳菲使人醉呵!

    ④一时间,缤纷的思绪像杏花雨般落下……

    ⑤想去踏青。踩着油菜金黄绿草青青的田垄,寻找一些儿时的记忆,让自己从纷杂和困惑里释然,深深地呼吸,大声地呼喊,自在地和自然做个亲密的接触,做最放纵的自我。然后采一束野花带回家,放在窗台那个已经空了很久的花瓶里,把春天收藏在心里,把芬芳留在属于自己空间里的四月。

    ⑥想去远行。想去“梨花一枝春带雨”的江南,感受烟雨霏霏,着一身丝绸的长裙寻一些天上人间的浪漫,和着踏歌的节奏赏大街小巷细致的风情,于亭台楼阁里觅一些让心悸动的情感。使喧嚣中有些浮躁的心静下来,思索,再思索,坦然面对生活中的酸甜苦辣。

    ⑦想去耕种。踏着四月泥土的松软,架一柄木犁,以蹒跚的姿势,把种子播在春梦的端头。荷一把锄头,擦掉额头的汗水,在古诗平平仄仄中,深谙着粒粒皆辛苦的哲理。握一把牛鞭,赶一架老车,轧着车轱辘菜的新绿,吱吱扭扭地奏出岁月的向往。或者穿透四月薄薄的雨雾,听蛙鸣声声,如一首温馨的歌谣,唱响内心深处清脆的乡音。

    ……

    ⑧四月,融融的春光,无处躲藏的明媚饮醉了山水,也酣畅了爱情。人间四月天,在林徽因笔下是一曲爱的礼赞,“你是一树一树的花开,是燕,在梁间呢喃。你是爱,是暖,是希望,你是人间的四月天!”以几近阳光的心情去听这首美妙的抒情诗吧,你会感觉那一树花开就是一片林的爱,那一声燕呢就是一首爱的乐章。你会不经意间想起某个人,曾经擦肩而过,却成为永远的风景,永远的记忆。

⑨四月,多少缱绻的情怀,摩挲着春光流溢的感触。将思绪放飞,随影而行,随风遁远。四月,一半是醉人的芳菲,一半是疯长的憧憬。

                                                                     (本文有改动)

阅读文段,完成后面小题

老赵的麦田

刘立勤

    老赵的麦子终于黄了,眼前是金灿灿的一片。浓浓的麦香冲破重重的混凝土气息在老赵的胸腔肆意地冲撞,他的脸上是说不出的悲伤。

    为了这块麦田,老赵把人都得罪完了。

    城市是条贪吃的狼,要吃掉老赵的村子,老赵的麦田也被卖了。老赵不答应,他任凭村干部磨烂嘴皮子,也不愿让出自己的土地,而且不顾劝说地在地里种下了一茬麦子,他想用一地的麦子来阻挡拆迁的步伐。可那又有什么用呢?土地是集体的,村长还是带着挖机“轰隆隆”开往麦田。谁想老赵却不知死活地钻进挖机的轮下,愣是不让挖机进地。

    老板见多识广,以为老赵想讹钱,就拿来了大把大把的钱。那些钱够老赵盖三间大瓦房,也够买老赵种了一辈子的麦子呢。村里人眼红得不得了,都劝他见好就收。老赵还是不答应。有人不明白一向和善的老赵怎么会是这样,还有人骂他心重得像是吃了秤砣。老赵依然不管不顾,还是躺在轮子下面不出来。

    还是镇长出面,当了一辈子顺民的老赵才松了口,答应让出自己的土地。老赵也不要老板的青苗补偿,老赵的条件是等到夏天麦子黄了,他要收回自己那一季的麦子。

    老赵说,这也许是我这辈子能收获的最后一季麦子了。

    老赵是种庄稼的好手。只要有土,他就会撒下一把种子,或苞谷,或麦子,或黄豆,种下就是生机一片,让人眼气得恨不能挖了砍了拔了,却又让人喜欢得下不了手。就说老赵那一地的麦子吧,真是一地的好麦子呀,绿油油,齐壮壮,看一眼就会想到黄亮亮的麦粒、白胖胖的蒸馍、筋道道的捞面,让人忍不住咽口水。

    镇长讪讪地走了,村干部气愤愤地走了,老赵的亲戚来了。亲戚也舍不得那块麦子,可亲戚更关心老赵的日子。亲戚知道老赵是一根筋,亲戚就帮老赵算账。一笔一笔算,算到最后,亲戚说一根麦草都值两块钱了呢!老赵还是咬住那句话:我舍不得那一地的麦子。

    亲戚不高兴地走了,老赵在城里打工的儿子回来了。儿子不喜欢种地,初中毕业就去了南方打工,打了几年都是穷光蛋,混得远不如他这个种地的,臊得几年都不好意思回家。老赵不明白儿子为什么舍不得回家,不明白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往城里跑。

    儿子不喜欢种地,也不喜欢地里的麦子,可儿子喜欢地里麦子换来的钱。儿子逼着老赵让了土地好去领钱。儿子说,拿了钱可以在城里买房,可以在城里开店,可以买车,还可以给老赵娶一个儿媳妇生一个孙子。但任凭儿子说得天花乱坠,老赵就是不答应。儿子急了,就和他吵,和他闹,而且嚷嚷道要把地里的麦子割了去喂牛。儿子混,老赵不胜其烦,只好把攒的钱都给了儿子,把儿子赶进了城里。

    老赵好不容易保住了那一地的好麦子。他和老伴就在麦田的尽头搭了一个窝棚,守护着那一地的麦子。晴天里,老赵忙着给麦子拔草,杀虫,施肥;雨天了,就看麦子洗澡,喝水。四周的拆迁工程已经开始了,村里的人高兴地大呼小叫,麦田边的老赵呢,心里是一片宁静,安心等待着一田的麦子。

    麦子终于黄了,该割麦子了。镇长来了,村上的干部来了,老赵的邻居亲戚也来了,他们想看看老赵的麦田,想看老赵的麦田收割的是金子,还是银子。

    早先的挖机也来了,等着老赵收完了麦子,好在那块田里种上一座楼,或是一间厂房,或是一条街道。

    谁想到,老赵只割了三把麦子就离开了,挥手让挖机开进了麦田。挖机好像对麦田有仇一般,老赵的手还没有放下,就“轰隆隆”冲进了麦田。立马,麦田便是一片狼藉。片刻之间,麦田就没了。

阅读下面散文,完成下面小题。

《窗花》

    ①在大雪封山的日子里,是这些贴得红堂堂的窗花告诉我,在被雪埋得很深很死的山坡上,还有人家。或许是命里有缘,每次到陕北,都能遇上一些让我动心的剪纸人,并且在回城后很长的时间里,都一心想着她们的面容。就是这次踏雪北上,在除了雪的白色几乎无别的色泽可寻的时候,也有一些生动极了的窗花,会突然从一个极不显眼的地方,亮在一条村道上。

    ②说句真话,最初让我倾倒,并把窗花看得神物似的,是在好奇地抓住一位剪纸老人的双手的那一次。现在坐下来,坐在这一目了然的雪塬上,用没有尘土的心想一想,我迎着风的脊背,也会冒出一层很热的汗来。那时,我就等在她的对面,看她像侍弄土地一样,在一块红纸上剪些什么。一剪一剪,随着一阵嚓嚓的剪刀之声,红粉似的纸屑,落了一怀。她每动一次剪刀,我的心都会收缩一次。在陕北,能让心一次次收缩的东西太多了。细数一下,有一路冲刷出来的壶口瀑布,有震动整面山坡的安塞腰鼓,有躺在沙漠中的红石峡,有悬在黄河上的白云山,还有绥德的狮子,清涧的石板,以及从每一道沟里,甚或每一块庄稼地里,都会随时响起来的信天游。而唯一让我的心收缩得发疼的,是她为我剪一幅窗花的全过程。守在她安详的神态里,我最初的浮躁,也像多余的纸片,被一剪一剪地铰去了,剩下的,正如在她手上成形的窗花,完全是一种艺术化了的东西。我不想说破,她剪给我的那一对窗花叫什么,但我要说,那里面一定藏着一个很美的传说。那是在陕北的山坡上,比荞麦和苜蓿花还开得热烈的传说呵。那传说中的主角,正盘腿坐在一方土炕上,内心热烈如火,亦平淡如水地为我铰着她的故事……

    ③看着窗花,我突然想起,陕北人在如此严实的窑洞里,为什么要安这么大的窗子这么大的门?在这么大的门窗上,为什么要贴这么多的窗花?应该这样说,他们守望的几孔窑洞,仅仅是家园的一部分,而更广大的,还有他们一生躬耕着的土地。他们住在窑洞里,土地上一年的收成,不能把他们送入梦乡。只有这些贴在窗户上、囊括各种风物的窗花,才会让他们觉出,日子在这片贫瘠之乡,还过得很瓷实。因此,再不讲究的人家,也不会忘记在贴得拥挤的窗棂上,再添些新窗花上去。

    ④我不是地道的陕北人,无法说透这些剪纸艺术的真正奥妙。但我深刻地记得,许多剪纸艺人只要一握起剪刀,就进入一种半癫状态。有的剪到入神时,一两天不吃不喝。有的边剪边唱,嘴里尽是些无字句的歌。看着她们,你一定会想,真正的艺术在哪里?真正的大师又是谁?对于这群以食为天之民,剪刀的分量会比镰刀重么?

    ⑤在陕北,这些出现在剪刀下,一看就勾魂的俗物,能让人一眼望出一条吐纳百川的文化之河。由此,我在对这些窗花惊叹之余,最为看重的,就是创造这种艺术的工具:一把普通的剪子。在这些婆姨们手上,一把剪子,就是一个大千世界,它能真实或者夸张地铰出存在于陕北的所有物象。谁会相信,这些很抽象的窗花是出自一群文化水平极低的陕北女人之手?有时,我更愿意这样说:窗花,是一种与人俱存的艺术。上苍在造人的同时,就很认真地创造了它。

    ⑥当我冒着一天的雪花,要敲开一户人家的窑门时,我想,在紧挨着窗户的炕头上,应该坐着一位铰窗花的老人。她那不停的剪子声,应该是在雪的覆盖下,唯一剩下来的一种超越感觉的响动,我也应该在开口说话之前,先去摸一摸这双虽被剪子磨僵,却能铰活陕北的手。

    ⑦站在贴得红堂堂的窗花里,我敲门的手,好光亮呵。

(选自《中国西部散文百家(上)》,有删改)

阅读下列选文,回答问题。

父亲往事

——忆我的父亲习仲勋

习远平

    父亲走了11年了,今年10月15日,是他老人家的百年诞辰。

    在我心目中,父亲是了不起的英雄。13岁上初中时,父亲就因参加进步活动,进了国民党陕西省监狱。1962年,他因小说《刘志丹》遭遇康生诬陷,蒙受不白之冤16年,其中“文革”冤狱7年半。“文革”期间,家人包括我们这些孩子无法探望他。当时,社会上传说很多:有说他提着花岗岩的脑袋去见马克思了;有说他一次批斗以后重病而死了;还有说他自杀了,或失踪了,众说纷纭,杳无音信。我们一家人心上阴云笼罩:父亲可能早已走了,早已不在人世了。

    直到1972年,我们一家人利用春节千辛万苦聚首北京,打听到父亲还健在,我们既兴奋又激动,见到父亲时,我震撼了。父亲与我幼小心灵中的父亲形象已截然不同:一头乌发已然不见,瘦了,苍老了,两鬓斑白。他凝视着我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可谁都没想到,父亲与全家人相互打量着,见到我时,他问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你是近平还是远平?”听到他这样问我,大家都哭了,父亲的泪水也夺眶而出。他一面擦着眼泪一面说:“我高兴!这是我高兴的眼泪!” 与父亲团聚,长相厮守,是此刻全家人唯一的期盼。一家人感到最振奋的是:虽然岁月无情,但父亲依然是一派壮心不已的气概,我们放心了。只是,我们心里都有一个疑团:这么多年,没人探望,没人说话,远离亲人,与世隔绝,“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后来,听他慢慢谈起往事,我们才知道,对父亲那些沉重岁月的表述,用“熬过来”这个说法是个天大的谬误。

    身在冤狱,父亲对人民、对党的信念没有过丝毫动摇,他一直准备着为亲爱的人民、敬爱的党继续工作。他说,马克思的晚年,不是背诵拉丁文的诗歌,来保持敏锐的思想和记忆吗?没人说话,我就对自己说话!他开始背诵《矛盾论》、背诵《实践论》、背诵“老三篇”,不但磨砺思想,也磨砺语言。慢慢地背诵如流,昼夜不舍,晨昏无辍,本应度日如年的日子,就这样不知不觉地悄悄流走了。

    为了保持一个好身体,父亲坚持了长年锻炼,把枯燥的身体锻炼做成了一天最愉快的事情:每天,他先是做一日两次的斗室转圈,先迈步正着转圈,从1数到10000,然后退步倒着转圈,从10000倒数到1;接着,他用肩膀撞墙,用后背撞墙,用拳、用掌击打全身;最后,仰面躺在床上,做仰卧起坐。仰面躺着,是当时监管方要求的睡觉姿势。监管方固执地认为,侧身睡不易观察到自杀行为,坚持要求被监管人仰面睡。为了这个“奇葩”规定,父亲仰睡了多年,上千个日夜,这需要多大的意志力啊!我想,父亲的身体锻炼中奇特地增加了“仰卧起坐”的情节,肯定是为了对这个“奇葩”规定“以毒攻毒”。

    还是为了有可以持续作战的身体,父亲对自己多年抽烟的习惯也实行了“严格管制”。他原来每天要抽两包烟,逐步减少到每天只抽一支烟。早饭后,点燃烟,只抽上一口就掐灭;吃完午饭,点燃再抽,这次,抽到一支烟的一半,又掐灭,放在一边;晚饭结束,才是他真正享受抽烟愉悦的时间:这次点燃烟后,可以抽完余下的半支烟,直抽到手指掐捏不住烟卷的时候。

    沉冤得雪的父亲回到战友们身边时,大家都十分吃惊。小平和叶帅当时就愣住了,叶帅说:仲勋同志,你16年备受磨难,身体竟然还这么好?!毫无疑问,父亲是在逆境中长年砥砺的敏捷思维和健康体魄。

    1975年秋天,我和哥哥都回到洛阳看望父亲,待了没几天,父亲就撵我,说:“远平啊,让你哥带着,去他插队的梁家河看看吧。你当了工人,工资虽然低,比起你哥呆的地方,可幸福多了,陕北农村才是最苦的!顺路,去你大姑那儿看看,别忘了大姑一天一碗羊奶的情意!” 大姑是父亲的亲妹。1968年,哥哥15岁,因父亲问题的牵连,被有关部门多次关押审查,出来时,身体非常虚弱,全身都是虱子。哥哥到关中富平老家大姑家里休息很长时间,大姑一天一碗鲜羊奶喂着,他才慢慢调养好。

    我和哥哥先到了富平县城关镇大姑家,我至今不能忘记,见到父亲的亲妹妹大姑时心里的震撼:大姑一辈子在老家当农民,虽然才50多岁,但头发已经灰白,苍老得让人心酸。家徒四壁,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富平地处八百里秦川,曾是汉高祖的粮仓,是陕西的富庶平安之地,当时也处于困厄之中。我们当时过得苦,可老家的农民更苦。这时,我也才理解了为什么父亲临行前,亲自张罗那么沉的礼物带给老家,他在对大姑表达救回哥哥生命的感激。同时,也是在尽自己当时能尽的最大努力,力图犒劳一下在我们一家艰难时伸出援手的老家乡亲们。父亲的礼物分给大姑和乡亲们的时候,真的激起了一片欢腾。可吃饭时,酒可不是一人一杯那么奢侈,而是倒在一个小盅里,一人一小口,转着圈喝。

    第二天,哥哥投入紧张的农活,我也上了“火线”。陕北土地贫瘠,广种薄收,村里最远的地远在10里路外。这时,我才发觉,与陕北农民相比、与哥哥相比,我差得太远啦!他们力气可真大啊,近百斤重的一捆麦子上了肩膀,10里山路要一气儿走下来,中途不能落地休息,一落地,麦子就散了。就这样,在黄土高原的山路上来来回回,扛着一捆捆麦子,像是小跑,一扛就是一天,直到天黑,衣服被汗湿得能拧出水来。

    晚上,哥哥特意把窑洞里他的铺让给我睡,因为他的炕席下面撒了六六粉,可以防虱子、跳蚤、臭虫。可是第二天,我还是被咬了一身水泡,痒得没处抓挠。我问哥哥怎么样,因为他睡的炕席下面没撒六六粉。哥哥笑了,说:“我的皮肉已经被咬结实了,现在,任什么东西再咬,也咬不动啦!”

    父亲吩咐我的这次陕西之行,既让我终身难忘,也让我终身受益。此后,我不止一次回到陕西农村。我慢慢认识了陕西农民和他们的生活,再没有什么苦和难,能在我的眼里称得上是苦和难;也再没有任何障碍,能分离我与陕西老家乡亲们的血肉之情。

    父亲的葬礼上,我记得一个让我永难忘怀的特别画面:他静卧在鲜花丛中,遗体正前方安放着陕甘的小米、家乡的黄土,送他最后一程。

 (选自《中国青年报》,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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