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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题 试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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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型:文学类文本阅读 题类:常考题 难易度:困难

辽宁省大连市第一中学2021届高三上学期语文期中考试试卷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各题。

汪曾祺

从侉奶奶家旁边向南伸出的后街到往螺蛳坝方向,拐了一个直角。庞家就在这拐角处,门朝南,正对越塘。

庞家兄弟三个,各有分工。老大经营擘划,总管一切。老二专管各处收买生猪。他们家不买现成的肥猪,都是买半大猪回来自养。老二带一个伙计,一趟能赶二三十头猪回来。因为杀的猪多,他经常要外出。杀猪是老三的事,——当然要有两个下手伙计。每天五更头,东方才现一点鱼肚白,这一带人家就听到猪尖声嚎叫,知道庞家杀猪了。猪杀得了,放了血,在杀猪盆里用开水烫透,吹气,刮毛。杀猪盆是一种特制的长圆形的木盆,盆帮很高。二百来斤的猪躺在里面,富富有余。杀几头猪,没有一定,按时令不同。少则两头,多则三头四头,到年下人家腌肉时就杀得更多了。因此庞家有四个极大的木盆,几个伙计同时动手洗刮。

这地方不兴叫屠户。也不叫杀猪的,大概嫌这种叫法不好听,大都叫“开肉案子的”。“开”肉案子,是掌柜老板一流,显得身份高了。庞家肉案子生意很好,因为一条东大街上只有这一家肉案子。早起人进人出,剁刀响,铜钱响,票子响。不到晌午,几片猪就卖得差不多了。这里人一天吃的肉都是上午一次买齐,很少下午来割肉的。庞家肉案到午饭后,只留一两块后臀硬肋等待某些家临时来了客人的主顾,留一个人照顾着。一天的生意已经做完,店堂闲下来了。

店堂闲下来了。别的肉案子,闲着就闲着吧。庞家的人可真会想法子。他们在肉案子的对面,设了一道栏柜,卖茶叶。茶叶和猪肉是两码事,怎么能卖到一起去呢?——可是,又为什么一定不能卖到一起去呢?东大街没有一家茶叶店,要买茶叶就得走一趟北市口。有了这样一个卖茶叶的地方,省走好多路。卖茶叶,有一个人盯着就行了。有时叫一个小伙计来支应。有时老大或老三来看一会。有时,庞家的三妯娌之一,也来店堂里坐着,包包茶叶,收收钱。这半间店堂的茶叶店生意很好。

庞家三兄弟一个是一个。老大稳重,老二干练,老三是个文武全才。

庞家这三个妯娌,一个赛似一个的漂亮,一个赛似一个的能干。她们都非常勤快。天不亮就起来,烧水,煮猪食,喂猪。白天就坐在穿堂里做针线。都是光梳头,净洗脸,穿得整整齐齐,头上戴着金簪子,手上戴着麻花银镯。人们走到庞家门前,就觉得眼前一亮。

到粥厂放粥 , 她们就一人拎一个木量子去打粥。

这不免会引起人们议论:“戴着金簪子去打粥!——侉奶奶打粥,你庞家也打粥?!”大家都知道,她们打了粥来是不吃的,——喂猪!因此,越塘、螺蛳坝一带人对庞家虽很羡慕并不亲近。

越塘边发生了从未见过的奇事。

这一年雨水特别大,臭水河的水平了岸,水都漫到后街街面上来了。地方上的居民铺户共同商议,决定挖开螺蛳坝,在淤塞的旧河槽挖一道沟,把臭水河的水引到越塘河里去。这道沟只两尺宽。臭水河的水位比越塘高得多。水在沟里流得像一枝箭。

流着,流着,一个在岸边做桶的孩子忽然惊叫起来:“鱼!”

不知从哪里来的那么多的鲤鱼。它们戗着急水往上窜,不断地蹦到岸上。桶店家的男人、女人、大人、小孩,都奔到沟边来捉鱼。有人搬了脚盆放在沟边,等鲤鱼往里跳。大家约定,每家的盆,放在自己家门口,鱼跳进谁家的盆算谁的。

他们正在商议,庞家的几个人搬了四个大杀猪盆,在水沟流入越塘入口处挨排放好了。人们小声嘟囔:“真是眼尖手快啊!”但也没有办法。不是说谁家的盆放在谁家门口么?

庞家桶里的鱼最多。但是庞家这两天没有吃鱼。他家吃的是鱼籽、鱼脏。鱼呢?这妯娌三个都把来用盐揉了,肚皮里撑一根芦柴棍,一条一条挂在门口的檐下晾着,挂了一溜。

把鱼已经通通吃光了的桶匠走到庞家门前,一个对一个说:“真是鱼也有眼睛,谁家兴旺,它就往谁家盆里跳啊!”

正在穿堂里做针线的妯娌三个都听见了。三嫂子抬头看了二嫂子一眼,二嫂子看了大嫂子一眼,大嫂子又向两个弟媳妇都看了一眼。她们低下头来继续做针线。她们的嘴角都挂着一种说不清的表情。是对自己的得意?是对别人的鄙夷?

(有删改)

(注)①放粥:犹施粥,政府、富人、寺院等在灾年向贫民免费供给米粥。 ② 木量子:方言,木桶。

(1)、下列对小说思想内容的理解与概括不正确的一项是(    )
A、小说第一段对庞家所处的地理位置做了简单的介绍,如“拐角处”“门朝南”“正对越塘”,交代了故事发生的环境与背景。 B、当地人认为把屠户叫“杀猪的”不好听,称“开肉案子的”,这表现出街坊邻居对庞家的敬重,虽然他们并不想亲近庞家人。 C、由前文庞家人十分会做生意的特点来看,对于得来的鱼,他们只吃鱼子、鱼脏,而把鱼都晾晒起来,很有可能是打算拿出去卖。 D、桶匠对着庞家晒的鱼说“真是鱼也有眼睛,谁家兴旺,他就往谁家盆里跳啊”,表面上他是在夸耀庞家,实则暗含嫉妒之意。
(2)、下列对小说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
A、小说在介绍庞家在同一个店堂同时做猪肉和茶叶生意时,连用两个反问句,突出了庞家兄弟善于经商的特点。 B、小说第二段描写了庞家天刚亮就开始杀猪的情景,对杀猪过程的描写十分有画面感,展现了忙碌的劳动场面。 C、小说主要用直接描写的方法表现了庞家三个妯娌的漂亮、能干,如“人们走到庞家门前,就觉得眼前一亮”一句。 D、小说结尾意蕴丰富,没有明确庞家三妯娌听到话后的具体心态,给读者留下了丰富的想象空间,让读者自己判断。
(3)、文章花了大量笔墨介绍庞家杀猪的内容,这样安排有何作用?
(4)、有评论者认为这篇小说口语化特点明显,请结合小说内容分析口语化特点的具体表现。
举一反三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小题。

    刘姥姥只听见咯当咯当的响声,大有似乎打箩柜筛面的一般,不免东瞧西望的。忽见堂屋中柱子上挂着一个匣子,底下又坠着一个秤砣般一物,却不住的乱幌。刘姥姥心中想着:“这是什么爱物儿?有甚用呢?”正呆时,只听得当的一声,又若金钟铜磬一般,不防倒唬的一展眼。接着又是一连八九下。方欲问时,只见小丫头子们齐乱跑,说:“奶奶下来了。”周瑞家的与平儿忙起身,命刘姥姥“只管等着,是时候我们来请你”。说着,都迎出去了。刘姥姥屏声侧耳默候。忽见周瑞家的笑嘻嘻走过来,招手儿叫他。

  只见门外錾铜钩上悬着大红撒花软帘,南窗下是炕,炕上大红毡条,靠东边板壁立着一个锁子锦靠背与一个引枕,铺着金心绿闪缎大坐褥,旁边有雕漆痰盒。那凤姐儿家常带着秋板貂鼠昭君套,围着攒珠勒子,穿着桃红撒花袄,石青刻丝灰鼠披风,大红洋绉银鼠皮裙,粉光脂艳,端端正正坐在那里,手内拿着小铜火箸儿拨手炉内的灰。平儿站在炕沿边,捧着小小的一个填漆茶盘,盘内一个小盖钟。凤姐也不接茶,也不抬头,只管拨手炉内的灰,慢慢的问道:“怎么还不请进来?”一面说,一面抬身要茶时,只见周瑞家的已带了两个人在地下站着呢。这才忙欲起身、犹未起身时,满面春风的问好,又嗔着周瑞家的怎么不早说。刘姥姥在地下已是拜了数拜,问姑奶奶安。凤姐忙说:“周姐姐,快搀起来,别拜罢,请坐。我年轻,不大认得,可也不知是什么辈数,不敢称呼。”周瑞家的忙回道:“这就是我才回的那姥姥了。”凤姐点头。刘姥姥已在炕沿上坐了。板儿便躲在背后,百般的哄他出来作揖,他死也不肯。

这里凤姐叫人抓些果子与板儿吃,刚问些闲话时,周瑞家的向凤姐回话道:“太太说了,今日不得闲,二奶奶陪着便是一样。多谢费心想着。白来逛逛呢便罢,若有甚说的,只管告诉二奶奶,都是一样。”刘姥姥道:“也没甚说的,不过是来瞧瞧姑太太,姑奶奶,也是亲戚们的情分。”周瑞家的道:“没甚说的便罢,若有话,只管回二奶奶,是和太太一样的。”一面说,一面递眼色与刘姥姥。刘姥姥会意,未语先飞红脸,欲待不说,今日又所为何来?只得忍耻说道:“论理今儿初次见姑奶奶,却不该说,只是大远的奔了你老这里来,也少不的说了……今日我带了你侄儿来,也不为别的,只因他老子娘在家里,连吃的都没有。如今天又冷了,越想没个派头儿,只得带了你侄儿奔了你老来。”说着又推板儿道:“你那爹在家怎么教你来?打发咱们作煞事来?只顾吃果子咧。” 凤姐早已明白了,听他不会说话,因笑止道:“不必说了,我知道了。”因问周瑞家的:“这姥姥不知可用了早饭没有?”刘姥姥忙说道:“一早就往这里赶咧,那里还有吃饭的工夫咧。”凤姐听说,忙命快传饭来。一时周瑞家的传了一桌客饭来,摆在东边屋内,过来带了刘姥姥和板儿过去吃饭。

刘姥姥吃毕了饭,拉了板儿过来,舔舌咂嘴的道谢。凤姐笑道:“且请坐下,听我告诉你老人家。方才的意思,我已知道了。若论亲戚之间,原该不等上门来就该有照应才是。但如今家内杂事太烦,太太渐上了年纪,一时想不到也是有的。况是我近来接着管些事,都不知道这些亲戚们。二则外头看着虽是烈烈轰轰的,殊不知大有大的艰难去处,说与人也未必信罢。今儿你既老远的来了,又是头一次见我张口,怎好叫你空回去呢。可巧昨儿太太给我的丫头们做衣裳的二十两银子,我还没动呢,你若不嫌少,就暂且先拿了去罢。”那刘姥姥先听见告艰难,只当是没有,心里便突突的,后来听见给他二十两,喜的又浑身发痒起来,说道:“嗳,我也是知道艰难的。但俗语说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凭他怎样,你老拔根寒毛比我们的腰还粗呢!” 周瑞家的见他说的粗鄙,只管使眼色止他。凤姐看见,笑而不睬,只命平儿把昨儿那包银子拿来,再拿一吊钱来,都送到刘姥姥的跟前。凤姐乃道:“这是二十两银子,暂且给这孩子做件冬衣罢。若不拿着,就真是怪我了。这钱雇车坐罢。改日无事,只管来逛逛,方是亲戚们的意思。天也晚了,也不虚留你们了,到家里该问好的问个好儿罢。”一面说,一面就站了起来。刘姥姥只管千恩万谢的,拿了银子钱,随了周瑞家的来至外面,仍从后门去了。              (选自《红楼梦》第六回  有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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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运

[波兰]雅•奥卡

    我碰见了处长,他从树林里出来,老远就对我喊:“你看我手里是什么!这蘑菇太漂亮了!”

    “真漂亮。”我随声附和。

    “你看这斑点多好看!”

    “是好看。”我同意。

    “你还不向我祝贺?”

    “衷心祝贺您,处长同志!”我说。

    其实,这是毒蝇菌,毒大得很,可是不能讲,讲了他该多么难堪!而且会影响我今后的提升,所以我恨不得马上溜之大吉,没想到他偏偏缠住我:“你还没去过我家吧?今天我请你吃煎蘑菇。”

    “我生来不吃蘑菇!”我大吃一惊,马上撒谎说,“我这些天又闹肚子!”

    “好蘑菇可是良药呀,”处长说服我,“连病人都可以放心大胆吃,你就跟我走吧!”

    “不行,处长同志,”我都要哭了,“我有个要紧的约会……

    “你这是不愿去我家?”处长皱起眉头问,“那我可要生你的气了!你瞧着办吧……”

    我只好跟他去,我真后悔,没有一见面就告诉他这是毒蝇菌。现在无论如何不能再说,一说,好像我有心害死他似的。

    酸奶油煎蘑菇端上了桌,处长兴高采烈,就像三岁的孩子,我虽然强作苦笑,心里却在默默与亲人告别了。

    “这么漂亮的东西,都不忍心往嘴里放!”处长一边说一边把碟子往我跟前推。

    “吃了真可惜,咱还是不吃为好!”我说。

    “你是怎么回事,连句笑话都听不懂,快吃吧!”处长用命令的语调说,“对,我得查查这蘑菇叫什么名……”

    他走后马上赶回来,脸都白了,对我说:“朋友,我错了,这是毒蝇菌!毒大得很!”

    “可是我已经吃了好几口。”我又撒谎。

    “我害了你,”处长吓坏了,“真荒唐,正好还赶上要提升的关口!”

    救护车来了,我被送到医院去洗胃……

    处长提升了,我也沾了光。现在,有时我装装头晕……我还得了一笔奖金呢,这是该我走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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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语

胡炎

    风,卷着梦的香气,一阵一阵,撩得人难受。

    村头老杨树下,他蹲着,目光铸在密匝匝的枝叶间。叶片上,昨夜的梦还在跳荡,金光灿灿,晃得人眼晕。抬手捋一把,那叶子全是钱,新崭崭香喷喷,揣进怀里,平素蔫软的腰杆硬是生生挺得笔直。

    身前,烟屁股滚了一地。最后一支抽尽,再把烟屁股捡起来,点燃,狠狠地补几口。

    心,也给灼得火烧火燎:这财,别人发得,我怎就发不得?

    “爹!”进家,他叫。

    “弄啥?”爹不看他,手里的锤子起起落落,只顾自加固他的锄头。

    “钱……我得用。”

    爹的手停了,翻他一眼:“那是留着给你娶媳妇的。”

     “媳妇不急,钱急。”他给爹敬支烟。

    “到底弄啥?”

    “正事,别问!”他把字咬得很重。

    爹不再言语。这是他唯一的儿。儿一贯是老实本分的,他不能不依他。

    叔、伯、舅、姑……挨个借了个遍。然后村西的、村东的,南头的、北头的,挨门槛进,讨好的笑,把一张脸都给拉伤了。

    “就你,也做白日梦?”村人的眼里,满是鄙夷和不屑。

    他依旧笑,心里却骂:“狗眼看人低,等着瞧!”

    购置设备、联系货商、组织人手……第一批成品终于出炉,没想到,事儿来了。

    一块黑转,拍晕了他:“敢跟老子抢生意?”

    他摸索着爬起来,捂着流血的后脑勺:“疤哥,我不懂事,您老人家大人大量,抬抬手,给兄弟条生路。”

    疤哥叉着腰:“这砖,挨得亏不亏?”

    “不亏。”

    “想不想再挨一砖?”

    “疤哥,您说笑。”

    “识相点,拜老子的山头,有钱大家赚。”

    “懂了,疤哥,您是爷。”

    “好孙子。”疤哥又朝他后脑勺拍了两下,这次不是砖,是手。

    有了疤哥,生意竟出奇地红火。

    人前人后,便再也不是从前那个“老实蛋子”,好烟潇洒地掷过去,说话便有了十足的底气。

    村人的眼光,也把他托了起来。

    唯有爹,一张瘦瘦的黑脸平静得像十月的秋空,怎也拧不出个表情。或许在他心中,只有锄头、泥土和庄稼,那是他生命的全部。

    这晚,他置了好酒、好菜,硬把爹从牛棚子里拉到餐桌旁。

    “爹,喝一口解解乏,咱爷儿俩好好说说话。”他捧起酒碗,敬爹。

    爹的手沾满泥土,接过碗,却没喝。沉吟一会儿,爹说:“带上酒菜,跟爹走。”

    他不知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拾掇了酒菜,跟着走。

    月光下,爹的身影更显瘦削,那是日晒的、风吹的、雨淋的。他不由心痛,日后,是得让爹好好歇歇,可劲享一把清福了。

    出村向北,穿过一片树林,半山坡上,是自家的祖坟。

    墓碑前,摆好酒菜。爹拉他一把:“给先人跪下。”

    四周静得出奇,唯有虫声唧唧。

    爹说:“儿呀,当着先人的面,你要说实话。”

    “嗯。”

    “你干的,是正经营生吧?”

    “是……”他低着头,不敢看碑。

    “那就好,咱家世世代代没啥本事,可都是老实人、正经人,你爷走时跟我说,种好田,养好儿,吃安稳饭是大福。可别辱没了祖宗。”

    “……”他哑然,心底里被一只手狠狠掏了一把,底气全给掏光了。然而,一阵风吹过,底气一下子又回来了。

    订单越来越多,运气来了,山都挡不住。

    车买了,楼盖了,漂亮媳妇娶了,四面都是风光。唯有爹,照样耕他的田、犁他的地、侍弄他的庄稼。地是他的命,随他吧。

    然而有一日,他从风声里,听到了异样。

    风很猛,揪下了叶片上的梦。脊骨一软,腰杆竟再也挺不起了。

    两月后,一条新闻充斥大街小巷:全国特大地沟油主犯被判无期徒刑……

    这天,荒草历历的祖坟前,爹长跪不起。末了,一头撞在墓碑上。

    风,依旧卷着梦的香气,撩着很多汉子的心。一张张焦裂的嘴,吐出一团团墨蓝的烟雾,在风中飘呀飘,飘呀飘……

(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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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苏州

胡跃先

    想起苏州就想起江南的烟雨红颜,江南的杏花春雨,江南的小花伞。苏州的婉约细腻大抵就在那一城一水,一花一叶了,是的,苏州的城是梦幻迷离的,天下园林在江南,江南园林在苏州,可见她的风姿绰约。拙政园的大气,留园的小巧玲珑都好似一幅幅醉人的写意画,那画上有桃红柳绿,有燕子来时月满西楼,也有吴山点点愁。那一扇扇古老的门楼里都是一个个散发着幽香的故事,那故事里有动人的歌谣和图画。

    想起苏州就想起唐伯虎,想起唐伯虎就想起他的桃花庵,想起桃花庵就想起他的《桃花庵歌》和《落花诗》。在月夜孤凄的夜晚,在红消香断的白天,吴门四才子和吴中四杰的唐伯虎踏歌而来——“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这是唐伯虎的潇洒。

    “别人笑我忒风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唐伯虎又是痴迷的——“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醉半醒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再看他的《落花诗》,我们就会有一个惊人的发现——“花落花开总属春,开时休羡落休嗔。好知青草骷髅冢,就是红楼掩面人。衰老形骸无昔日,凋零草木有荣时。和诗三十愁千万,肠断春风谁得知?”这是不是与曹雪芹的《葬花吟》有些相似呢?是的,简直与林黛玉一个口吻,一样的哀怜。再看林黛玉也是出生在苏州,也许就是拙政园或留园的大家闺秀,10岁以前她就在那里吟诗绘画做女红。那青砖黛瓦,绿树红墙,还有那一溪的桃花,成就了她一生的聪明,也注定了她的冰肌玉骨。她是一个美丽而才华横溢的女子,可惜寿年不终,早早地夭折了,带走的是红楼的遗恨,带不走的是苏州的雨,苏州的风,苏州的春花秋月,苏州的小桥流水。我们在记住黛玉的同时,也记住了苏州这座美丽的城市。是的,“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你难道不认为林黛玉的冰雪聪明和她的兰香蕙质不就是这座城市的代名词吗?

    黛玉姑娘手中的那把小花伞又传过了百年,那三月的雨仍是那样多情和柔软。我是二十年前去的,在苏州我看到了最美的风景,最美的女人。就在虎丘山下,我邂逅了秋香,她和唐伯虎款款而来,他们在雨中相遇,共用一把小花伞,深情一顾,情动千年。他们习字作诗,绘画绣花,不染尘埃,不求闻达,心无旁鹜,只在山林。虽然在我是梦的幻影,然而,我思故我在。我见到的游人,以及那一个个红男绿女难道不是秋香和唐伯虎吗?你看他们多么相爱,多么风流袅娜。

    苏州既是柔软的也是锋利的。

    两千多年前兵学大师孙武在这里操练兵马,威震三军。吴王的美人不听招呼,他挥刀砍下他们的头颅,从而一呼百应,苏州从此寒光无比。天幕血红,孙武带领吴国的军队南征北战,攻齐攻楚攻越,一路所向披靡,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从而成就了千秋兵学宝典《孙子兵法》。但是后来孙武还是归入五湖明月,和他的爱人一起在夕阳牧歌中静静地长眠。所以世界上的东西绚丽总是暂时的,唯有平淡才是永恒的。天心月满,人有几何?

    如今已是六月,雨水渐多,江南的雨更是下个不停,想必苏州的雨也分外撩人,那拙政园的荷塘,那枫桥的绿水,以及那满街满巷的俏丽女子和他们手中的小花伞都牵动着我的情思。

(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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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递小哥

程耀东

    我对面站着的这个小伙子,此时,与我有着同样的表情:一脸的怨气和无奈,用沉默甚至愤恨的目光与我对视。然而,我相信在他上楼梯的时候,一定会想着和往常一样:放下货物,拿出圆珠笔或者碳素笔,要求收货者在右下角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撕下中间的那一张,装进一个土黄色的帆布包里,然后转身,去往下一个客户。事实上,他的这个想法在我这里被冻结。

    我的程序是这样的:签完字之后,顺手拿了插在办公桌笔筒里面的剪刀,塑料摊开后,是一张发票。就在我下手剪开最后那个纸质包装盒的刹那,这个个子不算高,戴黑框眼镜,胖而略黑的小哥,一把攥住了我的手。哥,你得先付款,再拆封包装盒,他说。他这么一说,刚刚还算存在于我们之间的友好和谦让,被流动的空气一下带到了窗外。如果他不攥我的手,黑色的塑料这时候可能已经被我扔进垃圾筐。

    惊愕或者说惊讶的表情从我的耳朵旋即转向面部,然后停滞。他似乎觉得我没有听到他的话语,又对着我凝固在脸上的表情重复了一遍:先付款,再打开包装,这是公司规定的。

    他依然重复着那句话。

    争吵、解释、对峙……这些词汇在我和他之间不断地被上演。我重新站了起来,然后将包裹递于他:给,你拿走,这东西我不买了。小哥并没有接纳这个既不属于我,也不属于他,更不知道属于谁的包裹。我这样做,只是试探一下小哥的底线,让他柔软一下自己的语言,柔和一下立在两个人之间的僵硬。事实上,我的这个举动并没有缓和此时的冷峻氛围。

    沉默。四目相对,似有火光燃烧……

小哥用右手食指撑了一下要掉下来的眼镜,然后缓慢地说:哥,那你得付我三块钱的快递费。因为你在包裹上已经签了你的名字,签了名,说明你收到包裹了。你知道吗?我念了四年大学,好不容易找了一份送快递的工作:早上四点多起床,骑三轮车,要到十几公里以外的快递公司装当天的快递,然后一家一家打电话,晚上10点多才能回家,你知道送一件快递多少钱吗?三块钱。再说你的这件包裹,你已经签了字,我要是退回快递公司,不但挣不到你的三块钱,反而是要被罚款的,这一天就白干了。

    在这样的语言里,我刚才还算挺立的身体,开始缓慢下沉。我相信呆滞在我面部的表情此时一定很尴尬、很难堪。①重新坐了下来,故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以缓解被语言击伤的肉体。还能说什么?按照发票上的金额,给了他。然后在尴尬里目送他出门,又有些惭愧,追着他的身影,在电梯口,握住他的手说了几句温暖的话。

    看着两块白色的不锈钢终于合上,我的整个身体才开始显得轻松和释然。走廊不是很长,也不怎么安静。过往的目光不会在意你挂在脸上的是微笑、怨恨、失落、郁闷……他们已经惯常了讨生活的职场和职场里那些随处可见的喜怒哀乐。击倒或者打败你的不是对方强壮的身体,而是隐藏在深处的语言。每个人不管你有多么强大,但你的身体内一定存在着被刺痛的秘密。②秘密一旦被猝不及防的语言触及,支撑强大的即便是标号和硬度很高的水泥钢筋,你也会轰然倒地的。对此,任何人恐怕都无能为力。

    在这个快递小哥几句不经意的语言面前,我是真正地倒塌了,而且倒得毫无颜面。回到桌前,努力地让自己的身体、脸面、听得见的心跳恢复平静。面对这个尚未拆封的包装盒,第一次接触时的激动早已遁逃,且不知所终。细想,事情的焦点也就是三块钱,而并非那些所谓的规定。如果,他最初能够直白地表述,那么,争论不休、面红耳赤……这些语言不会被我摆放在这里。

    似乎有些羞愧,无意识地就回按了他的电话:我说我是刚刚送你下楼的那个人。但接下来要说些什么,一时没有了语言。电话里我只听见一句:哥,都是小事……然后就是嘈杂的汽车声,人声以及风声——在风的耳语里,我只好无奈地将自己的嘴巴关闭。

(《选刊》2018.8,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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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暗的林荫小径

(俄)伊凡·蒲宁

    马车在一长排茅屋前停了下来,车里坐着一个身材匀称的老军人,他严厉地扫视着周围,眼神中流露出些许倦意。他从马车里跨出一只脚来,走进穿堂,朝左边的客房走去。

    客房收拾得干净整洁,很温暖很干燥。客人脱下军大衣,将它扔在长椅上。他神情倦怠地用白皙瘦削的手捋了下灰白的头发。客房里不见一个人影,于是他稍稍推开通往穿堂的门,不太高兴地喊道:“嗨,有人吗?”

    “欢迎您,大人,”一个黑头发、黑眉毛的女人当即走进客房,她尽管有了点年纪,但依然挺美。“您想用饭还是上茶炊?”

    “上茶炊吧。你是这家店的主人还是仆人?”

    “我是这家店的主人,大人。”

    “那就是说,你自己当家喽?”

    “是的,我自己当家。”

    “真的吗?难道是守了寡,所以得由自己来操劳?”

    “我不是寡妇,大人。不过,人总得挣钱谋生吧。再说,我也喜欢管管事。”

    “哦,原来是这样。这挺好。你店里很干净,很舒服。”

    女人老是瞅着他,稍微眯起了眼睛,好像是要寻根问底地打听什么。

    “我也喜欢干净,”她答道。“我从小是在贵族老爷家长大的,怎么会不知道讲究体面呢,尼古拉·阿列克谢耶维奇。”

    他一听见自己的名字,顿时惊讶得挺直身子,睁大双眼,脸涨红了。

    “纳杰日达!是你?”他迫不及待地说。

    “是我,”她回答。

    “我的上帝,我的上帝啊,”他一边说,一边坐到长凳上,两眼紧盯住她“谁能想得到!我们已经多少年没见面啦?大约有三十五年了吧?”

    “三十年。我现在四十八岁,我想您已年近六十了吧?”

    他目光中流露的倦意和脸上心不在焉的神情顿时消失了。他站起身来,两眼望着地板,在房间里大步地踱来踱去。然后,他又停下了脚步,长着灰白胡子的脸涨得通红,说道:“从那时候起,我对你的下落一无所知。你怎么会到这儿来的?”

    “老爷,这说来话长。”

    “听你刚才说的话,你没有嫁过人。凭你当年的姿色,怎么会找不到人嫁呢?”

    “我不能这样做。”

    “为什么不能?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这有什么可解释的。想必您也记得,那时候我是多么爱您。”

    他羞愧得热泪盈眶,便皱着眉头,又踱起方步来。

    “一切都会过去的,我的朋友,”他嘟嘟哝哝地说。“爱情啊,青春啊——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那是件庸俗的、平凡的事情,随着岁月的流逝,终将烟消云散。”

    “上帝给每个人的安排是不一样的,每个人的青春都会过去,但爱情,却是另一回事。”

    他抬起头来,停下脚步,苦笑着说:“你总不能为我守一辈子吧!”

    “我想,我能的。对您来说,好像什么事情也不曾发生过,可是……记得您那时老是念诗给我听,关于‘幽暗的林荫小径’什么的,”她冷笑着补充说。

    “啊!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被忘记的。”

    “一切都会过去,但并不是一切都会被忘记。”

    “你出去吧,”他说,一边转身往窗子走去。“请你出去吧。”

    然后,他掏出手帕,捂住双眼说:“但愿你已经宽恕我了。”

    “不,我没有宽恕您。不过,何必去回忆这些事呢。”

    “对,对,没有必要去回忆了。请你吩咐一下,让他们把马备好吧,”他回答说,一边离开了窗户,脸色已经变得严峻起来。“不过,我想告诉你,我在一生中可从来没有感到过幸福,你也别以为我有多么幸福。我爱我的妻子,可是,她竟然背叛了我,她使我受到的伤害远比我使你受到的厉害……不过,话得说回来,这一切也不过是最平凡的、庸俗的事罢了。好啦,我的朋友,祝你健康。我想,我也是把我生活中曾经有过的最珍贵的东西留给你了。”

    她走到尼古拉·阿列克谢耶维奇跟前,吻了下他的手,他也吻了下她的手。

    “请吩咐备马吧……”

    他在再次启程赶路时,回想起刚才说过的最后几句话,以及吻了她的手的这一举动,不禁感到羞愧起来,但马上又因为自己的这种羞愧而更加羞愧。

    “这一切不过是最平凡的、庸俗的事罢了……”

    落日将黄澄澄的余晖撒在空旷的田野上,马儿吧唧吧唧地踩着一片片水洼,平稳地朝前飞驰。他望着不时闪现的马蹄,紧蹙乌黑的双眉,寻思道:

    “是啊,只能怨我自己。是啊,那当然是最美好的时光。‘一条小径掩映在椴树幽暗的林荫之中,四周盛开着红色的蔷薇……’可是,我的上帝,要是当初我不抛弃她,会怎样呢?那是多么荒谬!这个纳杰日达不是客店的女主人,而是我的妻子,我的彼得堡那个家的女主人,我的孩子们的母亲,这可能吗?”

    他闭上眼睛,摇了摇头。

(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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