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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题 试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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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型:现代文阅读 题类:常考题 难易度:困难

贵州省六盘水市六枝特区七中2018-2019学年高一上学期期末考试语文试卷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小题。

一条河流和我的命

韩浩月

    窗外有一条河流。河床干涸,枯草招摇,寒风卷起不明物体在河岸边盘旋。这样算是真正地与河相伴吗?我不知道。

    记忆里有条河流,和眼前的河流完全不一样。 它叫白马河,是我家的一条河。

每个人的出生地,或远或近,都有这样一条母亲河。喝它的水,用它浇灌土地,在河里洗衣服。 白马河的确像母亲一样,照顾着在堤岸两边生活的人们。在我的印象里,它从未干涸过。有时候,水势还大得吓人,但也从未决堤过。(1)这是一匹温顺的白马,它只顾奔跑,随意地留下恩泽。

    第一次对白马河有特别的印象,是童年时一次去河里洗澡。空气燥热,河水温润,我浮躺在缓缓流动的河水里。远处的村落静谧无声,夜空的颜色是一种神奇的湛蓝,月光与星光倾洒在河面之上。 从某一个瞬间开始,我的毛孔仿佛被无声地打开, 整个人的重量开始变轻。觉得自己变成了河面上的一片树叶、一条小鱼、一只不慎落水又挣扎着跃出水面的小鸟。

    那算是河水对我的一次启蒙,那晚的河流分明在启示我一些什么,它瞬间打开了一个孩子头脑里的魔盒。看不清楚那个魔盒里装着什么,但是能发现那里的世界很绮丽,它催促着一个孩子结束对庸常的贪恋,顺着被某种感觉启动的方向走出,走出河流,走向遥远。

    关于白马河,也不尽然都是美好。传说这条河每年都要淹死一个人。孩子们是没有见过人在河里被淹死的场景的,非但不知道害怕,反而有莫名所以的“愤怒”,我也是这样的孩子之一。

    大概是小学四五年级的那年暑假,我们几个好朋友一起来到白马河最宽阔的桥面上——据说桥下面是淹死人最多的地方。从桥面到河面的距离大约有十几米,我们在某种“愤怒”的情绪驱使下, 一次次地从桥面上纵身而下。直玩到头昏脑涨,手脚上的皮肤都被泡白了,数了数一起跳的朋友还在,一个也没死,就兴高采烈地回家了。

    但好运气是会用完的。我一直觉得是那次的跳河游戏挑蚌了“河神”才导致后来差一点儿死在白马河里。

    我被河水吞没了,全身像瘫痪了一样,只要一开口,河水就会不留情地顺着喉咙往下灌。我拼命地用自己掌握的那点儿游泳技巧往水面上浮,耳朵能听到自己发出的类似于咕噜咕噜的声音。河边有人在大笑,那是他们觉得我在“装死”——经常有孩子这么干,把大人骗过来。就在我失去意识的时候,一个大人游到我身边,把我拖上了河岸。

    我像条鱼一样在岸边干热的沙土上吐着水,吐了许久才把水吐干。大人们说说笑笑地散去了,能走路的时候我拍拍屁股也回家了。这在乡村不算什么大事,一条河试图吞掉一个孩子,最后没能得逞,这个孩子命大……如此新闻,顶多热闹半天就随风而逝了。

    这是我对白马河的回忆,它曾让我第一次体验到生命中那近似瑰丽的一幕,也曾用神秘的力量想要夺走我的生命。它既疼爱你又恨你,既滋养你又扼杀你。(2)它只对留下来的人有这种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情感,对于离去的人,却近乎无情的冷漠。我常常想起故乡,想起村庄,却极少想到过那条河流。

    常常就是这样,人们会记得一些轻浅无聊的事,却会忘却那些曾在生命里刻下幸福印痕或者隐约伤痛的事物。

(有删改)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
A、题目将“一条河流”和“我的命”并列,概括了文本主要内容,设置了悬念,引发读者阅读兴趣,从而关注河流与人的命运的关系。 B、前两段从自家窗外河流写起,自然引出对家乡河流的怀想;以窗外河流的干涸荒凉, 反衬了白马河日夜奔流、带来恩泽的特点。 C、文章中的描写生动优美,写到童年时一次去河里洗澡,从触觉、听觉、视觉、想象诸角度展现出一个自己从未留意过的精彩世界。 D、人们之所以没有马上“救我”,是因为孩子们经常这样骗大人;救完后之所以没有把 “我”被淹的事情放在心上,是因为死人在乡村不算大事。
(2)、赏析文中画线句子的修辞手法与表达效果。
(3)、白马河给作者带来哪些启示?请根据文本简要概括。
举一反三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小题。

炫耀

左克才

    寒气切割着时月裸露的肌肤,他在一幢楼的铁栅门来回徘徊。时月傍晚离开楼房时手里有了厚厚一沓钱,拎着二万六千元,悬空的心落了下来的,老板总算兑现了血汗钱。时月挤在弯弯曲曲的队伍中,火车只有腊月二十九的票。

    三十的风很硬,但被鞭炮烟花软化一些,时月进村已是家家忙着贴春联窗花、放爆竹的时候了。站在村口的儿子焦急张望着,见到他熟悉的身影飞也似的迎上来。时月有了幸福的感动,儿子长大了。

    洗漱后时月燃起香烟,菜已上桌,浓浓的亲情在酒香中弥漫。时月在淡淡的醉意中睡去,零点的钟声催响此起彼伏或高或低的鞭炮声,时月催促儿子燃放鞭炮。不多时,门外的鞭炮声突然哑了,时月坐起来竖耳侧听,脸上露出忧郁的神情。

    早晨,灿烂的阳光驱散了时月阴郁的心情。时月在外是一个小工头,二层楼房在村庄是最好的。九点了,时月揣上两包高级香烟出了门,阳光极力驱散浓浓的烟气 , 丝丝缕缕的火药味呛进鼻孔,时月悠闲地踱步,抱拳挂笑新年好。时月走到四平门前时,猛然发现原先破旧的楼房不见了,眼前是一幢新的三层洋楼,灰色墙砖、红色花岗岩石阶、白玉扶栏、黄色门楼、园林风格的园墙,显得金碧辉煌。四平笑吟吟迎出楼敬烟让坐,时月面露尴尬的表情,极不情愿地接过香烟匆匆离去。时月闷闷不乐地躺在床上,妻子见时月阴沉的脸色,以为沿途劳累,中饭也没敢叫醒他,晚餐时,他草草喝几杯酒后又睡去了。

    时月脸色越来越阴郁,妻子心中生出丝丝不安,不时催促时月到医院看看。儿子说,也可能是累的,工地一天工作十多个小时,吃的也是黄米饭堆着寡味的菜皮,十多人一间的大通铺弥散着汗臭味,还有那此起彼伏的鼾声。妻子怔怔的,没有理出头绪。

    新年是喜庆的,正月是亲朋好友的,可时月没有喜庆的心情更没有串门走动的意思,整天昏昏沉沉的,时而躺着望着天花板发愣,时而靠床低头沉思。初六过后,打工者纷纷外出,时月却没有外出的迹象,妻子察看着时月的表情,沉闷的正月在不紧不慢中走着。

    初八天刚放亮,时月早早起床洗漱一番,菜色的脸添了一丝红彩,凌乱的头发一丝不苟地趴在头上,皮夹克在洁白的衬衣下显得锃亮炫目。妻子精神抖擞,猛火烧水做饭,儿子不再迟迟缩在被窝里。天气格外爽朗,时月的灿烂给家人送来了明媚的阳光。时月春风得意地走出家门,皮鞋敲击着硬硬的土地。回家时天已透黑,妻儿看到时月喜气洋洋的样子,心情别提有多高兴。

    妻子趁着时月高兴壮着胆子说:“什么时候出门。”时月说:“一时走不了啦。”“怎么走不了呢?村庄外出打工的走得差不多了,要是累就在家多歇几天。”时月说:“不是多歇几天,而是三个月。”妻子睁大迷茫的双眼呆望着时月,半天说不出话来。时月笑着说:“看你那痴样,这是我这些日反复考虑而又非做不可的事件,不然我会心神不安的。”妻子说:“怎么净说些没头没脑的话。”时月说:“初一我家鞭炮哑了,走到四平家门前看到了那么漂亮的洋楼,把我家楼房逼到了角落,不把楼房做高做大,我是没有好心情,更不会有好运气的。”妻子说:“四平家借了不少债,再说我家楼房盖了才四年,而楼房样式年年变。”时月说:“借债也得盖,农村人靠楼房撑门面,在外拚死拚活地挣钱不就是争个面子,吃好喝好别人是看不见的,好楼房儿子找媳妇都容易。”妻子说:“儿子正月十二就开学,先给点钱报名。”时月说:“念什么念,书读得再多还不是挣钱,念书不如早挣钱,楼房做好后就带儿子外出打工,好把房债还上。”

    三个多月后,一幢洋楼在阳光的照射下耀眼生辉,时月带着炫耀的满足仰视着

    青苗挂着晨露,一个男人背着沉重的包袱,瘦长的少年拖着沉重的脚步亦步亦趋,中巴扬起漫天的尘土罩着女人,她雕塑似地久立在路旁望着尘土弥漫消散。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小题。

坊间绣娘

蒲苇

    ①市井里有一种民俗的诱惑,叫绣娘。她们似乎是跌落在凡间的天使,一颦一笑,尽显女人的古典与柔美。

    ②我在大江南北的很多地方见过她们,在秀美的凤凰古城,在日暮的姑苏,在杭州的小镇,在上海的田子坊,她们就是你行走的目光与灵魂里的那一朵莲花,不沾染尘埃地活着。

    ③或者是在夕阳西下的余晖里,或者是在雨后青苔的盎然里,或者坐在苔痕上阶绿的巷子里,或者坐在临街而开的绣房中,她们手端花绷子,借着煦暖的阳光,或者细细的微风,或者淡淡的花香,纤细葱嫩的手指轻巧地捻丝走线,如蝴蝶一般忽上忽下,一股古典的气息便随着翻飞的绣针氤氲到巷子里,弥漫在空气中。身旁,地上的箩筐里彩色的绣线、绒线随意散落,一只老猫懒洋洋地卧在箩筐旁。熙熙攘攘的游人走过,一双双好奇的、欣赏的目光定格,也打扰不了她们的世界。

    ④此后,我一直被这些坊间的绣娘迷倒。某一年,在江南,杏花烟雨后。我一个人在黄昏的夕阳中漫步在一个小镇,竟然就那么无意地闯入了一条绣巷。那幽深的青石巷子里,两边全是古老的绣房,一间挨着一间,一家挨着一家,挂满了,全是绣品——小女孩的兜肚,女人的罗裙与绣鞋,情人互赠的丝帕,做梦的枕套,美得如同游园惊梦,美得惊心动魄。

    ⑤木质的老房子不知道过了多少年,朱红的木漆已经斑驳,那是流光将一场场的繁华都抛在了遥远。而终究有些东西固执地留了下来,在尘世里独活,那便是那些古老的绣庄。每家的绣庄都起着别致的名字,抬头一看,只短短的两三个字,御绣,沈庄,青园?不用细想,扑面的感觉就让你知道,这些字,这些屋子已经默默地走过了多少个朝代。

    ⑥“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此刻,屋前檐下的绣娘是眼前人,她们有着现代人的时髦,即便是服饰,也有着现代工艺的精致。她们那么随意地坐在古朴的巷子里,飞针走线,除了抬头时的轻笑,便是低头时的安静,像是在绣一个梦,绣一个心事,那是一种桃花源式的美丽。当我走过,我能感受到她们内心对古典的那一种虔诚。

    ⑦在大多的坊间,绣娘们是为了生计而绣,她们家有老少,要供养。于是,她们便借着旅游的兴起绣出各种各样的绣品,一方方精美的丝帕,一个个可爱的小包,一条条曼妙的长裙,一方方头巾丝巾。她们不是唯利是图的小商贩子,当你欣赏陶醉时,或者就在讨价的瞬间,她们就会依着你的意,以低低的价格将那一幅幅用心绣出的绣品卖给你。

    ⑧要说是为了生计吧,这些东西价格也不贵,可是绣出来,却是要费一番工夫的。要说不是为了生计吧,她们确实是在那游人熙攘的坊间换一口温饱。但当你看到她们一脸的幸福快乐和自足,你就知道她们追求更多的是一种心里的欢乐和那手艺被肯定的喜悦。因而钱,倒不是主要的。

    ⑨也有时候,你在某一个幽静的地方,还会遇到这样一群闲情优雅的女子,在某一个安静小镇深处的某一个院子里,院中的桃枝伸出墙头,院门轻掩,她们就散落在院中,专心地飞针走线。她们来自不同的城市,服饰个性时尚,年轻的脸庞精致妩媚,然而她们此刻却逃离了嘈杂的城市,每日在软缎或者洁白的丝上飞针走线,绣下流动的山水、花木,或者,心里的那个人。

    ⑩我很想过去感觉一下她们的世界,看一眼她们的绣品,在她们清静的小院中站一刻,然而,我最终只是轻轻走过。

    ⑪绣娘是一种市井间的诱惑,使没有去的人向往去,去的人一定要看看。你去时,她们会对远道而来的你轻盈微笑,不俗不媚;你不去时,她们依旧在古巷中安静地绣着,一针一线亦不觉孤单,无扰无嚷,绣的是花,用的是心,是情。

    ⑫我也终于明白:坊间绣娘的诱惑其实更是一种灵魂的诱惑

(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小题。

耍猴世家秘诀

尹全生

    初中还没毕业,我的同桌葫芦就被他爹逼着退学,继承祖业学耍猴去了。耍猴的第一道“工序”是驯猴。他家驯猴有术,祖上秘传,驯出的猴子鬼精,会骑山羊会写字,还会给人剃头呢!

    我大学毕业从事物种研究后,总想找机会了解葫芦家驯猴术的玄机。

    一次借出差的机会我回到了故乡。见到阔别的葫芦后,我就问起他家的驯猴术。也许是因为我们儿时关系极铁,也许他断定我不会与他争市场,没给我吃闭门羹,说:“驯猴子并不很难,诀窍在如何选猴。”

    他说他将要成立一支新的耍猴队,要从经过初步驯化的猴子中优选,并让我亲眼看看。

    选猴地点在他家围着高墙的后院里,接受优选的猴子有十几只。葫芦说这些猴子是从几百只猴子中初选出来的。初选时,在南瓜上掏个小洞,当着猴子的面塞进好吃的,猴子便会伸爪子进去掏。笨猴子抓一大把,紧攥着不放,爪子就扫不出来,急得吱吱叫;而这十几只猴子则知道松开爪子,一点一点朝外扒食物。

    我眼见的优选,是让猴子们顶砖块。葫芦挥鞭一甩,猴子们就个个头顶砖块飞跑。等到猴子们发喘时,葫芦拉我进屋里,隔着窗帘缝向外窥视。

    有只斜眼猴子见葫芦离去,随即丢了砖块捉虱子。葫芦看了一阵去推窗。听到窗响,那只斜眼猴子忽地爬起来,顶着砖块就疯跑,而且装出气喘吁吁的样子。

    葫芦对我说:“这就是我选出来的猴子。”

    “你选这只斜眼猴?”

    “对!耍猴耍猴,要靠猴子挣钱。只有聪明伶俐的猴子才能学成高明招数,也才能帮主人挣到钱。”

    我说:“可这畜生太奸猾了!”

    “奸猾倒不怕。有绳子拴着、吃食引着、鞭子管着哩!”

    葫芦靠耍猴起家,成了方圆百里的首富。他早已不再亲自耍猴了,只管驯驯猴子,大多时间是想怎么逍遥就怎么逍遥。他雇了不少人,组成十几支耍猴队到外地挣钱,北到哈尔滨南到三亚都有他的耍猴队,每年向葫芦交款。我问款怎么个交法,葫芦说一年交一次,按实际收入的百分之十五交纳。“你没有跟着,怎么知道每个耍猴队实际收入是多少?”

    “这不用担心,他们都会如数交来。”

    我摇头表示怀疑。

    葫芦坦然一笑道:“这里面有个选人问题,必须选出精英人来。精英人比精英猴更重要。”

    我问如何选人,他说还是让我亲眼看看。

    选人的地点仍在他家后院里选猴的地方。接受选择的是十几个外乡打工的小伙子。葫芦端来十几碗绿豆,一人面前的水泥地上撒一碗,之后让他们各捡各自面前的,一颗不能少,看谁捡得快。

    喊一声“开始”后,葫芦便带我进屋里,还是隔着窗帘缝向外窥视。

    那些小伙子见我们离去,大都伸出双手,急匆匆把绿豆拢作一堆,用手捧进碗里,转眼就完事了。只有一个歪嘴小伙子,不急不躁,一颗一颗地捡,而且还在皱眉数数,一五一十,极其认真。

    葫芦看了一阵带我走出去,对那帮小伙子说:“不论捡完的没捡完的,都停下来。你们到外耍猴,一个月想得多少钱哪?”

    众人七嘴八舌地喊,有的说两千,有的喊一万,而那歪嘴小伙子却一言不发,只是缩头缩脑地站着,夹尾巴狗似的。

    葫芦问他:“你想要多少?”

    歪嘴小伙子又抓脑袋又抓屁股,抓出了一脸苦兮兮的笑,吭吭哧哧道:“你说给多少,俺就要多少。”

    葫芦把歪嘴小伙子留下了,说这就是难得的耍猴人选。

    我说:“为什么要选这个笨的家伙?”

    “笨倒不怕。再笨的人,有绳子有吃食有鞭子,还能管不住猴子?”

    晚上葫芦请我喝酒。我称赞葫芦的选猴选人之道,他则说惭愧,说小时候的理想也是上大学、搞物种研究,如今却沦落到下九流田地。

    我说:“假设你同我一样搞物种研究,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如果自然条件具备,那十几只猴子哪个先进化为人?”

    “当然是斜眼猴。”

    “还有——如果自然条件具备,那十几个小伙子谁先退化为猴子?”

    葫芦说当然是歪嘴。他想了好久又笑着补充说:“我在前,歪嘴在后。”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各题。

奔丧

    王魁还是在他娘升天的那一年回的老家。屈指算来,他已经整整五年没有回故乡黄泥湾了。爹虽然老了,但没有老到犯糊涂的份儿上。就这几个手指头,他掰得过来。

    爹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说,给宝儿打电话,让他快回来。

    “怎么跟他说呢?”

    “就说我不行了,要见他最后一面。”

    王魁的几个姐姐分别叫王凤、王琴、王芳,爹叫了她们半辈子王凤、王琴、王芳。王魁有大号,可爹偏不叫,他都三十多岁的人了,爹还宝儿宝儿地喊他。王魁出生的时候,爹已经四十七岁了,娘四十五。这么大年龄结出个老秋瓜,怎么不是个宝儿呢?

    王魁跟头流星地从广州赶回来。一进院子,他就丢了行李,长嚎一声,“爹啊”,救火似的往爹的卧室冲。

    按照女儿们事先的安排,王魁进来以后,爹只能缓缓地睁开眼睛,气若游丝地哼几声,然后在女儿们的搀扶下慢慢坐起来,和王魁拉呱儿……可是爹憋不住。爹双手一撑,竟然呼啦一下直起腰,一把抱住王魁,大声地说:“宝儿,宝儿,俺的宝儿……”

    这个戏至此彻底演砸了!

    王魁从爹的卧室走出来的时候,脸色比锅底还黑。王琴递给他一杯茶,他劈手接过来,掼了个粉碎;王芳递给他一块馍,他也摔在她脚边;

    王凤也黑了脸,喝道:“王魁,你疯了吗?”

    王魁吼道:“我疯了,我就是疯了。你们知道吗?我们厂现在正是生产旺季,忙得吃饭放屁的工夫都没有。老板死活不批假,我是赌气辞职回来的。”

    王芳嘀咕:“不就是打个工吗?以后再找活儿,还能找不到?”

    王魁一下子蹦到王芳面前,手指着她的鼻尖,说:“我在这个厂干了十三年,从小工到主管,我容易吗?小工拼死拼活干一个月,才三千元,主管一个月一万多,你知道吗?你去给我找个主管的活儿试试!”

    王芳吓哭了,躲到了王凤身后。

    王琴气恼地说,爹五年没见你,能不想你吗?

    王魁说:“想我,看看照片行不行,打打电话行不行,把他送广州去一趟行不行,非得让我回来?我哪个月不给他汇钱?他缺吃缺喝缺穿了?”

    王凤想再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她们鱼贯走进屋,走进爹的卧室,围坐在爹的床边。显然,院子里发生的一切,爹尽收耳底。爹浑浊的眼泪像雨天屋檐滴水似的纷纭落下来。王凤给爹擦眼泪,爹的眼泪没擦干,她自己的眼泪反倒流了出来。

    吃晚饭的时候,王魁说:“我已经给老板打电话了,想收回辞职报告。老板同意了,让我尽快赶回去上班。”顿了顿,王魁又说,“明天一早,我就走。”

    爹一口饭含在嘴里,不嚼了,呆呆地看王魁,嚼得半碎的饭粒一点一点从嘴角掉出来。

    三个姐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低下了头,默默吃饭。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王魁就背着行李,要离家远行。王魁向爹辞行,院内院外,却没有爹的影子。姐姐们簇拥着他,把他送出村庄。

    回到家,天大亮了。王芳清扫爹的卧室,王凤和王琴去厨房准备早餐。王芳发现,爹床边的桌子上,放着一个打开的烟盒,背面歪歪扭扭写了一行字:宝儿,爹对不起你,今后不再拖累你了。王芳还发现,爹的床上,堆着一摞红彤彤的百元钞票,钞票下面,也是几张打开的烟盒。她把烟盒抽出来,只见每张烟盒的背面,都写着一行行日期和几百、上千不等的金额。

    王芳凄厉地喊:“大姐,二姐!”

    王凤和王琴应声而入,接过烟盒一看,都慌了神儿。王凤哽咽着说:“快,快,给王魁打电话,让他快回来。”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书匠(节选)

葛亮

秋天的时候,父亲接到了小龙的电话。

小龙说,毛羽,这个老董,差点没把我气死。

父亲问他怎么回事。

他说,馆里昨天开了一个古籍修复的研讨会,请了许多业界有声望的学者。我好心让老董列席,他竟然和那些权威叫起了板。说起来,还是因为馆里来了本清雍正国子监刊本《论语》,很稀见。可是书皮烧毁了一多半,给修复带来很大难度。省外的专家,都主张将整页书皮换掉。没承想老董跟人家轴上了,说什么“不遇良工,宁存故物”,弄得几个专家都下不了台。其中一个,当时就站起身要走,说,我倒要看看,到哪里找这么个“良工”。老董也站起来,说,好,给我一个月,我把这书皮补上。不然,我就从馆里走人,永远离开修书行。你说说看,仪器做了电子配比都没辙。你一个肉眼凡胎,却要跟自己过不去,还立了军令状。毛羽,再想保他,我怕是有心无力了。

父亲找到老董,说,董哥,你怎么应承我的?

老董不说话,闷着头,不吱声。

父亲说,你回头想想,当年你和夏主任那梁子,是怎么结下的。你能回来不容易,为了一本书,值得吗?

老董将手中那把乌黑发亮的竹起子,用一块绒布擦了擦,说,值得。

后来,父亲托了丝绸研究所的朋友,在库房里搜寻,找到了一块绢。这块绢的质地和经纬,都很接近内府绢。但可惜的是,绢是米色的。

老董摸一摸说,毛羽,你是帮了我大忙。剩下的交给我。我把这蓝绢染出来。

父亲说,谈何容易,这染蓝的工艺已经失传了。

老董笑笑,凡蓝五种,皆可为靛。《天工开物》里写着呢,无非“菘、蓼、马、吴、苋”。这造靛的老法子,是师父教会的。我总能将它试出来。

此后很久,没见着老董,听说这蓝染得并不顺利。老董家里,沙发套和桌布、窗帘,都变成了靛蓝色。这是让老董拿去当了实验品。

中秋后,我照旧去老董家练书法。父亲拎了一笼螃蟹给他家。老董说,毛羽,今天放个假。我带孩子出去玩玩。

老董穿了一件卡其布的工作服,肩膀上挎了个军挎。父亲笑笑,也没有多问,只是让我听伯伯的话。

老董就踩着一辆二十八型的自行车,带着我,穿过了整个校园。老董踩得不快不慢,中间经过了夫子庙,停下来,给我买了一串糖葫芦。我问老董,伯伯,我们去哪里啊?

老董说,咱们看秋去。

也不知骑了多久,我们在东郊一处颓败的城墙处停住了。

这里是我所不熟悉的南京。萧瑟、空阔,人烟稀少,但是似乎充满了野趣。沿着水塘,生着许多高大的树。枝叶生长蔓延,彼此相接,树冠于是像伞一样张开来。我问,这是什么树?

老董抬着头,也静静地看着,说,橡树。

老董说,这么多年了。这是寿数长的树啊。

老董说,我刚刚到南京的时候,老师傅们就带我到这里来。后来,我每年都来,有时候自己来,有时和人结伴。有一次,我和你爷爷一起来。

你爷爷那次带了画架,就支在那里。老董抬起胳膊,指了指一个地方。那里是一人高的芦苇丛,在微风中摇荡。

你爷爷说,这是个好地方,有难得的风景啊。

他说这个话,已经是三十年前了。

老董的目光,渐渐变得肃穆。他抬起头,喃喃说,老馆长,我带您的后人来了。

我问,伯伯,我们来做什么呢?

老董俯下身,从地上捡起一个东西,放在我手里。那东西浑身毛刺刺的,像个海胆。老董说,收橡碗啊。

我问,橡碗是什么呢?

老董用大拇指,在手里揉捏一下,说,你瞧,橡树结的橡子,熟透了,就掉到地上,壳也爆开了。这壳子就是橡碗。

这时候,忽然从树上跳下来个毛茸茸的东西。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松鼠。它落到了地上,竟像人一样站起了身,前爪紧紧擒着一颗橡子。看到我们,便慌慌张张地跑远了。

老董说,它也识得宝呢。

我问,橡碗有什么用呢?

老董这才回过神,说,捡回去洗洗干净,在锅里煮到咕嘟响,那汤就是好染料啊。哪朝哪代的旧书,可都补得赢喽。我们这些人啊,一年也盼中秋,不求分月饼吃螃蟹,就盼橡碗熟呢。

我听了恍然大悟,说,原来是为了修书啊,那咱们赶快捡吧。

老董到底把那块蓝绢染出来了。据说送去做光谱检测,色温、光泽度与成分配比率,和古书的原书皮相似度接近百分之九十。也就是说,基本完美地将雍正年间的官刻品复制了出来。

因为本地一家媒体的报道,老董成了修书界的英雄。图书馆要给老董转正,请他参与主持修复文澜阁《四库全书》的工作,老董摇摇头,说,本来,还是原来那样吧,挺好。

(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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