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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题 试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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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型:现代文阅读 题类:常考题 难易度:普通

河南省2020届高三语文高考适应性测试卷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情未了

石钟山

    自从有了狗的陪护,老人便给狗起名叫手,狗不仅成为他的另一只手,也是他生活的伴儿。

    一位老人,一条狗,住在山上。日子似乎仍然如前,但其实却不同了。他已经没有力气去山林里转悠了,更多的时候是立在家门前的空地上,浑浊的目光望向屋后的山林。山林依旧,在风的吹拂下,很繁盛的样子。呆呆地望上一会儿,他收了目光去望那片墓地,似乎就看见了她们,她们仍然是那么年轻,活蹦乱跳地出现在他的眼前。他慢慢地移动着脚步,向墓地挪去。

    五十年了,每天如此,去看她们,在她们中间坐一坐,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

    他扶着她们的墓碑,依次地停一停站一站,想起当年参加担架队时的情景,那会儿他才二十岁,浑身有使不完的劲。阳光正好,暖暖地晒在他的身上,他在她们面前坐下,又想起了当年设在他家的战地医院,篱笆墙上晒满了洗过的绷带和纱布。张小草、苏婉婉、马花花……她们奔跑着,忙碌着,接过一个又一个运下来的伤员,快速处理他们的伤口。不知何时,他也成了伤员,躺在担架上……

    每天早晨,手的脖子上都吊着篮子去山下的小胡超市,为他“买”回一天的吃食。吃食就在篮子里放着,连同小胡找回的零钱。他伸手在手的头上拍了拍,手受到了鼓励,伸出舌头在他手上舔几下。

镇政府民政助理小李来了,他招呼小李坐下,手从门里叼出一只小凳放在小李身旁。小李就笑着说:“老前辈,手真通人性。”小李坐下探过头又说:“老前辈,前几天镇领导又开会研究了,觉得还是让您下山住合适。养老院有人伺候您,吃的穿的用的都不用您操心。”

    他不看小李,摇了摇头。好多次了,小李、小李的前任、镇领导都劝他下山,但他哪也不想去。五十年前,他退伍回来,不留大城市,只求回到二龙山做一个护林员,就是只想守着她们——他的战友、亲人。那场伏击战后,是他亲手掩埋的她们。

    他知道属于自己的日子不多了。第二天他打发手下山时,在字条上给小胡捎了句话请小胡上山一趟。

    这么多年,他很少和人打交道,除了镇领导,主要就是开超市的小胡了,小胡称他   

“老革命”。他从怀里掏出一摞报纸包裹的钱,这是他这么多年的退休金,还有政府给他的伤残军人补贴,除了按月交的党费和日常开销,其他的都在这里了。他把钱递给小胡,说:“你拿着,我有话说。”

    看着小胡犹豫着把钱接了,他才说:“我要不在了,求你两件事。一是帮我照看手,它听话懂事,这几年,多亏它陪我。”

    小胡点头,望了眼静立在一旁的手道:“老革命,您放心,手我一定会收留,您平时怎么待它的,我一定能做到。”

    他把目光投向她们的墓地,说:“另外,我这三间房子十几年前修过了,不值几个钱,有房子在就是个家,你帮我照看着,抽空打扫一下,让她们累了也有个歇脚的去处。”

    小胡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看见了那片墓地,转过头来时,就语塞了。望着他,小胡突然明白,老革命这么多年守在这里不下山的理由。自己年轻,没亲眼见证过那次伏击战,但伏击战的故事常听老辈人讲,生在二龙山脚下的人,没人不知道那场战斗以及长眠在山上的烈士。

    小胡把钱塞回他怀里,直起身道:“老革命,这两条我都依您,也保证做好,可这钱我不能收。等您真的百年了,我给您送终。”他摇摇头:“政府会给我送终。”小胡眼里有了泪水,别过头去抹了一把。

    不久的一天早晨,他仍像往常一样,从床上下来挪到门口。太阳出来了,照在他的身上。手把篮子挎在脖子上,等他往篮子里放字条和钱,他却没动,目光越过手去望那片墓地……

    太阳偏西一些的时候,小胡上山了,手里提着菜。他等了一天没等到手,便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的后事果然是政府一手操办的,火化后依他的遗嘱葬在那片林子里。他的墓地在他屋后的上方,越过他的房顶,正好可以清晰地看到那几个女兵的基地。

    手不肯离开,小胡想了各种办法想把手领到山下去。他把它领下去,它又跑回来……小胡每天上山一趟,给手带来食物和水,再打扫一下院子。

    清明节的时候,依然有学生也有政府机关的人到山上来祭奠烈士。他不在了,民政助理小李便成了解说员。政府在小院门前立了石碑,上书:二龙山伏击战遗址。

    手每天进出小院,叼着小凳,来到他的墓前,把小凳放在他身旁,然后趴下身去守着他。

    太阳升起又落下,落下又升起……

(有删改)

(1)、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
A、小说开头介绍老人和狗的关系,老人给狗起名“手”突出了老人与狗的相依相伴,为下文情节发展埋下了伏笔。 B、小说善用细节传神,文中多次写老人和小胡的“目光”“投向”林中的那片墓地,人物不同,心情也截然不同。 C、老人信任小胡把后事托付给他,小胡应允了老人所托把钱还给老人,这都表明小胡是个热心、真诚的人。 D、小说语言简洁平实,富有表现力,如“篱笆墙上晒满了洗过的绷带和纱布”很有画面感,侧面表现了战斗的激烈。
(2)、小说中现实与回忆穿插交织,这种叙述方式有哪些好处?请结合作品简要分析。
(3)、小说标题“情未了”内涵丰富,请简要分析。
举一反三
阅读下面文字,完成小题。

开合之间

朱以撒

    每年的农历六月七月,时晴时雨,出门便取一把伞,握在手中,有时走了一个上午,无一滴雨。有时想在空旷地晨跑时安心一点,便握一把伞出去,而雨来了,撑着伞跑,滴滴答答作响,远处的人看我,犹如一朵黑蘑菇在移动。这样跑起来的效果会更好,来自风雨的阻力,使人付出的力量更大,要努力向前,又要保持平衡,更有一种因风雨而生的豪情。

    人在伞下有一种安全感,薄薄的一层伞布,或者伞纸,可以使人一身干爽,更使人一身从容,像个斯文人了。

    我从山区回到城市时,有人送了一把伞。之前的十年都是戴斗笠。斗笠简单结实,人头正好顶在正中凹处,如榫入卯,然后以带子系紧于下巴。插秧时节田间会有许多移动的斗笠,时而立起,时而俯身,动感生焉。那时清贫,爱美之心尚有,便有人拿了红油漆来,让我画个五角星,再题上“灵地公社姚坊大队第五生产队某某某”,美观之余又可以防盗。一个人戴上斗笠变得质朴,透着几分土气,只有下放干部才穿戴整齐撑着伞,到这里来检查工作,或者到公社开会。一把伞撑着就是一种身份,像是穿长衫的人,而非一身短打,冒冒失失。一个人有一把伞了,就想着,怎么还不下雨,最好天天下雨,撑着伞到村头村尾走几趟。可是伞的主人也有隐忧,总是有人来借伞。借呢?还是不借呢?借的人也是理由充足的,都是比较隆重的场合。但伞借给别人却是另一种心情,也许还回来时已经破了两个洞,或者一条伞骨折了。

很快,斗笠隐退,城市的雨天都是伞。要在一个城市找到一个斗笠并非易事,有人到山区收集一些用过的斗笠,钉于墙上,它们不再实用,成了一种记忆。斗笠不做了,制伞的能力就极大地提升,不仅量多而且技高——只要轻轻按动按钮,砰的一声,蘑菇云打开;收起后一拍,一下子缩回一半,收入包里。每一家的伞都多了,有朋友来,临走时下雨,便可以很慷慨地送他一把,说,不必还啊。如果说以往的手工油纸伞还有收藏的价值,那么机制伞就只有使用的份儿——谁会费时费神去找修理的作坊?昔日持守的“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朴素作风,是因为经济如一潭死水——新的出不来,只好一直在旧物上下功夫,修补是人类旧日生活的方式之一,就像摔了一个碗,找个懂行的人把它锔起来——这样,你会看到家中都是被修补过的痕迹时,宛如有一种时光停顿的感觉。现在,伞大批量地生产,任你撑着行于雨天,行于盛夏。

    到学校上课,见到每位学生都撑着一把自己喜欢的颜色的花伞。如果比较固定,可以凭着伞的颜色在人群中找到她。

    影视剧中不时有墓地告别的情节——一个人故去,一群人告别,皆一身黑,手上还有撑开的一把黑伞。黑色使墓地的气氛更为阴晦、紧张。一把黑伞可能没什么效果,许多黑伞聚于一处,就显得凝重。

    人如伞——我们会把很有能量的人比喻为伞。一个人有牢狱之灾,由于有一把伞庇护他,使人奈何不得。伞小人少,伞大人多,风来雨往,岂能无伞?“伞”与“散”如此音近,待到伞散了,人也散了,阳光照射进来。

    一把伞撑开来有一股大气,收起来又有一缕落寞,开开合合,没有定时,就像一个人,人生无多变数多。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后面各题。

边城(节选)

沈从文

    大清早,帮忙的人从城里拿了绳索、杠子赶来了。

    老船夫的白木小棺材,为六个人抬着,到那个倾圮了的塔后山岨上去埋葬。到了预先掘就的方阱边,老道士照规矩先跳下去,把一点朱砂颗粒同白米安置到阱中四隅及中央,又烧了一点纸钱,爬出阱时就要抬棺木的人动手下肂。翠翠哑着喉咙干号,伏在棺木上不起身。经马兵用力把她拉开,方能移动棺木。一会儿,那棺木便下了阱,拉去绳子,调整了方向,被新土掩盖了,翠翠还坐在地上呜咽。葬了老船夫,老道士、船总和帮忙的人各自散了。于是碧溪岨便只剩下三个人,一个是翠翠,一个是老马兵,一个是由船总家派来暂时帮忙照料渡船的秃头陈四四。

    到了下午,翠翠同老马兵商量,要老马兵回城去把马托给营里人照料,再回碧溪岨来陪她。老马兵回转碧溪岨时,秃头陈四四被打发回城去了。

    翠翠仍然自己同黄狗来弄渡船,让老马兵坐在溪岸高崖上玩,或嘶着个老喉咙唱歌给她听。

    过三天后船总来商量接翠翠过家里去住,翠翠却想看守祖父的坟山,不愿即刻进城。只请船总过城里衙门去说句话,许杨马兵暂时同她住住,船总顺顺答应了这件事,就走了。

    杨马兵是个近六十岁了的人,说故事的本领比翠翠祖父还高一筹,加之为人特别热忱,做事又勤快又干净,因此使翠翠仿佛去了一个祖父,却新得了一个伯父。两人每日在黄昏中同晚上,坐在门前溪边高崖上,谈点那个躺在湿土里可怜祖父的旧事,有许多是翠翠先前所不知道的,说来便更使翠翠心中柔和。又说到翠翠的父亲,那个又要爱情又惜名誉的军人,在当时按照绿营军勇的装束,如何使乡下女孩子动心。又说到翠翠的母亲,如何善于唱歌,而且所唱的那些歌在当时又如何流行。

    时候变了,一切也自然不同了,皇帝已被掀下了金銮殿,不再坐江山,平常人还消说!杨马兵想起自己年轻作马夫时,牵了马匹到碧溪岨来对翠翠母亲唱歌,翠翠母亲总不理会,到如今自己却成为这孤雏的唯一靠山,唯一信托人,不由得不苦笑。

    因为两人每个黄昏必谈祖父,以及这一家有关系的事情。后来便说到了老船夫死前的一切,翠翠因此明白了祖父活时所不提到的许多事。二老的唱歌,顺顺大儿子的死,顺顺父子对于祖父的冷淡,中寨人用碾坊作陪嫁妆奁诱惑傩送二老,二老既记忆着哥哥的死亡,且因得不到翠翠理会,又被家中逼着接受那座碾坊,意思还在渡船,因此赌气下行,祖父的死因,又如何与翠翠有关……凡是翠翠不明白的事,如今可全明白了。翠翠把事弄明白后,哭了一个夜晚。

    过了四七,船总顺顺派人来请马兵进城去,商量把翠翠接到他家中去。马兵以为这件事得问翠翠。回来时,把顺顺的意思向翠翠说过后,又为翠翠出主张,以为名分既不定妥,到一个生人家里去不好,还是不如在碧溪岨等,等到二老驾船回来时,再看二老意思,说不定二老要来碧溪岨驾渡船。

    这办法决定后,老马兵以为二老不久必可回来的,就依然把马匹托营上人照料,在碧溪岨为翠翠作伴,把一个一个日子过下去。

    碧溪岨的白塔,与茶峒风水有关系,塔圮坍了,不重新作一个自然不成。为了这塔的重建并不是给谁一个人的好处,应让每个人来积德造福,让每个人皆有捐钱的机会,因此在渡船上也放了个两头有节的大竹筒,中部锯了一口,尽过渡人自由把钱投进去,竹筒满了,马兵就捎进城中首事人处去,另外又带了个竹筒回来。

    到了冬天,那个圮坍了的白塔,又重新修好了。可是那个在月下唱歌,使翠翠在睡梦里为歌声把灵魂轻轻浮起的年青人,还不曾回到茶峒来。

    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

(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各题。

狼叫

甘应鑫

    三只羊乡的光棍表叔秃顶那年,刚过56岁,随村里人去市火车站当临时搬运工。

    有一天,路过站外一处垃圾堆,忽然听见婴儿啼哭,觉得蹊跷,揭开脏包一看,是女婴,已经生命垂危。他心软了,说:“天送的,我收养了。”最后牢牢地抱了回去。

    转眼十年过去。养女吃着百家饭,纳着百家福长大了,而表叔已不经熬,刀耕火种,骨瘦如柴,又害眼疾,为了养女上学,多攒点钱,上山采药又摔伤腰椎,差点见阎王。

    当年表叔家日子过得实在太苦,餐餐清汤寡水,顿顿眼泪水泡饭。父女俩去赶集,村民指指点点,句句戳心。有夸他行善添寿,有骂他窝囊造孽,自己吃不饱肚,还捡个小孩养……表叔听过苦笑一声,便默不吭声,照旧当成亲生的养。

    最近几年,乡政府抓精准扶贫,划拨出专款补贴,鼓励村民自筹资金挪窝,到乡里建洋房,表叔拿不出足够自筹款建房,一直与山相依、以水为伴。

    以往,村里人能关照则关照他,如今人畜搬走,他就成了单身独户,住在村东山脚下一栋毛南族木楼,上面住人、下面养牛。逢上刮风下雨,烧瓦裂缝漏雨,房梁摇摇欲坠,有时还掉落下蛇鼠,住得心惊肉跳。好在,乡干部经常来慰问,又帮他落实贫困户补助金、五保供养金、农村低保金,生活改善了,心坎压的石头也落地了。

    村上生源少,小学教学点早就撤销,邻近村小学和初中,合并为乡九年一贯制学校。方圆二十多公里内的小孩,得走路去乡里读书。表叔家去乡小学,步行至少一个小时方穿过雾气笼罩的莽莽森林,途中一段险滩要趟过小溪,一段险路要从悬崖巨石间挤过去。这里山高水深,荒无人烟,却一点也不寂静,鸟鸣兽啸,奇香弥漫,连大人都惧怕,嫌远,更何况小孩;所以家境好的小孩转学,家没钱的小孩,有的就辍了学。养女想退学,表叔对养女说:“凭一口气,点一盏灯,有我吃就有你吃,你要念好书,争口气!”然后卖掉了家畜。从此,天麻麻亮养女又出门上学,放学又随着星辰到家。

    有一天傍晚,养女放学路过老坟山,乌鸦乱叫,她见一堆新坟招魂幡下,猛蹿出一只白兔,吓得她背脊发冷,中邪似的絮絮叨叨一晚胡话。另一夜,一群野猪又把表叔家稻田拱得颗粒无收。打那以后,表叔为给养女壮胆,想出一个护身秘法,并教会她:学狼叫。

    过了这么多年,又听见狼叫了,消息传开去,人们觉得怪。

    记者们驱车到了乡里探秘,不少人说亲眼见过狼。看见她牵牛出门,记者好奇地问:“山里有狼,你不怕吗?”她苦笑答:“不怕,我有办法对付狼。”记者一愣,是小瞧了女孩,瞪大眼一瞄,女孩天生一双鸳鸯眼,眼珠子左边幽蓝色、右边褐橘色,一眨一眨,璀璨,勾魂。记者问:“你长大以后想干什么?”她鼻子有些酸,说:“去打工赚钱,照顾爸爸。”在一旁的表叔听了搂住养女无声地抹泪。表叔边招呼记者坐下吃五彩糯米饭,边烧水泡茶,说:“小女从上小学起,成绩在年级里数一数二,非常懂事乖巧,平时放学回家,就主动做家务……”

    记者们蔫头耷脑钻进密林,喘气爬上磐石,忽听见山崖背后“嗷呜——嗷呜——”的哀声与风声从极远之地呼啸而来,在人迹罕至的山谷间激荡,那声浪足以将人掀下山崖。记者们疑心是风声作怪?是狼嗥?是人喊?

    记者们走后,清明阴雨就来了,断断续续,没有放睛过,偶尔还打几个炸雷,屋顶上的瓦被震落下来,门前一株古树被劈开了花。万幸的是,石楼没塌,父女俩躲过了一难。

    表叔没想到,过完分龙节不久,乡政府忽然安置他去了一家养殖场帮忙;还为他养女找到寄养家庭,是一对没有孩子且富裕的中年夫妇。

    终于,三只羊乡里没了狼叫。

(2017年9月28日《河池日报》)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小题。

古土罐

贾平凹

    我来自乡下,其貌亦丑,爱吃家常饭,爱穿随便衣,收藏也只喜欢土罐。西安是古汉唐国都,出土的土罐多,土罐虽为文物,但多而价贱,国家政策允许,容易弄来,我就藏有近百件了。家居的房子原本窄狭,以致于写字台上,书架上,客厅里,甚至床的四边,全是土罐。我是不允许孩子们进我的房子,他们毛手毛脚,担怕撞碎,胖子也不让进来,因为所有空间只能独人侧身走动。曾有一胖妇人在转身时碰着了一个粮仓罐,粮仓罐未碎,粮仓罐上的一只双耳唐罐掉下来破为三片。许多人来这里叫喊我是仓库管理员,更有人抱怨房子阴气太重,说这些土罐都是墓里挖出来的,房子里放这么多怪不得你害病。我是长年害病,是文坛上著名的病人,但我知道我的病与土罐无关,我没这么多土罐时就病了的。至于阴气太重,我却就喜欢阴,早晨能吃饭的是神变的,中午能吃饭的是人变的,晚上能吃饭的是鬼变的,我晚上就能吃饭,多半是鬼变的。有客人来,我总爱显示我的各种土罐,说它们多朴素,多大气,多憨多拙,无人了,我就坐在土罐堆中默看默笑,十分受活。

    我是很懒惰的人,不大出门走动,更害怕去社交应酬。自书画渐渐有了名,虽别人以金来购,也不大动笔,人骂我惜墨,吝啬佬,但凡听说哪儿有罐,可以弄到手,不管白日黑天,风寒雪雨,我立即就赶去了。许多 人因此而骗我,提一只土罐来换几个字,或要送我一只土罐而要求去赴一个堂会,上当受骗多了,我也知道 要去上钩入瓮,但我控制不了我,我受不了土罐的诱惑。我想,在权力、金钱、女色、名誉诸方面,我绝对有共 产党人的品质,而在土罐方面不行。对于土罐的如此嗜好,连我也觉得不解,或许我上上的那一世曾经是烧 窑的?或许我上上的哪一世是个君王富豪?

    这些土罐,少量是古董市场上买的,大量是以字画变换,还有一些,是我使了各种手段从朋友、熟人手 中强夺巧取而来。在我洋洋得意收藏了近百的土罐之时,一日去友人芦苇家,竟然见得他家有一土罐大若两人搂抱,真是馋涎欲滴,过后耿耿于怀,但我难以启口索要,便四处打听哪儿还有大的,得知陕北佳县一 带有,雇车去民间查访,空手而归,又得知径阳某人有一巨土罐,驱车而去,那土罐大虽大,却已破裂。越是 得不到越想得到,遂鼓足勇气给芦苇去了一信,写道 — 古语说,神归其位,物以类聚。我想能得到您存的 那只特大土罐。您不要急。此土罐虽是您存,却为我爱,因我收集土罐上百,已成气候,却无统帅,您那里则 有将无兵,纵然一本巨大,但并不是森林,还不如待在我处,让外人观之叹我收藏之盛,让我抚之念兄友情 之重。当然,君子是不夺人之美,我不是夺,也不是骗,而要以金购买或以物易物。土罐并不值钱,我愿出原 价十倍数,或您看上我家藏物,随手拿去。古时友人相交,有赠丫环之举,如今世风日下,不知兄肯否让出瓦 釜?信发出后,日日盼有回复,但久未音讯,我知道芦苇必是不肯,不觉自感脸红。正在我失望之时,芦苇来 电话:“此土罐是我镇家之物,你这般说话,我只有割爱了!”芦苇是好人,是我知己,我将永远感谢他了。我 去拉那巨大土罐时,特意择了吉日,回来兴奋得彻夜难眠,我原谅着我的掠夺,我对芦苇说:物之所得所失, 皆有缘份啊!

    现在,巨大土罐放在我的家中,它逼着一些家什移位于阳台上,而写字台仅留给我了报纸一般大的地 方。我在想,这套房子到底是组织上分配给我住的还是给土罐住的?这些土罐是谁人所做,埋入谁人坟墓, 谁人挖掘出土,又辗转了谁人之手来到了我这里?在我这里呆过百年了又落在哪人手中,又有谁能还知道 我曾经收藏过呢?土罐是土捏烧而成,百年之后我亦化为土,我能不能有幸也被人捏烧成土罐,那么,家里 这些土罐是不是有着汉武帝的土,司马迁的土,唐玄宗或李白的土?今夜,月明星稀,家人已睡,万籁俱静, 我把每个土罐拍拍摸摸,以想象,在其身上书写了那些历史的人名,恍惚间,便觉得每个土罐的灵魂都从汉 唐一路而来了,竟不知不觉间在一土罐上也写下了我的名字。

1998 年 2 月 19 日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文本一:

幺姨的灿烂年华

贺捷生

我亲爱的幺姨,总是认为自己不会被时光打败的幺姨,万不得已,终于坐上轮椅了。这让我们两代从长征路上走过来的女人,让104岁的她和84岁的我,多少有些伤感。生活那么漫长、那么灿烂,从来不向命运低头的幺姨,还以为她仍然是那个以18岁的花样年华嫁给红六军团总指挥萧克将军的女生呢。

幺姨是那个年代最时髦也最有文艺范儿的女生。她档案的第一栏写着,蹇先佛,1916年7月出生,毕业于长沙衡粹女子职业学校艺术系美术专业。13岁那年听说当红军的二姐也就是我妈,嫁给了在湘西创建红军队伍的贺龙。15岁听到了“九一八事变”的消息,义愤填膺地走上街头,喊出“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的口号。

1934年12月26日,么姨记得清清楚楚,18岁的她郑重地走出家门,去找这支队伍的最高军事长官参加红军。父亲贺龙那天在临时司令部,忽然感到眼前一亮,一个青春焕发的女子站在面前。

幺姨说,司令官,我来参加红军,你不会不欢迎吧?父亲片刻的拘谨,被幺姨的爽朗驱散了。他故意说:“参加红军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一个城里的洋学生,细皮嫩肉的,当红军能干啥?”幺姨顺着父亲卖的关子说,我一个正宗的艺术系的毕业生,能写会画,你打着灯笼都难找。父亲说,那是那是,我们还真缺你这样的人。想了想,他神情肃然地说,你得先与你二姐商量商量。

幺姨收敛笑容,认真地说,姐夫,二姐跟我谈过了,说了革命的艰难,说了参加红军要流血牺牲。她还告诉我大哥牺牲了。但我都想过了,二姐能吃的苦,我也能。

父亲说,那好,你当红军的事,我批准了。不过,话要说在前面,我虽然是你的姐夫,但也是这支队伍的总指挥,今后遇上生生死死的事,你可不能躲。幺姨说,姐夫,你放心吧,我们蹇家人没有说话不算数的。

红二、六军团进驻慈利县城关镇时,父亲和萧克将军进城就去拜访在城东开染坊的我的外公蹇承宴。外公对他们说,蹇家怕是着了共产党的魔,先是大儿和二女当了红军,如今幺女和二儿也争着要跟你们走。我想好了,不阻拦他们。就是这次拜会,当年只有27岁的红六军军团长萧克将军与幺姨相遇相识,两人爱好相近,趣味相投。没多久,没有繁文缛节,他们在母亲和幺姨的故乡结婚了。

1935年11月19日,红二、红六军团接到命令,踏上长征路。我在这年11月1日出生,么姨在贵州境内发现怀孕。在接下来的路上,被称为“红军姊妹花”的母亲和幺姨,一个背着越来越沉的我走,一个挺着越来越大的肚子走。

母亲姐妹俩在长征路上很少见面,1936年7月终于在甘孜住下来,母亲就背着我来到幺姨身边。幺姨给我们准备的礼物,是节省下来的一点粮食和采来的一大把野菜。见面时,母亲告诉幺姨,她们做卫生员的弟弟在翻越雪山时,因为跑前跑后照顾伤员,累死在雪山上,埋在雪谷里。

没等姐妹俩从悲伤中缓过劲来,传来了部队开拔的号角声。她们心知肚明,命令是她们的丈夫红军总指挥和副总指挥共同下达的,十万火急,即使幺姨随时会分娩也得出发。母亲背着我,搀着幺姨、坚定地向草原深处走去。

第一天走了大半天,四野茫茫。幺姨突然哎哟一声,羊水破了,疼得失声喊叫,蹲在地上起不来。母亲四处巡视一遍,看见路边有个只剩四堵颓败断墙的藏民放羊用过的土堡,忙把幺姨搀进去。没有器械,没有产床,也没有水,就让姨父铲来了一些草皮,垫在地上,铺上野营用的被褥,天当房,地当床。

孩子生下来了,是个男婴,哭声响亮。姨父喜不自禁,给他取名萧堡生,草原上土堡里出生的意思。

休息了几个小时,继续上路。

第三天,幺姨刚被扶上马走了几步,就一头栽下来。恰巧杨尚昆夫人李伯钊大姐路过,上前一看,说失血过多是原因,但主要还是饿的。说着,摘下身上装着大约有一斤大米的干粮袋,扔了过来。幺姨拼尽全身力气说,不行呀,李大姐,过草地,粮食是每个人的命啊!但李伯钊大姐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母亲和幺姨走出了草地,大人和孩子都活了下来。

幺姨与萧克将军的第二个孩子,还有第三个孩子,都出生在战火纷飞的抗日战场上。有意思的是,他们的第三个孩子,不是一个人,而是一部长篇战争小说,书名叫《浴血罗霄》。

五年前,近百岁的幺姨粉碎性骨折,她拒绝保守治疗,勇敢地接受了手术,又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了。104岁的她虽然最终坐上了轮椅,但仍然顽强地挺立着,她就是不想被命运打败。

(有删节)

文本二:

我近年写的是回忆和追溯性的散文。有人说我是唯一的,是独自在营造“红色意境”。我觉得这种说法没什么不好,我能够接受。但必须告诉人们,我写的都是我亲身经历的事情,还有我没齿难忘地爱着和记住的那些人。真实和真情,是我最在乎的东西、最珍惜的东西。我把这种真实和真情,当作我写作必须遵守的原则。

我重提这些历史,绝不是要重温家族的光荣,而是要说明信仰的光辉和理想的旗帜,是父辈们舍生忘死的动力之源。信仰永远都是鼓舞我们奋发进取的精神号角。有了信仰,我们的事业才能发展,我们的国家才能进步。

(选摘自贺捷生《父亲的雪山母亲的草地》的《后记》和《自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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