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题

试题 试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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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型:现代文阅读 题类:常考题 难易度:困难

黑龙江省哈尔滨市第六中学2018-2019学年高二上学期语文10月月考试卷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小题。

白鸦

邢庆杰

    那对白色的乌鸦从空中扑向他的一瞬间,朱老三从梦中惊醒了,直挺挺地坐了起来,脸上、身上全是汗珠子。

    窗外,电闪雷鸣,雨声如瀑。

    奇怪,好多年前的事了,咋又梦见它了呢?

    朱老三翻身下了床,右腿画着半圆,一瘸一拐地走到饭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再躺到床上时,却怎么也睡不着了。他的脑子里,全是那对白色的乌鸦……

朱老三是个老护林员。护林员的主要职责就是防火防盗伐。但真正敢来伐树的人并不多,最让他头痛的,是那些来砍树枝的人。那年月,老百姓买不起煤,冬天取暖做饭,全靠晒干的树枝子这种“硬柴火”,就打起了集体林场的主意。朱老三原则性很强,他自己决不砍树枝子,但他有一个办法:拆鸟窝。一个硕大的鸟窝,足够一家人烧半个月的。

    那年初春,儿子刚刚出生,家里那三间四面透风的房子还需要取暖。他就把留了多年的一个最大的鸟窝拆了。那个鸟窝很大,他从中午一直拆到太阳西斜。拆到最里层时,竞有了意外的收获,里面有四只鸟蛋。

    朱老三用地排车把拆下来的柴火运到家里时,太阳已经落山了,整个天空红彤彤的,让寒冷的天气有了一丝暖意。他正从地排车上往下卸柴火,忽然面前掠过一阵冷风,下意识地缩了缩头,一只鸟儿贴着他的头皮飞了过去,火辣辣地疼,用手一摸,满手掌的鲜血。他惊恐地抬起头,恰好看见两只白色的影子朝他俯冲下来!从地上抄起一根木棍,他迎面抡了出去!由于用力过猛,朱老三带倒了旁边的地排车,压住了右腿……鸟儿惊叫着,留下几片白色的羽毛,落在了对面房顶上。是乌鸦,两只罕见的纯白色乌鸦,冲他愤怒地鸣叫!忽然明白了,他拆的鸟窝,应该是这两只白鸦的,它们来寻仇了。

    那天晚上,他把鸟蛋煮了,给妻儿补充了营养。两只白鸦在他的屋顶叫了一夜,吵得孩子不停地哭叫。第二天,孩子发了高烧,请来村里的赤脚医生,折腾好久才退下烧来,但孩子从此落下了惊厥的毛病。而朱老三被压过的右腿从那时起就不听使唤了。

    朱老三把鸟枪装满弹药,开始找那两只白鸦寻仇,但那两只白鸦再也没有出现过……

    天快亮的时候,朱老三打了个盹儿,醒来时太阳已经一竿子高了。

推开屋门,朱老三吃了一惊,门前的水洼里,躺着两只白色的乌鸦。望着曾经的仇家,朱老三竟没有丝毫复仇的快感,而是从心底升起一阵兔死狐悲的伤感:它们也老了,经不起大的风雨了。

    他踩着一地泥泞,走出院子,吃惊地发现,院外的小路上竟躺着十多只死鸟,有斑鸠、麻雀、啄木鸟……昨晚的风雨太大了,无家可归的鸟儿都被风雨打了下来。

    把所有鸟儿都埋葬之后,朱老三的心情变得异常沉重,脑海里不断闪现二十几年来拆除的一个个鸟窝,他第一次感觉到,那简直就是作孽。

    朱老三开始行动,是三天以后的事情了。他找出了祖传的木匠家什,伐倒了两棵枯死的榆树,用大锯把它们拆成板子,开始在护林屋里制造鸟窝。他有祖传的手艺,整个鸟窝,所有的木板都是用卯榫扣起来的,板子之间的缝隙全部用蜂蜡封得密不透风。鸟窝的出口处,上下各安上五个巴掌大的平板,上面的遮雨,下面的供鸟儿站立。他对自己设计的鸟窝非常满意,就按这个样品,日夜不停地做,困了就睡一会儿,饿了就啃个馒头,喝点开水。一个多月后,他把所有的木板都用完了。他数了数,共做了四十八个鸟窝。

    朱老三用了十几天工夫,把四十八个鸟窝均匀地安在了林场的各个部位。在来来回回的路上,他欣喜地发现,最早安装的几个鸟窝,已经有鸟出入了。

    在安装完最后一个乌窝回来的路上,他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停下来想了想,却想不出,就继续走了几步,才发现,自己的右腿不知什么时候不画圈了,恢复正常了。

    他的目光停留在一棵枯死的槐树上,在心里估算着还能做多少个鸟窝。

(选自《微型小说选刊》2018第7期,有删改)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
A、文中插叙朱老三早年护林时候的经历,交代了时代背景,表现了那个年代的艰难,同时也引出下文建鸟窝的情节。 B、文中划线的景物描写,烘托了朱老三得到柴草的喜悦心情,并推动情节发展,暗示了下文朱老三被白鸦抓伤。 C、小说多处运用对比手法,如朱老三护林时跟村民们行为的对比,朱老三拆鸟窝与建鸟窝行为的对比,使人物性格更加鲜明。 D、文章结尾写朱老三目光停留在一棵枯死的槐树上,“心里估算还能做多少鸟窝”意蕴丰富,余味悠长。
(2)、小说中的朱老三有哪些形象特点?请结合小说内容简要分析。
(3)、结尾写朱老三搭建鸟窝后右腿恢复正常,有什么作用?请简要说明。
举一反三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各题。

种瓜点豆

康志刚

    他喜欢种扁豆。喜欢种,自然就喜欢吃。

    那一年,他在城里安了家,然后就迫不及待地和凤霞在小院的南墙根下面种下几颗扁豆。每天下班,他和凤霞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来到南墙根,看它们是否发芽了,是否长高了。在他们期待的目光里,扁豆长高了,开花了。那一簇簇的扁豆花,像浮在院墙上一层紫红色霞霓。每到宁静的中午,总有几只蜜蜂或者细腰马蜂,嗡嗡地飞来采蜜。种扁豆与吃扁豆,已经成为他们生活的一部分。

    有天,突然传来消息:他们这里要拆迁了。

    这是一大片平房区,位于县城的东南角上。他们家东面只隔三四家,是一块足有几百亩的菜地,一直延伸到东城墙边上。那一个个排列有序的菜畦里,种有菠菜、小白菜、韭菜、茴香、油菜等,让人赏心悦目。

    那些天,吃过晚饭,胡同里的人都凑到胡同口。每个人都变成了演说家。还没说几句,在停顿的间歇就被另一个人抢去了,每个人都害怕被别人抢了风头。就那么一个话题,总也说不完,说不够。凤霞性格内向,平时很少和胡同里的人来往,这会儿也似换了个人,也抢别人的话头,说起来也不肯住嘴。

    转眼就是清明节。清明前后,种瓜点豆。今年还种不种扁豆呢?这几乎是他和凤霞同时想到的一个问题,但又同时被否定了。嗨,说不定哪天就拆了呢。

    从前凤霞下班回家,总是顺便在路边买一把菜。自打种上扁豆,凤霞时常两手空空回来。因为院里就有现成的呢,即便已经坐上锅了,也来得及呀,转身去摘一把即可。一顿饭,仿佛就因为有了那盘绿莹莹的扁豆,才变得生动起来了。

    如今,他们满脑子都是拆迁,很少想到扁豆。即便想起来也不屑一顾:扁豆算什么呀,上不得台面的。但无论他们怎么急切,依然不见开发商的影子。他们哪沉得住气,就去打探。打探来的消息让他们惶恐而又不安:开发商已和菜农们签了协议,就快动工了。哎呀,怎么回事?莫非……他们不敢也不愿再往下想了。

    果然,他们的担心很快得到证实。因为西面不远就是那座著名的寺院——临济寺,县里禁止在寺院四周盖高层建筑。还有,他们这里都是密密麻麻的住户,拆迁的代价要比征收那块菜地高出许多倍。你说开发商能不改变主意吗?

    他们哪信?就差三四十米,有什么理由不一同开发呢?他和妻子这么认为,全胡同的人也这么认为。大家又聚在胡同口商量对策。大家依然抢着说,比从前还要急迫。从前那是因为激动,现在只剩愤怒了。商量的结果是推选代表去面见开发商,当然也有质问和算账的意思。

    星期天上午,在一个临时搭建的工棚里,他们见到了开发商老许。当弄明白来意,老许抖一抖手里的烟,叉开两腿哈哈地笑起来,一连问了他们好几个问题:“我是开发商,为挣钱不是搞慈善!让我开发你们,你们能保证让我赚到钱吗?你们敢给我担保吗?”……往回走着,老秦狠狠地往地上啐一口:哎,钻钱眼里了!他想附和一句,但心里像抽空了,哪还有一点底气。

    尘埃落定后,一切又归于沉寂。又到了清明节。阳光明丽,空气里飘满了草木复苏的气息。因为四周没有高楼,又远离闹市,这里的天空显得无比辽阔,深远,也更蓝。没有汽车的响声,更没有人声的喧闹,安静得只有风声,鸟声,还有鸡鸣,狗吠,好一个清幽的世界。

    这天,两人下班回来,发现车筐都是空的,都忘记买菜了。中午吃什么呢?如果院里还种着扁豆,这根本就不是个问题呀。好在还不晚。还是在南墙根下的老地方,他俩又种了几棵扁豆。凤霞还种了几棵丝瓜,她说丝瓜和扁豆是姐弟俩。

    于是每天下班回来,他俩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蹲在墙根下面,看扁豆和丝瓜是否发芽了。春天的阳光是纯金做成的,暖烘烘的照在他们身上。凤霞见下的种子老没动静,有些担心。他笑她心太急了,才种上三天呀。

    是种子就会发芽的,就会开花结果的。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绚烂如霞的扁豆花和一串串的扁豆。当然,还有垂下来的一条条长长的丝瓜。(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青花瓷

左世海

    当麻大急匆匆赶回村里时,他的弟弟麻二和妹妹麻花也早到家了。昏暗的屋子里,除了盘腿坐在铺着破芦席的土炕上的娘,还有位陌生的秃顶老头。

    “这是吴叔叔,你爹生前的好友。”娘向麻大他们介绍道:今天让你们回来,是有件事要和你们商量。”

    “啥事呀?大老远的催人回来,我单位还忙着呢!”麻大瞄了眼坐在炕上的老头,疑惑地问。

    “可不是,有话快点说,我公司还有事要办。”麻二有些不耐烦了。

    “你们都吃公家饭,哪有我忙,早上走得急,家里猪还没喂哩。”一旁的麻花也嘟哝道。

    “他叔,还是你来说?”母亲望了望众人,示意秃顶老头先说。

    “是这样!”老头拧灭手中的烟头,望着麻大笑笑,说,“十年前,你爹老麻和我在一个施工队干活,两人相处得亲如兄弟。有一天下班后,老麻见一个衣衫破烂的老婆婆,蹲在路旁冻得浑身发抖,她的面前放着个挺好看的青花瓷瓶,说啥也要卖给他。老婆婆说这是她祖辈留下的东西,为了吃饭活命,只好拿了出来。当时,老麻看她确实可怜,一咬牙花了100元买下了那只青花瓷瓶。”

    “那,后来呢?”麻大禁不住问道。

    “后来,老麻又跟着施工队去了河南,我没去,临走时他把花瓶存放到了我家,说等返回时来取。不料这一走竟然杳无音信。直到上个月,我遇到一个和他一起打过工的老乡,才知道那年他在河南工地出了事。唉,好人命苦啊。”

    老头说着,从提包里小心地拿出一个布包,捧到母亲面前,一层层打开后,果然露出一只尺余高的很好看的青花瓷瓶。

    麻大、麻二和麻花见了,立即凑过脑袋来。

    “这可是宝贝呀!”老头又说,“前些日子我专门找专家看了,说这是地道的宋代官窑真品,按现今的价,少说也在50万元以上。”老头边说边将花瓶递给了麻大娘。

    麻大娘盯着花瓶,抚摸着,半晌,两行浊泪从满是沟壑的面颊淌下。

    麻大等人听后呆了。

    “我和你们爹是兄弟,他虽然走了,但我不能做出见利忘义的事情。这不,我经过多方打听,才找到你们这个村子,这次物归原主,我也放心了。”

    “这……这花瓶真值那么多钱?”麻大瞪大眼睛,紧盯着娘手里的花瓶,有些不敢相信。

    “这还有假?”老头笑笑说,“专家亲自鉴定过的。本来,我想出50万,把花瓶留下来,可你娘非要把你们一个个都叫回来,商量后再定。”

    “娘,我看卖了吧!50万,值了!”麻大说。

    “娘,大哥说得对,卖了吧!”麻二和麻花在一旁帮腔。

    麻大娘看看儿女们,又望望对面坐着的老头,迟疑着,最后摇了摇头。

    “这……您老糊涂了咋的?”兄妹几个急了。

    “我不卖,自有不卖的理由!”娘抹着泪,思虑了片刻说,“你爹死了,这是他的东西,我想留个念想,有它在身边,就像有你爹陪着我一样,我不孤单。再说,我不愿看到你们为分几个钱弄得六亲不认,家事不和,要卖也要等我死了后,你们咋分、咋闹,我不想看到。”

    麻大兄妹听了,面面相觑。

    “你娘说得也对!”老头插话道,“这古董嘛,越放越值钱,到你娘百年之后,就不止这个数了。”

    麻大兄妹听了低头不语。

    老头走后麻大抢先发话了:“娘,我看您跟我到市里去吧,这老屋走风漏气的,哪像人住的地方。”

    麻二赶紧说:“娘,还是跟我到县城去,您这么大岁数了,每天还出去捡垃圾,您听听村人背后咋骂我们,说您养了几头靠不住的白眼狼。”

    麻花也急了,说:“娘,跟我到镇里去吧,看看您脏的,衣服、被褥多年没人洗,都快发霉了。去我那儿,给您换一茬儿新的。”

    麻大娘始终摇着头,抚摸着那个花瓶,浊泪横流。

    兄妹们我看看你,你看看我,没辙了。

    初一到了,麻大破天荒地提着大包小包回来了,说:“娘,我工作再忙,以后每月也都会来看您,您想吃啥,尽管说。”

    麻大走后没两天,麻二也回来了,说:“娘,以后我每月专门请假回来看您,您没零花钱和我说,我少下一顿馆子,就够您用了。”

    未到月底,麻花又来了,说:“娘,这是我给您买的新衣服,您先换上,我这就给您洗被子去。”

    村人见麻大他们隔三岔五来看娘,都说:“这麻婶有后福呀,早些年一个人凄惶的,没人管。现在好了,俺以后老了要是能像她这样,就知足了……”

    麻大娘听后,嘴上笑着,眼窝不由又淌出几滴眼泪。

    两年后的一天早晨,麻花突然给麻大打来电话,说:“出大事了,咱娘屋子烟囱倒烟,昨夜她一氧化碳中毒,等人发现时,已经去了。”

    麻大听后立即驱车赶回村子。

    安排完娘的后事,麻大、麻二和麻花迫不及待地取出娘珍藏的那个青花瓷瓶,话不过三句,就吵闹起来。

    在麻大娘的坟前,一个秃顶老头一边烧纸,一边喃喃念叨着:“老嫂子,放心走吧。要不是我当初编了个故事,给你一个假古董,你这晚年咋活呀!”

(选自《小说月刊》2015年11期)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小题。

张爱玲

    ①禄兴衔着旱烟管,叉着腰站在门口。雨才停,屋顶上的湿茅草亮晶晶地在滴水;地下,高高低低的黄泥潭子,汪着绿水。禄兴在板门上磕了磕烟灰,紧了一紧束腰的带子,向牛栏走去。牛栏里面,积灰尘的空水槽寂寞地躺着,上面铺了一层纸,晒着干菜。角落里,干草屑还存在。栅栏有一面磨擦得发白,那是从前牛吃饱了草颈项发痒时磨的。禄兴轻轻地把手放在磨坏的栅栏上,一缕辛酸慢慢堵住咽喉,泪水泛满了眼睛。

    ②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禄兴娘子已经立在他身后,也直瞪瞪望着空的牛栏,头发被风吹得稀乱,下巴颏微微发抖,泪珠在眼里乱转。他不响,她也不响,然而各人心里的话大家看得雪亮。瘦怯怯的小鸡在狗尾草窝里簌簌踏过,四下里静得很。

    ③“到底打定主意怎样?”她兜起蓝围裙来揩眼。

    ④“不怎样。”

    ⑤“眼见要立春了,家家牵了牛上田,我们的牛呢?”

    ⑥“明天我找蒋天贵去。”

    ⑦“天贵娘子当众说过的,要借牛,先付租钱。”

    ⑧他垂下眼,弯腰把小鸡捉在手中,“不,不!”她激动地喊着,已领会到他无言的暗示了,用惊惶和恳求的眼色看着他,“这一次我无论如何不答应,先是我那牛活活给人牵去,又是银簪子,又轮到小鸡了!我问你,小鸡是谁忍冻忍饿省下钱来买的?”她把蓝围裙蒙着脸哭了起来。

    ⑨“闹着借牛的是你,舍不得鸡的也是你!”禄兴背过脸去吸烟。到底借牛是正事,不耕田,难道活等饿死吗?她懂得的。

    ⑩黄黄的月亮斜挂在茅屋烟囱口上,把湿茅草照成一片清冷的白色,烟囱上正蓬蓬地冒着炊烟,熏得月色迷迷蒙蒙,鸡已经关进笼里,低低地、咯咯地叫着。

    ⑪后天早上,鸡没有叫,禄兴娘子起身把灶上点了火,禄兴跟着起身,吃了一顿热气蓬蓬的煨南瓜,把红布缚了几只鸡的脚,倒提在手里,兴兴头头向蒋家走去。

    ⑫黎明的天上才漏出美丽的雨过天青色,树枝才喷绿芽,露珠亮晶晶地,一个个牵了牛扛了锄头的农人唱着歌经过它们。蒋家的牛是一只雄伟漂亮的黑水牛,温柔的大眼睛在两只壮健的牛角的阴影下斜瞟着陌生的禄兴,在禄兴的眼里,它是一个极尊贵的王子,值得牺牲十只鸡,虽然它颈项上的皮被轭圈磨得稀烂。他俨然感到自己是王子的护卫统领,一种新的喜悦和骄傲充塞了他的心,一路上高声吹着口哨。

    ⑬到目的地时,放牛的孩子再三叮咛他,又立在一边监视他为牛架上犁耙,然后离开。他开始赶牛,然而,牛似乎有意开玩笑,才走了三步便身子一沉,伏在地上不肯起来,任凭他用尽了种种手段,只在那粗牛角的阴影下狡猾地斜睨着他。太阳光热热地照在他棉袄上,他浑身都出了汗。远处的田埂上,农人顺利地赶着牛,唱着歌,在他的焦躁的心头掠过时,都带有一种讥嘲的滋味。

    ⑭“杂种畜牲!单单欺负你老子!”他焦躁地骂,刷地抽了它一鞭子。“你——你杂种的畜牲,还敢欺负你老子不敢?”

    ⑮牛的瞳仁突然放大了,翻着眼望他,鼻孔涨大了,嘘嘘地吐着气,慢慢地、威严地站了起来 , 禄兴迅速地嗅着了空气中的危机。一种剧烈的恐怖的阴影突然落到他的心头,他一斜身躲过那两只向他冲来的巨角,很快地躺下地去和身一滚,骨碌碌直滚下斜坡的田陇去。一面滚,一面听见那涨大的牛鼻孔里咻咻的喘息声,觉得那一双狰狞的大眼睛越逼越近,越近越大——和车轮一样大,后来他觉得一阵刀刺似的剧痛,又咸又腥的血流进口腔里去——他失去了知觉,耳边似乎远远地听见牛的咻咻声和众人的喧嚷声。

    ⑯又是一个黄昏的时候,禄兴娘子披麻戴孝,送着一个两人抬的黑棺材出门。她再三把脸贴在冰凉的棺材板上,用她披散的乱发揉擦着半干的封漆。那柔驯的棕色大眼睛里面塞满了眼泪;她用打颤的声音说:“先是……先是我那牛活活给牵走了……银簪子……陪嫁的亮晶晶的银簪子……接着是我的鸡……还有你……还有你也给人抬去了……”她哭得打噎——她觉得一生中遇到的可恋的东西都长了翅膀在凉润的晚风中渐渐地飞去。

    ⑰黄黄的月亮斜挂在烟囱,被炊烟薰得迷迷濛濛,牵牛花在乱坟堆里张开粉紫的小喇叭,狗尾草簌簌地摇着栗色的穗子。展开在禄兴娘子前面的是漫漫的长夜——缺少了吱吱咯咯的鸡声和禄兴的高大的在灯前晃来晃去的影子的晚上,该是多么寂寞的晚上呵!

(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小题。

捉鳖

朱树元

    纪伟回乡下看望父亲,给父亲捎了两条好烟。父亲说:“这烟老贵了。”

    纪伟说:“您只管抽,反正不要我花钱。”

    父亲又叨叨起来:“你走到今天不容易,得处处小心哪!”

    “我还是那句话,现金购物卡什么的一律谢绝。”纪伟说,“至于收两条烟孝敬您……”

    “先不谈这个。”父亲打断纪伟,拿起一根木棍状的工具,“走,咱捉鳖去,捉那只逃跑了的鳖。”

    纪伟年纪尚小的时候,屋后的小河里生活着一只小鳖。纪伟瞅见过它,就缠着父亲给他捉。父亲用猪肝钓,鳖就是不咬钩。父亲埋伏在河边,用鱼叉戳,可是鳖迅速下潜,鱼叉仅擦伤了它的背壳。

    后来,鳖转移到附近一条宽阔的大河里,把远在鱼叉射程之外的河心作为透气点,平安地生活着,年复一年,长成了老鳖。

    父子俩来到了大河边。

    纪伟望着水面:“鳖呢?”

    父亲说:“别急,它马上就会现身。”

    过了一会儿,河心果然浮出一只如小斗篷般的背壳带有伤痕的老鳖。

    “好大的鳖啊。”纪伟说,“可是它离我们有四五十米呢,怎么捉啊?”

    父亲没有作答,而是捡起一颗石子,瞄了瞄老鳖。

    “别砸。”纪伟说,“会把它吓跑的。”

    父亲还是挥动了胳臂。扑通一声,石子落在老鳖附近。

    老鳖竟然没有逃跑。

    纪伟说:“咦,它咋不跑呢?它咋不怕呢?”

    父亲说:“刚开始砸,它跑,砸多了,它就不怕了。”

    纪体说:“您总砸它干啥?”

    “它个头越来越大,胆子也越来越大,我站在岸边时也敢大摇大摆出来透气,好像知道我拿它没辙似的。”父亲说我嫌它碍眼,招我生气,就用石子砸它,想把它赶走。”

    “石子没什么威力,伤不了它;石块砖块扔不出那么远,碰不着它。”

    纪伟说,“它这是公然向您挑衅呢。”

    “但是,我现在有了捉它的办法。”父亲扬了杨手中木棍状的家伙,“用我新制的鳖枪。”鳖枪长约一米五,最前端有一个小滑轮,后半端有一个绕着鱼线的大轮子。鱼线从大轮子上引出,顺着木棍,从小滑轮中穿出。鱼线顶端,挂着一个鹌鹑蛋似的铅坠,铅坠和小滑轮之间的鱼线上系着一串带有例刺的鱼钩。

    父亲抡起木棍,让铅坠垂在身后,然后瞄好方向,猛地向前挥去。木棍画出一个半圆,甩出了铅坠。铅坠嗖嗖往前飞,越过老鳖上方落在水里。接着,父亲飞速转动大轮子,往回收鱼线,老鳖就被鱼钩钩了个正着。

    父亲把老鳖拽上岸,装进网兜。

    “您先麻痹它,然后攻其不备。”纪伟感叹道,“这一招真是厉害!”

    回家后,父亲进屋取出一盒烟,抽出一支抛向纪伟。纪伟麻利地接住,叼到嘴上。父亲说:“别急,你先看看这烟能不能抽。”

    纪伟捏着烟,看到烟卷中装的不像是烟丝,就将它撕开,把里面的东西抽了出来,一看,居然是两张卷着的百元大钞。

    “上次你捎回一条烟,里面全是钱。”父亲把手中的烟盒抛向纪伟,“这是其中的一盒,你自己瞧瞧吧。”

    纪伟没有接烟,而是惊叫一声,侧身让开,像是躲避来袭的利器。

    父亲又把老鳖拎到纪体眼前:“你好好看看它!”

    纪伟看到了老鳖的眼睛。老鳖的眼睛亮晶晶的,如一面小小的凸面镜,纪伟从老鳖眼里看到了自己的模样,恍惚中觉得自己被关在一道栅栏里,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父亲拿开老鳖:“现在,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烟里的钱要么退掸,要么汇进廉政账户。”纪纬回过神来,“还有,我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不管什么东西,只要不是我的,我绝不能沾手。”

    “这就对了。”父亲说,“你一定要清清白白做官,坦坦荡荡做人。”

    纪伟认真地说:“我记住您的话了。”

    父亲说:“咱怎么处理这只老鳖呢?”

    纪伟想了想:“让我把它养起来,让它成为我的镜子,行吗?”

    “嗯,这个主意好,我看行。”父亲欣慰地笑了。

(选自2016年第2期《稻河》)

阅读下文,完成题。

老屋祭

李汉荣

    ①老屋的院墙终于倒了,唯有两扇黑漆漆的大门和几间残破的土坯房还矗立在那里,还有一些憔悴的记忆留在风中……

    ②自从搬了新家,很多年没回老屋了,再加上我又久在异地,所以住了几十年的老屋的影像竟在我的脑海里,变得模糊起来。

    ③记忆里老房子比我的年纪还大。听奶奶说,老房子是民国时期建的,是祖爷爷建起来的,据说他是个大地主,这一代的房子,全部是他家的,后来二爷爷用卖花生赚的钱买了这所房子。再后来,二爷爷在城里有了工作,自己又建了一所房子,这座老房子就归了我家。老屋一共五间,中间是隔开的,奶奶一个人住东边两间。房子是土坯的,只有房子的地基是砖垒成的,是那种古绿古绿的砖。因为久经风雨,红色的瓦砾上稀稀疏疏地长了些茅草,微风一吹,草绿色的种子四处飘散,来年的时候,又会是芳草萋萋。

    ④老屋的门是暗绿色的,屋门上的几块玻璃,有的已经破了半边。屋顶覆以苇子编成的席子,椽子很黑,黑的油光发亮,因为日久天长,烟熏缭绕,有的地方甚至能滴下油来。屋子很小,即使是白天屋里的光线也很暗,窗框是木头做的,纸糊的窗棂被风一吹沙沙作响。窗户外面是一颗老枣树,记不清它的年纪了,反正自打我记事起,这棵枣树就年年结出累累硕果,一到秋天,红红的枣子青春便醉了我的青春,我的梦想。白天的时候,硕大的树冠便遮蔽了半个老屋。下午,当慵懒的阳光斜斜地射进来,透过密密的树叶间隙碎碎点点的落在白色的窗棂上,如星星,又如小花,空灵静雅,如幻如梦。

    ⑤小时候老屋是我快乐的源泉。那时候村里很穷,家里也很穷,电灯经常没电,停电的时候就点上油灯或蜡烛,当然,蜡烛也是奢侈品,偶尔的时候也点上支。油灯的油是柴油,就是老人们说的“洋油”,灯芯是棉花做的。夜深人静的夜晚,昏黄色的光晕顿时洒满了小屋,细细的火苗伴着些许的黑烟,袅袅地飘向屋顶。每每这时,父亲总是喜欢点上一支廉价的香烟,坐在小桌旁,深深地吸上一口,然后惬意地吐出缭绕的烟气。橘红色的灯光,照着他古铜色的脸颊,额头上密密的皱纹一道一道的舒展开来,每每此时,我便觉得也许那时便是他最快乐的时候。

    ⑥屋里的摆设极其简单,外屋中央摆着一张八仙桌和两张老式的藤椅,因为有些年头了,上面的漆掉了许多,斑驳陆离的表面上有些细碎的小坑,上面沾满了油渍和灰尘。里屋摆着一张桌子和一个长方形大柜子,据说是母亲的随嫁品,木质很好,用了这么多年还完好无损。柜子里除了放衣服,还有一些好吃的东西,小时候因为馋,常常偷偷地掀开柜子拿东西吃。西面是一个土炕,和东北的大炕差不多,冬天冷的时候,烧火做饭,灶台的热气就会顺着通道涌进土炕里,睡在上面十分舒适和暖和。

    ⑦春天的时候,院子里的那棵老枣树,结出嫩嫩的细芽,一场春雨过后,便长出椭圆形的叶子;夏天的时候,白色的小花簇满了枝头,浓郁的芳香引来成群的蜜蜂,嗡嗡地穿梭于细密的小花间。花谢后,便结出青绿的小枣子,起初还不如绿豆大,后来竟长成如大拇指肚大小的椭圆形枣子;秋天,枣子渐渐地由青变白,由白再变红,到了金秋八九月间,红彤彤的枣子便挂满了树梢间,犹如一颗颗光彩夺目的红宝石镶嵌在硕大的树冠上。每年这个季节,便是我们兄妹三个最快乐的日子。每天放学回家,我就蹭蹭地爬上树,站在树杈上,抓一把红枣塞进嘴里,醉人的香甜嗖的一下从嘴里甜到心里,继而传遍整个神经末梢。妹妹够不着,便仰着脖子在树底下等我晃一下枝头,然后噼里啪啦的下起枣子雨,妹妹提着小竹篮,一边吃,一边捡,那种情形至今回想起来,心里还有说不出的兴奋和感动。

    ⑧老屋院子很小,小的养上牛、猪、狗、鸡等家禽、家畜以后就挤得满满的。来人的时候,鸡犬相鸣,其乐融融。东边的院墙很矮,隔壁院子里长着一棵老槐树,夏天的时候,槐花穿过矮矮的院墙,小小的院落里便飘满了槐花的香味,抓一把槐花放在嘴里,又香又甜,回味无穷,直到现在还一直陶醉童年时代的槐花香里。

    ⑨然而,就像歌里唱得那样,岁月就像一把无情刻刀,不知不觉改变了我们的模样,也在潜移默化中改变了我们最初的梦想。父亲早早地盖上了新房,原本想我学业上没有成就的话,就给我娶上一个媳妇,做一个本分的庄稼人。可是我上了大学,在另一个城市找了工作,买了房子,于是父亲就搬离了老房子,住进了新家。然而,人一上了年纪,心里就越放不下东西,就越舍不得住了几十年的老房子。一有空的时候,父亲就常回老房子转悠。还经常拾掇拾掇这里,再拾掇拾掇那里,房子漏雨了他就爬上房顶盖盖塑料布,土墙掉皮了就再泥泥。我说过父亲很多次了,“房子既然没人住了,倒了就倒了吧,反正早晚要倒,就让它倒了吧。”可父亲依然倔强地多次回到老房子里修修补补。过年的时候,我回了趟老家,到承载着我儿时的梦想的老房子里转了转,看了看。因为很久没有住人了,院子里长满了荒草,门前的那棵老枣树已经没有了踪影,地上依稀还能看见几片枯萎凌乱的枣树叶。土坯垒成的院墙终于倒了,只留下南面一段孤零零的门楼,还有那扇写着“忠”字的黑漆漆的大门……

    ⑩如今,成群的鸡鹅不见了,成片成片的白杨树栽满了小小的院落,错落有致。房屋白色的墙皮已经脱落的伤痕累累,房顶的茅草长得一尺多高,有的地方已经塌陷了一个窟窿,露出了一角苍白的天空。枣树已然没有了,可屋子依然很黑,很静,静得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唯有起风的时候,几篇残留的白色窗棂发出沙沙的响声,像是在诉说着久远的故事……我给父亲说,老屋的院墙倒了,父亲听了嘴角动了动,没有说话。但是,久久的沉默和那一声重重的叹息,让我的心酸酸的。我知道父亲舍不得老屋,舍不得几十年的眷恋。可是有些东西,随着岁月的流逝,终究会被风化的。父辈们总喜欢回忆过去,年轻人喜欢畅想未来,这也许就是我和父亲的观念不同的原因之一吧。

    ⑪也许,老屋在我的眼里,只是一件过了时的艺术品,我们只能在远远地驻足凝望,却永远走不进它,而在父亲的心里,却是一种厚重情感的积淀,只有他能走近它,读懂它,欣赏它,感受它无与伦比的震撼。

    ⑫老屋的院墙终于倒了,唯有两扇黑漆漆的大门和几间残破的土坯房还矗立在那里,还有一些憔悴的记忆留在风中……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各题。

大风(节选)

莫言

    我家房后有一条弯弯曲曲的胶河,沿着高高的窄窄的河堤向东北方向走七里左右路,就到了一片方圆数千亩的荒草甸子。每年夏天,爷爷都去那儿割草。

    最早跟爷爷去荒草甸子割草,是刚过了七岁生日不久的一天。

    我们动身很早,河堤上没有行人。雾很重,有时像炊烟,有时又像落下来的云朵。看不见河水,河水在雾下无声无息地流淌。爷爷的步子轻悄悄的,走得不紧不慢。

    雾淡了些,仍然高高低低地缠绕着田野和田野里的庄稼。丝线流苏般的玉米缨儿,刀剑般的玉米叶儿,刚秀出的高梁穗儿,很结实的谷子尾巴,都在雾中时隐时现。河堤上的绿草叶儿上挂着亮晶晶的露水珠儿,在微微颤抖着。

    雾越来越淡薄。灰蓝的天空也慢慢地明亮起来,东方渐渐发红,云彩边儿是粉红色的。太阳从挂满露珠的田野边缘上升起来,一点一点的。先是血一样红,没有光线,不耀眼。

    后来太阳一下子弹出来,这时候能看到它很快地往上爬,万道红光突然射出来,天地间顿时十分辉煌。田野里还是很寂静,爷爷漫不经心地哼起歌子来:

    一匹马踏破了铁甲连环

    一杆枪杀败了天下好汉

    一碗酒消解了三代的冤情

    一文钱难住了盖世的英雄

    一声笑颠倒了满朝文武

    一句话失去了半壁江山

    从爷爷唱出第一个音节时,我就把头拧回来。他的头秃了,秃顶的地方又光滑又亮,连一丝细皱纹也没有。瘦得没有腮的脸是木木的,没有表情。

    爷爷唱的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我从爷爷的歌唱中感受到一种很新奇很惶惑的情绪,很幸福又很痛苦。童年时代就像消逝在这条灰白的镶着野草的河堤上。爷爷用他的手臂推着我的肉体,用他的歌声推着我的灵魂,一直向前走。

    爷爷提着一把大镰刀,我提着一柄小镰刀,在一片茅草前蹲下来。“看我怎么割。”他割草的姿势很美,动作富有节奏。我试着割了几下,扔下镰刀,追鸟捉蚂蚱去了。

    迷蒙中感到爷爷在推我,已是半下午了。爷爷已经把草捆成四大捆,全背到了河堤上,小车也推上了河堤。

    “星儿,快起来,天不好,得快点儿走。”爷爷对我说。

    不知何时——在我睡梦中茶色的天上布满了大块的黑云,太阳已挂到西半边,光线是橘红色,很短。

    “要下雨吗,爷爷?”

    “灰云主雨,黑云主风。”

    我帮着爷爷把草装上车,爷爷在车前横木上拴上一根细绳子,说:“该抻抻你的懒筋了,拉车。”

    走出里把路,黑云把太阳完全遮住了。天地之间没有了界限,一切都不发声,各种鸟儿贴着草梢飞,但不敢叫唤,我突然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爷爷的脸,还是木木的,一点表情也没有。

    河堤下的庄稼叶子忽然动起来了,但没有声音。河里也有平滑的波浪涌起,同样没有响声。很高很远的地方似乎传来了世上没有的声音,跟着这声音而来的是天地之间变成紫色,还有扑鼻的干草气息,野蒿子的苦味和野菊花幽幽的药香。

    我回头看爷爷,爷爷还是木木的,一点表情也没有。

    我的小心儿缩得很紧,不敢说话,静静地等待着。

    “爷爷!”我惊叫一声。

    在我们的前方,出现了一个黑色的、顶天立地的圆柱,圆柱飞速旋转着,向我们逼过来。紧接着传来沉闷如雷鸣的呼噜声。

    “爷爷,那是什么?”

    “风。”爷爷淡淡地说,“使劲拉车吧,孩子。”说着,他弯下了腰。

    我身体前倾,双脚蹬地,把细绳拽得紧紧的。

    我们钻进了风里。我听不到什么声音,只感到有两个大巴掌在使劲扇着耳门子,鼓膜嗡嗡地响。风托着我的肚子,像要把我扔出去。河里的水飞起来,红翅膀的鲤鱼像一道道闪电在空中飞。

    “爷爷——!”我拼命地喊着。喊出的声音连我自己都没听到。肩头的绳子还是紧紧地绷着。爷爷在我就不怕。

    那根拉车绳很细,它一下子崩断了,我扑倒在堤上。我抬起头来看爷爷和车子。爷爷双手攥着车把,脊背绷得像一张弓。他的双腿像钉子一样钉在堤上,腿上的肌肉像树根一样条条棱棱地凸起来。小车在哆嗦。

    我看到爷爷的双腿开始颤抖了,汗水从他背上流下来。

    “爷爷,把车子扔掉吧!”我趴在地上喊。

    爷爷倒退了一步,小车猛然往后一冲,他的脚忙乱起来,连连倒退着。

    “爷爷!”我惊叫着,急忙向前爬,耸身扑到小车上。借着这股劲,爷爷又把腰煞下去,双腿又像生了根似的定住了。爷爷的脸还是木木的,一点表情也没有。

    刮过去的是大风。风过后,天地间静了一小会儿。夕阳不动声色地露出来,河里通红通红。庄稼慢慢地直腰。爷爷像一尊青铜塑像一样保持着用力的姿势。

    我从车上跳下来,高呼着:“爷爷,风过去了!”

    爷爷慢慢地放下车子,费劲地直起腰。他的手指都蜷曲着不能伸直了。

    风把我们车上的草全卷走了,不,还有一棵草夹在车梁的榫缝里。我把那棵草举着给爷爷看。

    “爷爷,就剩下一棵草了。”我有点懊丧地说。

    “天黑了,走吧。”爷爷说着,弯腰推起了小车。

    我举着那棵草,跟着爷爷走了一会儿,就把它随手扔在堤下淡黄色的暮色中了。

(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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