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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型:现代文阅读 题类:模拟题 难易度:困难

浙江省普通高等学校2018年高考语文模拟考试试卷2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小题

秋天风中的母亲

苏北

    ①仲秋天气好,又难得有一块整时间,于是准备回老家陪父母住几天。感觉中父母并没老去,其实他们已年迈。这次母亲住院了,在电话中对我们说:“你们直接到中医院,接我回去,我想回家洗一洗。”

    ②母亲总是用这种命令的口气同我们说话,让我们心中有小小的不快。可是母命不能违。咋办呢?自己的母亲嘛!

    ③父亲低着头,默默地走在前面。来到医院,母亲弯着腰,拄着一根棍子,以夸张的姿态挪到我们身边,像一位威严的首长,指挥我们收拾东西。我们哪有说“不”的分,一切按照母亲的要求去做就是了。

    ④父亲不声不响,他只拎着自己的塑料茶杯,在前先走了。母亲并不说什么,弯下腰,一只手拎起两包东西,拿起棍子要走,我搀着母亲的另一只手,妻子跟在后面,要接婆婆的东西,婆婆一甩手,并不买账。

    ⑤回到家里,母亲就瘸着一条腿,拖过来拖过去——打水,捅开炉子,烧水,再打水——她要在院子中洗头。不一会儿,一大钢精锅的水就烧开了。母亲搬了个凳子,在门口坐下。之后就用棍子指挥,指来指去,叫我端水。

    ⑥我用一只大盆盛温水,端到院子中心,开始为母亲洗头。

    ⑦在秋风中,母亲的头发几乎掉光。在头顶心,白发夹裹着部分黑发纠缠在一起,可仔细用水冲洗后,那些黑发则稀疏得历历可数。一个人,就这样老去。母亲也不能例外。记得小时候,母亲有时会对我们说:那时候,她还小,庄上人见到她,总会说:“胡家这二丫头!这一头头发!发根都是红的!”

    ⑧可是这样的头发已让岁月从母亲头上捋去。我也不能清楚,岁月是如何将一个人变成了这样。记得母亲五十多岁的时候,她上街买菜,别人好心地叫她老太太,她却恼火。“她家一家子才是老太太呢!”母亲回到家里,摔下菜篮,还愤愤不平地说。

    ⑨可是之后不知道是哪一天,母亲再也不与人争辩了。别人不管怎么叫,她已无意去反驳,或者说,她已完全认可了。

    ⑩我用毛巾将母亲的头发捋上去,母亲低着头,尽量贴近水盆。温水一遍又一遍流过母亲的头皮。母亲一声不吭,她支撑着,将头尽量低一些,好更接近水盆。

    ⑪我还从没给母亲洗过头。作为儿子,这也是第一次。我这么深切地看清了母亲的头发。成人之后,也从来没和母亲这么亲近过。

    ⑫洗完头,母亲坐在门口太阳底下,用梳子轻轻地将头发梳开,她要让秋风和秋阳将稀疏的头发晾干。她穿着一件红外套,在那里慢条斯理地梳着,我忽发奇想,便回屋里取出相机。跑到院子中心就对着母亲“咔嚓咔嚓”几下。我的本意是抓拍神态更自然的形象。可抓拍是需要机遇的,遇巧了才能在几十张里碰上一张满意的。可是没有想到,母亲对这种无准备的照相不感兴趣。她躲来躲去,用毛巾和梳子遮住脸,在那瞬间的变化中,母亲的形态上像个刘姥姥 , 而神态上却像个少女——恍惚中有了过去岁月的影子。我们忍不住大笑,母亲自己也笑。

    ⑬母亲一辈子勤劳,工作在一种艰苦的环境里。在那个物质贫乏的岁月里,母亲除了工作,必须对一个家庭负责。我曾听一位作家说过,他的母亲是记者,在家里十分强势。因为他的爸爸实在是太无生活能力,一个家庭最终是会有一个人站出来负责的。当一个女人在生活中承担起主要责任,她要对全家几口或十几口人的柴米油盐负责,她便再没有闲情去温柔和撒娇了。

    ⑭母亲的一辈子中,大概也就是这个角色。可是现在母亲是彻底地老了,她虽然也会命令我们,可是一切最终是听我们的。即如明天,我们要带她去看一位老中医。即使没有效果,也要带母亲去。聊胜于无,对母亲也是一个安慰。

(1)、第⑫段中,为什么说母亲“形态上像个刘姥姥”,“神态上却像个少女”?
(2)、赏析第⑩段。
(3)、文中关于父亲的内容能否删去?试简要分析。
(4)、作者写本文的用意是什么?对本文你有哪些感悟?
举一反三
阅读下面文言文语段,完成文后小题。

穷鬼

莫泊桑(法)

    15岁那年,在通往瓦维尔的大道上,他的腿被一辆大车碾碎。从那以后,他便架着两根拐子要饭为生。

    他叫尼古拉·众圣,本是神甫在一条沟里捡着的弃婴。村里的面包房老板为了取乐,请他喝了几杯酒,害得他成了残废。

    四十年来,他那残废身体在各家破屋里进进出出,人们早已感到厌烦。可是他呢,一点也不想走开,因为他并不认识别的地方。那些乡下人遇见他,常常高声问:“为什么你不到别的村子走走,老在这儿拐来拐去?”他总是一言不答走开,心里突然涌起一种对陌生世界模糊的恐惧。陌生的面孔,素不相识的人的斥骂和疑虑的眼光,大道上成对走着的宪兵,都叫他害怕。

    当他远远望见阳光底下亮光闪闪的宪兵时,他的行动突然间变得特别敏捷,像猛兽躲藏时那样敏捷。他会从木拐上很快地出溜下来,跟一堆破烂布似的落在地下,把身子缩做一团,变得非常小,就好比缩在窝里的野兔紧挨着地皮趴着,那一身棕色的破衣服也跟土色不相上下,简直看不见他了

    他尽管生活在人群中,却在那些乡下人中间只引起一种冷酷的轻蔑和无可奈何的反感。大家给他起个绰号叫“吊钟”,因为他在两根木棍当中摆来摆去,活像悬在木架中间的吊钟。

    两天以来,他一点东西也没有下肚。农妇们一看到他,就老远地喊道:

    “你还不走开,你这个下流东西!”

    他于是架着木拐转过身去,走到旁边的人家,那里,他受到了同样的接待。

    他走遍了圣底赖尔、瓦维尔和皮埃特,没有讨得一个小钱或一块面包皮。现在只有都诺勒一处希望了。可是他累得再也不能挪动。

不过他还是出发了。

    那时正是十二月,寒风在田地里刮着,在光秃秃的树枝间呼啸着。低暗的天空里云块飞驰,匆匆地不知要奔向何方。他慢慢地走着,很费力地一先一后移动着两支拐棍,一面用留下的那条弯曲的腿支着身子,这条腿的下端还留着一只畸形的脚,裹着一块破布。

    他奔波了三个钟头,居然看见村里的树木了,于是加快了动作。

    他遇见的第一个乡下人,当他张嘴向他乞求时,这样回答他:

    “你又来了,老主顾!我总也躲不开你了!”

    “吊钟”只好走开。他挨门讨过去,大家都这样粗暴地对待他,任何东西也不给他就把他赶走,他还是挨家求乞了一遍。一个铜子也没有讨到手。

    他只好到村外农庄去,疲倦得简直拿不起他的拐子。人们总是把他赶走。天气是这样一种又冷又愁惨的天气,人们遇到这种天气,心里便觉得凄凉,脾气变得容易激怒,心灵变得阴沉,既懒得伸手施舍东西,也懒得伸手援助别人。

    等他走完了他所认识的几家人家,他便瘫倒在希盖老爹庭院外面一条长沟的角上。寒风横扫,一群黑母鸡从他身旁经过,时时刻刻用嘴啄起一粒或是一条人们看不见的虫。

    “吊钟”先是心里什么也不想地看着它们,后来发生了一个念头:如果用枯枝生火,把这些动物弄一只过来烤熟,一定很好吃。

    他抄起了手边的一块石头,一下子就把离他最近的那只鸡打死了。他刚走到那个头上带着血迹的小黑东西旁,就觉得有人在背上重重地推了他一下,身子便跌翻在十步开外。希盖老爹怒火冲天地向这个小偷扑了过来,在这个无力抵抗的残废人身上拼命地打起来,一面派人去叫宪兵。

    正午的时候,宪兵出现了,希盖老爹声称受到穷鬼的攻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保护住自己。

    小队长一声叱喝:

    “站起来!”

    可是“吊钟”已不能转动。他们以为这个小偷在假装,于是毫不客气,抓住了他的肩膀,硬把他架在他的拐子上。

    他非常害怕,这种恐惧是对黄色军用皮带的天生的恐惧,是飞禽走兽遇见猎人时的恐惧,是老鼠遇见猫时的恐惧。他使出了超人的气力,竟能站稳了。

    “动身吧!”小队长说。他也真的走了起来。庄园的全体人员都眼睁睁地看着他出发。妇人们举着拳头威吓着他,男人们满面狞笑不住地骂他。

    傍黑的时候,他们来到了府的首镇。

    他被关到镇上的监牢里。宪兵们想不到他会需要吃东西,就这样把他撂到第二天。

    不过等到一清早,人们来审讯他的时候,却看见他已经死在地上。这多么出人意外!

(选自《莫泊桑短篇小说选》,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小说,完成下列小题。

疼痛

张鸣跃

    我杀死过一匹狼。

    我的家在终南山里,山里有着许多狼的传说。

    那年我17岁,在山外县城读高中,暑假回家帮家里干活,和那匹狼是在山上砍柴时遇上的。

    那天早上,我系好砍刀上山了。

    转过几道山弯入谷,进柴坡,砍够了,用藤条捆好并扎了双背带,还把砍刀系在腰间,背起柴捆出谷。刚从柴坡下到谷底,那匹狼出现了。

    狼出现的位置很凶险,在出谷正前方的两山夹道上,狼头朝着我,一动不动地看着我,相距仅10来米。沉重的柴捆还在背上,我看见狼时心里一惊 ,身心内外如冷风刮过。眼前这匹狼的姿态是传说中最可怕的一种姿态,我知道此劫难逃了。我慢慢蹲身放下柴,再慢慢站好自己,面对狼,也一动不动。

    我看清了这匹狼是匹老狼,瘦骨如刀, 乱毛脏黄,显得狼头更硕大狰狞,两眼眯缝着,肚腹凹瘪着,一匹魔性老到的饿狼。它不急于进攻,就挡在那里,幽幽暗暗地死盯着你,等你发抖,等你慌乱,等你崩溃瘫软。我不敢动,极力保持镇定,只希望有人入谷,我就有救了。

我发现这匹狼和传说中的狼不大一样。它不是蹲着,而是俯在地上,两只前腿呈跪姿,头也是俯在地上,静静地看着我。而且,它后面扫帚似的尾巴在轻轻摇动。我家的狗对我撒娇讨好时才这样的。可我很快又想到另一种传说:狼比人精,最会蒙骗和捉弄人。那么,它是在麻醉我了?知道我不能进不能退,就和猫玩老鼠那样在玩我了?我更加恐惧了。

    几分钟后,狼动了。不是站起来走向我,而是爬,保持那种姿态不变,只把头抬起一些,朝我匍匐前进,爬几下,还恢复原状,俯下头去,依旧静静地看着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快崩溃了。我想它是在试我的胆气,在逼我失态发狂。传说中的狼是有许多凶狠绝招的,一个人是很难战胜一匹饿狼的。

    狼似乎看出了我内心的慌乱,又在前进,一次比一次进得多,就几步之隔了。

    已是绝境了,只有以死相拼了,我的手慢慢移向背后,慢慢抽出鞘里的砍刀,等着狼的最后一扑。

    狼已爬至我眼前了,我还是没动。狼爬得越近,头就俯得越低,还发出一种婴儿低泣般的怪声。我不敢看它的眼睛,它的眼睛不像传说中那样可怕,它的眼睛也像婴儿,没有丝毫恶气,甚至有一种哀求在里面,有泪水在闪。我眨巴我的眼睛,生出想摸一下它的冲动。

    狼竟闭上了眼睛!

我忽然想到:狼正是在想我完全麻痹时一口咬断我的颈脖!

    我背后的手握紧了砍刀。

    狼闭着眼睛,像在等待我的举动。

    这是绝好的机会,狼没想到我手中有砍刀。我只要用尽全力一砍,它不死也伤,我的胜算就多些了。我想好了砍它的腰,狼是铜头,又是俯在地上,只有砍腰了。

    就在我握紧砍刀的手刚移到前面来时,狼忽然睁开了眼睛。我一下子愣住了,手又藏到背后。狼分明看见了我手中的刀,它的眼神有了变化,一种惊觉后的恶变,但很快又消失了,更奇怪的是,它呜咽了几声,又闭上了眼睛。

    说时迟那时快,我根本未及细想,在狼再次闭上眼睛时,我猛扑上去,拼尽全力照狼的腰就砍了下去。意外发生了,也许是用力过猛,刀头在落下的半路竟脱柄了,飞出好远,落在狼背上的只是刀柄。

狼叫了一声,站了起来,那一下显然没能伤到它。令我不解的是,狼站起后没有反扑,连头也没抬,抖了几下又跪俯在地上了。恐惧和迷惑激怒了我,我哭吼着扑上去,死死地掐住了狼的脖子。我发疯似的用尽全力狠掐不松,好一阵子,我的吼叫声停息,狼已不再颤动,身体也由热变冷。我猛地惊觉:狼竟没有反抗,一点也没有,直到断气也还是先前那姿态。我瘫软在死狼的旁边,发呆。

    忽然间我在狼背上发现了问题。

    狼背上,有好大一块脱了毛,所露之处已黑肿腐烂,中心处有突出的黑包,就象人身上那种“鸡眼”一样,周围一层一层地肿烂开来,分明有异物在里面。我取回砍刀,划开狼背上的腐肉,取出那异物,是一根刺,黑色的,两寸有余。

    我抱住狼的尸体,大哭出声。狼,是有求于我的。狼知道只有人才可以救它。狼用它的姿态语言细细地对我说过了,他需要帮助,它很痛,它生不如死。狼在发现我在要它的命时,放弃了反抗,一直忍受疼痛还不如死于人手。

    疼痛!

    我开始思考狼的疼痛乃至所有动物的疼痛,许多难以忍受又毫无办法的疼痛。人类好象从来没考虑过动物们的疼痛,捕猎,屠宰,生煮,活剥……在疼痛的狼向我哀求救助时,我只是在想狼的种种恶名传说,只想杀死它,这就是在生灵群体中高高在上的人性?

    我埋葬了狼,也在心上埋下了终生难以消除的疼痛。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小题

丑兵

莫言

    七六年冬天,排里分来几个山东籍新战士,除王三社外,都是小巧玲珑的身材,白白净净的脸儿。王三社,真是丑得扎眼眶子,与其他人在一起,恰似白杨林中生出了一棵歪脖子榆树,白花花的鸡蛋堆里滚出了一个干疤土豆。

    我刚提排长,意气洋洋,神气得像只刚扎毛的小公鸡。我不但在军事技术、内务卫生方面始终想压住兄弟排,就是在风度上也想让战士们都像我一样(我是全团有名的“美男子”)。可偏偏来个丑八怪,大煞风景。 丑兵对任何事情都热心得让人厌烦,喜欢提建议,口齿又不太清楚,常常将我的姓“郭”字读成“狗”字。我对他的反感与日俱增。

    小豆子他们几个猴兵,天天拿丑兵开心,稍有空闲,就拉着丑兵问:“哎,老卡(卡西莫多),艾丝米拉达没来找你吗?”丑兵既不怒,也不骂,只是用白眼珠子望着天。

    有一天中午,全排正在吃饭,小豆子他们对着丑兵笑,我瞅了丑兵一眼。真没想到,这位老先生竟然戴了个脖圈!这是什么脖圈哟!黑不溜秋,皱皱巴巴,我撇了撇嘴,转过脸来。小豆子看到我的脸色,端着饭碗猴上去。“哎,老卡,”小豆子指指丑兵的脖圈说,“这是艾丝米拉达小姐给你织的吧?”丑兵的眼睛里仿佛要渗出血来,他把一碗豆腐粉条扣在了小豆子脖子上,小豆子吱吱哟哟叫起来了。

    我把饭碗一摔,对着丑兵就吼道:“把脖圈撕下来!你也不找个镜子照照!马铃薯再打扮也是土豆!”他瞪了我一眼,慢慢地解开领扣,仔细地拆下脖圈,装进衣袋,嘴里嘟哝着:“脖圈是俺娘给织的,俺娘五十八了,眼睛不好……”他抽抽搭搭地哭起来,两个肩膀一个劲地哆嗦。大家把责备的目光投向小豆子,小豆子低下了头。

    丑兵要求到生产组喂猪,连里同意了他的请求。三年过去了,我提升为副连长,主管后勤,又和丑兵打起交道来了。

    七九年初,中越边境关系紧张。连里召开动员会,抽调一批老战士上前线。刚开过动员会,连队就像开水般沸腾起来,决心书、请战书一摞摞地堆在连部桌子上,有的还写了血书。下午,我到猪圈去,想看看这个全连唯一没写请战书的丑兵。丑兵正在给一只老母猪接生,浑身是脏东西,满脸汗珠子。看着他这样,我原谅了他。

    晚上,支委会讨论去南边的人员名单,丑兵闯了进来。他浑身湿漉漉的,赤脚穿着一双沾满粪泥的胶鞋,帽子也没戴,一个领章快要掉下来。他说:“请问连首长,这次是选演员还是挑女婿?”大家面面相觑,他又说:“像我这样的丑八怪放出的枪弹能不能打死敌人,扔出的手榴弹会不会爆炸?”丑兵眼睛潮乎乎地说,“我长得不好看,但我也是解放军战士!我也要上前线!”

    丑兵被批准上前线了。开完欢送会,我思绪万千,向丑兵住的房子——猪圈旁边一间小屋里走去。见我进来,他慌忙站起来连声说:“副连长,快坐。”他一边说着,一边把喂好的小猪抱进一个筐子里:“这头小猪生下来不会吃奶,放在圈里会饿死的,我把它抱回来单养。”

    他沉吟了半晌说:“副连长,不打出个样来,我不活着回来。我要求来喂猪是看好了这间小屋,它能提供一个很好的学习环境。两年来,我读了不少书,并开始写一部小说。”他拿出一叠手稿:“这是我根据我们家乡的一位抗日英雄的事迹写成的。他长得丑,小时天花落了一脸麻子,后来他牺牲了……”他把手稿递给我,我翻看着,从那工工整整的字里行间,仿佛一个憨拙的孩子沿着红高梁烂漫的田间小径走过来。“副连长,我要上前线了,这部稿子就拜托您处理吧。”我紧紧地拉着他的手,久久地不放开。

    几个月后,电台上、报纸上不断传来激动人心的消息,我希望能听到或看到我的丑兄弟的名字,他的名字始终未出现。丑兵的小说投到一家出版社,编辑部来信邀作者前去谈谈,丑兵却杳无音讯。

    终于,小豆子来信了。他左目已瞎,右目只有零点几的视力,他向我报告了丑兵的死讯。

    我和三社并肩前进,不幸触发地雷,我眼前一黑,倒了下去。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被人背着慢慢爬行。我问:“你是谁?”他瓮声瓮气地说:“老卡。”我挣扎着要下来,他不答应。后来,他越爬越慢,我意识到不好,赶忙喊他,摸他。我摸到了他流出来的肠子。我拼命地呼叫:“老卡!老卡!”他终于说话了,伸出一只手让我握着:“小豆子……不要记恨我……那碗豆腐……炖粉条……”他的手无力地滑了下去……

(选自《莫言中短篇小说散文选》,有删改 )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各题。

    秋天的后半夜,月亮下去了,太阳还没有出,只剩下一片乌蓝的天;除了夜游的东西,什么都睡着。华老栓忽然坐起身,擦着火柴,点上遍身油腻的灯盏,茶馆的两间屋子里,便弥满了青白的光。

    “小栓的爹,你就去么?”是一个老女人的声音。里边的小屋里,也发出一阵咳嗽。

    “唔。”老栓一面听,一面应,一面扣上衣服;伸手过去说,“你给我罢。”

    华大妈在枕头底下掏了半天,掏出一包洋钱 , 交给老栓,老栓接了,抖抖的装入衣袋,又在外面按了两下;便点上灯笼,吹熄灯盏,走向里屋子去了。那屋子里面,正在窸窸窣窣的响,接着便是一通咳嗽。

    老栓听得儿子不再说话,便出了门,走到街上。没有多久,又见几个兵,在那边走动;一阵脚步声响,一眨眼,已经拥过了一大簇人。那三三两两的人,也忽然合作一堆,潮一般向前进;将到丁字街口,便突然立住,簇成一个半圆。

    老栓也向那边看,却只见一堆人的后背;颈项都伸得很长,仿佛许多鸭,被无形的手捏住了的,向上提着。静了一会,似乎有点声音,便又动摇起来,轰的一声,都向后退;一直散到老栓立着的地方,几乎将他挤倒了。

    “喂!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一个浑身黑色的人,站在老栓面前,眼光正像两把刀,刺得老栓缩小了一半。那人一只大手,向他摊着;一只手却撮着一个鲜红的馒头,那红的还是一点一点的往下滴。

    老栓慌忙摸出洋钱,抖抖的想交给他,却又不敢去接他的东西。那人便焦急起来,嚷道,“怕什么?怎的不拿!”老栓还踌躇着;黑的人便抢过灯笼,一把扯下纸罩,裹了馒头,塞与老栓;一手抓过洋钱,捏一捏,转身去了。嘴里哼着说,“这老东西……”

    白天店里坐着许多人,老栓也忙了,提着大铜壶,一趟一趟的给客人冲茶;两个眼眶,都围着一圈黑线。突然闯进了一个满脸横肉的人,披一件玄色布衫,散着纽扣,用很宽的玄色腰带,胡乱捆在腰间。刚进门,便对老栓嚷道:“吃了么?好了么?老栓,就是运气了你!你运气,要不是我信息灵……。”

    老栓一手提了茶壶,一手恭恭敬敬的垂着;笑嘻嘻的听。满座的人,也都恭恭敬敬的听。华大妈也黑着眼眶,笑嘻嘻的送出茶碗茶叶来,加上一个橄榄,老栓便去冲了水。

    “这是包好!这是与众不同的。你想,趁热的拿来,趁热的吃下。这样的人血馒头,什么痨病都包好!”横肉的人只是嚷。

    “原来你家小栓碰到了这样的好运气了。这病自然一定全好;怪不得老栓整天的笑着呢。”花白胡子一面说,一面走到康大叔面前,低声下气的问道,“康大叔——听说今天结果的一个犯人,便是夏家的孩子,那是谁的孩子?究竟是什么事?”

    “谁的?不就是夏四奶奶的儿子么?夏瑜那个小家伙!”康大叔见众人都耸起耳朵听他,便格外高兴,横肉块块饱绽,越发大声说,“这小东西不要命,不要就是了。我可是这一回一点没有得到好处;连剥下来的衣服,都给管牢的红眼睛阿义拿去了。”

    小栓慢慢的从小屋子里走出,两手按了胸口,不住的咳嗽;走到灶下,盛出一碗冷饭,泡上热水,坐下便吃。华大妈跟着他走,轻轻的问道,“小栓,你好些么?——你仍旧只是肚饿?……”

    “包好,包好!”康大叔瞥了小栓一眼,仍然回过脸,对众人说,“夏三爷真是乖角儿,要是他不先告官,连他满门抄斩。现在怎样?得了银子!——这小东西也真不成东西!关在牢里,还要劝牢头造反。”

    “阿呀,那还了得。”坐在后排的一个二十多岁的人,很现出气愤模样。

    “你要晓得红眼睛阿义是去盘盘底细的,他却和他攀谈了。他说:这大清的天下是我们大家的。你想:这是人话么?红眼睛原知道他家里只有一个老娘,可没有料到他竟会这么穷,榨不出一点油水,已经气破肚皮了。他还要老虎头上搔痒,便给他两个嘴巴!”

    “义哥是一手好拳棒,这两下,一定够他受用了。”壁角的驼背忽然高兴起来。

    “他这贱骨头打不怕,还要说可怜可怜哩。”

    花白胡子的人说,“打了这种东西,有什么可怜呢?”

    康大叔显出看他不上的样子,冷笑着说,“你没有听清我的话;看他神气,是说阿义可怜哩!”

    听着的人的眼光,忽然有些板滞;话也停顿了。小栓已经吃完饭,吃得满头流汗,头上都冒出蒸气来。

    “阿义可怜——疯话,简直是发了疯了。”花白胡子恍然大悟似的说。

    “发了疯了。”二十多岁的人也恍然大悟的说。

店里的坐客,便又现出活气,谈笑起来。小栓也趁着热闹,拼命咳嗽;康大叔走上前,拍他肩膀说:“包好!小栓——你不要这么咳。包好!”

    “疯了。”驼背五少爷点着头说。

                                                                                                                                                                                 (节选自鲁迅的《药》,有删改)

【注】①洋钱:指银元。银元最初是从外国流入我国的,所以俗称洋钱;我国自清代后期开始自铸银元,但民间仍沿用这个旧称。②夏瑜:隐喻清末女革命党人秋瑾。秋瑾在徐锡麟被害后不久,也于一九〇七年七月十五日遭清政府杀害。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各题。

南墙根儿北墙根儿

袁省梅

    保斤抓着麻绳要闪出门楼时,儿子的话硬邦邦地追撵了过来,嚷嚷,戏园子门口不让你坐啊,哪个欠你拾那点柴?

    保斤听出儿子的话头话脑里满是埋怨,可他没停下脚,心说,我晓得你不欠,做饭有电磁炉,取暖有小锅炉,可拾拾捡捡个柴,不是能省个电吗?电又不是不要钱。

    儿子看保斤没停下脚,就追了出去,喊,今个大嘎子对象来哩,你就不能少去一天地里?

    保斤只好转身回来。

    儿子又撵着保斤说,戏园子门口堆子爸能坐二孬爸能坐,你就不能坐?就那二亩地能打几颗粮?还老去老去,让村里人都笑话我说我养不起你,孙子都要娶媳妇了,还让你去地里。

保斤想说他胳膊腿好好的,坐戏园子门口才是受罪哩。张开嘴时,却只吐出了一团烟雾,灰白白的罩住了他的脸。

    儿子看保斤不言语,嘴软了些,还是劝他去戏园子门口闲坐去,说,有我和大嘎子挣栈哩,咱这光景也好过了,那二亩地能收多少算多少,我和娃一月工资就买咱一年口粮哩,不值顾在庄稼上费心思。

    保斤黑着脸,心想挣钱再多,哪能丢了地?南门前下牛坡那两块地,可都是好地,种啥收啥,分地时多少人眼红哩,现在就都让撂荒了?保斤没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保斤和儿子在一起,只有儿子一个人说话。

儿子催保斤换上干净衣服去戏园子门口闲坐去。儿子说,堆子爸不到六十就啥活儿也不干了,一天坐在戏园子门口。二孬爸不也是?他都坐个啥意思?不就是给羊凹岭人看哩嘛?不就是显摆他娃的光景好过哩嘛?你也去生嘛,热了坐南墙根儿,冷了咱挪北墙根儿,让人都瞅瞅,咱这光景也好过哩。

    保斤还是不言语,心说大嘎子对象要来,不能灰头土脑的见人家娃,地是去不成了,那就去戏园子门口踅踅去。

    戏园子门口坐了好多人,二孬爸堆子爸果然在。每个人的神情都像这深秋的阳光般慵懒,松散,苍老。就是二猪爸也是这种模样。二猪在地里养了几十头猪,整天忙得顾了东顾不了西,却非要叫他爸坐戏园子门口去。

    有人扔过来一个硬纸板,保斤挤着坐了。

    他们就说老东西你可舍得闲坐啊?说准备给娃干到死啊你?说你挣多少是个够啊?人家娃光景好过了,咱冷了坐这北墙根儿热了坐那南墙根儿,娃脸上光彩了,咱也享了福了,多好的事。

    保斤讪讪笑着,可屁股下的硬纸板还没暖热,他就坐不住了。这么好的天,能拾一大捆柴哩。前几天说的浇地,也该看看排上了没?快霜降了,柿子萝卜都该收了。保斤一下子想起来一大堆活儿,屁股下就觉得烤着火般,坐得难受。抬屁股要走时,二孬爸说,猴屁股坐不住金鸾殿,受苦的命!保斤嘎嘎笑笑,一晃一晃地走了。

    保斤背着一摘柴从地里回来时,媒人领着给大嘎子介绍的女孩儿刚好也进了门。

    儿子把保斤堵在门口,叫他去外面避一避,不耐烦地说,你瞅你你瞅你,叫你去戏园子门口闲坐去,你又去地里了,看你这一身土人家女娃见了不笑话我?

    孙子对象没说成,儿子绷起一张黑脸,埋怨保斤,说都是他闹的。说他一天到晚地里跑,影响了一家人的名声。最后恼恼地撂下一句话,说,老人就该有个老人群,热了坐南墙根儿冷了坐北墙根儿,叫人都看着多好,娃娃孙子脸上也都跟着光彩。

    保斤不明白孙子的对象没说成,咋跟他有关系?他胳膊腿好好的咋就不能去地里了?坐南墙根儿北墙根儿等死咋就给娃娃孙子脸上添了光彩了?想是这么想的,可保斤没有问儿子。

    第二天,又是个好天气,羊凹岭的人都看见保斤早早地就坐在戏园子门口的北墙根儿下,袖着手,眯着眼,跟个秃鹫般一动不动。时间久了,保斤身后的墙上竟磨出了一块黑黑的影子。

    细细看去,南墙根儿北墙根儿的墙脚处有好多黑影子,一团一团的。

(选自《21世纪中国最佳小小说(2000﹣2011)》)

阅读下面一篇文章,完成下列小题。

素姑

师陀

    当阳光从屋背上照进这个寂静的老宅,素姑,一个像春天般温柔,看见人和说话时总是婉然笑着的,走路时像空气在流似的无声的女子,很早很早她就低着头开始绣花了。孟林太太这时候照例在床上睡她的午觉。

    院子里有个开始凋零的丝瓜棚,自早晨就没有人来过,就在这种静止气氛中,素姑正是坐在院子里绣花。

    素姑十二岁就学会各种女红。她给自己缝绣,也给亲友们和邻舍家的女友们。于是一年,十年……唉!后来连比她小十岁的少女也出嫁了。现在素姑是二十九岁!没有人能计算她总共绣过多少!

    时光无声地过去。素姑低着头已经绣了半只孟林太太的鞋面,在青缎的底上绣完两朵四瓣梅了。

    “妈,几点钟啦?”

    素姑心中忽然如有所动,忍不住抬起头来问。孟林太太早已醒了,正一无所欲地在床上领略午睡后的懒倦。

    “瞧瞧看。”这是她照例的回答。

    那放在妆台上的老座钟,不知几时就停摆了。

    素姑手中捏着针线,惆怅地望着永远是说不尽的高和蓝而且清澈的果园城的天空;天空下面,移动着云。于是,是发黑色的树林,是青灰色的天陲,是茅舍,猪,狗,大路,素姑上坟祭扫时候看见过的;是远远的帆影,是晚霞,是平静的嫣红发光的黄昏时候的河,她小时候跟女仆们去洗衣裳看见过的。她想的似乎很远很远……

    一个沉重的脚步声蓦地里走进来,素姑吃了一惊。“老王,老王!”她转过头去喊。

    “嗯!”送水的这样应着,一面担了水急急往厨房里走。忽然间她自己也觉得好不奇怪,真个的,她喊老王做什么呢,老王每天在这个时候进来,给孟林太太家担水快二十年了。

    “果园里的果子卸光了吗?”她高声问。

    “卸光了,小姐;早就卸光了。”

    老王并不回头,说着时早已走过去了。庭院里接着又恢复原有的平静,远远的有一只母鸡叫着,在老槐树上,一只喜鹊拍击着树枝。

    早就卸光了。”素姑在心里想,她的头又低下去了。

    时光是无声的,但是每一个小城里的日子都有一种规律。

    “还不该烧饭吗,刘嫂?”素姑抬起头来问。

    刘嫂——孟林太太家的女仆,这天下午到河上洗衣裳去了,也许正在大门口和果园城的兴致永远很好的娘儿们闲谈。那个老座钟,我们说过它早就停了。

    正在这时走进来一个卖绒线的。她走进来的时候并不曾呼喊,甚至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以前她是每天都来的。

    “买点什么吧,小姐?”

    素姑并不要买什么,然而她仍旧想看看。于是在天井里,就在泥地上,卖绒线的坐下去,随后打开篮子,一些红的绿的绫绢露出来。素姑拣块杏红绫子,接着她又看中一种羽毛辫条。忽然间,仅仅是忽然间,当她想到这些东西该配到哪里最合适时——

    “不要了。”她说。她什么都不要了。她把卖绒线的货篮推开。

    “你明天出嫁时候用得着的,小姐。”卖绒线的发慌地喊。

    素姑感到受了一下更重的打击。她站起来,不,她什么都不要了,卖绒线的从后面望着她走进寂静的又深又大的上房。

    “外面是什么人?”孟林太太大声问。这时候她已经起来,在床上坐着,她的耳朵近几年有点聋。

    素姑没有回答就走进自己的闺房。她从书桌上拿起一本书,一本展开着的不知几时忘记收起来的“漱玉词”:

    ……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接着,她的手又废然垂下去,她的眼睛移到面前的镜子上去了。在镜子里,一个长长的鹅蛋形脸蛋儿;一绺散乱的头发从额上挂下来;一双浅浅的眉在上面画了两条弧线;眼的周围有一道淡黄的灰晕;她的嘴唇仍旧是好看的有韵致的,却是褪了色的。

    素姑正是这样望着,右手支着头。在窗外,雁嘹唳着从将晚的果园城上空飞过,晚风萧索地在庭院里凋零的丝瓜棚上发出轻微的响声。于是书从她手里落下去,渐渐的连镜子也在她眼里消失了,一颗泪珠从她脸上滚下来,接着又是一颗。

一九三九年十月十日

(选自《果园城记》,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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