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题

试题 试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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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型:现代文阅读 题类:常考题 难易度:困难

天津市静海县第一中学、杨村一中、宝坻一中等六校2017-2018学年高一上学期语文期中联考试卷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小题。

忆江南

方令孺

    ①天气真好。月光下,山川都像是浮起来了。清寂的广场上,只有我一个人在走。我买了一根甘蔗,一边走,一边吃。秋千架下仿佛有一个人在看着我,他是在惊讶么?

    ②我也不愿意独自在月下眺望了,想起中古时候的修道士,遇见山川美景,就不敢抬头,因为凡是美,都是诱惑人的。美景更增加人的寂寞,更引诱人的悲哀,所以古人独自对月的时候,总是爱饮酒,恐怕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缘故。酒,真是一个寂寞人的最好的伴侣,能把冷寞化成朦胧。

    ③我吃完甘蔗,把渣滓用大张报纸包起来。因为有一天,我和友人谈心,我说要买一整根甘蔗独自吃完,这位朋友说:“你要是有那样的勇气,我就佩服你。”现在我要把这渣滓留给他看。

    ④记得廿六年春天,我忽然想作画,无意中把这意思说出来了,有一个人说“你才没有这耐性呢”,我听了很不高兴。第二天我就动笔画,发觉自己对于画大有兴趣,在一枝,一叶,一片崖石,一簇树林之间,极感消魂的迷醉。我画得一张比一张进步。自己得意极了。后来抗战事起,我回到故乡,住在一座小破楼上,夜晚仍抽空作画;记得曾仿倪云林的石树,并临写他的题字,裱成册页,配镜框献给父亲,父亲把画挂在书房里,听来客评谈,自己就拈须微笑。自从故乡遭了敌人的蹂躏,这张画不知道可还存在人间?而我所最敬爱的老父就在我们远行之后逝世了!再也不会在藤萝萧瑟的庭院里看见父亲雍穆而翛然的风度,再也不会在寒夜的书斋里看见父亲白发苍苍在灯前垂首。故乡的庭院里每一片石,每一条径,每一棵古树,每一个残缺浓阴的门,都和父亲的风仪连合着,我想到父亲,就联想到那些醇雅的情景,想到那些情景,就牵记到父亲。现在都完了,我失去了一生所最心仪的一切。我不能想,我是被这样一位朴素盎然的老人遗弃在这浅陋的坑中。

    ⑤家里来信说:敌兵进城,把城里的房子大半烧掉了,把我们家的凌寒亭也拆毁了。这座亭子共有三间傍着城墙,城墙像一座山,因为时间的古老,从砖墙缝里生出许多藤萝和灌木。亭子的左边是一片竹林,右边是一座尼庵,前面隔道女墙,就是一个小湖似的池塘,长年听到浣衣妇的碪杵声;夏天有很多孩子在里面游泳,记得有一次在这池塘里还淹死了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我亲眼看见人把他从水里捞起来,他的母亲听到这消息,就像飞鹰落地一样,奔扑到这男孩的尸首上号哭,到现在事隔廿年,想起那情状,还有些怆恻。亭子的周围都是古木参天,有大可合抱的槐树,有枝干夭矫的五谷树,有双干的梧桐,还有父亲亲手种的柏,石楠,柿和杉等树。这些树都是我几个兄弟的小名,父亲带着多少温良的深意把他们每一个名字都种植在土地上。看他把一瓢瓢的清水灌溉到树根上,是存着多少的希望!要是风雨的时候,这些木叶响动着,浑和成一片河流似的声音,或是被风雨激荡,枝条锐鸣得像有人在旷野上号叫,这不正是他担心着远处的孩子们,忧心戚戚的时候吗?还有一片云石,是父亲从园后草丛里发现出来的,石上有不知道是哪一年代,是谁,镌刻着“立云”二字,字体苍劲,父亲欢喜得像发现一件宝物,把石竖起来,砌一座花台供设着,周围种着很多的书带草,细长的叶子,因为多年的生长,像狮子一样蹲伏在石下。这地方四时都有各种奇怪的鸟雀,啄木鸟的剥啄声,夜晚猫头鹰的颤叫;还有彩色的锦鸡,在竹林里穿飞。我小的时候,常常担心那华丽的长尾巴,会在竹林里碰断。小松鼠故意逗人似的捧着一个松果坐在窗台上玩耍。这地方是我们小时候的乐园,现在提起来,还有无限的亲切,和一些甜蜜的感觉。亭子里父亲收藏了一些书画碑帖。这是我们看作圣坛不敢渎犯的所在,这次也被敌人扫荡完了!家里人又告诉我:当敌兵退出这城以后,父亲从山中归来,看见这样残破,并不十分痛惜。只因满地残书断帖,父亲一一拾起来,偶然有一两部还可以凑成完整的时候,就大喜过望。我写到这里,心上涌起一阵泉水似悲凉,想父亲一生爱书如命,平时再也不许我们随意翻动,这次竟如此糟蹋了!父亲所以不十分痛惜,是因为一般广大的丧亡,比起个人的损失又算得什么?可悲痛的有比这更大,更大的事,父亲是明白的。

    ⑥今晚因为看见月光下的山川太美了,诱我这许多的沉思。如果回忆只给我枉然的磨折,以后该学中古的修道士,不再抬头看山川之美了。

【注】①方令孺(1897-1976):作家,其家乡安徽桐城属广义上的江南。本文写于1941年前后。②廿六年:指民国二十六年,即1938年。

(1)、赏析第①段中“浮”字的精妙之处。
(2)、从全文看,开头写“吃甘蔗”有什么用意?请从结构和内容两方面分析。
(3)、请从修辞手法的角度赏析文中画线的句子。
(4)、本文正文根本没有提到“江南”,但作者为什么以“忆江南”作为题目?
举一反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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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聊

马汉

    夜幕是渐渐地到来的。太阳先是在城西的惠山尖徘徊,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就顺着山坡滑入了谷底,开始还在山后半遮半露着脸,后来就索性不见了踪影。落班的人拖着疲惫的腿脚回家。看到家门时,他们倦意很浓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这时候,家庭主妇站在门外扯开嗓门叫自己正在外疯玩的孩子回家吃晚饭。

    夜色如砚台上磨的墨,愈来愈深浓了。热腾腾的饭菜,是不管贫富,家庭主妇必须在劳累了一天的男主人踏进家门就该端上桌的。不论荤素、不论可口与否,男人和一家老小均以风卷残云式的作业态度表现出对饭菜的赞许,同时也是对主妇劳动成果的褒奖。一些赶早的人,就在此刻叩门或根本不敲门就推门闯了进来。来者往往站着,掠过吃饭者的后背打量饭桌上的阵容,对饭菜加以点评。因此,那时候邻居之间是难有隐私可言的,每家的家底彼此都很了解。

    这样,只能算是夜聊的前奏,真正的夜聊要待主妇收拾完桌面和灶台后才开始。女主人端着一锅洗碗水开门要泼在门口的窨井里。门一开,一方光波首先倾倒在屋外的黑暗里。就见有幢幢黑影仿佛作蛾子趋光运动一般地过来,探头探脑的,见屋里有男主人在,且空闲着,就进了门去。这时进屋的,八仙桌旁的长凳和骨排凳是空着的,自然也就在桌旁坐下来了。从新近发生在小城中的稀奇事说起,由此及彼,话题不断扩大。透出门缝的光线和声波,吸引着吃罢晚饭从家中出来寻热闹的人。他们试探着推开门,一屋子正热烈说笑着的人立即静下来,扭头打量是谁来了。借着昏黄的灯光看清来者是谁了,欢呼般发出迎接的声浪。先到的在长凳上挪动一下屁股腾出空间,好让后来者坐下。后来者一边坐下,一边说着:闹猛闹猛 , 老远就听到这边热闹。先到者拾起原来的话题,继续论说。后来者听了一会听出名堂了,才插嘴。也有因为后来者的到来而改变了话题的,话题是与后来者有关的,或是后来者扯到的。这样,不断前来的参与者会不断带来新的话题,使夜聊永远充满新鲜话题。也有因为一个新来者的到来,使原先坐着的某人想起离家时间不短了,该回去了,嘴里说着前客让后客,就起身让座。当然这里面有的是两者或者两者的家庭曾有过节的,见一方来了就急于撤退,自然会寻找一个退场的借口。在场人也都心照不宣。

    被选作聊天场所的人家,必是主人性格开朗、随和,有较好的人缘;房屋敞亮,进出方便。常聚集聊天人群的所在,有福根家里和我家。福根家是开楦头店的。他夫妻俩都生性厚道,因而他家常被选作聊天场所。

    我家的客堂间是和邻家合用的,又常有住在屋后的人把我家当过道去河边清洗,这样我家的客堂间基本没了私密性,很合适串门。加上我母亲总是默默微笑着接纳各家邻居的到来,我家就自然也成了适宜的夜聊场所。每到黄昏,总是邻家在技工学校当教师的小儿子宝泉先揭开夜聊的序幕。他斜跨在木扶梯的台阶上,靠着本色的木板壁和我家讲他的见识。这时邻居陆续地来了。人少时邻居还文文静静地说话,人多了,就会发“人来疯”。有时屋里正热闹着,小老鼠也会探头探脑出来趁闹猛。我几次看到它乌黑发亮的眼眸,水汪汪地好奇地看着人们。我一吼,它赶紧一缩头闪电般地逃走。

    在我家的夜聊,总是被我父亲的归来画上句号。父亲每天起早摸黑地上班,落班也是极晚。母亲端出热饭菜,又给父亲倒上一盅药酒,父亲微笑着坐下享用这些。 邻居嬉笑说,劳动模范回来了。父亲也只是一笑,并不做出任何言语的回应。父亲的回来让他们记起时辰不早了,就纷纷起身告辞。

    母亲送客出去。开了门,才发觉屋外是一地银光闪闪的月色。邻居们抬头看看月亮,相互说着话算是道晚安:今晚又是一轮亮月哇!

(选自《人民日报》,有删改)

【注】①落班:无锡方言,下班。②闹猛:方言,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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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的时空

夏立君

    ①人皆为一定时空环境里的人。大诗人必定与其生存时空形成深度复杂关联,并且其文化遗泽会突破生存时空的限制,延伸至后来的漫长时空。在此意义上,可以说他们创造了属于自己的时空。而且,在迥然不同的生存时空里,他们的文化创造能力皆发挥至极致,他们亦皆化为言说不尽的文化“幽灵”。既言幽灵,即意味着他们肉身已灭却精神长存。他们永远保持到达现实时空的能力,能随时随地参与后世的文化创造。

    ②大约没有哪位诗人,产生过比屈原更为深重的委屈感。屈原的时空,苍茫无际又高度紧张。屈原生当思想文化气氛相当自由开阔的先秦,“邦无定土,士无定主”,在个人出处上,士人有相当自由的选择权,可是屈原一定要在楚国受委屈,委屈至死。《离骚》《怀沙》等屈赋楚辞,似能将我们带离那片时空,进入一个芳菲迷离、匪夷所思的世界。而这一切竟是因为他承受着超常现实重压——君昏国危,楚国赤子一再被疏被逐。

    ③越是绝望,越是把唯一希望投向君王。屈原忠君若用情。屈赋中的屈原反复开始他的上天入地“求女”征程,却无不以失败告终。屈子持续地既把自己、亦把君王想象成“美人”。面向君王的这一“婢妾心态”的产生,有深刻的政治及心理原因。只要存在绝对权力,臣民对君王生婢妾心态就毫不奇怪。亦可以说,婢妾心态是屈原赤子人格的极端表达。若能朝秦暮楚,人间必无此屈原。这是解读屈赋瑰丽非凡的美学特征、理解屈原异乎寻常感情与人格的基础。屈原带着南方文化的深邃热烈,猛然楔入中华文明腹地,他以生命向故国山河献祭。屈原完全无力左右其生存时空,却创造了第一个足够雄伟的文学时空,奇迹般地开启了独立诗人先河,并抬升了中国文学的高度。

    ④心血来潮可称为李白的典型人格。“蝴蝶忽然满荒草……”李白之前,谁曾见过这等诗句?这个饱含异质并瞬时怒放的天才,需要一个心血来潮的人间,还该有位心血来潮的皇帝,这皇帝不加思索就给他一顶高级官帽。李白对超凡诗才不以为然,却顽固地以为自己政治才能不可一世。大唐还真有心血来潮之时,玄宗一下就把诗人从蓬蒿间弄进朝廷。诗人政治上的弱智立即暴露。皇上以极优雅方式打发掉不堪重用的才子:赐金放还。——宫廷不适合你这等生灵,大唐江山甚为广袤,有你李白蹽蹄子的地方。大唐皇帝与其他朝代紧张兮兮的皇帝就是不同。皇权两千年,哪位失宠文人曾被这样优雅地“处理”过?这就是大唐。没有大唐宏大时空,必无李白。

    ⑤好像是为保持诗人赤子之心的纯粹,李白政治上始终不开窍。“忽复乘舟梦日边……”(李白《行路难》)“君子恩已毕,贱妾将何为?”(李白《古风》(四十四))大梦不醒的李白,一心再回朝廷,可就是回不去。不能不说李白的“婢妾心态”。皇权时代, 正如每个女子是潜在弃妇一样,每位臣子亦为潜在弃臣。所以,须眉皆有可能变身为宫廷的幽怨婢妾。宫中及出宫后的李白,写有大量幽怨隐秘的闺怨诗、思妇诗,那是抛向皇宫皇帝的一个个隔山隔水的媚眼。所以,大唐诗人的名录里,有一个咆哮放旷的诗人李白,还有一个婢妾心态甚重的诗人李白。

    ⑥读出屈子、李白婢妾心态,并无贬低他们之意。相反,在婢妾心态与伟丈夫之间,我看到了一个多色谱的恢宏的精神世界,看到了人性的挣扎苦斗。做伟丈夫大英雄,活得硬气豪气,士人谁无此念?可是,当另一种绝对强大足以役使所有人的力量悬置于顶,你的灵魂将发生不可思议的异变。救国希望、功名之源全在君王那里。所以越是渴求热烈的臣子,往往越易生婢妾心态。屈原李白等有婢妾心态,却最终突破“婢妾环境”,成就伟大人格,创造伟大诗篇,无愧为伟丈夫。

    ⑦屈原忠于楚国以致歌哭无端气断声吞,他以命献祭;李白至真至纯以致大喊大叫飞扬跋扈,他把心脏挂到了胸膛外面。在特定历史时空里,诗人们为了完成自己皆进行了尽情而又执著的“表演”,个性与人格都得到了淋漓尽致的表达。需要强调的是,他们有婢妾心态却绝非奴才,他们期待功名却绝非应声虫。二人生存环境迥异,赤子之心却相似。只有具备真诚的心灵,关联广大的人格,才能创造出打上自己印记的文化时空。

(本文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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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美丽的禁忌王开岭

    中国的青山绿水在哪儿?我想,答案是:在有禁忌的地方。换言之,在信仰之乡。

    一个乍赴南疆的人,尤其冬天,视觉上会有异样感,满目葱茏,直让你怀疑自己戴了墨镜。若到了那些大西南村寨,绿的浓度和幅度更让人油生幻觉,以为掉进了绿池子里。不仅绿,且绿得亢奋,魔幻,忘情。

    和气候水土有关,又不尽然。最感人的绿为何独藏于南方乡野呢?南野多了一缕精神上的东西:禁忌。具体地说,即草木崇拜。他们奉树为仙,敬林若祖,轻易不敢折木斫枝。

    民间对树的尊崇和仰望,要等到草木图腾和相关禁忌文化生成之后。植物有灵的说法,先秦有之。在华夏的犄角旮旯里,随处可闻“树精”“树神”“树怪”的传说。

    我客居山东济宁时,窗外有条古槐路,街心有铁栏,护着一株数百岁的嶙峋老槐。每天清早,枝丫上都会新添一缕缕的红绸布,皆是夜里缠上的,用意不外乎祈福驱灾。这条路扩了许多回,树也从路边到了中央,可谁也不敢去伤它。甚至,为让老树享饴孙之乐,整条路全补种了新槐。

    从前,凡去一个村子,村口总会遇一棵沧桑大树,北方以槐、榆、柳居多。该树往往地位显赫,待遇优厚,一打听,保准跳出一大堆灵异故事。

    相对于北方,南方乡民对树的感情和构思更丰富些,除“树精”“树怪”这些非凡个体,还把范围扩大到了族群——“风水林”。

    广东鹤山雅瑶镇昆东村后的小冈上有一片“风水林”,相传是从南洋带回的种子。该树叫格木,为亚热带珍贵树种,其大龄者已逾200岁,上世纪60年代,某造船厂许以两台拖拉机换这片木材,被村民一口拒绝。且不说经济实惠,在那个高音喇叭天天喊这喊那的年代,敢拒绝尔等要求,足见“风水林”在百姓心目中的威望了。“风水林”,让“青山绿水”的比例和稳定性大大提高了。从单株神树到成片的“风水林”,人的敬畏范围和禁忌力度在放大,受惠面积和获益程度也在增长。

    较之汉族社会,少数民族的树神崇拜,情感上更天真,纪律上更严格,行动上更彻底。贵州的苗、侗两族,自古崇拜草木,在族人眼里,树等于神灵和福祉。每年春天,族人都要过“树秧节”,人人种苗造林,连未婚男女的信物也是一棵树苗。还有个风俗:谁家婴儿降生,全寨老小要齐力替之栽种一百棵杉苗。

    西双版纳,乃中国热带雨林最完整、面积最大之地。为什么呢?并非偏僻荒凉,而因这儿的居民有个共同的图腾——神林。视树为衣食父母,为感恩示敬,将大片地势好、近水源的森林供为“神林”,在那儿,连花草禽兽也被视为精灵,不得侵扰。那里要求寂静与安详,不允许伐木、狩猎、开垦,不允许喧闹、泄秽、有猥亵之语,甚至不允许捡拾枯枝落果。整个西双版纳,那样的地方有600余处,近10万公顷,珍稀植物和药用植物200余种。中国最大的植物种子和基因库,寂静如初,仓储完好,靠的是“门神”,是“闲人免入”和“肃静”的牌子,是精神防护罩和铁布衫。不仅西双版纳,“神林”在滇桂川黔等其他部族也盛行,彝族、白族、水族、瑶族……皆奉树为神,虔敬有加。

    如今,很多事应了那句老话:失礼而求诸野。所谓天道,即如此。害怕,有时候是美丽的。上苍佑之,必使有所忌,有所敬,有所自缚和不为……如此,其身心才是安全、舒适的。上苍弃之,则使之无所畏,狂妄僭越……那样,其灵魂即时时于混乱、激酣中,距离毁灭即不远了。

(选自《古典之殇》,有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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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读与呐喊

莫言

    今年二月,在故乡的大街上,我与推着车子卖豆腐的小学同学方快相遇。方快提着我的乳名骂我闯富了忘了老同学。我说我都六十多岁了,你就别叫乳名了吧!他说,你想让我叫你什么?叫你莫言?呸!方快是很聪明的,他六十多岁了还在卖豆腐只能说他没碰上展露才华的机会。他喊我的乳名就说明他对我的不服气。我获奖后,面对采访的记者他提着我的乳名说:“他呀,根本不行!朗诵课文,他不是我的对手。”于是我回想起方快与朗读有关的事来。

    那时我们的语文老师是学校唯一用普通话讲课的老师。在我们那里,谁要是出去上几天学或当几年兵,回来就说普通话,肯定成为嘲讽的对象。在强大的习惯势力压迫下,还坚持用普通话讲课,现在回想起来,我们老师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我们齐声朗读时,老师提着教鞭在教室里转悠,辨别谁的声音里有着对课文的故意歪曲。方快是挨教鞭最多的——其实也不是真打,略有痛感而已。

    有天中午,方快带着我们去田野里捉了几十只青蛙,用瓦罐提到教室里,放在脚下。那天新课是《青蛙》,老师带领我们朗读:

    “每到黄昏,池塘边有一只老青蛙先发出单音的独唱,接着满塘的蛙跟着唱起来。呱!呱!呱!……”

    我们从来没有像那次朗读那样卖力,那样愉快,那样充满期待。我们一边朗读一边偷眼看方快。他的脸膛红扑扑的,脸上洋溢着喜气。他从来都是朗读的捣乱者,但这次却成了领读者。他的嗓音洪亮,富有韵味,而且,他使用的竟是普通话!连老师也用讶异的目光看着他。这时候,我看到他用脚推倒了瓦罐,几十只青蛙争先恐后地跳出来。伴随着女生们的尖叫和男生们的怪笑,我们看到老师变色的脸——教室里只有方快一个人还在朗读:

    “……青蛙,真是一种可爱的动物……”

    我们原以为老师会跟方快决一死战,没想到在方快响亮的朗读声中,老师蜡黄的脸渐渐红润起来。我们老师是一个有酒涡的男人,他的脸上出现酒涡我们便知道他笑了。方快停止朗读,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对老师傻笑。老师响亮地拍着巴掌,连声说:“好好好!太好了!”

    此后不久,方快便当了学习委员,之后又当了班长,成了好学生,成了老师的骄傲,成了后进变先进的典型,还参加全县朗读比赛获得第三名。如果不是因为历史原因,他很可能成为我们高密东北乡一个杰出人物。当然,现在也不能说他不杰出,他家的豆腐,质量很好,供不应求。

    方快引发了朗读的热潮。我们朗读,我们背诵,我们把语文课本一字不漏地从头背到尾。我是其中一个追随者。

    后来当了兵,我能慷慨激昂地念报纸的才能被指导员发现,让我在团部欢迎新兵大会上发言。调到军校后,领导错以为我文化水平很高,便让我当政治教员给新学员讲课。讲哲学,政治经济学,我哪里懂这些!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硬着头皮也要冲上去。

    那年寒假,我背了一大堆书回家探亲。我在邻居家滴水成冰的空房子里备课,讲稿写好了,就一遍遍地读。当时我以为我讲的是标准普通话,后来才知道我讲的是“高普”(高密普通话)。我先是小声读,读着读着就起了高声,最后是手舞足蹈地呐喊。全不顾墙外有耳,全不顾村里人的说三道四,全不顾家里人的难堪。那时我们家东厢房里还养着一头牛,每当我呐喊时,母亲就会进来劝我:别吆呼了,你把牛都吓得不吃草了。

    经过一个多月的训练,在开学后的课堂上,作用明显,反响强烈。我也颇为得意。三十多年后的一次聚会,一位性格豪爽的女学员说:我们当年给您起了一个外号叫“野狼嗥”——我心中一怔,才知道他们受了我多少折磨。

    去年秋天,我见到了仰慕已久的叶嘉莹先生,听她吟诵唐诗宋词。叶先生说从来没有人教过她吟唱,从小她就这样唱读,因为她感觉就应该这样读,这样唱。听了叶先生的话,我想,是的,每个人都要用自己的腔调,想怎么唱就怎么唱;用标准普通话读出的诗词,确实很好听,但其实都不是古典诗词应该发出的声音。告别叶先生后,我曾把门窗堵严了吟唱过几首唐诗宋词,感觉无比畅快。但我知道,叶先生的自由吟唱会赢得满堂彩,而如果我敢登台放腔,迎接我的——当然不会是猎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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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缸里的文学

    ①我始终认为,我的文学梦,最初是从一口水缸里萌芽的。

    ②我幼年时期自来水还没有普及,一条街道上的居民共用一个水龙头,因此家家户户都有一个储水的水缸,我们家的水缸雄踞在厨房一角,像一个冰凉的大肚子巨人,也像一个傲慢的家庭成员。记得去水站挑水的大多是我的两个姐姐,她们用两只白铁皮水桶接满水,歪着肩膀把水挑回家,哗哗地倒入缸中,我自然是袖手旁观,看见水缸里的水转眼之间涨起来,清水吞没了褐色的缸壁,我便有一种莫名的亢奋。现在回忆起来,亢奋是因为我有秘密,秘密的核心事关水缸深处的一只河蚌。

    ③请原谅我向大人们重复一遍这个过于天真的故事,故事说一个贫穷而善良的青年在河边捡到一只被人丢弃的河蚌,他怜惜地把它带回家,养在唯一的水缸里。按照童话的讲述规则,那河蚌自然不是一只普通的河蚌,蚌里住着人,是一个仙女!也许是报知遇之恩,仙女每天在青年外出劳作的时候从水缸里跳出来,变成一个能干的女子,给青年做好了饭菜放在桌上,然后回到水缸钻进蚌里去。而那贫穷的吃了上顿没下顿的青年,从此丰衣足食,在莫名其妙中摆脱了贫困。

    ④我现在还羞于分析,小时候听大人们说了那么多光怪陆离的童话故事,为什么独独对那个蚌壳里的仙女的故事那么钟情?如果不是天性中有好逸恶劳的基因,就可能有等待天上掉馅饼的庸众心理。我至今还在怀念打开水缸盖的那些瞬间,缸盖揭开的时候,一个虚妄而热烈的梦想也展开了:我盼望看见河蚌在缸底打开,那个仙女从蚌壳里钻出来,一开始像一颗珍珠那么大,在水缸里上升,上升,渐渐变大,爬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正规仙女的模样了。然后是一个动人而实惠的细节,那仙女直奔我家的八仙桌,简单清扫一下,她开始往来于桌子和水缸之间,从水里搬出一盘盘美味佳肴,一盘鸡,一盘鸭,一盘炒猪肝,还有一大碗酱汁四溢香喷喷的红烧肉!(仙女的菜肴中没有鱼,因为我从小就不爱吃鱼。)

    ⑤很显然,凝视水缸是我最早的阅读方式,也是我至今最怀念的阅读方式。这样的阅读一方面充满诗意,另一方面充满空虚,无论是诗意还是空虚,都要用时间去体会。我从来没有在我家的水缸里看见童话的再现,去别人家揭别人家的水缸也一样,除了水,都没有蚌壳,更不见仙女。偶尔地我母亲从市场上买回河蚌,准备烧豆腐,我却对河蚌的归宿另有想法,我总是觉得应该把河蚌放到水缸里试验一下,我试过一次,由于河蚌在水里散发的腥味影响水质,试验很快被发现,家里人把河蚌从缸底捞出来扔了,说,水缸里怎么养河蚌?你看看,辛辛苦苦挑来的水,不能喝了,你这孩子,聪明面孔笨肚肠。

    ⑥我童年时仅有的科学幻想都局限于各种飞行器,我渴望阅读,但是身边没有多少适合少年儿童的书,我想吃得好穿得光鲜,但我的家庭只能提供给我简陋贫困的物质生活。这样的先天不足是我童年生活的基本写照,今天反过来看,恰好也是一种特别的恩赐,因为一无所有,所以我们格外好奇。我们家家都有水缸,一只水缸足以让一个孩子的梦想在其中畅游,像一条鱼。孩子眼里的世界与孩子身体一样有待发育,现实是未知的,如同未来一样,刺激想象,刺激智力,我感激那只水缸对我的刺激。

    ⑦我一直相信,所有成人一本正经的艺术创作与童年生活的好奇心可能是互动的。对于普通的成年人来说,好奇心是广袤天空中可有可无的一片云彩,这云彩有时灿烂明亮,有时阴郁发黑,有时则碎若游丝,残存在成年人身上所有的好奇心都变得功利而深奥,有的直接发展为知识和技术。对人事纠缠的好奇心导致了历史哲学等等人文科学,对物的无限好奇导致了无数科学学科和科技发明。而所谓的作家,他们的好奇心都化为了有用或无用的文字,被淘汰,或者被挽留。这是一个与现代文明若即若离的族群,他们阅读,多半是出于对别人的好奇,他们创作,多半是出于对自己的好奇。在好奇心方面,他们扮演的角色最幸运也最蹊跷,似乎同时拥有幸运和不幸,他们的好奇心包罗万象,因为没有实用价值和具体方向而略显模糊,凭借一颗模糊的好奇心,却要对现实世界做出最锋利的解剖和说明,因此这职业有时让我觉得是宿命,是挑战,更是一个奇迹。

    ⑧一个奇迹般的职业是需要奇迹支撑的,我童年时期对奇迹的向往都维系在一只水缸上了,时光流逝,带走了水缸,也带走了一部分奇迹。我从不喜欢过度美化童年的生活,也不愿意坐在回忆的大树上卖弄泛滥的情感,但我绝不忍心抛弃童年时代那水缸的记忆。这么多年来,我其实一直在写作生活中重复那个揭开水缸的动作,谁知道这是等待的动作还是追求的动作呢?从一只水缸看不见人生,却可以看见那只河蚌,从河蚌里看不见钻出蚌壳的仙女,却可以看见奇迹的光芒。

(取材于苏童的同名散文)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苦念北平

林海音

不能忘怀的北平!那里我住得太久了,像树生了根一样。童年、少女,而妇人,一生的一半都在那里度过。快乐与悲哀,欢笑和哭泣,那个古城曾倾泻我所有的感情,春来秋往,我是如何熟悉那里的季节啊!

春光明媚,一骑小驴把我们带到西山,从香山双清别墅的后面绕出去,往上爬,大家在打赌,能不能爬上“鬼见愁”的那个山头。我常常念叨“鬼见愁”那块地方,可是我从来也不知道它究竟在哪里。

春天的下午,有时风沙也很大,风是从哪儿吹来的呢?从蒙古那边吹来的吗?从居庸关外那边吹来的吗?春风发狂,把细沙送进了你的眼睛、鼻子和嘴里。出一趟门,赶上风,回来后,上牙打打下牙试试,咯咯吱吱的,全是沙子,真是牙碜。“牙碜”是北平俗话,它常被用在人们的谈话里。比如说:

“瞧,我这两天碰的事儿都别扭,真是,喝凉水都牙碜!”——比喻事不顺心。

“大姑娘哪兴这么说话,也不嫌牙碜!”——比喻言语粗鄙。

“别用手指甲划玻璃好不好,声儿听着牙碜!”——形容令人起寒战的感觉。

“这饭怎么吃着这么牙碜!掺了沙子啦!”——形容咀嚼不适的感觉。

春天看芍药牡丹,是富贵花。中山公园的花事,先是芍药,一池一畦地开,跟着就是牡丹。灯下看牡丹,像灯下观美人一样,可以细细地品赏,或者花前痴望。一株牡丹一个样儿,一个名儿,什么“粉而金刚”“二乔”“金盆落月”。牡丹都是土栽,不是盆栽,是露天的,春天无雨不怕,就是怕春风。有时一夜狂风肆虐,把牡丹糟蹋得不成样子。几阵狂风就扫尽了春意,寻春莫迟,春在北平是这样短促呀!

许多夏季的黄昏,我们都在太庙静穆的松林下消磨,听夏蝉长鸣,懒洋洋地倒在藤椅里。享受安静,并不要多说话,仰望松林上的天空,只要清淡地喝几口香片茶。各人拿一本心爱的书看吧,或者起来走走,去看看那几只随着季节而来的灰鹤。不是故意到太庙来充文雅,实在是比邻中山公园的情调,有时太嫌热闹了,偶尔也要躲在太庙里享受清福。但是太庙早早就要关门了,阵地不得不转移到中山公园去,那里有同样的松林,同样的茶座,可以坐到很久,一直到繁星满天,茶房收拾桌椅,我们才做最后离园的客人。

最不能忘怀的是“说时迟,那时快”的暴雨,西北的天空忽然乌云密布,一阵骤雨洗净了世间的污浊,有时不到一小时的工夫,太阳又出来了,土的气息被太阳蒸发出来,那种味道至今还感到熟悉和亲切。我喜欢看雨后的红墙和黄绿琉璃瓦,雨后赶到北海划小船最写意。转过了北池子,经过景山前的文津街,是到北海的必经之路。文津街是北平城里我最喜爱的一条路,走过那里,令人顿生怀古幽情。

虽然北平的春天稍纵即逝,但秋日却长,从树叶转黄到水面结冰,都是秋的领域。秋的第一个消息,就是水果上市。枣,像桂圆一样普遍,但是花祥却多,郎家园、老虎眼、葫芦枣、酸枣,各有各的形状和味道,却不是单调的桂圆可以比的。沙营的葡萄,黄而透明,一掰两截,水都不流,才有“冰糖包”的外号。京白梨,细而无渣。鸭儿广,赛豆腐。秋海棠红着半个脸,石榴笑得合不上嘴。它们都是秋之果。

北平的水果贩最会吆唤,你看他放下担子,一手叉腰,一手捂着耳朵,仰起头来便是一长串的吆唤。婉转的唤声里,包括名称、产地、味道、价格,真是意味深长。

西来顺门前,如果摆出那两面大镜子的招牌——用红漆一面写着“涮”,一面写着“烤”,便告诉人,秋来了。从那时起,口外的羊,一天不知要运来多少只,才供得上北平人的馋嘴咧!

北平的秋天,说是秋风萧索,未免太凄凉!如果走到熙熙攘攘的西单牌楼;远远地就闻见炒栗子香。向南移步要出宣武门的话,一路上是烤肉香。到了宛老五的门前,不由得你闻香下马。胖胖的老五,早就堵着房门告诉我:“还要等四十多人哪!”羊肉的膻,栗子的香,在我的回忆中,是最足以代表北平季节变换的气味了!

每年的秋天,都要有几次郊游,觅秋的先知先觉者,大半是青年学生,他们带来西山红叶已红透的消息,我们便计划前往。星期天,海淀道上寻秋的人络绎于途。带几片红叶夹在书里,好像成了习惯。看红叶,听松涛,或者把牛肉带到山上去,吃真正的松枝烤肉吧!

结束这一年最后一次的郊游,秋更深了。年轻人又去试探北海漪澜堂阴暗处的冰冻了。如履薄冰吗?不,可以溜喽!于是我们从床底下捡出休息了一年的冰鞋,弹去灰尘,擦亮它,静待生火出发,这时洋炉子已经装上了。秋走远了。

这时,正是北平的初冬,围炉夜话,窗外也许下着鹅毛大雪。买一个赛梨的萝卜来消夜吧。“心里美”是一种绿皮红瓤的,清脆可口。有时炉火将尽,夜已深沉,胡同里传出盲者凄凉的笛声。把毛毯襄住腿,呵笔为文,是常有的事。

离开北平的那年,曾赶上最后一次“看红叶”,冰鞋来不及捡出,我便离开她了。飞机到了上空,曾在方方的古城绕个圈,协和医院的绿琉璃瓦给了我难忘的最后一瞥,我的心颤抖着,是一种离开多年抚育的乳娘的滋味。

这一切,在这里何处去寻呢?像今夜细雨滴答,更增我苦念北平。

(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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