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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题 试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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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型:文学类文本阅读 题类: 难易度:普通

广东省惠州市2024-2025学年高三上学期语文第一次调研考试试卷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怀揣羊羔的老人

李娟

太阳完全沉下群山,天色却仍然明亮、清晰。我们出去散步,沿着河岸走了两公里后,四周景物才渐渐暗了下来。我们便开始往回走。

河谷对岸森林密布。河水清澈、宽阔,冰凉刺骨的水汽一阵阵扑面而来。在天边悬了整整一天的白色月亮,已转为金黄色,向群山深处沉去。

这时,有小羊羔撕心裂肺的咩叫声远远传了过来,凄惨又似乎极不情愿。我们循声音爬上河岸边高高的岩石,走进一片深深的草甸。这里有一片沼泽,我们小心地绕着走。

前面远远走来一个老人,近了,这才弄清声音的出处原来在她怀里。怪不得小羊的叫声这么别扭,原来它被抱得极其难受。那个老太太像抱小孩子一样抱人家,把它竖起来,一手搂着它的小肚皮,另一只手托着它的小屁股。小羊惨叫连连,不舒服极了,一个劲儿地挣扎。于是这个老太太就换了姿势,把羊扛到背后,像背包袱一样反背着人家,一只手绕在肩头攥着两只小前蹄,一只手反到背后攥着另外一对后蹄。这下她自己倒轻松了好多,可怜那羊羔更痛苦了,于是叫得也越发不满。

“怎么了?这是——”

她乐呵呵地:“这个嘛,它的妈妈嘛,找不到了嘛,看——它哭呢!”

我们心想:明明是你把人家弄哭的。

一到冬天,我们店里卖得最快的东西居然是奶瓶上的橡胶奶嘴,几乎每天都在出售。可大桥附近就那么两三个小村子,百十户人家。真奇怪。为此我妈还自作聪明地得出了两个结论:一、这个地方的计划生育没抓落实;二、这里的婴孩普遍牙齿长得早。

结果完全不是那么回事。那些人买奶嘴是为了回家喂小羊羔吃奶。

冬羔不像春羔那么易成活。冬天很冷,不能跟着牧羊在室外活动,非常弱,因此很大程度上得靠人工喂养。已到了冬天,家家户户都得预备一些纸箱子给将要出生的羊羔垫窝。常有人打发孩子到我家商店要纸箱子。谁家冬羔产得多,推开他家的门,一眼就看到炕边墙根一排纸箱,每只箱子各探出一颗小脑袋。

小羊羔真是可爱的小东西。它有人一样美丽的眼睛,长长的睫毛。若是小山羊的话,额头上还会有一抹刘海儿。它的嘴巴粉红而柔软,身子软软的、暖暖的,谁都愿意搂它在怀里,好好地亲一亲。我们这里有的年轻姑娘在冬天里串门子,就会搂上自家的一只小羊羔,就像城里的女孩上街搂宠物狗一样,一身温柔干净的气息,用孩子一样喜悦新奇的小嗓门轻轻交谈。小羊羔们就软软地、乖巧地各自趴在主人香喷喷的臂弯里,互相张望。

看了那情景,记忆里的整个冬天都只剩下了微笑。

有的夜里,正围着桌子吃饭呢,这时门口厚厚的棉布门帘一拱一拱的,像是有人要进来。问:“是谁?”却又不回答。走过去掀开门帘一看,没人,脚下却有动静——一只银灰色小羊羔从我妈脚边顺着墙根快快地一扭一扭跑了进来,一路跑到火炉边,晃晃身子,抖落身上的雪屑,再熟门熟路地进了我家厨房,把案板架下的白菜扒拉出来,细嚼慢咽。你无法恨它,尽管白菜只剩最后一棵了。

于是只好帮它撕几片叶子由着它吃,一直等到主人找上门来为止。

有时候出门,在雪窝里捡到一只,颤颤巍巍地蜷着。于是把羊带回家,到时候自有人找上门来要回去。

漫长冬天里只要是有关小羊羔的细节,真是又温暖又清晰。

我们家也养过一只羊。只可惜当时我不在家,等回来时,它已经长得老大了,也就不那么好玩了。但我想它小时候一定特别可爱,否则我妈也不会把它惯成这样——它居然不吃草!只吃麦粒和玉米。①你听说过有不吃草的羊吗?

我妈说:“幸好不是个人,否则更难对付。”

那羊被圈在我家小店后面的窗台下。平时静悄悄的,一听到店里有动静了,就撕心裂肺地惨叫,还把两条前腿搭在窗台上,嘴巴贴在玻璃上做出哀怨的神情。弄得来我家买东西的顾客都以为我们怎么虐待它了呢,纷纷指责:“你们就给它一点吃的嘛!”

顾客一走,它又立刻安静了,从窗台上跳下去。乖乖地卧在自己的小棚里。我妈打开窗户,指着它的鼻子说:“你!你!”然后在其无辜的注视下,无奈地往它堆满了青草的小食盆儿里再添两把苞谷豆儿。

在夏牧场,我们漫山遍野地走,经常与转场的驼队共行一程。②这些浩浩荡荡的队伍,载着大大小小的家当,前前后后跟随着羊群,一路上尘土荡天。

③那些人,他们这样流动的生活似乎比居于百年老宅更为安定。他们平静坦然地行进在路途中,怀揣初生的羊羔。④于是母羊便紧随鞍前马后,冲着自己的孩子着急地咩叫不停。它是整支队伍里最不安最生气的成员。尽管如此,这样的场景仍是一幅完整的家的画面。

初生的小羊羔和初生的婴儿常常被一同放进彩漆摇篮里,挂在骆驼一侧。当骆驼走过身边,随手掀起摇篮上搭着的小毛毯,就有两颗小脑袋一起探出来。

还有一个怀抱羊羔的老人,她看起来快要死了,但怀中的羊羔却又小又弱,犹是初生。

她衣衫破损,神情安静。脚下一摊血淋淋的痕迹。

她站在河边。河水轰鸣,冰雪初融。春天就要到了。

我一直在想,游牧地区的一只小羊羔一定会比其他地方的羊羔更幸运吧?会有着更为丰富、喜悦的生命内容。至少我所知道的羊,于牧人而言,不仅作为食物而存在,更是为了“不孤独”而存在似的。还有那些善良的,那些有希望的,那些温和的,那些正忍耐着的……我所能感觉到这一切与羊羔有关的美德,以我无法说出的方式汇聚成海,浸渍山野,无处不在。我不相信这样的生活也能被改变,我不敢想象这样的生活方式有一天会消失。

(选自李娟散文集《阿勒泰的角落》,有删改)

(1)、下列对本文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
A、文章开头的环境描写,交代故事发生的时间和地点,描绘了游牧地区奇异壮美的自然风光,营造了静谧温馨的环境氛围,为下文人物出场作铺垫,奠定文章感情基调。 B、文章构思十分巧妙,以“怀揣羊羔的老人”为线索贯穿全文,刻画了两位“怀揣小羊羔”的老人形象,虽着墨不同,但都表现了老人对小生命的珍视,充满艺术张力。 C、“我”妈得出的“两个结论”,在结构上制造悬念,激起读者的阅读兴趣,这两个“假结论”与真实情况相差甚远,形成反差,突出当地人们对小羊羔的关心与呵护。 D、在描写银灰色小羊羔时,侧重描写小羊羔跑进屋子、吃食的动作,表现了它的可爱以及“我”家对它的热情“款待”,还运用心理描写展现“我”对它的包容乃至喜欢。
(2)、下列对文中画横线句子的分析与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
A、句子①,用反问句写家养的羊不吃草,表现了母亲的善良和对小羊羔的宠溺,加强了语气和情感。 B、句子②,生动地描摹出牧区人们转场的浩大声势和状态,表达作者对牧区地域情感的认同与眷恋。 C、句子③,表现了牧区人民坚守劳作传统,逐水逐草而居,与大自然和谐共生的勇敢和智慧。 D、句子④,运用拟人手法,“着急地”“最不安最生气”将母羊人格化,表达了作者对母羊的责怪。
(3)、画波浪线的段落,其文字极富表现力,请从遣词用字、句式特点、标点符号、艺术手法等角度中任选两个角度,写出语言鉴赏札记要点。
(4)、作者李娟在她的作品《羊道》中曾说过“羊羔新鲜、蓬勃的生之喜悦,总是浓黏、温柔地安慰着所有受苦的心和寂寞的心”。请结合文本谈谈你对这句话的理解。
举一反三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小题。

尘埃里的上帝

李代金

威尔逊原本有一份不错的工作,每个月都能拿到一份不错的薪水,但是一场车祸却夺去他的双腿,从此,他不但失去工作,而且行动变得艰难。成天无所事事的威尔逊总是闷闷不乐,妻子看在眼里,就建议他在自己家旁边开一家超市。威尔逊想了想,同意了。超市开起来了,没想到生意非常不错,附近的人都到他的超市购物。一整天,超市人来人往,大家还跟威尔逊聊聊天,威尔逊的脸上成天都堆满了笑容。

威尔逊的生意做得风风火火,一家人过得开开心心,可是邻居蒂芬妮的丈夫却因为车祸去世了。因为责任在蒂芬妮的丈夫,蒂芬妮为此需要支付对方一大笔赔偿金,为此她家顿时陷入了困境。威尔逊决定出手帮他们。他清楚,自己现在之所以过得开心,是因为大家照顾他的生意。

然而妻子说:“我们要帮她,但这不能明帮,只能暗帮。”威尔逊想了想,便有了主意。威尔逊取出一笔钱,用一个袋子装好,然后交给了马克。马克带着这笔钱,去了蒂芬妮家,并悄悄地藏在了一个角落里,然后,他跟蒂芬妮家的比尔和大卫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戏。不一会儿,马克就叫了起来:“哇,这里有好多钱!”马克的叫声引来了比尔和大卫,他们见到那袋钱,不由得吃了一惊:“这是我家的,这是我家的!”马克把钱交给他们,他们赶紧去把钱交给了蒂芬妮。蒂芬妮拿着钱喜出望外,激动得掉下了泪水。

因为这笔钱,蒂芬妮的难题一下就解决了。威尔逊脸上堆满了笑容:这样真好,蒂芬妮对钱的来历没有丝毫怀疑,花得心安理得。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就在蒂芬妮的难题解决没多久,她自己却病倒了,一大笔医药费顿时吓傻了他们全家。治吧,没钱;不治吧,只能病死。蒂芬妮不怕死,可是她死了,两个孩子怎么办?他们还小,难道就要因为她的死而成为孤儿吗?蒂芬妮为此成天以泪洗面。

见此,威尔逊再一次同妻子商量,他说:“我们跟蒂芬妮是邻居,我们手上还有不少钱,不如取点来帮帮她!”妻子点头同意了,她也不忍心蒂芬妮有个三长两短,否则那两个孩子就太可怜了。当然这次也不能明帮。于是威尔逊再一次取出一笔钱,再一次装入一个袋子,再一次交给马克,再一次详细地交代一番,让他务必稳妥地把钱交到比尔和大卫手里。马克点点头,带着这笔钱去了蒂芬妮家,并悄悄地藏在了一个角落里。

当然,马克又找比尔和大卫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戏。当然,没过多久,马克又装着无意的样子,发现了那袋钱,并叫了起来:“哇,这里有好多钱!”马克的叫声引来了比尔和大卫,他们看到那袋钱,顿时就笑了起来,跳着说:“这是我家的钱,这下好了,妈妈有救了!”他们从马克手里接过钱,欢呼着跑去找蒂芬妮。蒂芬妮从两个孩子手里接过钱,一问,得知是家里找出来的,愣了愣,不由得喜出望外,连忙带上钱去了医院。

十天后,蒂芬妮出院了,就去找了一份轻松的工作。后来,她又换了辛苦的工作,努力地挣钱。威尔逊见此非常高兴,心想这下好了,他们一家可以过上好日子了。可是,蒂芬妮一家却省吃俭用,原来她把钱都存了起来。两年后的一天,蒂芬妮走进了威尔逊的超市。威尔逊以为她要买东西,可是她却将一袋钱放在柜台上,对他说道:“威尔逊先生,谢谢你们对我们的帮助,我这是来还你们钱,请您收下!”

威尔逊吃了一惊,却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说道:“你这是干什么?我们什么时候帮过你啊?”蒂芬妮告诉他,她每次需要钱的时候,马克与她的孩子捉迷藏都找出一袋钱,而那个地方,她查过,她的丈夫根本不会藏钱在那里,不用说,是他们一家在帮她,才想出这样的办法给钱。威尔逊说:“不,你弄错了,我们从来没有帮过你什么。倒是你,帮了我们。你家周围栽满了花,大家闻到花香,就都喜欢来我的超市购物了!”

蒂芬妮心想,也许那真是丈夫藏的钱。他们帮了我,没理由不承认。威尔逊说得有道理,卡尔森就曾开过超市,但生意却不好,最终关门了,现在他的生意这么好,真是我家的花帮了忙。然后,蒂芬妮带上钱,开心地走了。威尔逊脸上堆满了笑容,对妻子说:“你看,我不承认,还说她帮了我们,她多开心。大家总是照顾我们的生意,可他们却从不承认这是对我们的照顾。上帝从来不承认自己是上帝!”

(选自2015年第2期《微型小说选刊》,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将军的部队

李浩

    我越来越多地想到他了。想到他,我感觉脚下的土地,悄悄晃动一下,然后空气穿过了我,我不见了,我回到了将军的身边,我重新成为了干休所里那个二十一岁的勤务员。

    将军的部队装在两只巨大的木箱里。向昔日进行眺望的时候,我再次看见了那两个木箱上面已经斑驳的绿漆,生锈的锁,生锈的气味和木质的淡淡的霉味。

    对住在干休所里,已经离休的将军来说,每日把箱子从房间里搬出来,打开,然后把刻着名字的一块块木牌从箱子里拿出来,傍晚时再把这些木牌一块块放进去,就是生活的核心,全部的核心。直到他去世,这项工作从未有过间断。

    那些原本白色的,现在已成为暗灰色的木牌就是将军的部队。直到现在,我仍然无法说清这些木牌的来历。我跟身边的伴儿说的时候,他只给了我粗重的喘息,并未做任何的回答。我跟他说,我猜测这些木牌上的名字也许是当年跟随将军南征北战的那些阵亡将士们的名字吧,我的猜测是有道理的,可后来,我在整理这些木牌的时候,却发现,上面有的写着“白马”“黑花马”“手枪”,而有一些木牌是无字的,很不规则的画了一些“O”。也许,将军根本不知道那些阵亡战士的名字?

    他非常缓慢地把其中的一块木牌拿出来,看上一会儿,摸了摸,然后放在自己的脚下。一块块木牌排了出去。它们排出了槐树的树阴,排到了阳光的下面,几乎排满了整个院子。那些木牌大约有上千个吧,很多的,把它们全部摆开可得花些时间。将军把两个木箱的木牌全部摆完之后,就站起身来,晃晃自己的脖子,胳膊,腰和腿,然后走到这支部队的前面。

    将军说,我记得你,当然。我记得你的手被冻成了紫色。是左手吧?

    将军说,你这小鬼,可得听话呀。

    将军说,我不是叫你下来吗。

    将军说,马也该喂了。

    他用手使劲地按着眼角边的两道皱纹。

    有时将军也和我聊一些和他这支部队相关的陈年旧事。譬如一个战士特别能睡,打完一场战斗,将军一发出休息的命令,即使他站着也会马上鼾声如雷。他脚还特别臭。将军说我原本想让他当我的警卫员来着,可我受不了他的臭脚。说到这里时将军的声音很细,并且有种笑意。他笑起来的样子让他年轻了很多。

    将军还跟我说过逗蛐蛐、抓毒蛇、吃草根一类的小事,说过某某和某某的一点琐事,他很少跟我谈什么战争。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谈。要知道将军一生戎马经历了无数次大大小小的战争,要知道将军在这无数次的战争中很少失败,要知道他现在指挥的这支木牌上的部队,很可能是在战争中牺牲的将士啊。

    我悄悄地留下了两块木牌,那是两块没有写字的木牌,上面画的是“O”。原来我留下的木牌是三块,那一块木牌上写的是“白马”。对我这样一个从农村里出来的孩子来说,白马让我感到亲切。不过后来我把白马给将军送了过去,我看见那匹白马从浓烟中站起来,回头望了一眼,似乎还有一声嘶鸣,然后甩下一路嗒嗒的马蹄声绝尘而去。白马是属于将军的。

    对于将军那些木牌名字的来历,我曾经做过调查,当然这种调查是随意性的,我只是偶然地向有关的人提及,他们对我的问题部只能是摇头。似乎没人曾向将军提供过什么阵亡将士的名单,至少将军离休后没有。

    那么木牌上的名字是如何得来的呢?它们是在什么时间成为了木牌,装满了整整的两个木箱?……

    倒是干休所的王参谋向我提供了一个细节。他说他见过一次将军发火,那时我还没有来到干休所。他看见将军紧紧抓住一块木牌,对着它大声说,你就是再活一次,我还得毙了你!

    当时王参谋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将军把那块木牌扔出了很远,木牌划过地板时发出了一阵很脆的声响。过了很久,将军突然对王参谋说,你把木牌给我捡回来。将军接过了木牌,用手擦了擦上面的尘土,然后小心地把它放回了那些木牌之间。王参谋说他记不太清了,他记得好像他把木牌递到将军手上时,将军的眼红红的。

    我的手指,抚摸着我一直收藏的那两块木牌。在我混乱的生活里它的位置却是一直都没变过。而现在,我抚摸着它们,感觉上它们变小了,但比以前更重了。

(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小题。

安宁的权利

张承志

    进入9O年代以后再做草原之行,感觉说不清地在哪儿变了。在社会和自己、蒙古牧民和我之间,仿佛硬拱进了一个第三者。它使人别扭不快,使人心思烦乱,而且使长久的安宁被一丝丝抽去。

    在都市里我已经习惯了它。换言之,我们习惯了日复一日在罪恶的喧嚣中,让双耳渐渐失聪,让眼球终日充血,让心灵的休息和宁静被扯出一根线,川流不息逝者如斯地被抽着,像抽丝,像吸血。我们在大都市里以憔悴换回存活,再拼命干才能捎回一点意义。

    而漠北草原不同。那里静谧得简直能听见四十里外的一只獭子咳嗽。或者,在草海潮动时,能吞吸近在咫尺的声音。所以汽车和拖拉机常常闯到鼻子下才被人听见。

    我的养生之道,是两年里去草原休憩一回。然而人多难如愿,实际上只做到十年一两度。即便如此,在沉稳的静谧和安宁中,我摄取了清风露水,也摄取了安宁和平和。身心调整一月,然后人就能重返城市前线。

    原来养牧五畜的游牧民,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费几千年时间逐渐凝结了自己的民族和传统。他们享有几十里空阔无人的前庭,依靠绵延茂密的后山。视野里遥遥出现一星人影,他们知道那是谁家的老人去寻马找牛。夜深时仿佛传来一声响动,他们会意那是北边的某某趁月色运送青贮草。酷热的夏天午后他们放心地在山腰熟睡,因为毗邻的羊群今天向东面出牧了,而自家羊群应该在西山游荡。冰封雪断的冬月平原出现了两骑马,他们警惕地注视着,外人闯入的消息在傍晚前就能传遍方圆百里的所有人家。

    全套的语言依这种环境和生活建立起来,教科书和外语学院是无法归纳它的。全套的传统习惯和民族心理也在这里丰满。他们剽悍,因为必须降服野性的大畜;他们勤劳,因为生计贫富成败都只在自家一户每日的安排;他们寡言,因为自幼至老不出草海,针对外界的语言从来只是在半导体收音机里听过;他们满足,因为祖辈相传直至上溯成吉思汗,生活就是如此,而且平民的富裕也就是如此;他们热情,因为他们精熟四野,他们自己在风雪中独自找马或买粮的时候,也必须投宿求人。美好的文化形象被传诵了,蒙古草原,在地球的每一个角落都拥有勇猛、古老、善良的名声。

    但是,今天这一切正在遭受着粗暴的破坏。前年回草原时,以前毡房羊群布散草海的风景,被挖上了疮疤似的窟窿——原来想发财的人刨开了青草,挖出一个个土法采铜的矿井。采矿坑或是长槽,深数米;或是坑道,深不可测。草地上游荡着三五成群的闲汉,用肉引开牧民家的狗,闯进毡包抄起壶自斟自饮。夜间不时蹿过摩托,载重卡车隔几天就运走一车矿石。

    以前,牧民讲述四周地名的时候,说到奥由特,总是带着神秘的语气。“有翡翠的地方”,我听着也觉得高兴。可是如今奥由特成了破坏植被和自然的情报源,亘古以来游牧民族享有的安宁被打破了。

    去年夏天再回草原,牧民兄弟的神经已经失衡。丑陋的黑洞愈挖愈多,家门口南边山坡上,视野中已是一片疮痍。采矿队搭的地窝子挡住路口,他们每天开着拖拉机汲水,使得水井总是几近干涸。牧民们的眼神不再自信和悠闲,他们老是紧张地盯着山梁上溜达的人影。家家的狗都晕头转向,不知该叫该咬;黑糊糊的地窝子附近,草原上甚至奔跑着两三头猪。马驹在矿坑里摔断腿,掉队的羊被人盗走。争吵纠纷时一片混乱,你蒙他汉,各自吵嚷着对方听不懂的语言。

    安宁被破坏了。古老的生活,被推上了一个边缘,摇摇欲坠。粗暴的深沟,不仅挖在奥由特的山坡上,它挖得文化、自然还有人心都伤痕累累。

    享有纯粹而悠久的安宁,也许是蒙古牧民的一项奢侈。虽然它才是人的基本权利。怕的是才刚刚开头,我想着打了一个寒噤。

    自然保护的话题正在外面大肆流行,而自然于一户户牧人是“努特格”,这个词一层层有营盘、草场、家乡、祖国的含义。或许他们该去听听天山天池的哈萨克,以及北京三里河的“和屯”人,听听更地道的绝望和不安。我沉吟了许久,空空凝视着旱季的绿草原。

    正在这时门前喧闹起来。出去看,牧羊犬咆哮着,对着远处两个怪物般的黑点狂吠。孩子们抄起套马杆,兴奋地跑去追赶。原来是挖矿人养的猪窜来了。惹得孩子们想套翻它。大人又吆狗又骂孩子,后来静了下来。像是话匣子里刚响过一个难听的插曲。当夜异常的静,包外又不时有摩托的响声。

    我睁眼望着半圆形的、蒙古包的天窗。墨蓝的天穹上缀着几颗星星。还是那个古老的大陆腹心的草原之夜,它眨着眼,注视着我们的不安

(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各题。

母亲的中药铺

甘典江

    ①那时候,我最喜欢去的地方,一是新华书店,一是母亲的中药铺。前者,是因为我爱看爱买连环画;后者,是因为我喜欢嗅闻那些中药的味道,特别是咀嚼几片苦甜苦甜的甘草。

    ②母亲当过赤脚医生。八十年代初,母亲参加医疗培训后,加入了城关镇合作医疗站,

    ③医疗站在我读书的中学附近,临街两间旧木房。一间开处方和打针,另一间,是药铺。和母亲一起在守药铺的,还有三个阿姨。一天到晚,她们就做三件事:抓药,打针,织毛衣。除此之外,便是无休无止的聊天。我注意到,她们抓药非常麻利,瞟一眼处方,就可以找到相应的抽屉。仅凭手抓,就基本准确,最后还是放进小秤称一称,添点或减点。然后,把药倒入毛边纸或废报纸,包好扎紧,写几个字交待几句,递给别人。

    ④只要一走进药铺,我就被一股浓重的药香包裹得严严实实,有点喘不过气来,但一习惯就好了。我望着那些神秘莫测的抽屉,瞅着那些贴着标签的药名,兴奋不已:什么“半夏,黄精”,什么“益母草、白芨”,都是曼妙的植物。当然,也有的是矿物和其他异类,比如“朱砂、雄黄、海马”,不由得使我产生了相关的联想:这朱砂,肯定就是国画中传统的红色颜料吧?李可染曾用顶级朱砂绘过四张毛主席诗意图《万山红遍》,已成画史上的经典。至于雄黄,不就是许仙意气用事的东西吗?所谓的海马,只是相当于一条小鱼而已。

    ⑤其中,我最喜欢的药草,是甘草。首先,是因为它的名字,甘草,望文生义,不就是“甘甜之草”吗?昔时,神农氏遍尝百草,解毒靠的就是这宝贝。再加上,我自己就姓“甘”,与这甘草,是家门,五百劫前,应是同根而生之族。最早,是母亲教我嚼的甘草,一是因为它的药理,二是可以变相地替代水果糖,八十年代,任何甜味都是奢侈品。就这样,我嚼着甘草成长着,自以为嚼出了甘草的本真之味,破解了甘草的一切密码。

    ⑥母亲还爱用党参来炖乌骨鸡和猪肚,补血。她营养不足,严重贫血。人参太贵,吃不起。还有金银花和枸杞,母亲他们都用来泡茶喝。自然,我也跟着全部享受到了。

    ⑦在自家的院子墙角,母亲还栽了几株三七。蔓延的藤叶牵上墙,覆盖成了一面翠绿的毯子,像青绿山水画的设色,极其养眼。可惜,后来拆迁,毁于一旦,使我失去了这一片翠绿。母亲只好把三七块茎挖出,收藏好。她说,三七可以治妇科恶疾,以及跌打损伤。

    ⑧九十年代的某一天,这个合作医疗站被撤销了。回到家,母亲专职做她的家庭主妇。赚钱的任务,彻底由父亲负责。那个中药铺,被别人买去,改作了服装店。从此,街上流行的药店,大多是连锁的西药店。在我的印象中,传统的中药是文化,望闻问切的中医大夫,近似于等同于诗人。相反,我害怕西药西医,因为这些东西是实验室配制合成出来的化学组织,成分复杂而可疑,至少没有一个在阳光之下生长的过程,没有温度、湿度,更无个性与灵魂。我实在难以想象,“阿莫西林”比母亲的“金银花”会更让我亲近与信赖。甚至,当我感冒受寒,母亲亲手煎熬的一罐红糖姜开水,也会比最昂贵的感冒灵帮我发热而痊愈,至少,我心已暖。

    ⑨现在,父亲走了,去了天国。母亲一个人守着我们,在空旷的屋顶上栽花种菜。母亲身子瘦弱,时有病痛,我很是担忧,同时,我又安慰自己:生病不正常吗?不正证明了人在活着?何况,这世上,还有那么多栩栩如生的药在陪护呢。一根草是药,一撇叶是药,一线阳光,一滴水,也都是,甚至,一个人可以是另一个人的灵芝。母亲多年与草木为伴,沉浸于无边无际的药香之中。于我而言,母亲就是我人生一味无价的中药 , 为我清热解毒,可以抵御这世间的种种伤害。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邵伯闸

徐则臣

老夏提醒,前面就是邵伯古镇和邵伯闸。房屋和村镇陆续出现在河两岸。大大小小的码头多起来。南方的建筑恍恍惚惚地倒映在水里,看不清的行人和动物也在水里走动,仿佛运河里另有一个人间。按照计划,他们得在邵伯镇上置办一下给养,备足了再去等候过问。

河道悠长,拐个弯,果然看见遥远处一片辽阔的水面。那片大水上密密麻麻停着无数只船。

小波罗知道遇到了传说中的状况,从椅子上站起来,很是兴奋。邵伯闸是运河上的重镇,要害所在,南来北往的船只都经过这里。只是大清国地势南低北高,此地水位南北落差明显,邵伯闸只能采用三门两室的方式分级提水,让船只通行。三道闸门,两个闸室,提起,放下,再提起,再放下,如此反复。闸室又小,一次进不下多少条船,两边的船只积压得就很多。淡季当天通航还有可能,漕运和水运旺季,或者赶上天旱水位上不来,憋个十天半月都不在话下。积压这么多船,一想到接下来漫长的等待,大家都着急。小波罗不急,既然等待是经行运河的必由之路,为什么不好好感受一下这个等待呢。

他们的船排在最后。如此壮观的场面小波罗从没见过。威尼斯的涡湖里船也不少,城里的河道中也穿梭着很多贡多拉,但跟这里没法比。有的平底货船一支船队就二三十条船,船头连接船尾,浩浩荡荡甩出去三四里地。船的种类也多,漕船、商船、官船、客船、一般的货船、民用的大船小船;有摇橹的、撑篱的、划桨的、张帆的,还有两艘蒸汽动力的小火轮。船的长相也各不相同,有的龙骨高得像个笑话;有的船底平如盘碟,两斤重的鱼甩个尾巴,水花也能溅到船里;还有雕梁画栋的短途游船,就算堆在船闸前等候,船主也要履行承诺,丝竹管弦嘈嘈切切还在演奏,这也成了一景,引得四周船上等待的人伸长脑袋围观;也有威严的船、不知道舱房里待着的是达官还是巨贾,或者是显赫人家的小姐、亲眷,总之所有门窗都紧闭,窗帘也遮住,外人窥不见其中的细节,连船上伺候人的丫头小厮也极少见到走动,整条船沉默得像一座建在水上的房屋。

小波罗要把整个停泊的场面拍下来,上上下下,前后左右,拍个遍。等他忙活完,拍照的激情耗得差不多,天也黄昏了。水面上升起连绵的炊烟,整个邵伯闸笼罩在晚饭的香气里。

晚饭后,前方有人喊,动了动了。过半个时辰,他们前面的船才开始缓慢地移动。别人动他们也得跟着动,可刚往前挪了不足三丈,又停下来。视野里的其他船也都停下。闸前重新成了一片泊船的大码头。老夏跟小波罗说,困了就可以睡了,下一次再往前挪,恐怕得半夜了。

第二天醒来,小波罗又爬上桅杆,他为他们的船被淹没在前后浩荡的大军中大加赞叹。“太壮观了!”他说,全维罗纳人只有他一个人如此幸运,见证了中国运河的强大。不是全维罗纳人,而是全意大利人,全欧洲人。

太阳在东方,雾气继续从水面上升起。距闸室还很远,水面就开始收缩,仿如一个漏斗。挤挤挨挨的船慢慢排成两列往前挪。可做的事反反复复做过了几遍,岸也上了三次,到第三天上午,小波罗的好奇和耐心终于用尽,他第四次上岸。从一条船跳到另外一条船上,直到攀上堤岸。上了岸,小波罗突然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船闸竟能慢成这样。

河堤上长满矮小的旱芦苇、青草和很多种野花。一条路被无数双脚光亮地踩出来。他们往远处走,越走越高,最高处是三道闸门和两个闸室。在第一道闸门之前,他们看见了一头伏卧的大铁牛,通体散发着钢铁的幽亮黑光。

继续往前走,站到最高处,整个船闸的构造一目了然,三门两室尽收眼底。当时正赶上一支运砖瓦的船队准备过闸。该船队有船十八艘,漫长的一支队伍。进船闸之前,先解散船队,第一道闸门提起后,一艘接一艘进入第一个闸室。闸门嵌在两个大石墩子之间。几十个人力光着膀子推动绞盘,油亮的汗珠在绷紧的脊背上滚动,阳光照过来,每个人的身体都在闪闪发光。闸门缓缓地提升起来。一支船队就占满了整个闸室的一边。全进来后,每艘船靠着闸室墙壁,首尾各有一根粗大的缆绳,把船拴牢在墙壁上一个个方框里的铁钩子上,固定的同时,第一道闸门放下,第二道闸门开启。第二个闸室的高水位注入进来,第一闸室水位升高,把船一点点抬起。等第一闸室的水位和第二闸室持平,船驶出闸室,重新进入了运河,然后船队再次进发。当它们驶出第二闸室,开启的闸门又关上。而身后,新的一拨船只已经进入了第一闸室。如此反复。与此同时,南下的船只也循同样程序,与北上的船只相向而行。在闸门升降之间,在闸室注水、水位持平、船只行驶之间,只有闸门前指挥员的令旗在挥动,只有推动绞盘的汉子们齐声的号子在响。运河上的航船得以上下通行。

小波罗咂嘴摇头,感叹不已:自然的伟力不可抗拒,不过是因为没有及时遇到科学合理的人类智慧。如果没有邵伯闸,他将永远不可能坐船沿运河北上,因为没有船闸有效地调节控制水位,运河只会从高至低一泻千里,成为一条无法北上的单向行驶的河流。在世界任何的别一处,他都没见过这般智慧的水利工程。他对打旗语的年轻人竖起大拇指,大叫“Great”。

(节选自《北上》,有删改)

【注】①邵伯闸是京杭大运河在江苏省内的一座船闸。②小波罗是意大利人,原名“保罗·迪马克”,忠实的运河爱好者,因仰慕马可·波罗,且深受《马可·波罗游记》影响,自称“小波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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