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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型:现代文阅读 题类:模拟题 难易度:普通

重庆市2017年高考语文信息卷(全国卷I)(一)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小题

任继愈:大师小事

    对于把学术视为毕生追求的学者而言,著书立说乃安身立命之本。但任继愈晚年却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古籍整理中去,而放弃了自己的研究与著述。在生命最后的20年里,他主持编订了总字数过亿的《中华大藏经》,编纂了总计近8亿字的古籍文献资料汇编《中华大典》,主持了国图镇馆之宝文津阁《四库全书》的影印出版,参与了点校本《二十四史》《清史稿》的修订工作等。他皓首穷经,甘为幕后英雄。

    其实,在繁重的古籍整理工作之余,任继愈并未放弃自己的学术追求。在他的家中,至今仍保存着大量零零碎碎写有心得体会和读书摘抄的纸片。“本来他是想把这些资料积累起来,重新写一部《中国哲学史》,还想写一部有关教育的书,结果2009年就过世了。”

    因为有行政职务,任继愈拒绝参与自己主编的这些著作的评奖。在编辑《中华大藏经》最困难的时候,没有办公室,他自己掏钱,每月400元租房子给编辑部用。他对中华古籍那是真爱,感情深极了。

    20世纪90年代的一天,任继愈在馆内巡视,突然发现老朋友季羡林坐在古籍善本阅览室里,也没在看书,就在那儿坐着。任继愈很奇怪,就上前问为什么。季羡林说,你们国家图书馆不是有规定吗,看古籍善本达不到一定级别就没资格看,我学生需要看但没资格,我有资格。我替他借,他看,我坐着。任继愈太怒:“这些不合理的规矩必须改!”此后,古籍善本的借阅就不再像以前那样困难了。

    但是,任继愈也清醒地看到,古籍善本既有文献价值,也有文物价值。古籍善本是不可能像普通图书一样任人使用的。为解决使用与保护之间的矛盾,他提出大力开展古籍影印出版的主张,国家图书馆出版社于是承担了这项重任。时任国图出版社社长的郭又陵说:“我还记得当时任老对我说,不能什么书赚钱就出什么书,出版事业不能一切向钱看。古籍影印成本高、印数少、利润薄,但只要对读者有益,我们就要做下去。”出版社在影印《敦煌遗书》和《四库全书》时遇到了资金困难,是任继愈亲自给国家新闻出版总署领导写信要来了资金,使深藏于书库的古籍善本特别是重要而稀见的古籍化身千百,嘉惠学林。

    1987年,国家图书馆一期工程竣工后,国图门前的那条中关村南大街也开始改造,但完工后的道路在国图这一段既没有过街天桥,也没有地下通道,甚至连个斑马线都没画。读者从路东到路西的国图正门需要绕很大一个弯。任继愈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国图和北京市政府相关部门协商一年多还是毫无进展。最后是任继愈亲自去找市长,才总算在门口给国图留了一条斑马线。

    1988年,国家图书馆准备出访日本国会图书馆。时任办公室主任的黄润华按惯例给任继愈送去500元置装费。当时出国不像现在,大家工资也低,都没啥像样的衣服,所以出国都给发置装费,买身西装,但给任先生送去时,他坚决拒收。

在同事们印象里,任继愈和任何人说话都是商量的口吻,绝没有以上压下那种命令式的话。但有一次,任继愈把郭又陵叫到家里,说:“这本书你帮我出了。”口气很严肃,也很坚决。看着一脸疑惑的郭又陵,任继愈解释说,这部书是他的一个老学生写的。这位学生是60年代北大哲学系的高材生,本打算毕业后留校当老师的,但当时国家号召支援边疆,学生在征求任继愈的意见时,任继愈鼓励他去边疆工作。结果去到边疆之后运动不断,学术研究被迫中断,直到80年代回到北京才恢复,成果就是这本薄薄的书稿。也不让你们亏本出书,这位学生拿了1.5万元,用做出书费。后来书出版了,郭又陵听说,这笔钱是任先生自己掏的。

    任继愈不但是著名学者,也是享誉全国的书法大家,来求墨宝的人络绎不绝。但只要对方是学校、研究机构、博物馆等,他分文不取;如果对方是商业机构,对不起,不写。有一次,一所新成立的学校请任继愈题写校名,他在了解了学校的教学宗旨后欣然提笔。不久秘书科就收到该校送来的一笔现金,行政处长知道任先生会拒收,到他家里扔下钱就跑。没几天,这所学校的校长收到了“母亲水窖”的捐献证书。

任先生家里没什么东西,有的只是书,但这批书最后也都捐给了他老家的图书馆。

(摘编自《人民日报》,作者张贺,有改动)

(1)、下列对材料有关内容的分析和概括,不恰当的一项是(    )

A、任继愈在国图担任行政职务,他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工作当中,尤其是古籍的整理和编纂出版,也因此而放弃了自己的研究与著述。 B、季羡林借书自己却不看的细节,一方面表现了任继愈善于听从建议的态度,从中也可以看出当时文人对于国图僵化的制度的不满。 C、任继愈先生出面命令郭又陵为自己的学生出书,是因为他觉得当年鼓励学生去边疆工作是自己的失误,现在只能用这一方式来弥补。 D、这篇传记不是重点介绍任继愈先生在学术方面作为大师的成就和贡献,而是选择了生活、工作中的几件小事来表 现他为人处世的特点。
(2)、任继愈任职国家图书馆期间,为国图做了哪些工作?请结合材料简要分析。

(3)、任继愈先生的人格魅力表现在哪些方面?请结合材料简要分析。

举一反三
阅读下面这篇文章,回答后面小题。

沈从文的妩媚

卞毓方

    一地的山水都在向一个人倾斜 , 车过桃源,傍沅水曲折而上行,你便仿佛一头闯入了沈从文的领地:白浪滩头,鼓棹呐喊的是他的乌篷船;苍崖翠壁,焰焰欲燃的是他的杜鹃花;吊脚楼头,随风播扬的是他热辣而沙哑的情歌;长亭外,老林边,欢啭迎迓的是他以生命放飞的竹雀——如他在《边城》中一咏三叹的竹雀。

    这个人似乎是从石缝突然蹦出来的。若干年前,我在三湘四水滞留过九载,其间,也曾两次云游湘西,记忆中绝对没有他的存在。他是水面晃漾的波纹,早已随前一阵风黯然消逝;他是岩隙离披的兰芷,早已被荒烟蔓草遮掩。那年月,山林整日沉默,阳光长作散淡,潭水枯寂凄迷;没有一丝风,因牵挂而怅惘,没有一蓑雨,因追念而泄密。

    而今,千涧万溪都在踊跃汇注沱江;而今,大路小路都在争先投奔凤凰。站在沱江镇也就是凤凰县城的古城墙上闲眺,你会惊讶,满街的游人,都是映着拂睫的翠色而来,然后又笼着两袖盈盈的清风而去。感受他们(其时也包括你自己)朝圣般的净化,饶你是当代的石崇、王恺、沈万山,能不油然而生嫉妒,嫉妒他那支纤细的笔管究竟流泻出多少沁心的芗泽?并由此激发感慨:与桃花源秦人洞后那似是而非的人造景点相比,这儿才是真正的“别有洞天”。

    不在乎生前曾拥有什么样的高堂华屋,只要这曲巷仍有他的一座旧居就行;不在乎一生动用过多少文房四宝,只要这红尘仍有他的文字飘香就行。沈从文自个儿说过:“‘时间’这个东西十分古怪,一切人一切事都会在时间下被改变。”“我……不相信命运,不承认目前形势,却尊敬时间。我不大对生活上的得失关心,却了然时间对这个世界同我个人的严重意义。”好眼力,也是好定力。难怪,当我在从文旧居仔细端详他在各个生命阶段的相片,发现,镜框里的他一律在冲着你微笑,而且是他生平最为欣赏、最为自负的那种“妩媚的微笑”;不管换成哪一种角度看,他的微笑始终妩媚着你。

    在旧居小卖部买了一册沈先生的文集。随便翻开,目光落在了一句话“大器晚成”上。--究竟是书上写的有,还是我的错觉?把他说为大器,嗯,肯定没错。说晚成,就颇费思量。从文其实是早熟的,中年未尽就已把十辈子的书都写完。从文当然又算得是晚成的,崛起在他被同代人无情抛弃之后,被竞争者彻底遗忘之后。冷落并不可怕,时髦更不足喜,沙漏毁了时间未废,抽刀断水水自长流。早在1934年1月,从文年甫而立、乳虎初啸之际,他就在返乡途中,写给新婚爱妻张兆和的信中断言:“说句公平话,我实在是比某些时下所谓作家高一筹的。我的工作行将超越一切而上。我的作品会比这些人的作品更传得久,播得远。”

    公平自在山川日月。1988年,从文病逝于北京,归葬于老家凤凰。山城之侧,沱江之畔,丹崖之下,一方矗立的皱石做了他的墓碑兼安息地。山是归根山,水是忘情水,石是三生石,倦游归来的沈从文,在这儿画上了他一生的最后一个句号。

    碑的阳面,刻的是他的剖白:

    照我思索 能理解“我”

    照我思索 可认识“人”

    碑的阴面,刻的是他一位至亲的敬诔:

    不折不从 亦慈亦让

    星斗其文 赤子其人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小题。

忆启功

    在启功先生诞辰100周年的日子里,社会各界的人们在不同的场合以不同的方式缅怀和纪念他,这一现象足以反映出启功先生学术思想、艺术精神和人格魅力的影响深远!

    启功先生生前担任了中国书协的最高职务,他潜心研究传统书法艺术,临习大量碑帖,不知疲倦地耕耘,形成了俊朗、清秀、端雅的“启体”风格。他的书法作品在各个社会场合中存在,并为各个社会阶层的人们传阅和珍藏。不仅如此,启功先将学术触角辐射到古典文献、文字、音韵、训诂、历史、文物鉴定、红学、诗词、书画等,几乎涵盖了传统文化研究和创作的所有领域。

    他根据各个领域的实际情况,讲事实、重本质、析源流,因而在每一个领域都取得了极高的建树。比如,《汉语现象论丛》大概是自语法学建立以来唯一一部真正立足于汉语实际的语言学著作,系统论述了汉语使用中许多独特而有趣的语言现象。又如,《论书绝句》只有100首七绝的诗文和注释,中肯地评价书家成就、碑帖真伪、流派渊源,提出“透过刀锋看笔锋”、“一从证得黄金律”等著名的论断。最后,我们发现,在任何一种学科的研究中评价启功先生都是不够全面的,而相关的领域都有他的影子清晰存在!这也让我们想起了,他去世后的官方讣告中有“国学大师”的名号,至于民间,或许还会更加直接地冠以“最后一位”的限定语吧。

启功先生于1912年生于北京,虽为皇族贵胄,但家道早已衰落。他早年丧父,家里就靠寡母苦苦操持。在父辈的几位门生仗义相助下,才得以在汇文学校读书,但终因经济困难,中学未毕业便辍学了。后有幸师从陈垣先生,恩师对他几十年的精心教育,使启功先生异常感动,终身难忘。他的学生不知听了多少遍启功对恩师陈垣的怀念和感激。在《上大学》一文中他曾写道:“恩师陈垣这个‘恩’字,不是普通的恩惠之‘恩’,而是再造我思想、知识的‘恩’谊之恩!”而在自己的执教生涯中,启功又将此“恩”传给了学生、后辈。他待学生如孩子,甚至在日本以及香港也不忘给学生买回昂贵的书籍。学校准备设立一个基金会奖励优秀学生,启功很支持这件事情,耄耋之年的他为此呕心沥血伏案三年,终于完成了上百幅书画作品,在香港义卖得了163万元人民币。但他不同意以自己的名字命名,坚持以“励耘”命名,因为先师陈垣生前曾吟诗云:“老夫也是农家子,书屋于今号励耘。”他要以此纪念恩师。

启功先生平素为人谦和,却从不随波逐流、随声附和。在原则问题上,他是一点也不含糊的。他要较起真,谁也奈何不得。比如,他对有人假冒他的书法表现得很超然;然而当他发现有人冒用他的名字进行古书画鉴定,并在赝品上以他的名义题字落款时,先生却非常气愤。登报发表声明:从今以后,启功不再为任何个人鉴定字画真伪,不再为任何个人收藏的古字画题签。他严肃地说:“这与造我的假字不同,这是以我的名义欺诈别人,对这种犯罪行为,我要保留追究刑事责任的权利。”声明发表后,启功先生的许多朋友都不相信他能做到,因为他们知道启功先生为人随和,好说话。可是先生真的是说到做到了,留下文物鉴定界的一则佳话。

早在1978年,六十六岁的他风头正健之时,就自撰其《墓志铭》:“中学生,副教授。博不精,专不透。名虽扬,实不够。高不成,低不就。瘫趋左,派曾右。面微圆,皮欠厚。妻已亡,并无后。丧犹新,病照旧。六十六,非不寿,八宝山,渐相凑。计平生,谥曰陋。身与名,一齐臭。”如今,我们以虔敬之心缅怀启功先生,他用93载的人生路写下了一个大写的“人”字,让我们仰之弥高,永记心中。

(选自2012年7月《中国教育报》,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各题。

“哼”匠老梁

尚书华

    认识老梁是四十多年前的事。

    那时他在林业局文工团当美工,其貌不扬,个矮、罗圈腿,走起路来左摇右晃。当年他不过四十多岁,但说六十岁有人信。

    我到文工团报到的第一天,留下印象最深的就是他。见面时一怔,心想:文工团不都是俊男靓女待的地方吗?怎么长这模样的也能进来?随之又一想,莫非这人有大本事?

    这个想法很快得到了证实,此人的确不可小觑。有人告诉我,老梁是“特招”进文工团的。起初,他只是山里林场一个普通木匠,干些杂活。加之形象不佳,很被人瞧不起。一次,同寝的一个年轻人,趁他不在,把他的工具箱扔到了外面。老梁回来了,呆愣愣瞅半天,默默地把东西拾回了屋。谁也不知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大家能看见的,就是他不愿说话,不愿接触人,没事总一个人憋在木匠房里鼓捣。但是,活倒是越干越好。渐渐的,戏耍他的人少了,有人还当面夸他两句。他听了都不以为然,顶多用鼻子“哼”一声,宠辱不惊。

    那年,文工团排了一台大型话剧,布景难度很大,当时的美工完成不了。有人推荐老梁去试试,老梁去了。工会主席打量他半天,问:你行吗?老梁听了,二话没说,扭头就走。工会主席连忙一把拽住说:试试,试试。老梁“哼”一声,勉强留了下来。

    老梁到了文工团,原来那个美工成了他的助手,给他打下手,一百个不服气。于是,工作上极不配合,时不时还故意制造点麻烦。老梁对这些麻烦根本不在意。助手干的活儿他若看不上,什么也不说就咣咣几斧子砸了,自己动手重来,那意思谁都明白,是打个样给你看看。几次下来,助手服了,夹着尾巴乖乖地当起了徒弟。就这样,老梁有条不紊地利用十几天时间把全场布景赶了出来。全团员工都感到神速,直夸老梁。工会主席乐得眉飞色舞,彩排那天把局党委书记请到了俱乐部,看完演出后,把老梁拽了过来,对书记说:这可是个大能人,宝贝呐!调文工团吧!书记说:就按你意见办。就这样,老梁调进了文工团。

    最让我佩服的是老梁给文工团做了把贝司大提琴。这实在让我感到神奇!乐队低音部力量薄弱,团长做梦都想有把贝司大提琴。这事不知啥时装进了老梁心里。他把自己反锁进布景制作室,一天天不出来,连下班吃饭时间也很少看见他。直到两个多月后的一天,老梁将一把崭新的贝司大提琴交到团长面前时,团长顿时蒙了,问:多少钱?老梁“哼”了一声,扔出俩字:做的。谁做的?团长更懵了。老梁没再回答,转身走了。团长瞅着他晃晃走远的背影,猛然醒过来。好你个老梁啊,可真有你的!

    老梁渐渐有了名气,在意他的人越来越多。而老梁还是老梁,处人待物跟先前没有任何两样。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全国上下各行各业大搞技术比武。省林业厅要在全省林业企业中举办一次“新兴林场沙盘模型设计”比赛,地点在省城。老梁自然被选中。临行前,局工会主席就这次比赛的意义、影响等,好一番叮嘱。老梁听到最后,习惯地用鼻子“哼”一声,连句话也没有。

    没曾想,刚一报到就惹得老梁不高兴。别人签上名就领了钥匙进房间休息了,他却被报到处的人问来查去好长时间,跟审特务一样。老梁气得差点想打道回府。

    比赛共十天时间,前七天筹备,后三天安装。参赛的人都想得个好名次,所以前七天大家都各自憋着劲闷在房间里鼓捣。待到后三天,才按组委会分好的选手区段,在展厅里忙活起来。只有老梁这边,剩下最后一天了,还是一片空白。于是,闲话出来了:这几天除了在食堂能见到他,再也不着面,没准是来混饭吃的……

    然而,就在比赛的前一天晚上,老梁开始从房间往展厅一趟趟折腾东西,随之忙活起来。

    他干活有个习惯,不愿让别人看,似乎是怕别人偷着学去。老梁一直忙到天亮,整个晚上眼都没眨。

    比赛正式开始了。在老梁的展区,一夜之间魔幻般地呈现出一座漂亮的林场模型。厅长参观时更是乐得合不拢嘴,说想不到咱林区还真有能人,瞧瞧,除了小点,跟真的一样,以后的林场就按这个样子建。

    面对荣誉和赞美之声,老梁依旧习惯性地用鼻子“哼”一声。

    如今,老梁已故去十几年了,但有关他的故事仍在林区流传,且愈传愈神奇、版本愈多。

阅读下面的作品,完成后面的问题。

沈从文

    女孩子岳珉年纪约十四岁左右,有一张营养不良的小小白脸,穿着新上身不久长可齐膝的蓝布袍子,正在后楼屋顶晒台上,与北生倚在朽烂发霉摇摇欲堕的栏杆旁,数天上的大小风筝。晒楼后面是一道小河,河水又清又软,很温柔的流着。河对面有一块碧绿的大坪,上面还绣得有各样颜色的花朵。大坪远处,可以看到好些菜园同一个小庙。菜园篱笆旁的桃花,同庵堂里几株桃花,正开得十分热闹。

    日头十分温暖,景象极其沉静,两个人一句话不说,望着远处。小孩子快乐得如痴,女孩子似乎想到很远的一些别的东西。

    他们是逃难来的,这地方并不是家乡,也不是所要到的地方。母亲,大嫂,姐姐,姐姐的儿子北生,小丫头翠云。一群人中,就只五岁大的北生是男子。他们要去的地方被围困了,过上海或过南京的船车全已不能开行。

    他们不能前行但又不能再回去,因此照妈妈的主张,就找寻了这样一间屋子权且居住下来,打发随来的兵士过宜昌,去信给北京同上海,等候各方面的回信。爸爸是一个军部的军事代表。大哥也是个军官。

    母亲原是一个多病的人,到此一月来各处还无回信,路费剩下来的已有限得很,身体原来就很坏,加之路上又十分辛苦,自然就更坏了。

    想着母亲的病和一直没有消息的爸爸,岳珉的眼神落在了外面的河上。河中有一只渡船,懒懒的搁在滩上。常常半天还不见一个人过渡。守渡船的人,这时正躺在大坪中大石块上睡觉。那船在太阳下,灰白憔悴,也如十分无聊十分倦怠的样子,浮在水面上,慢慢的在微风里滑动。

    “为什么这样清静?”女孩岳珉心里想着。这时节,对河远处却正有制船工人,用钉锤敲打船舷,发出砰砰庞庞的声音。还有卖针线飘乡的人,在对河小村镇上,摇动小鼓的声音。声音不断的在空气中荡漾,正因为这些声音,却反而使人觉得更加分外寂静。

    岳珉到房里去时,看到躺在床上的母亲,静静的如一个死人,很柔弱很安静的呼吸着,又瘦又狭的脸上,为一种疲劳忧愁所笼罩。母亲像是已醒过一会儿了,一听到有人在房中走路,就睁开了眼睛。

    岳珉望到母亲日益消瘦下去的脸,同那个小小的鼻子,女孩岳珉说:“妈,妈,天气好极了,晒楼上望到对河那小庵堂里桃花,今天已全开了。”

    病人不说什么,微微的笑着。

    “你咳嗽不好一点吗?”

    “好了好了,不要紧的,人不吃亏。早上吃鱼,喉头稍稍有点火,不要紧的。”

    这样问答着,女孩便想走过去,看看枕边那个小小痰盂。

    病人忙说:“珉珉你站着莫动,我看看,这个月你又长高了!”

    女孩岳珉害羞似的笑着,“我不象竹子罢,妈妈。我担心得很,人太高了,要笑人的!”

    静了一会。母亲记起什么了。

    “珉珉我作了个好梦,梦到我们已经上了船,三等舱里人挤得不成样子。”

    其实这梦还是病人捏造的,因为记忆力乱乱的,故第二次又来说着。

    女孩岳珉望到母亲同蜡做成一样的小脸,就勉强笑着,“我昨晚当真梦到大船。今早上喜鹊叫了半天,我们算算看,今天爸爸会不会有信来。”

    “今天不来明天应来了!”

    两人故意这样乐观的说着,互相哄着对面那一个人,口上虽那么说着,女孩岳珉心里却那么想着:“妈妈的病怎么办?”

    病人自己也心里想着:“这样病下去真糟。”

    姐姐同嫂嫂,从城北回来了,两人正在天井里悄悄的说着话。

    病人在房里咳嗽不止,姐姐同大嫂便进去了。女孩岳珉在天井中看了一会日影,走到病人房门口望望。只见到大嫂正在裁纸,大姐坐在床边,想检察那小痰盂,母亲先是不允许,用手拦阻,后来大姐仍然见到了,只是摇头。女孩岳珉不知为什么,心里尽是酸酸的,站在天井里,同谁生气似的,红了眼睛,咬着嘴唇。她上了晒楼,仍然在栏杆边傍着,眺望到一切远处近处,心里慢慢的就平静了。

    这时听到隔壁有人拍门,有人互相问答说话。女孩岳珉心里很希奇的想到:“谁在问谁?莫非爸爸同哥哥来了,在门前问门牌号数罢?”这样想到,心便骤然跳跃起来,忙匆匆的走到二门边去,只等候有什么人拍门拉铃子,就一定是远处来的人了。

    可是,过一会儿,一切又都寂静了。

    女孩岳珉便不知所谓的微微的笑着。日影斜斜的,把屋角同晒楼柱头的影子,映到天井角上,恰恰如另外一个地方,竖立在她们所等候的那个爸爸坟上一面纸制的旗帜。

一九三二年三月作(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那一排钻天杨

肖复兴

    四十多年前,从北大荒回到北京不久,我搬家到陶然亭南的地铁宿舍。走出宿舍,有一条大道,大道旁有一排新栽不久的钻天杨,瘦弱的树后有两间同样瘦弱的小平房,这是一家小小的副食品商店。

    我和店里的售货员很熟。年轻的那一位售货员,刚来不久。她个子不太高,面容清秀,长得纤弱,人很直爽,快言快语。她曾经不好意思地告诉我:没考上大学,家里非催着赶紧找工作,只好到这里上班。

    知道我在中学里当老师,她让我帮她找一些高考复习材料,她想明年接着考。我鼓励她:对,明年接着考!有这个心劲儿,最重要!每次去那里买东西,她都爱和我说话。我把看过的杂志和旧书借给她看,或者索性送给她。她见到我就叫我肖老师,我管她叫小冯同学。

有一次,她看完我借给她的一本契诃夫小说选。还书的时候,我问她读完这本书,最喜欢哪一篇?她笑了:这我说不上来,那篇《跳来跳去的女人》,我没看懂,但觉得特别有意思。

    1978年的夏天,我和她相互鼓励着,一起到木樨园中学参加高考。记得考试的第一天,木樨园中学门口的人乌泱乌泱的,黑压压拥挤成一团。高考放榜,我考上了,她没考上。从此以后,她不再提高考的事了,老老实实在副食店上班。

    大学毕业后,我搬家离开了地铁宿舍,发现旧杂志把床铺底下挤得满满堂堂。便想起了这位小冯同学,她爱看书,把这些杂志送给地好。我来到副食店,一眼就看见她坐在柜台里。看见我进来,她忙走了出来,笑吟吟地叫我。我这才注意,她脸色有点黄,挺着个大肚子,小山包一样,起码有七八个月了。我惊讶地问道:这么快,你都结婚了?

    她笑着说:还快呢,我25岁都过了小半年!我们有同学都早有孩子了呢!

    那天告别时,地特意送我走出副食店。正是四月开春的季节,路旁那一排钻天杨的枝头露出了鹅黄色的小叶子,迎风摇曳,格外明亮打眼。在这里住了小九年,我似乎是第一次发现这钻天杨的小叶子这么清新,这么好看。

    从那以后,我再没见过小冯同学。

    前些日子,我参加一个会议,到一座宾馆报到。那座宾馆新建没几年,设计和装潢都很考究,宽阔的大厅里,从天而降的瀑布一般的吊灯,晶光闪烁。一位身穿藏蓝色职业西式裙装的女士,大老远挥着手臂径直走到我的面前,伸出手来笑吟吟地问我:您是肖老师吧?我点点头,握了握她的手。她又问我:您还认得出我来吗?起初,我真没有认出她,以为她是会议负责接待的人。她笑着说:我就知道您认不出我来了,我是小冯呀!看我盯着她发愣,她补充道:地铁宿舍那个副食店的小冯,您忘了吗?

    我忽然想起来了,但是,真的不敢认了,她个子高了些,也显得比实际年龄要年轻许多。我对她说了这些感受,她咯咯笑了起来,说:还年轻呢?明年就整六十了。

    她还是那么直爽,言谈笑语的眉眼之间,恢复了以前的样子,仿佛岁月倒流,昔日重现。我知道了她的经历:生完孩子没多久,她就辞掉副食店的工作,在家带孩子,孩子上幼儿园后,她不甘心总这么憋在家里,用她自己的话说“还不把我变成甜面酱里的大尾巴蛆?”便和丈夫一起下海折腾,折腾得一溜儿够,赔了钱,也赚了钱,最后合伙投资承包了这个宾馆,她忙里忙外,统管这里的一切。

    她说:中学毕业去副食店工作,到今年整整四十年。您看看这四十年我是怎么过来的!

    我说:你过得够好的了!这不是芝麻开花节节高吗?

    她略咯地笑了起来:还节节高呢!您忘了您借给我的那本契诃夫小说了吗?您说我像不像那个跳来跳去的女人?

    分别的时候,我问她,那个小小的副食店,现在还有吗?

    她忍不住又笑了起来:那么小,跟芝麻粒一样的副食店,现在还能有吗?早被连锁的超市取代了。她还告诉我,地铁宿舍二十多年前就都拆平,盖起了高楼大厦,副食店早被淹没在楼群里了。不过,副食店前路旁那一排钻天杨,倒是没有被砍掉,现在都长得有两三层楼高了,已经成了那个地带的一景儿了呢!

    钻天杨,她居然还记得那一排钻天杨。

(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塔铺(第四章)

刘震云

离高考剩两个月了。这时传来一个消息,说高考还考世界地理。学校原以为只考中国地理,没想到临到头还考世界地理。

大家一下都着了慌。这时同学的精神都已是强弩之末。王全闹失眠,成夜睡不着。“磨桌”脑仁疼,一见课本就眼睛发花。

大家乱骂,埋怨学校打听不清,说这罪不是人受的。更大的问题还在于,大家都没有世界地理的复习资料。于是掀起一个寻找复习资料的热潮。一片混乱中,唯独“耗子”乐呵呵的。他恋爱的进程,据说已快到了春耕播种的季节。

闹腾了几日,有的同学找到了复习资料,有的没有找到。离高考近了,同学们都变得自私起来,找到资料的,对没找到的保密,唯恐在高考中多一个竞争对手。我们宿舍,就“磨桌”不知从哪里弄到一本卷毛发黄的《世界地理》,但他矢口否认。我和王全没辙,李爱莲也没辙,于是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这时我爹来送馍,见我满脸发黄,神魂不定,问是什么书,我简单给他讲了,没想到他双手一拍:“你表姑家的大孩子,在汲县师范教书,说不定他那儿有呢?”

我也忽然想起这个茬儿,不由高兴起来。爹站起身,刹刹腰里的蓝布,自告奋勇要立即走汲县。

我说:“还是先回家告诉妈一声,免得她着急。”爹说:“什么时候了,还顾那么多!”

我说:“可您不会骑车呀!来回一百八十里呢!”

爹满有信心地说:“我年轻的时候,一天一夜走过二百三。”说完,一撅一撅动了身。我忙追上去,把馍袋塞给他。他看看我,被胡茬包围的嘴笑了笑;从里边掏出四个馍,说放心,我明天晚上准赶回来。我眼中不禁冒出了泪。

晚上上自习,我悄悄把这消息告诉了李爱莲。她也很高兴。

第二天晚上,我和李爱莲分别悄悄溜出了学校,在后岗集合,然后走了两里路,到村口的大路上去接爹。开始有说有笑的,后来天色苍茫,大路尽头不见人影,只附近有个拾粪的老头,又不禁失望起来。李爱莲安慰我:“说不定是大伯腿脚不好,走得慢了。”

我说:“要万一没找到复习资料呢?”

于是两个人不说话,又等。一直等到月牙儿偏西,知道再等也无望了,便沮丧地向回走。但约定第二天五更再来这集合等待。

第二天鸡叫,我便爬起来,到那村口去等。远远看见有一人影,我认为是爹,慌忙跑上去,一看却是李爱莲。

    “你比我起得还早!”

    “我也刚刚才。”

早晨下了霜。青青的野地里,一片发白。附近的村子里,鸡叫声此起彼伏,天色渐渐亮了,东方出现一抹红霞。

忽然,天的尽头,跌跌撞撞走来一个人影。李爱莲指着那人影,“是吗?”

我一看,顿时兴奋起来,“是,是我爹,是他走路的样子。”

于是两个人飞也似地跑上前去,我扬着双臂,边跑边喊:“爹!”天尽头有一回声:“哎!”

    “找到了吗?”

“找到了,小子!”

我高兴得如同疯了,大喊大叫向前扑。后面李爱莲跌倒了,我也不顾。只是向前跑,跑到跌跌撞撞走来的老头跟前。

    “找到了?”

    “找到了。”

    “在哪儿呢?”

“别急,我给你掏出来。”

老头也很兴奋,一屁股坐在地上。这时李爱莲也跑了上来,看着爹。爹小心解开腰中蓝布,又解开夹袄扣,又解开布衫扣,从心口,掏出一本薄薄的卷毛脏书。我抢过来,书还发热,一看,上边写着“世界地理”。李爱莲又抢过去,看了一眼,兴奋得两耳发红:“是是,是《世界地理》。”

爹看着我们兴奋的样子,只“嘿嘿”地笑。这时我才发现,爹的鞋帮己开了裂,裂口处洇出一片殷红殷红的东西。我忙把爹的鞋扒来,发现那满是脏土和皱皮的脚上,密密麻麻排满了血泡,有的已经破了,那是一只血脚。

    “爹!”我惊叫。

爹仍是笑,把脚收回去,“没啥,没啥。”

李爱莲眼中也涌出了泪:“大伯,难为您了。”我说:“您都六十五了。”

爹还有些逞能,“没啥,没啥……”

爹接着郑重地说:“你表哥说,这本书不好找,是强从人家那里拿来的,最多只能看十天,还得给人家送回去。”

    我们也郑重地点点头。

爹又说:“你们看吧,要是十天不够,咱不给他送,就说爹不小心,在路上弄丢了。”我们说:“十天够了,十天够了。”

爹爬起身,准备从另一条岔路回家。我说“爹,您歇会儿再走吧。”

爹说:“说不定你娘在家早着急了。”

看着爹挪动着两只脚,从另一条路消失,我和李爱莲捧着《世界地理》,又高兴起来,你看看,我看看,一起向回走,并约定,明天一早偷偷到河边集合,一块来背《世界地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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