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题

试题 试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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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型:现代文阅读 题类:常考题 难易度:困难

浙江省金丽衢十二校2020-2021学年上学期语文高三第一次联考试卷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归他所有的城市

[意]伊塔洛·卡尔维诺

一年当中有十一个月人们热爱着城市生活,谁也不能触犯它:摩天大楼、香烟小贩、有广角银幕的电影院,和所有无庸置疑地充满着吸引力的花样。而唯一一个对城市没有感情的自然是马可瓦多:至于他心里在想什么,第一因为他从不说出口而无从得知,第二他是那么微不足道,所以并不重要。

每年到一定的时候,八月就来临了。每逢此时,就会有一次感情的全面变动。再也没有人喜欢城市了,那些直到昨天还塞得满满的摩天大楼、地下道和停车场,突然既惹人嫌又讨人厌。大家唯一的一个念头是越早离开越好,于是,一次又一次地填满了火车、堵住高速公路,在八月十五日那天所有人都走光了。除了一个,马可瓦多是仅存的没离开城市的居民。

清晨,他出门走向市中心,面前是宽广无止境的道路,没有一辆汽车的荒凉。房屋的外观,从灰色低垂的铁门到每一片百叶窗,就像体育场的水泥阶梯座位一样紧密封闭着。整年马可瓦多都梦想着有一天能把路当路来使用,也就是说走在马路正中央。如今实现了,而且还可以闯越红灯,穿过对角线,停在广场中间。不过,他心里的喜悦并不是因为他完成了这些平常做不到的事,而是因为他用另一种方式来看所有的东西:马路或像山谷,或像干涸的河床;房屋则是险峻山岭的大石,或礁石的岩壁。

当然,很明显的少了某些东西,不过他所指的不是那些成列停放的汽车,或十字路口的堵塞,挤在超市入口混乱的人群,或安全岛上等待电车的乘客。真能填补空白,柔和线条的应该是由管道中爆裂漫溢的水,或劈开地面暴现于外的人行道上的树根。马可瓦多的目光巡视着整座城市,希望能找到它的另一面——在油漆、柏油、玻璃和灰泥的城市下一个树皮、鱼鳞、疙瘩和经脉的城市。他每天都得经过的建筑物,如今在他看来是多孔的沙岩堆,工地的栅栏是有着宝石般树结的新鲜松树的茎轴,在布店招牌上弯弯曲曲躺着的是会变成蝴蝶的沉睡的毛毛虫。

可以说,这座刚被人类抛弃的城市,此刻被直到昨天还藏匿着而今天却占尽上风的居住者所支配。马可瓦多的散步一会儿循着一列蚂蚁的路线,一会儿转向迷路金龟子的飞行,一会儿又停下来以便陪伴迈着扭曲但庄重步伐的蚯蚓。占据了城市的不仅是动物,马可瓦多发现在路边书报摊上方有一层薄薄的绿霉,在餐厅前方的杨树努力地把它的叶子推向人行道以外的范围。城市还存在吗?那个以往把马可瓦多的生活关起来的合成建材住宅区,现在是各种石头拼贴的马赛克,由视觉及触觉就能分辨出每一块石头的不同,因为有不同的硬度、不同的热度,及不同的密度。

就这样,马可瓦多忘记了人行道和斑马线的功用。当他像只蝴蝶左飞右摇地在马路上穿梭时,突然一辆“司拍得”汽车以时速一百公里来到他身后,并在距离臀部一毫米的地方才停下来。一半由于惊吓,一半由于空气的震动,马可瓦多蹦跳起来,又晕沉沉地跌下。

那辆汽车央带着大量的噪音,几乎原地打了一转才把车煞住。跳出一组衣冠不整的年轻人。“这回我要挨揍了,”马可瓦多想,“因为我走在马路中央。”

那些年轻人配备着奇怪的工具。“我们终于找到了,终于!”他们围着马可瓦多嚷嚷。“喔!”其中一个抓着一根银色的棒子靠近嘴巴,“您是唯一一位在八月节还在城市里的居民。对不起,先生,可以跟电视观众说说您的感想吗?”然后把那根银棒塞到他的鼻子下。

闪出一股眩眼的强光,热得像在烤箱里,马可瓦多快昏倒了。所有人把焦距对准了他,反光板、摄影机和麦克风。马可瓦多结结巴巴地说了几句话,而每发出三个音节,那位年轻人便突然现身,把麦克风转向自己:“啊,您是说……”然后紧抓麦克风自说自话十分钟。

“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当然,我们十分感激您……不过,您要是没什么事做……而且想赚几张千元大钞……不知道您愿不愿意留下来帮我们?”

整个广场一片混乱:大货运车、小工具车、有轨道的摄影机、蓄电池、灯具,一组一组穿着工作服的人员这边那边地走来走去,汗流浃背。

“在那里,她来了,她来了!”一位电视女明星从一辆敞篷车上走了下来。

“加油!小伙子,我们可以开拍喷泉这一景了!”

“疯狂八月”的电视导播开始发号施令,拍摄这位女明星在全市最重要的喷泉落水的镜头。

小工马可瓦多被交派的任务是在广场上搬动那个底座沉重的大反光板。偌大的广场现在四处嗡嗡响着机器声、水银灯的吱吱声,回荡着捶打临时金属支架的敲击声和喊叫声……在马可瓦多朦胧、惊呆了的眼睛中,往常熟悉的城市又重新从那隐约一现,或从根本只是梦境的另一个城市手中夺回了它原有的地位。

(1)、文中画线部分的语言很有表现力,请加以赏析。
(2)、小说为什么多次写到马可瓦多对城市的想象?
(3)、小说情节出现哪三次“反转”?各有什么好处?
(4)、理解小说题目丰富的寓意。
举一反三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象牙刀

吴晓

    画匠的眼神越来越不行了,先前是他给徒弟的活儿开眼,现在是徒弟给他的活儿开眼。徒弟毕竟是徒弟,任他千叮万嘱,最传神的那几笔总是不尽人意。

    画匠说,娃,你得练画呀。

    徒弟说,师父,我想去打工。

    画匠不说话了,闷着头拾掇他的塑刀。这是一套十八枚的象牙刀,像练武人的十八般兵器。

    画匠小心翼翼地把这些“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从牛皮包裹里取出来,一件一件摆在神台上,用棉布蘸着清水逐个慢慢地擦。擦干净了再用浸着香油的布头一点儿一点儿地给这些兵器上油。

    这些兵器大小不等,形态各异。有大如尺子,刮泥用的平头刮刀;有像梳子一样给神胎刻发痕的齿刀;还有小如掏耳勺般的点锥;歪头的劈刀;三角头的刻刀,等等。画匠很耐心,一件一件像侍弄他的宝贝般,把这些武器都弄得清清爽爽。完事了,再净手,焚香,给他们这个行当的祖师爷磕个头,说些感激的话。最后,再一件件把这些兵器收入囊中。

    这个活儿才算是交了。

    交了活儿,兴儿跟着师父下山,一路上俩人都不语。山里空寂寂的,遍野的石头和冷风。兴儿踮脚往山那边看,山那边是城市,有车水马龙,有高楼大厦。兴儿决定了,他要去城里打工。

    兴儿走后不久,那山就成了国家级风景区。上边要求,景区要有景区的样儿。于是,所有白石黛瓦的小庙都给拆了,统统换成了气势恢宏的飞檐大庙。拆庙时,画匠塑的神胎也被请了出去,委身在山罅隙里,任风吹雨淋。

    再后来,大庙建成了,木雕替代了泥塑,画匠彻底失去了生计。

    没了生计的画匠终日郁郁寡欢,有事没事就爱摆弄他那套象牙塑刀。一件件取出来,把玩一会儿,再一件件放回去。

    闺女每每见了,就上前去劝慰,说,爹,把这东西收了吧,眼不见,心不烦。

    画匠不语,抚摸着象牙刀,只是摇头,叹气。

    搁了数日,山上逢庙会,画匠突然对闺女说,走,上山去。

    闺女很高兴,爹多些日子没上山了,遂陪着,从山底逛到山顶,又从山顶逛到了山底。

    闺女怕爹难过,指着那些檀香木雕说,真丑啊,白刺拉拉的脸,一点儿也不像个神的样儿。

    画匠说,别哄爹了孩子,人家这活儿好着呢。说完,苦笑一下,说,走吧,去戏台子那卖玩意儿去。

    闺女跟着画匠去戏台那,找个平坦的地方,摊块儿布,把带来的小玩意儿逐个摆好,等人来。

    画匠趁此间隙把泥塑包打开,取出块河泥,开始塑下一个小玩意儿。玩意儿塑出大样,他停下,去包里取刀具。手指刚一触到象牙刀,心里就咯噔了一下,这滑溜,这润贴,可是经了几辈人的手了,心里就有些酸楚,心想着,师父,我说啥得给您传下去呀。

    半个小时过去了,一个小时过去了,摊前冷清,连个询价的也没有。闺女有些不耐烦,说,收了吧,爹。

    画匠说,不急,再等等。

    刹戏了,人潮汹涌着往山下去。闺女又说,收了吧,爹。

    画匠说,不急,再等等。

    终于,有个小伙子带着个衣着光鲜的男子往这边来了。闺女兴奋地拍拍画匠,说,来了来了。画匠不抬头,只管忙手里的活儿。

    那男子走过来,蹲下身去摆弄那些小玩意儿。边摆弄边问那小伙子,这些哪吒悟空啥的,咱家不是有塑钢的吗?小伙子不理睬他,弓着腰,痴痴地看画匠手里活儿。

    那人见小伙子不理他,又回过身来问画匠的闺女,这堆小玩意多少钱?

    闺女说,一千。

    那人说,啥啥?一千?就这堆泥巴?

    画匠生气了,冲他摆摆手说,你走!你走!我不卖给你。

    小伙子急了,直冲那人跺脚。边跺边嚷,你干吗呢爸爸?这是艺术,不是泥巴。

    画匠闻听,这才抬起头,问那小伙子,你是做什么的,孩子?

    小伙子乐了,说,咱爷俩是同行啊,我,美院的泥塑生。

    画匠笑。侧头去看那男子,那男子正从钱包里往外数钱,唰唰,唰唰,足足数了几十张。数完了,恭敬地递给画匠,说,我儿子喜欢,我全买了。

    画匠伸手把钱挡了回去。

    闺女糊涂了,问,爹你想干吗呢?

    画匠不语,从包里取出那套象牙刀,笑吟吟地,放在了小伙子手里。

(选自《百花园》,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文章,完成各题。

父亲的东篱

李汉荣

    ①说起来,我也算是个诗人,性情质朴、诚恳、淡远。古国诗史三千年,我最喜欢陶渊明。南山啊,东篱啊,菊花啊,田园啊,归去来啊,桑树颠啊,这些滴着露水粘着云絮的词儿,在我心里和笔下,都是关键词和常用意象。

    ②可是,翻检我自己,自从离开老家,进了城,几十年来,我没有种过一苗菜,没有抚摸过一窝庄稼,没有刨过一颗土豆,连一根葱都没有亲手养过。几十年了,没有一只鸟认识我,没有一片白云与我交换过名片,没有一只青蛙与我交流过对水田和稻花香的感受,没有一只蝈蝈向我传授民谣的唱法。那些民谣都失传了,只在更深的深山里,有几只蛐蛐,丢三落四哼着残剩的几首小调。

    ③其实,不说别的,就说我的鞋子吧,我的鞋子,它见过什么呢?见过水泥、轮胎、塑料、污水、玻璃、铁钉、痰迹、垃圾,见过无数的、大同小异的鞋子吧。

    ④从这阅历贫乏的鞋子,就可以看出我们是多么贫乏,就可以看出我们离土地、离故乡、离田园,离得有多么远,我们离得太远太远了。

    ⑤我一次次钻进《诗经》里,寻找公元前的露水和青草,绿化、净化和湿化一下我龟裂的心魂;有时就一头扎进唐朝的山水里,吸氧,顺便闻闻纯正的酒香,在李白们的月夜走上几个通宵,揣上满袖子清凉月光,从唐朝带回家里,在沉闷办公室里,也放上一点清凉和皎洁,用以清火消毒,解闷提神,修身养性。

    ⑥这些年,也许年龄渐长的原因,“拜访”陶渊明就成了我经常要做的事,动不动就转身出走,去渊明兄那儿,在东篱下,深巷里,阡陌上,桑树颠,有时就在他的南山,靠着一块石头坐下,久久坐着,一直到白云漫过来漫过来,把我很深地藏起来,藏在时光之外。

    ⑦我以为这就不错了,觉得也在以自己的微薄心智和诚恳情思,延续着古国的诗脉和诗心,延续着田园的意趣和意境,延续着怀乡恋土的永恒乡愁。

    ⑧直到2001年初夏的一天,我才突然明白:我的这些孤芳自赏、不无优越感的做法和想法,只是我的自恋,带着几分小资情调和审美移情的自恋,这自恋被一厢情愿地放大了,放大成了关乎诗史、文脉、乡愁的延续了。

    ⑨为什么是在那天,我才突然明白这些呢?

    ⑩那天下午,我回到老家李家营,立夏刚过,天朗气清,小风拂衣,温润暖和,我沿麦田里的阡陌,横横竖竖走了一阵,其实,若是直走,一会儿就到家,我想多走一会儿田埂,所以,横的、竖的阡陌我都走了个遍,横一下,竖一下,就在田野里写了好几个“正”字。因为我的父亲名叫正德。然后,我就到了家。

    ⑪走进老屋院子,看见父亲正在维修菜园篱笆。他用竹条、青冈木条、杨柳树枝,对往年的篱笆进行仔细修补。菜园里种着莴笋、白菜、茄子、包包菜、芹菜,一行行的葱和蒜苗,荠荠菜算是乡土野菜,零星地长在路坎地角,像是在正经话题里,顺便引用几句有情趣有哲理的民间谚语。指甲花、车前草、薄荷、麦冬、菊、扫帚秧等花草,也都笑盈盈站在或坐在篱笆附近,逗着一些蛾子、虫子、蝴蝶玩耍。喇叭花藤儿已经开始在篱笆上比画着选择合适位置,把自己的家当小心放稳,揣在怀里的乐器还没有亮出来,就等一场雨后,天一放晴,它们就开始吹奏。

    ⑫“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我忽然想起陶渊明的诗句。但是,此刻,在这里,在人境,结庐的,不是别的哪位诗人,是我父亲,是我种庄稼的父亲,是我不识字、不读诗的父亲。但是,实实在在,我的不读诗的父亲,在这人境里,在菜园里,仔细编织着篱笆,编织着他的内心,编织着一个传统农人的温厚淳朴的感情。我的不读诗的父亲,他安静地在人境里,培植着他能感念也能让他感到心里安稳的朴素意境。

    ⑬“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当然,此时正值初夏,还不是采菊的时候,菊,连同别的花草和庄稼,都刚刚从春困中醒来不久,都刚刚被我父亲粗糙而温和的手,抚摸过和问候过,父亲还在它们的脚下轻轻松了土,培了土,以便它们随时踮起脚,在农历的雨水里呼喊和奔跑。而当到了删繁就简的秋天,夏季闷热的雾散去,头顶的大雁捎来凉意,我的父亲也会在篱笆边,坐在他自己亲手做的竹凳上,面对村子边漾河岸上的柳林,向南望去,他会看见一列列穿戴整齐的青山,正朝他走来,那是巴山,我们世世代代隔河而望的南山。

    ⑭我突然明白了:我的不识字的父亲,正是他在维护陶渊明的“东篱”。

    ⑮而我呢?我读着山水之诗,其实是在缓解远离山水的郁闷,同时用山水之诗掩护我越来越远地远离山水。我写着故园之词,其实是在填补失去故园的空虚,同时让故园之词陪着我越来越远地告别故园。我吟着东篱之句,其实是在装饰没有东篱的残缺,同时让东篱之思伴着我越来越远地永失东篱。

    ⑯于是,在那天下午,我无比真诚地感激和赞美了我的父亲。是的,是的,我那不识字、不读诗的父亲,他不知道诗为何物,他不知道陶渊明是谁,但是,正是我的父亲,和像我的父亲一样的无数种庄稼的父亲们,正是他们,一代代的父亲们,延续和维护着陶渊明的“东篱”,延续着古国的乡愁和诗史……

阅读下面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北平陷落

老舍

    天很热,而全国的人心都凉了,北平陷落!

    李四爷立在槐荫下,声音凄惨地对大家说“预备下一块白布吧万一非挂旗不可,到时候用胭脂涂个红球就行!”说完话,他蹲在了地上,呆呆的看着一条绿槐虫儿。

拉车的小崔,赤着背出来进去的乱晃。今天没法出车,而家里没有一粒米。晃了几次,他凑到李老夫妇的跟前:“四奶奶!您还得行行好哇!”李四爷没有抬头,还看着地上的绿虫儿。李四妈,不像平日那么哇啦哇啦的,用低微的声音回答:“待一会儿我给你送二斤杂合面儿去!”“那敢情好!我这儿谢谢四奶奶啦!”小崔的声音也不很高。剃头匠孙七今天铺子都没开市,他在家中喝了两闷酒,脸红扑扑的走出来。借着点酒力,他想发发牢骚:“我恨日本鬼子!我等着,他们敢进咱们的小羊圈,我教他们知道我孙七的厉害!”六号没有人出来。小文夫妇照例现在该吊嗓子,可是没敢出声。刘师傅在屋里用力地擦自己的一把单刀。

    头上已没有了飞机,城外已没有了炮声,一切静寂。只有响晴的天上似乎有一点什么波动,随人的脉搏轻跳,跳出一些金的星白的光。亡国的睛寂!

    瑞宣,胖胖的,长得很像父亲。不论他穿看什么衣服,他的样子老是那么自然,文雅。这个文文雅雅的态度,在齐家是独一份儿。在他心境不好的时候,他像一片春阴,教谁也能放心不会有什么狂风暴雨。在他快活的时候,他也只有微笑,好像是笑他自己为什么要快活的样子。

    他很用功,对中国与欧西的文艺都有相当的认识。可惜他没机会,或财力,去到外国求深。当下过雪后,他一定去上北海,爬到小白塔上,去看西山的雪峰。那白而远的山峰把他的思想引到极远极远的地方去。赶到不得已的由塔上下来,他的心便由高山与野海收回来,而想到他对家庭与学校的责任。他没法卸去自己的人世间的责任而跑到理想的世界里去。于是,他顺手儿在路上给祖父与小顺儿买些点心,像个贤孙慈父那样婆婆妈妈的!好吧,既不能远走高飞,便回家招老小一笑吧!他的无可如何的笑纹又摆在他冻红了的脸上。

    今天,瑞宣失去了平日的沉静,也不想去掩饰出了屋门,他仰头看看天,天是那么晴朗美丽,他知道自己还是在北平的青天底下。一低头,仿佛是被强烈的阳光闪的,眼前黑了一小会儿。天还是那么晴蓝,而北平已不是中国人的了!他赶紧走回屋里去。今天,北平亡了,该怎么办?他能甩手一走吗?不能!不能!可是,不走便须在敌人脚底下作亡国奴,他不能受!不能受!

    他想起文天祥,史可法,和许多许多的民族英雄,同时也想起杜甫在流离中的诗歌。

    老二还在屋中收听广播日本人的广播。

老三在院中把脚跳起多高:“老二,你要不把它关上我就用石头砸碎了它!”

    瑞宣一声没出的把老三拉到自己的屋中来。

    哥儿俩对愣了好大半天,都想说话,而不知从何处说起。

    屋里,院中,到处,都没有声响。天是那么蓝,阳光是那么亮,可是整个的大城一一九门紧闭,像晴光下的古墓!忽然的,远处有些声音,像从山上往下轱辘石头。

    “敌人的坦克车,在街上示威!”老三的嘴角上有点为阻拦嘴唇颤动的惨笑。

    老大又听了听。“对!坦克车!辆数很多!哼!”他咬住了嘴唇。

    最爱和平的中国的最爱和平的北平,带着它的由历代的智慧与心血而建成的湖山宫殿,坛社,寺宇,宅园,楼阁与九条彩龙的影壁,带着它的合抱的古柏,倒垂的翠柳,白玉石的桥梁,与四季的花草,带着它的最轻脆的语言,温美的礼貌,诚实的交易,徐缓的脚步,与唱给宫廷听的歌剧……不为什么,不为什么,突然地被飞机与坦克强奸着它的天空与柏油路!

    “我得走!大哥!不能在这里作亡国奴!”

    “啊?”瑞宣的心还跟着坦克的声音往前走。

    “我得走!”瑞全重复了一句

    “走?上哪儿?”

    坦克的声音稍微小了一点。

    “上哪儿都好,就是不能在太阳旗下活着!”

    “我怎么走?难道叫这一家老小都…”

    “太可惜了!你看,大哥,数一数,咱们国内像你这样受过高等教育,又有些本事的人,可有多少?”

    “我没办法!”老大又叹了口气,“只好你去尽忠,我来尽孝了!”

瑞全小声地说:“大哥!你要是这样,教我怎好走开呢?”

    瑞宣用手背把泪抹去。“你走你的,老三!要记住永远记住,你家的老大并不是个没出息的人…”他的嗓子里噎了几下,不能说下去。

(选自《四世同堂》,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瑞宣辞职

老  舍

    大街上,铺户已差不多都开了门,可是都没有什么生意。那些老实、规矩的店伙,都静静的坐在柜台内有的打着盹儿,有的向门外呆视。胡同口上已经有了洋车,车夫们却不像平日那么嬉皮笑脸的开玩笑,有的靠着墙根静立,有的在车簸箕上坐着。

    瑞宣今天没课,但他还是决定到学校去看看。在护国寺街口,他看见了两个武装的日本兵,像一对短而宽的熊似的立在街心。他的头上出了汗。低下头,他从便道上,紧擦着铺户的门口走过去。

    到了学校,果然已经上了课,可是学生并没有到齐。这是一个生活在北平的意大利教授窦先生办的洋学堂,瑞宣一周在这里兼两天课,四个钟点,有点儿额外的收入。平日,窦校长是位非常和善的人;今天,在祁瑞宣眼中,他却好像很冷淡,高傲。

    “平常你们都很爱国,赶到炮声一响,你们就都藏起去!”

    瑞宣本来想笑一笑,然后告诉他今天没有他的课,可是被一点儿轻蔑的神经波浪把笑拦了回去。不过他还是诚意的请教洋先生:“窦校长,您看中日战争将要怎么发展呢?”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改朝换代是中国史上常有的事!”

    瑞宣的脸上烧得很热。他从窦校长的脸上看到了人类的劣根性——崇拜胜利(不管是用什么卑劣的手段取得的胜利),而对失败者加以轻视及污蔑。他一声没出,走了出来。

    已经走出半里多地,他又转身回去,在教员休息室写了一张纸条,叫人送给窦校长——他不再来教课。

    再由学校走出来,他觉得心中轻松了一些。在大槐树底下,小崔的车歪脖横狼的放着。小崔的倭瓜脸气得一青一红的,“祁先生!”小崔用乌黑的手扯了瑞宣一把,给瑞宣的大褂上印上了两个指头印儿。“你看,到底要怎样呢?真要老这么锯磨人,我可要当兵去啦!”

    四大妈转移了攻击的目标,她才看见瑞宣:“哟!祁大爷呀,你看我这瞎摸合眼的!祁大爷,这么一会儿关城,一会儿净街的,到底都是怎么回事儿呀?”

    “我也说不清!盼着过几天就好点儿了吧!”他只能这么敷衍一下,好搭讪着走开。

    进了家门,他看见祁老人,天佑,瑞丰夫妇,都围着枣树闲谈呢。瑞丰长得干头干脑的,他的头发永远从当中分缝,生发油与生发蜡上得多到要往下流的程度。

    瑞丰竭力要显出心中的不痛快:“我们学校每月拿二十块钱维持费。二十块钱,还不够我坐车吸烟的呢!听说,日本的军政要人今天在日本使馆开会。管他谁组织政府呢,反正咱们能挣钱吃饭就行!”

    祁老人连连的点头,完全同意二孙子的话。

    “你到学校去啦?怎么样?”天佑问儿子。

    瑞宣声音很低而很清楚的说:“我已经把那四个钟头辞掉了!”

    “什——”老二连“什”下的“么”还没说出来,就又闭上了嘴。今天,看瑞宣的神色不大对,他很快的闭上了嘴。

    祁老人心里很不满意长孙这个把馒头往外推的办法,可是不便说什么,于是假装没有听见。

    天佑知道长子的一举一动都有分寸,不愿意别人追问什么原因。所以,他很怕别人追问瑞宣,赶紧的说:“反正只是四个钟点,没关系!老大你歇歇去!”

    瑞宣走进老三瑞全屋里去。

    “大哥!你出去啦?”他把书扔在一边,一下子坐起来,

    瑞宣把与窦校长见面的经过,告诉了弟弟。

    “我喜欢大哥你还有这么点儿劲儿!”瑞宣很兴奋的说。

    “谁知道这点儿劲儿有什么用处呢?能维持多么久呢?”

    “当然有用处!人要没有这点儿劲儿,跟整天低着头拣食的鸡有什么分别呢?至于能维持多么久,倒难说了。大哥你就吃了这一家子人的亏。连我也算上,都是你的累赘!”

    “一想起窦校长的神气,我真想跺脚一走,去给中国人争点儿气!我们再低着头装窝囊废,世界上恐怕就没一个人同情咱们,看得起咱们了!”

    “大哥你尽管这么说,可是老拦着我走!”

    “不,我不拦你走!走的时机到了,我必定放了你!”

    “可要保守秘密呀,连大嫂也别告诉。”老三声音很低的说。

    “当然!”

    “我就不放心妈妈!她的身体不好,我要偷偷的走了,她还不哭个死去活来的?”

    瑞宣愣了一会儿才说:“那有什么法子呢!国破,家就必亡啊!”

(摘编自《四世同堂》)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塔铺(第四章)

刘震云

离高考剩两个月了。这时传来一个消息,说高考还考世界地理。学校原以为只考中国地理,没想到临到头还考世界地理。

大家一下都着了慌。这时同学的精神都已是强弩之末。王全闹失眠,成夜睡不着。“磨桌”脑仁疼,一见课本就眼睛发花。

大家乱骂,埋怨学校打听不清,说这罪不是人受的。更大的问题还在于,大家都没有世界地理的复习资料。于是掀起一个寻找复习资料的热潮。一片混乱中,唯独“耗子”乐呵呵的。他恋爱的进程,据说已快到了春耕播种的季节。

闹腾了几日,有的同学找到了复习资料,有的没有找到。离高考近了,同学们都变得自私起来,找到资料的,对没找到的保密,唯恐在高考中多一个竞争对手。我们宿舍,就“磨桌”不知从哪里弄到一本卷毛发黄的《世界地理》,但他矢口否认。我和王全没辙,李爱莲也没辙,于是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这时我爹来送馍,见我满脸发黄,神魂不定,问是什么书,我简单给他讲了,没想到他双手一拍:“你表姑家的大孩子,在汲县师范教书,说不定他那儿有呢?”

我也忽然想起这个茬儿,不由高兴起来。爹站起身,刹刹腰里的蓝布,自告奋勇要立即走汲县。

我说:“还是先回家告诉妈一声,免得她着急。”爹说:“什么时候了,还顾那么多!”

我说:“可您不会骑车呀!来回一百八十里呢!”

爹满有信心地说:“我年轻的时候,一天一夜走过二百三。”说完,一撅一撅动了身。我忙追上去,把馍袋塞给他。他看看我,被胡茬包围的嘴笑了笑;从里边掏出四个馍,说放心,我明天晚上准赶回来。我眼中不禁冒出了泪。

晚上上自习,我悄悄把这消息告诉了李爱莲。她也很高兴。

第二天晚上,我和李爱莲分别悄悄溜出了学校,在后岗集合,然后走了两里路,到村口的大路上去接爹。开始有说有笑的,后来天色苍茫,大路尽头不见人影,只附近有个拾粪的老头,又不禁失望起来。李爱莲安慰我:“说不定是大伯腿脚不好,走得慢了。”

我说:“要万一没找到复习资料呢?”

于是两个人不说话,又等。一直等到月牙儿偏西,知道再等也无望了,便沮丧地向回走。但约定第二天五更再来这集合等待。

第二天鸡叫,我便爬起来,到那村口去等。远远看见有一人影,我认为是爹,慌忙跑上去,一看却是李爱莲。

    “你比我起得还早!”

    “我也刚刚才。”

早晨下了霜。青青的野地里,一片发白。附近的村子里,鸡叫声此起彼伏,天色渐渐亮了,东方出现一抹红霞。

忽然,天的尽头,跌跌撞撞走来一个人影。李爱莲指着那人影,“是吗?”

我一看,顿时兴奋起来,“是,是我爹,是他走路的样子。”

于是两个人飞也似地跑上前去,我扬着双臂,边跑边喊:“爹!”天尽头有一回声:“哎!”

    “找到了吗?”

“找到了,小子!”

我高兴得如同疯了,大喊大叫向前扑。后面李爱莲跌倒了,我也不顾。只是向前跑,跑到跌跌撞撞走来的老头跟前。

    “找到了?”

    “找到了。”

    “在哪儿呢?”

“别急,我给你掏出来。”

老头也很兴奋,一屁股坐在地上。这时李爱莲也跑了上来,看着爹。爹小心解开腰中蓝布,又解开夹袄扣,又解开布衫扣,从心口,掏出一本薄薄的卷毛脏书。我抢过来,书还发热,一看,上边写着“世界地理”。李爱莲又抢过去,看了一眼,兴奋得两耳发红:“是是,是《世界地理》。”

爹看着我们兴奋的样子,只“嘿嘿”地笑。这时我才发现,爹的鞋帮己开了裂,裂口处洇出一片殷红殷红的东西。我忙把爹的鞋扒来,发现那满是脏土和皱皮的脚上,密密麻麻排满了血泡,有的已经破了,那是一只血脚。

    “爹!”我惊叫。

爹仍是笑,把脚收回去,“没啥,没啥。”

李爱莲眼中也涌出了泪:“大伯,难为您了。”我说:“您都六十五了。”

爹还有些逞能,“没啥,没啥……”

爹接着郑重地说:“你表哥说,这本书不好找,是强从人家那里拿来的,最多只能看十天,还得给人家送回去。”

    我们也郑重地点点头。

爹又说:“你们看吧,要是十天不够,咱不给他送,就说爹不小心,在路上弄丢了。”我们说:“十天够了,十天够了。”

爹爬起身,准备从另一条岔路回家。我说“爹,您歇会儿再走吧。”

爹说:“说不定你娘在家早着急了。”

看着爹挪动着两只脚,从另一条路消失,我和李爱莲捧着《世界地理》,又高兴起来,你看看,我看看,一起向回走,并约定,明天一早偷偷到河边集合,一块来背《世界地理》。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嘱咐

孙犁

与日寇殊死搏斗了八年的水生,随部队经过平原时,请假回家。他在门口遇见了水生嫂,亲热地喊了一声:“你!”

女人一怔,睁开大眼睛,咧开嘴笑了笑,就转过身抽抽搭搭地哭了。水生看见她的白布鞋,知道父亲准是不在了,两个人在那里站了一会儿。还是水生把门掩好说:“不要哭了,家去吧!”他在前面走,女人在后面跟,走进院里,女人紧走两步赶到前面,到屋里去点灯。

水生看着她。离别八年,她好像并没有老多少,今年29岁,头发虽乱而黑,脸孔苍白,可两眼里的光还是那么强烈。他望着她身上那自织自纺的棉衣和屋里的陈设,身上心里,都表现出是一种深藏的志气支撑,闯过了无数关口。

水生告诉女人,自己在外想家。“我们可常想你,黑夜白日,你能猜猜我们想你的苦情吗?我们想你,可没有想叫你回来,那时日本人在村边。可夜里一觉醒来,我就想,你能像天上星星在我眼前晃一晃就好了。可能够吗?”

“这不回来晃一晃吗?明天早上起去参加保卫冀中平原的战斗,同志们都来了。”女人呆了。

她低下头去,又无力的仄在炕上。过了好半天,她说:“明天我撑冰床去送你。”

鸡叫三遍,女人给水生做了饭吃。这是一个大雾天,地上堆满了霜雪。女人背上冰床,锁了梢门,送丈夫上路。出了村,她要丈夫到爹的坟上去看看。水生说等以后回来再说,女人不肯。她说:“你去看看,爹这一辈子为了我们。八年,你只在家里待了一个晚上,爹叫你出去打仗了,是他一个人照顾了全家。这是什么太平日子呀?整天介东逃西窜。因为你不在家,爹对我们娘俩,照顾得唯恐不到。只怕一差二错,对不起在外抗日的儿子。每逢夜里一有风声,他老人家就先在院里把我叫醒,说,水生家起来吧,给孩子穿上衣裳。不管是风里雨里,多冷多热,老人背上孩子跑,累得哮喘咳嗽。是这苦日子、遭难的日子、担惊受怕的日子把老人家累死。还有那年大饥荒……”

在河边,他们上了冰床。女人轻轻跳上后尾,像只蜻蜓爬上草。轻轻用竿子一点,冰床就飞起来,像离开冰面行走,推起的冰屑打起团团旋花。她的围巾向后飘起来,脸冻得通红,嘴里却冒着热气。前面一条窄小的冰缝,水在里面汹汹的流,她只说了声“小心”,两脚轻轻用劲,冰床像受惊的蛇,抬起头来窜了过去。水生警告她:“你疯了吗?慢些!”女人没言语,呆望着丈夫,停了一会儿,轻轻的喘了两口气,说:“你知道,我心里很乱。八年我才见到你,又送你去。我为什么撑得这么快?为什么急着把你送到战场去?是想你快快去,快快打走了进攻我们的敌人,你才能再快快的回来,和我见面。我们这些留家里的女人,最盼胜利。我们在地洞里、在高粱地里等这一天。这天来了,我们的高兴是不能和别人说的。进攻我们的敌人,是坐飞机来的;他们(国民党)躲在后方,妻子团聚了八九年。他们来了,可把我们的幸福打破了,他们打破了我们的心,他们罪孽这么重,一定要把他们全消灭!”

太阳从冰面升起来,冲开了雾,形成了一条红色胡同,照在冰床上。女人说:“爹活着时常说,水生出去是打开一条活路,打开了这条活路,我们就能活,不然我们就活不了了。八年,他老人家焦愁死了。如今国民党又和日本一样,想把我们活着的人逼死。你记着爹的话,向上长进,不要分心,好好的打仗。八年过去了,时间不算长。只要你还在前方,我等你到死!”

水生上了岸,望着呆呆站在冰床上的女人说:“村里去吧。”女人忍住泪,笑着说:“快去你的吧。记着,好好打仗,快回来,我们等着你胜利的消息。”

(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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