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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型:单选题 题类:常考题 难易度:普通

浙江省普通高中2021年高考语文模拟试卷

下列对《最后的常春藤叶》选段的理解与分析,不恰当的一项是(   )

老贝尔曼是住在楼下底层的一个画家,年纪六十开外,有一把像是米开朗琪罗的摩西雕像的胡子,从萨蒂尔似的脑袋上顺着小鬼般的身体卷垂下来。贝尔曼在艺术界是个失意的人。他耍了四十年画笔,仍同艺术女神隔有相当距离,连她的长袍的边缘都没有摸到。他老是说要画一幅杰作,可是始终没有动手。除了偶尔涂抹一些商业画或广告画以外,几年来没有什么创作。他替“艺术区”一些雇不起职业模特儿的青年艺术家充当模特儿,挣几个小钱。他喝杜松子酒总是过量,老是唠唠叨叨地谈着他未来的杰作。此外,他还是个暴躁的小老头儿,极端瞧不起别人的温情,却认为自己是保护楼上两个青年艺术家的看家恶狗。

A、“萨蒂尔似的”“小鬼般的”“看家恶狗”等描述显得夸张、俏皮、生动。 B、选段两次提到“杰作”,为老贝尔曼画“最后的常春藤叶”埋下了伏笔。 C、选段运用外貌描写和细节描写,刻画了一个郁郁不得志的老艺人形象。 D、选段采用第三人称的叙述方式,叙述客观冷静,不掺入作者主观情感。
举一反三
阅读下面文章,完成下列小题。

船老板

韩少功

    有根是个船老板,看见我游泳,远远地在船上招手,嘴巴一阵开合——喊声在柴油机噪音中其实完全听不清。他有时给我捎来东西,在院墙外停了机器,一声大喊抛过墙来:“拿兔子肉呵!”或者“拿野猪肉呵!”我闻声赶去水边,从他那里接过肉,还有坝上一个猎手朋友的问候。

    与有根熟了以后,碰到城里朋友来访,我常常包租他的船去库湖中游玩。在这个时候,他对船钱总是推让。“给什么钱呢?几个朋友!”或者说:“下次再说,下次再说,我现在不缺钱!”

    我后来知道,有根在开船之外兼看风水,还懂一点小方术。他走进我家院子,总要东张西望,细加观察,然后讲解“内白虎(指我家院内一个坡)”和“外青龙(指我家墙外一道山)”的深义。听说我家鸡埘里出现一种麻色小蛋,他一口咬定那不是鸟蛋,也不是蛇蛋,而是臭婆娘(不知他是说谁)拿来偷换鸡蛋的。我应该马上去鸡埘边贴一红纸条,方可以正压邪,清净门户,赶走那个臭婆娘!

    他是一个业余萨满,常被乡亲邀去解决难题。乡亲们一碰到事情不顺,比如出门便摔跤,进门又打碗,埘里刚死鸡,圈里又猪瘟……这就值得注意了,就不能当作一般事务来处理了。取冷饭一碗,配鱼肉若干,倒在屋后僻静处,辅之以烧香和贴符,俗称为“倒冷饭”,可把小鬼打发远去,算是打破险局的简易伎俩。如果事情比较严重,比如房屋起火还加上恶病缠身,那就不光要救火和治病,更要找出形而上的原因。在这种情况下,乡下人信赖科学但不满足于科学,一定会去求助有根这样的人,或是去求助更高级的和尚或道师。

    到底找什么人,依情况的严重程度而定,也取决于当事人的支付能力。这些做法十分可疑,但从心理学的角度来看,是否算得上某种草根民间的心治之术?

    祛邪驱鬼一类是否也不失为心理暗示和精神调节的偏招?就像很多老师要孩子们临考前大喊三声“我是最棒的”,这种十之八九的谎言常常也管用,近来也被列为科学的一部分——不过是传统科学所忽略的科学。倒是另有一些科学的接连露馅:化肥破坏土质的大弊近来才被人们认识。瘦肉精、催长素、DDT、隆胸硅胶、不沾锅的特氟隆等等,也以其危害最终吓坏了公众。神经毒气和细菌武器更不用说,似乎比巫术更混蛋,其制造者分明是一些穿着白大褂的邪教教主。

    但我还是一个信奉科学的教徒,对有根的热情指导一笑了之,急得他瞪大眼睛:“你以为这迷信?明明是科学,条条都是有书对的!”

    他也想抢戴一顶科学的桂冠。

    这一天,我与他在雁泊湾看朋友,在一农户家吃晚饭。天色渐晚,主妇把一只大母鸡追得满地飞,说那只鸡几天前不知受了什么惊,晚上总是不回窝了,怕是要变野鸡了。

    有根笑了笑,“你等我来。”

    “你抓得住它?”

    “鸡有脚,自己不会走么?你只给我找一张纸。”

    “要纸做什么?”

    有根讳莫如深,笑而不答,取一张废报纸去灶角里点火,嘴里念念有辞。

    “回来没有?”他接下来大声问。

    “回来了!”主妇往地坪里一看,大觉意外。

    “你再看看,它进埘没有?”

    “进去了!已经进去了!”

    “看清楚呵,没有再出来吧?”

    “没有!真的没有!”

    主妇和我都目瞪口呆。如果我不是在现场目睹,如果这件事只是传说,我撞破脑袋也不会相信。但这的确是事实,完全超出了我的理解能力。我立刻想到的下一点是:我是不是应该遵照他的嘱咐,去鸡埘边贴红纸条?深夜,我们离开雁泊湾。他把我送回家。我上了岸,在朦胧夜色中摇摇手,看他一点篙,船就离了岸,船尾有缓缓鼓动的浪花,搅碎了满湖星光。我答应下次跟他去看看峒里最好的一块坟地,据说是块要出宰相出将军的宝地。我的巨大殊荣是最早得知此事,是获准参观的第一人——他对我千叮咛万嘱咐:看了以后不能说。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一语未了,只听后院中有人笑声,说:“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黛玉纳罕道:“这些人个个皆敛声屏气,恭肃严整如此,这来者系谁,这样放诞无礼?”心下想时,只见一群媳妇丫鬟围拥着一个人从后房门进来。这个人打扮与众姑娘不同,彩绣辉煌,恍若神妃仙子: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项上带着赤金盘螭璎珞圈;裙边系着豆绿宫绦,双衡比目玫瑰佩;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裉袄,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身量苗条,体格风骚,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黛玉连忙起身接见。贾母笑道:“你不认得他。他是我们这里有名的一个泼皮破落户儿,南省俗谓作‘辣子’,你只叫他‘凤辣子’就是了。”黛玉正不知以何称呼,只见众姊妹都忙告诉他道:“这是琏嫂子。”黛玉虽不识,也曾听见母亲说过,大舅贾赦之子贾琏,娶的就是二舅母王氏之内侄女,自幼假充男儿教养的,学名王熙凤。黛玉忙陪笑见礼,以“嫂”呼之。这熙凤携着黛玉的手,上下细细打谅了一回,仍送至贾母身边坐下,因笑道:“天下真有这样标致的人物,我今儿才算见了!况且这通身的气派,竟不像老祖宗的外孙女儿,竟是个嫡亲的孙女,怨不得老祖宗天天口头心头一时不忘。只可怜我这妹妹这样命苦,怎么姑妈偏就去世了!”说着,便用帕拭泪。贾母笑道:“我才好了,你倒来招我。你妹妹远路才来,身子又弱,也才劝住了,快再休提前话。”这熙凤听了,忙转悲为喜道:“正是呢!我一见了妹妹,一心都在他身上了,又是喜欢,又是伤心,竟忘记了老祖宗。该打,该打!”又忙携黛玉之手,问:“妹妹几岁了?可也上过学?现吃什么药?在这里不要想家,想要什么吃的、什么玩的,只管告诉我;丫头老婆们不好了,也只管告诉我。”一面又问婆子们:“林姑娘的行李东西可搬进来了?带了几个人来?你们赶早打扫两间下房,让他们去歇歇。”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各题。

南墙根儿北墙根儿

袁省梅

    保斤抓着麻绳要闪出门楼时,儿子的话硬邦邦地追撵了过来,嚷嚷,戏园子门口不让你坐啊,哪个欠你拾那点柴?

    保斤听出儿子的话头话脑里满是埋怨,可他没停下脚,心说,我晓得你不欠,做饭有电磁炉,取暖有小锅炉,可拾拾捡捡个柴,不是能省个电吗?电又不是不要钱。

    儿子看保斤没停下脚,就追了出去,喊,今个大嘎子对象来哩,你就不能少去一天地里?

    保斤只好转身回来。

    儿子又撵着保斤说,戏园子门口堆子爸能坐二孬爸能坐,你就不能坐?就那二亩地能打几颗粮?还老去老去,让村里人都笑话我说我养不起你,孙子都要娶媳妇了,还让你去地里。

保斤想说他胳膊腿好好的,坐戏园子门口才是受罪哩。张开嘴时,却只吐出了一团烟雾,灰白白的罩住了他的脸。

    儿子看保斤不言语,嘴软了些,还是劝他去戏园子门口闲坐去,说,有我和大嘎子挣栈哩,咱这光景也好过了,那二亩地能收多少算多少,我和娃一月工资就买咱一年口粮哩,不值顾在庄稼上费心思。

    保斤黑着脸,心想挣钱再多,哪能丢了地?南门前下牛坡那两块地,可都是好地,种啥收啥,分地时多少人眼红哩,现在就都让撂荒了?保斤没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保斤和儿子在一起,只有儿子一个人说话。

儿子催保斤换上干净衣服去戏园子门口闲坐去。儿子说,堆子爸不到六十就啥活儿也不干了,一天坐在戏园子门口。二孬爸不也是?他都坐个啥意思?不就是给羊凹岭人看哩嘛?不就是显摆他娃的光景好过哩嘛?你也去生嘛,热了坐南墙根儿,冷了咱挪北墙根儿,让人都瞅瞅,咱这光景也好过哩。

    保斤还是不言语,心说大嘎子对象要来,不能灰头土脑的见人家娃,地是去不成了,那就去戏园子门口踅踅去。

    戏园子门口坐了好多人,二孬爸堆子爸果然在。每个人的神情都像这深秋的阳光般慵懒,松散,苍老。就是二猪爸也是这种模样。二猪在地里养了几十头猪,整天忙得顾了东顾不了西,却非要叫他爸坐戏园子门口去。

    有人扔过来一个硬纸板,保斤挤着坐了。

    他们就说老东西你可舍得闲坐啊?说准备给娃干到死啊你?说你挣多少是个够啊?人家娃光景好过了,咱冷了坐这北墙根儿热了坐那南墙根儿,娃脸上光彩了,咱也享了福了,多好的事。

    保斤讪讪笑着,可屁股下的硬纸板还没暖热,他就坐不住了。这么好的天,能拾一大捆柴哩。前几天说的浇地,也该看看排上了没?快霜降了,柿子萝卜都该收了。保斤一下子想起来一大堆活儿,屁股下就觉得烤着火般,坐得难受。抬屁股要走时,二孬爸说,猴屁股坐不住金鸾殿,受苦的命!保斤嘎嘎笑笑,一晃一晃地走了。

    保斤背着一摘柴从地里回来时,媒人领着给大嘎子介绍的女孩儿刚好也进了门。

    儿子把保斤堵在门口,叫他去外面避一避,不耐烦地说,你瞅你你瞅你,叫你去戏园子门口闲坐去,你又去地里了,看你这一身土人家女娃见了不笑话我?

    孙子对象没说成,儿子绷起一张黑脸,埋怨保斤,说都是他闹的。说他一天到晚地里跑,影响了一家人的名声。最后恼恼地撂下一句话,说,老人就该有个老人群,热了坐南墙根儿冷了坐北墙根儿,叫人都看着多好,娃娃孙子脸上也都跟着光彩。

    保斤不明白孙子的对象没说成,咋跟他有关系?他胳膊腿好好的咋就不能去地里了?坐南墙根儿北墙根儿等死咋就给娃娃孙子脸上添了光彩了?想是这么想的,可保斤没有问儿子。

    第二天,又是个好天气,羊凹岭的人都看见保斤早早地就坐在戏园子门口的北墙根儿下,袖着手,眯着眼,跟个秃鹫般一动不动。时间久了,保斤身后的墙上竟磨出了一块黑黑的影子。

    细细看去,南墙根儿北墙根儿的墙脚处有好多黑影子,一团一团的。

(选自《21世纪中国最佳小小说(2000﹣2011)》)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小题。

借给你的温柔

江文胜

    这天晚上,天下大雪,出奇的冷。养猪专业户王老汉蜷缩在家里的火盆前,他不敢出门。

    忽然,狗叫。王老汉极不情愿地打开屋门,一股刺骨的寒风迎面刮来,他打了一个激灵。王老汉哆哆嗦嗦地来到院子里,没见到任何人,可狗还在叫。

    院子左边的一排房屋,是猪圈。他逐一查看猪圈,仔细地数,总共60头猪连毛发都没少一根。猪没被盗,狗为啥叫呢?肯定有情况,不然,通人性的狗是不会无缘无故地瞎叫的。果然,王老汉在那排距自己的住房最远的饲料库发现了“敌情”:喂猪的苕片饲料少了一袋!

    王老汉立马来了精神,他赶紧回到屋里,拉上三十岁出头的儿子金华出来寻找。原来下了雪,现在雪停了,院子里从院门到饲料库、从饲料库到院门各有两行脚印,清晰可辨。金华说:“咱们跟着脚印去追那偷饲料的人!”王老汉说:“这是一个人的脚印,咱俩去追,可以对付,铁证如山,看他如何狡辩。”

    父子俩一前一后顺着脚印一口气追到了蜡子山矿区宿舍。脚印通到一间砖房的门前没了,别的砖房都熄了灯,只有这间房没有熄灯。

    真是胆大包天啊!做了贼还敢亮着灯?王老汉这样想。

    窗是玻璃窗,玻璃上结满了冰花。左下角的一块玻璃没了,糊上了报纸。王老汉用舌头舔湿了窗户纸,用手指轻轻一捅,报纸上便出现了一个小孔:一个黑黑的瘦瘦的中年汉子,坐在屋里的矮凳上,他的头上还冒着热气。啊!那袋装有红苕片的大编织袋赫然放在他的面前。床沿坐着一个双手笼在袖头里的老头,床头的被子下露出一个小脑袋,一个中年妇女站在这个黑汉子的对面。

    王老汉父子猫着腰蹲在窗户外,大气不敢出,倾听着屋里的动静。

    “粮,借来了。这就是,红苕片,100斤。你还愣着干啥?还不快去熬苕片汤!”汉子的声音。

    “妈,快熬,我饿坏了,我要吃苕片汤。”小孩的声音。

    “亚龙,这粮是咋借来的?”老人的声音。

    “爹,我事先写好了借条,借条压在袋子下。”汉子的声音。

    王老汉一愣,心想,我怎么没注意到那借条!真的有?

    “这不是偷吗?自打你从娘胎里出来,我是怎么指教你的?做人要本分!还好,留下了借条,人要凭良心。但借粮容易还粮难哪!矿上不开工资,啥时候能还上?”老人的声音。

    “爹,这个我想过。车到山前必有路,活人不能让尿憋死,我还有一双手。到春天,矿上如果还不能开支,我就到农村去帮工。听说王老汉厚道,日子也过得殷实,不然我干吗要借他的。我想去他那里,帮他干活,用工钱抵粮钱……”汉子的声音。

    “快走!”王老汉在心里喊。他拉起儿子往家里赶。进了院子,王老汉急奔饲料库,果然发现了那张借条:

    家里无米下锅。借一袋红苕干片。春天还。蜡子山矿区吴亚龙,此据。

    某某年某月某日

    上面还有一个用墨水作印泥盖的“吴亚龙”的私章。

    太阳从蜡子山上露出头来。吴亚龙推开屋门,见门口堆了一些东西:一袋大米、一袋面粉、一大块猪肉、几条鲜鱼和一袋冻豆腐……吴亚龙像见到了天外来物似的翻来覆去地找,竟找不出一张哪怕是手指宽的字条……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沙那罕提琴

(美)保罗·琼斯

    在我的一生中,麦克舅舅的那把小提琴一直被视为“传家之宝”,是这个家的象征。

    我还记得麦克舅舅第一次让我亲睹小提琴的情形。他轻轻打开陈旧的黑盒子,在华丽耀眼的绿色天鹅绒里,那把琴静静地平卧其中。“现在,你可以说真正看过一把名琴了,这可是一把沙那罕,顶尖的乐器。”他极其庄重地说,并让我从琴面“f”形音孔中看里面褪色的标志——史塔拉第瓦里斯。追根溯源,这把名琴是一位先辈从意大利带回来的,最后由我外公传给了麦克舅舅。

    我的父亲是一位糕饼师傅,与总喜欢把事情往最坏处想的母亲不同,他向来乐观。在亚撒斯大街开店是父亲从事的一桩最大的冒险事业。店铺的前面是糕饼店,后面辟为冰淇淋店,将装潢大理石台面。当父亲头一次告诉母亲这个计划时,他心里异常兴奋。

    “我告诉你,玛丽,根本不会有危险,”看见母亲脸色不对头,父亲说道,“你只要在这份三千美元的借贷申请书上签个名就行了。”

    “但是,万一房子被抵押了,”母亲呜咽着说,“我们会流落街头,变成乞丐啊!查理。”

    “我想稍微说几句。”舅舅说。他站起来从陈列柜顶上取下那只琴盒,“我从报上读到过,这种牌子的小提琴可以卖到五千块钱。把它拿去卖了吧,查理。”

    “哦!麦克!”母亲很吃惊。

    “我不能这么做,麦克。”父亲说。

    “如果你急着用钱,”舅舅对父亲说,“可以在艾瑞特关门之前送去给他。”他把琴盒交给犹豫的父亲,“反正我也老了,不能再去动它了。”

    他的双手在微微地颤抖,可他的声调却异常平静。于是,父亲就挟着那把提琴出去了。

    过了一阵子,父亲从前门进来,他吹着口哨,脚步轻捷,可是仍然挟着那只提琴盒。他做的头一件事便是将琴盒放回到陈列柜顶上的老地方。

    “我都已经走到艾瑞特那家店的门口了,可我心里突然起了个念头,”父亲解释道,

    “我们干嘛要卖它?就放在老地方不挺好的吗?这就像我们有了一只保险箱,里面放着崭新的五十张一百元面额的票子。有了这笔钱,我们就用不着为那笔三千元的贷款担惊受怕了。你说是吗,玛丽?如果我们要还的话,只消穿过三条马路到艾瑞特那家店去就行了。”

    母亲露出欣喜的表情:“我很高兴,查理!”

    “一个很明智的主意,”麦克舅舅裁决道,“另外,我自愿把这把琴留给我外甥,供他在大学里念书的费用。”

    贷款的偿还并没有发生问题,虽然比父亲预定的期限晚了三年。我进中学后,上午上课,下午就在店里帮忙。在我即将上大学的那年夏天,麦克舅舅溘然长逝,于是他的小提琴便传给了我。

    “他们难道没有让你们勤工俭学的方案吗?”一天晚上,父亲问我。我告诉他确实有。

    “我想那样最好。”他突然说道,“我在你衣柜的抽屉里放了一个信封,里面有两百元,应该够缴你入学的那些费用了。你知道的,那把琴对你妈有很特别的意义。”

    他说得没错。可母亲更担心我去异地过分劳累工读的事,她说过,小提琴是属于我的,况且麦克舅舅就是想用它来供我完成学业的。在我离家的头一天,父母都在店里忙着,我提着这把琴来到艾瑞特的乐器行。这位老人从后房走出来,眼睛像猫头鹰般一眨一眨。

    我打开琴盒:“它值多少钱?”

    他拿起琴来:“二十五元,也许能卖到五十元,这就要看谁愿意要它了。”

    “可这是一把史塔拉第瓦里斯制作的沙那罕名琴呀!”我说。

    “不错,这上面确实有他的标志,”他彬彬有礼地说道,“许多小提琴上都有这种标志,可并不是真的,这也绝不会是真的。”他好奇地凝视着我,“我以前见过这件乐器,你是不是查理·安格鲁的儿子?”

    “是的。”我简短地答道。当然,这把琴我没有卖掉,我把它带回家,放到楼上自己的房间去了。晚餐的时候——那是我行前最后的一次晚餐了,当母亲的眼光瞟到陈列柜顶上的时候,她吓了一跳。

    “小提琴!”她用手按着胸口,“你把它卖了?!”父亲的脸上流露出一种很忧虑的表情。直到我摇摇头。“我把它和行李一起搁在楼上了,”我回答她,“我想把它摆在学校的寝室里面,看到它我就能想起家里啊!”母亲这才高兴起来。显然,她很满意。

    “此外,”我接着说,“带着它,你也可以放心了。如果我急需用钱,它就好像一个装满钞票的钱匣子,可以随时派用场。对吗?老爹!”

    “对的!乖儿子,对的!”父亲说。他的眼睛却一直避开我,故意瞧着其他的地方。

【注】史塔拉第瓦里斯,为小提琴著名品牌沙那罕的制作家族。

(选自《中外小小说精选》,有删改)

现代文阅读Ⅱ;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小题。

叶绍钧

桌上的煤油灯放着黄晕的光,照得所有的器物模糊,惨淡,好像反而加浓了阴暗。桌旁坐着个老妇人,手里抱一个大约两周岁的孩子。她感到特别不安;不知道快要回来的阿弟将怎么说。

晚上,在她,这几天真不好过。除了孩子的啼哭,黄晕的灯光里,她有时仿佛看见鲜红的一滩,在这里或是那里——那是血!弄外,汽车奔驰而过,她就仿佛看见一辆汽车载着被捆缚的两个。门首时时有轻重徐疾的脚步声经过,她总觉得害怕,以为或者就是来找她和孩子的。

这时候,在她衰弱而创伤的脑里,涌现着雾海似的迷茫的未来。往那方走才是道路呢?她一毫也不能辨认。怕有些猛兽或者陷阱隐在这雾海里边吧?她想十分之九会的她不敢再想,便问孩子,“大男乖的,你姓什么?"

“张。”大男随口回答。

“不!不!”老妇人轻轻呵斥,“大男姓孙。记着,孙,孙……”

大男哭了起来,“哇……妈妈呀……妈妈呀……

这样的哭最使老妇人伤心又害怕。屋内的器物仿佛跟着哭声的震荡而晃动起来,灯焰似乎在化得大,化得大,——啊,一滩血!

嗒,嗒,外面有叩门声。她吓得一跳,但随即省悟这声音极熟,一定是阿弟回来了。门才开一道缝,外面的人便闪了进来。

“怎么样?”老妇人悄然而焦急地问。

“唉!总算看见了。”

“看见了?”老妇人的眼睛张得可怕地大。

“我今天去找了那个弟兄,好言好语同他说,求他大慈大悲,指点我去认一认他们的棺木。我又同他说了,我说这两个人怎样地可怜,女的有年老的娘,他们的孩子天天哭,叫着妈妈,妈妈……请他看老的小的面上发点慈悲心……”

老妇人听着,凄然垂下眼光看手中的孩子。

“这一番话动了他的心。”阿弟接续说,“他叹口气说,‘听你讲得伤心,就给你指点了吧。不过好好儿夫妻两个,为什么不安分过日子,却去干那些勾当!’”

“嘘……”老妇人舒口气,她感觉心胸被压抑得太紧结了。她一样不懂女儿女婿的心思,但她清楚地知道他们同脸生横肉声带杀气的那些囚徒决不是一类人。不是一类人为什么得到同样的结果?

“他引着我向野里走,一路同我谈。啊——”

他停住了。他想如果照样说出来,太伤阿姊的心了。两个人向野里走。没有路灯,天上也没有星月,是闷郁得像要压到头顶上来的黑暗。“那弟兄幽幽地说,'他们两个都和善。你知道,这样的家伙我们就怕。那一天,我们那个弟兄,上头的命令呀,退缩了好几回,才皱着眉头,砰地一响放出去。那知道这就差了准儿,中在男的臂膀上。又是三响,才算结果了,两个染了满身红。”

老妇人见阿弟瞪着细眼凝想,知道有下文,愕然问,“他谈些什么?”

“他说那男的很慷慨,几件衣服都送了人,他得一条外国裤子,身上穿的就是。”阿弟连忙闪避。

“那是淡灰色的。”老妇人眯着眼凝视着灯火说。

“这没看清,天黑。走到一处,他说到了。十来棵大黑树立在那边,树下一条一条死白的东西就是棺木。”他低下头来。受了那弟兄“十七号,十八号,你去认一认吧”的指示而向那些棺木走去时的心情,他不敢说,也不能说。他想定了,说,“他说棺木都写着号码,十七十八两号是他们俩。”

“十七,十八!”老妇人忘其所以地喊出来,眼眶里明莹着仅有的泪。她重新经验那天晚上那个人悄悄来通报恶消息时的况味。她知道,“嗒,嗒”叩门声是他们特别的调子,开进来,是肩并肩的活泼可爱的两个,这种事情绝不会有的了。一阵烈焰在她空虚的心里直冒起来,泪膜底下的眼珠闪着猛兽似的光芒,“那辈该死的东西!”

“我告诉你,”老妇人咬着牙说,“你甥女儿嫁了,女婿是个清秀的人,我欢喜。她生儿子了,是个聪明活泼的孩子,我欢喜。他们俩高高兴兴当教员,和和爱爱互相对待,我更欢喜。唉!却成十七,十八!为了什么呢?总得让我知道。却说不必问了,就是你,也说不必问,问没有好处——怕什么呢!我是映川的娘,姓张的丈母,我要到街上去喊,看有谁把我怎样!”她拍着孩子的背又说,“说什么姓孙,我们大男姓张,姓张!啊!我只恨没有本领处置那辈该死的东西!”

阿弟听呆了,侧耳听了听外面有无声息,勉勉强强地说,“这何必,就说姓孙又有什么要紧?——喔,我想起了。”他伸手掏衣袋。他记起刚才在黑暗的途中,那弟兄给他一团折皱的硬纸,说是那男的托他想办法送与亲人的,忘了,一直留在外国裤子袋里。

“他们留着字条呢!”他说着。

“啊!字条!”老妇人身体一挺,周身的神经都拉得十分紧张。一种热望一忽儿完全占领了她。

阿弟凝着细眼凑近煤油灯念这字条。“‘儿等今死,无所恨,请勿念。’嗤!这个话才叫怪。没了性命,倒说没有什么恨。‘恳求善视大男,大男即儿等也。’他们的意思,没有别的,求你好好看养着大男;说大男就是他们,大男好,就如他们没有死。只这‘无所恨’真是怪,真是怪!”

“拿来我看。”老妇人伸手攫取那字条,定睛直望。

虽然不识字,她看明白这字条了。就仿佛有一股新的生活力周布全身,心中也觉充实了好些。睁眼四看,熟习的一些器物同平时一样,静处在灯光里。

“大男,我的心肝,楼上去睡吧。”她立起来走向楼梯,嘴唇贴着孩子的头顶,字条按在孩子的胸口,憔悴的眼放着母性的热光,脚步比先前轻快。

“哇……”孩子给颠醒了,并不张眼,皱着小眉心直叫,“妈妈呀……”

一九二七年十一月四日作毕

(原载1927年10月《小说月报》18卷10号,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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