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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型:现代文阅读 题类:好题 难易度:普通

四川省南充市2020-2021学年高二上学期语文期末试卷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各题。

活着

刘传珍

昨日出游耽搁,借宿在姐姐家。事先,姐夫已申明过,在他家没有懒觉睡,姐夫是做小生意的,起得早很正常。我当时就笑笑,表示理解。不想他半夜就起来了,起床的动作轻轻的,丝毫没有吵醒我的意思,可我还是醒了,我看了一下手表,才三点多。

姐夫出去后,屋外传来轻微的器具碰撞声,我知道,他们开始忙活起来了,我也不好意思再赖在被窝里了,便翻身起来。

已是初冬时候,屋外寒气逼人。天下着蒙蒙细雨,他们正在把东西往三轮车上装。他们摆的是小吃摊,东西很多,如炉子、桌椅盆罐之类的,要运到很远的闹市区路口去,姐姐的头发被雨沾湿了,紧贴在额上,但她似乎也觉察不到,更不觉得冷,在雨中穿来穿去,忙个不停。我搓了搓两只冻得瑟瑟缩缩的手,轻轻地问:“姐,需要我帮忙么?”

“咦,你起来做什么?”她似乎这才注意到我。这时,姐夫说了一声:“好了,出发了,“我也去。”“你去做什么,天冷,睡觉去!”姐姐的话语近乎于命令,但我执意要去,她便未再拦我。姐夫推出一辆自行车,我骑上,跟在他们的后面,出发了。

这一路并不好走,陈街破巷被离迷的雨雾和街灯延绵得老长、老长,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尽头。路面已有积水,左一洼、右一洼,映着昏黄的灯光,仿佛少年含羞的脸庞刚刚褪去红晕,白一阵、黄一阵,不知如何是好。姐夫缓缓地蹬着三轮车,一下一下,很是吃力,姐姐在后面紧紧跟着,一步一步地推,稍有不小心便会踩进水洼里,溅起很高的水线。我一声不吭地推扶着自行车,任凭溅起的浊水点上我的衣裤。

巷子拐了个弯,路稍稍好走了些。姐姐这才舒了口气,见我没有骑自行车,又埋怨起来:“怎么啦你?看,裤子都脏了。”其实她的裤子比我要脏得多。我没有作声,只是略略抬了抬头,望了一眼前方。

前方除了灯光还是灯光,除了雨雾还是雨雾。街上半个人影也看不到,除了偶尔闪过一两只夜行汽车的眼睛。我不由得问姐姐:“赶这么早,会有生意吗?”姐姐苦笑,“哪会有什么生意?不过跟人家抢地盘罢了。”原来姐姐的摊位是固定在那个街口的,但不知从何时起又来了一对下岗夫妇,说城管办也同意他们在那边设摊。于是双方就吵起来,闹到城管办,城管办也没办法,说你们谁先到地盘就归谁。从此双方就这样开始了“拉锯战”。

好不容易到了地头。天虽然很黑,但起早的生意人都陆陆续续赶来了,有的摊子防雨篷都搭好了,有的还在忙碌着。幸好,姐姐他们的地盘还没被“占领”。姐夫迅速地跳下三轮车,从车里抖出一块油毡布,与姐姐一起,三下两下,防雨篷便搭好了,把我这个外行看得直瞪眼。接着,他们又忙碌起来,桌子、椅子、炉子等件件卸下,又一件件摆放好,一切动作都是飞快的,仿佛是搞什么竞赛似的。而我却只能愣愣地站着,不知该怎样才能帮上他们的忙。

等到他们收拾妥当,我才发现我去帮忙实在是多余,他们配合得那样默契,我又何苦去“画蛇添足”呢?姐姐招呼了我一声,问我冷不冷。我冷!大清早起来,又淋了这么多雨,哪能不冷?但我不能说,也不会说。不光是我冷,姐姐、姐夫,还有许许多多夜半起床的人,他们都冷,他们说冷了吗?我的鼻子有点发起酸来,有股想哭的味道,我咬了咬牙,“不冷!”

就在这时,姐姐拽了拽我的衣袖,说,你看。我随她的目光望去,在街的对面,一对中年夫妇正拨弄着一辆相似的三轮车,慢慢地掉过头,悄悄地隐逝在烟雨迷蒙、灯火阑珊的地方。我心里泛起一阵莫名的难受,“是他们吗?”姐姐点点头,没有说话。我知道,她的心里也不好受,但是却也无可奈何。

我在椅子上小睡了会儿,醒来的时候街上行人依然很少,不过汽车多起来,发动机的震颤、鸣笛的呜咽愈来愈响,愈来愈“雄浑”了,这座年迈的城市渐渐地从睡梦中醒来。由于是雨天,姐姐的小吃生意很是清淡。姐姐似乎很有耐心,安详地坐着、等着。我却坐不住了,看了看表,也该走了。

“姐,我走了。”姐姐站起身来,恋恋地看了我一眼,“有空常来玩。”“一定。有空你也到我那边去,别忙坏了身体……”后面的话就没再说下去,因为我知道,此时任何的话语都只是一种形式,说多了反而有点自欺欺人。真的会有“有空”的那一天吗?

我抬头看了看微亮的天空与蒙蒙的雨雾,匆匆向车站走去……

(《文艺生活(精选小小说)》)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
A、小说第三段中“屋外寒气逼人”“天下着蒙蒙细雨”等语句,既描写了姐姐和姐夫早起摆摊时的自然环境,也为下文的情节发展作铺垫。 B、“我”看到那一对下岗的中年夫妇悄悄地离去时,心里泛起一阵莫名的难受,是因为这场“拉锯战”没有赢家,只会更增生活的艰辛和无奈。 C、小说由点及面,通过对姐姐和姐夫的刻画,成功塑造了一个勤劳坚强的摆摊群体的形象,赞美了他们身上友善乐观的品质。 D、小说以质朴的语言展开叙述,把人物的日常生活片段呈现给读者,虽无曲折的故事情节,但表现的主题却是深沉的。
(2)、请结合全文简要分析文中画线句子的作用。
(3)、小说设置“我”这一人物形象有何用意?请结合全文简要分析。
举一反三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小题。

溜索

阿城

    一个钟头之前就听到这隐隐闷雷,初不在意。雷总不停,才渐渐生疑,懒懒问了一句。领队也只懒懒说是怒江,要过溜索了。不由捏紧了心,准备一睹纵贯滇西的怒江,却不料转出山口,依然是闷闷的雷。见前边牛死也不肯再走,心下大惑,就下马向前。行到岸边,抽一口气,腿子抖起来,如牛一般,不敢再往前动半步。

    万丈绝壁垂直而下,驮队原来就在这壁顶上。怒江自西北天际亮亮而来,深远似涓涓细流,隐隐喧声腾上来,一派森气。俯望那江,蓦地心中一颤,再不敢向下看。

    领队稳稳坐在马上,笑一笑。那马平时并不觉得雄壮,此时却静立如伟人,晃一晃头,鬃飘起来。牛铃如击在心上,一步一响,驮队向横在峡上的一根索子颤颤移去。那索似有千钧之力,扯住两岸石壁,谁也动弹不得。

    领队下马,走到索前,举手敲一敲那索,索一动不动。领队瞟一眼汉子们,一个精瘦短小的汉子站起来,走到索前,从索头扯出一个竹子折的角框,只一跃,腿已入套。脚一用力,飞身离岸,嗖地一下小过去,却发现他腰上还牵一根绳,一端在索头,另一端如带一缕黑烟,弯弯划过峡谷。一只大鹰在瘦小汉子身下十余丈处移来移去,翅膀尖上几根羽毛在风中抖。再看时,瘦小汉子已到索子向上弯的地方,悄没声地反着倒手拔索,横在索下的绳也一抖一抖地长出去。

    大家正睁眼望,对岸一个黑点早停在壁上。不一刻,一个长音飘过来,绳子抖了几抖。三条汉子站起来,拍拍屁股,一个一个小过去。领队哑声问道:“可还歇?”余下的汉子漫声应道:“不消。”纷纷走到牛队里卸驮子。

    牛早卧在地下,两眼哀哀地慢慢眨。两个汉子拽起一条牛,骂着赶到索头。那牛软下去,淌出两滴泪,大眼失了神,皮肉开始抖。汉子们缚了它的四蹄,挂在角框上,又将绳扣住框,发一声喊,猛力一推。牛嘴咧开,叫不出声,皮肉抖得模糊一层,屎尿尽数撒泄。过了索子一多半,那边的汉子用力飞快地收绳,牛倒垂着,升到对岸。这边的牛哀哀地叫着,汉子们并不理会,仍一头一头推过去。之后是运驮子,就玩一般了。这边的汉子也一个接一个飞身小过去。

    我战战兢兢跨上角框,领队吼一声:“往下看不得,命在天上!”猛一送,只觉耳边生风,僵着脖颈盯住天,倒像俯身看海。自觉慢了一下,急忙伸手在索上向身后拔去。这索由十几股竹皮扭绞而成,磨得赛刀。手划出血来,黏黏的反倒抓得紧。手一松开,撕得钻心一疼,不及多想,赶紧倒上去抓住。猛然耳边有人笑:“莫抓住不撒手,看脚底板!”方才觉出已到索头。慎慎地下来,腿子抖得站不住,脚倒像生下来第一遭知道世界上还有土地,亲亲热热跺几下。

    猛听得空中一声唿哨,尖得直入脑髓。回身却见领队早已飞到索头,抽身跃下,走到汉子们跟前。

    牛终于又上了驮,铃铛朗郎响着,似是急急地要离开这里。上得马上,才觉出一身黏汗,风吹得身子抖起来。顺风出一口长气,又觉出闷雷原来一直响着。

(选自《阿城精选集》,有删改)

名著赏析

    邢夫人将房内人遣出,悄向凤姐儿道:“叫你来不为别的,有一件为难的事,老爷托我,我不得主意,先和你商议。老爷因看上了老太太的鸳鸯,要他在房里,叫我和老太太讨去。我想这倒是平常有的事,只是怕老太太不给,你可有法子?”凤姐儿听了,忙道:“依我说,竟别碰这个钉子去。老太太离了鸳鸯,饭也吃不下去的,哪里就舍得了?况且平日说起闲话来,老太太常说,老爷如今上了年纪,作什么左一个小老婆右一个小老婆放在屋里,没的耽误了人家。放着身子不保养,官儿也不好生作去,成日家和小老婆喝酒。太太听这话,很喜欢老爷么?这会子回避还恐回避不及,倒拿草棍儿戳老虎的鼻子眼儿去了!太太别恼,我是不敢去的。明放着不中用,而且反招出没意思来。老爷如今上了年纪,行事不妥,太太该劝才是。比不得年轻,作这些事无碍。如今兄弟、侄儿、儿子、孙子一大群,还这么闹起来,怎么见人呢?”

(节选自《红楼梦》第四十六回)

    鸳鸯只咬定牙不愿意。他哥哥无法,少不得去回复了贾赦。贾赦怒起来,因说道:“我这话告诉你,叫你女人向她说去,就说我的话:‘自古嫦娥爱少年’,他必定嫌我老了,大约他恋着少爷们,多半是看上了宝玉,只怕也有贾琏。若有此心,叫她早早歇了,我要她不来,以后谁还敢收?此是一件。第二件,想着老太太疼他,将来自然往外聘作正头夫妻去。叫她细想,凭她嫁到谁家,也难出我的手心。除非她死了,或是终身不嫁男人,我就伏了她!若不然时,叫她趁早回心转意,有多少好处。”贾赦说一句,金文翔应一声“是”。贾赦道:“你别哄我,我明儿还打发你太太过去问鸳鸯,你们说了,她不依,便没你们的不是。若问她,她再依了,仔细你的脑袋!”

(节选自《红楼梦》第四十六回)

    平儿笑道:“老爷把二爷打了个动不得,难道姑娘就没听见?”宝钗道:“早起恍惚听见了一句,也信不真。我也正要瞧你奶奶去呢,不想你来了。又是为了什么打他?”平儿咬牙骂道:“都是那什么贾雨村,半路途中哪里来的饿不死的野杂种!认了不到十年,生了多少事出来!今年春天,老爷不知在哪个地方看见了几把旧扇子,回家来看家里所有收着的这些好扇子都不中用了,立刻叫人各处搜求。谁知就有一个不知死的冤家,混号儿世人叫他作石呆子,穷的连饭也没的吃,偏他家就有二十把旧扇子,死也不肯拿出大门来。二爷好容易烦了多少情,见了这个人,说之再三,他把二爷请到他家里坐着,拿出这扇子,略瞧了一瞧。据二爷说,原是不能再有的,全是湘妃、棕竹、麋鹿、玉竹的,皆是古人写画真迹,回来告诉了老爷。老爷便叫买他的,要多少银子给他多少。偏那石呆子说:‘我饿死冻死,一千两银子一把我也不卖!’老爷没法子,天天骂二爷没能为。已经许了他五百两,先兑银子后拿扇子。他只是不卖,只说:‘要扇子,先要我的命!’姑娘想想,这有什么法子?谁知雨村那没天理的听见了,便设了个法子,讹他拖欠官银,拿他到衙门里去,说:‘所欠官银,变卖家产赔补。’把这扇子抄了来,作了官价送了来。那石呆子如今不知是死是活。老爷拿着扇子问着二爷说:‘人家怎么弄了来?’二爷只说了一句:‘为这点子小事,弄得人坑家败业,也不算什么能为!’老爷听了就生了气,说二爷拿话堵老爷,因此这是第一件大的。这几日还有几件小的,我也记不清,所以都凑在一处,就打起来了。也没拉倒用板子棍子,就站着,不知拿什么混打一顿,脸上打破了两处。我们听见姨太太这里有一种丸药,上棒疮的,姑娘快寻一丸子给我。”宝钗听了,忙命莺儿去要了一丸来与平儿。宝钗道:“既这样,替我问候罢,我就不去了。”平儿答应着去了,不在话下。

(节选自《红楼梦》第四十八回)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后面题。

目送

(台湾)龙应台

    有些路啊,只能一个人走。——题记

    ①华安上小学第一天,我和他手牵着手,穿过好几条街,到维多利亚小学。九月初,家家户户院子里的苹果和梨树都缀满了拳头大小的果子,枝丫因为负重而沉沉下垂,越出了树篱。钩到过路行人的头发。

    ②很多很多的孩子,在操场上等候上课的第一声铃响。小小的手,圈在爸爸的、妈妈的手心里,怯怯的眼神,打量着周遭。他们是幼儿园的毕业生,但是他们还不知道一个定律:一件事情的毕业,永远是另一件事情的开启。

    ③铃声一响,顿时人影错杂,奔往不同方向,但是在那么多穿梭纷乱的人群里,我无比清楚地看着自己孩子的背影——就好像在一百个婴儿同时哭声大作时,你仍旧能够准确听出自己那一个的位置。华安背着一个五颜六色的书包往前走,但是他不断地回头;好像穿越一条无边无际的时空长河,他的视线和我凝望的眼光隔空交会。

    ④我看着他瘦小的背影消失在门里。

    ⑤十六岁,他到美国做交换生一年。我送他到机场。告别时,照例拥抱,我的头只能贴到他的胸口,好像抱住了长颈鹿的脚。他很明显地在勉强忍受母亲的深情。

    ⑥他在长长的行列里,等候护照检验;我就站在外面,用眼睛跟着他的背影一寸一寸往前挪。终于轮到他,在海关窗口停留片刻,然后拿回护照,闪入一扇门,倏忽不见。

    ⑦我一直在等候,等候他消失前的回头一瞥。但是他没有,一次都没有。

    ⑧现在他二十一岁,上的大学,正好是我教课的大学,但即使是同路,他也不愿搭我的车。即使同车,他戴上耳机——只有一个人能听的音乐,是一扇紧闭的门。有时他在对街等候公交车,我从高楼的窗口往下看:一个高高瘦瘦的青年,眼睛望向灰色的海;我只能想象,他的内在世界和我的一样波涛深邃,但是,我进不去。一会儿公交车来了,挡住了他的身影。车子开走,一条空荡荡的街,只立着一只邮筒。

    ⑨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⑩我慢慢地、慢慢地意识到,我的落寞,仿佛和另一个背影有关。

    ⑪博士学位读完之后,我回台湾教书。到大学报到第一天,父亲用他那辆运送饲料的廉价小货车长途送我。到了我才发觉,他没开到大学正门口,而是停在侧门的窄巷边。卸下行李之后,他爬回车内,准备回去,明明启动了引擎,却又摇下车窗,头伸出来说:“女儿,爸爸觉得很对不起你,这种车子实在不是送大学教授的车子。”

    ⑫我看着他的小货车小心地倒车,然后“噗噗”驶出巷口,留下一团黑烟。直到车子转弯看不见了,我还站在那里,一口皮箱旁。

    ⑬每个礼拜到医院去看他,是十几年后的时光了。推着他的轮椅散步,他的头低垂到胸口。有一次,发现排泄物淋满了他的裤腿,我蹲下来用自己的手帕帮他擦拭,裙子也沾上了粪便,但是我必须就这样赶回台北上班。护士接过他的轮椅,我拎起皮包,看着轮椅的背影,在自动玻璃门前稍停,然后没入门后。

    ⑭我总是在暮色沉沉中奔向机场。

    ⑮火葬场的炉门前,棺木是一只巨大而沉重的抽屉,缓缓往前滑行。没有想到可以站得那么近,距离炉门也不过五米。雨丝被风吹斜,飘进长廊内。我掠开雨湿了前额的头发,深深、深深地凝望,希望记得这最后一次的目送。

    ⑯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小题。

青龙偃月刀

韩少功

何爹剃头几十年,是个远近有名的剃匠师傅。无奈村里的脑袋越来越少,包括好多脑袋打工去了,好多脑袋移居山外了,好多脑袋入土了,算一下,生计越来越难以维持——他说起码要九百个脑袋,才够保证他基本的收入。

这还没有算那些一头红发或一头绿发的脑袋。何爹不愿趋时,说年轻人要染头发,五颜六色地染下来,狗不像狗,猫不像猫,还算是个人?他不是不会染,是不愿意染。师傅没教给他的,他绝对不做。结果,好些年轻人来店里看一眼,发现这里不能焗油和染发,更不能做负离子和爆炸式,就打道去了镇上。

何爹的生意一天天更见冷清。我去找他剪头的时候,在几间房里寻了个遍,才发现他在竹床上睡觉。

“今天是初八,估算着你是该来了。”他高兴地打开炉门,乐滋滋地倒一盆热水,大张旗鼓进入第一道程序:洗脸清头。

“我这个头是要带到国外去的,你留心一点剃。”我提醒他。

“放心,放心!建伢子要到阿联酋去煮饭,不也是要出国?他也是我剃的。”

洗完脸,发现停了电。不过不要紧,他的老式推剪和剃刀都不用电——这又勾起了他对新式美发的不满和不屑:你说,他们到底是人剃头呢,还是电剃头呢?只晓得操一把电剪,一个吹筒,两个月就出了师,就开得店,那也算剃头?更好笑的是,眼下婆娘们也当剃匠,把男人的脑壳盘来拨去,耍球不是耍球,和面不是和面,成何体统?

我笑他太老腔老板,劝他不必过于固守男女之防。

好吧好吧,就算男人的脑壳不金贵了,可以由婆娘们随便来挠,但理发不用剃刀,像什么话呢?他振振有词地说,剃匠剃匠,关键是剃,是一把刀。剃匠们以前为什么都敬奉关帝爷?就因为关大将军的工夫也是在一把刀上,过五关,斩六将,杀颜良,诛文丑,于万军之阵取上将军头颅如探囊取物。要是剃匠手里没有这把刀,起码一条,光头就是刨不出来的,三十六种刀法也派不上用场。

我领教过他的微型青龙偃月。其一是“关公拖刀”:刀背在顾客后颈处长长地一刮,刮出顾客麻酥酥的一阵惊悚,让人十分享受。其二是“张飞打鼓”:刀口在顾客后颈上弹出一串花,同样让顾客特别舒服。至于“哪吒探海”更是不可错过的一绝:刀尖在顾客耳朵窝子里细剔,似有似无,若即若离,不仅净毛除垢,而且让人痒中透爽,整个耳朵顿时清新和开阔,整个面部和身体为之牵动,招来嗖嗖嗖八面来风。气脉贯通和精血踊跃之际,待剃匠从容收刀,受用者一个喷嚏天昏地暗,尽吐五脏六腑之浊气。

何师傅操一杆青龙偃月,阅人间头颅无数,开刀,合刀,清刀,弹刀,均由手腕与两三指头相配合,玩出了一朵令人眼花缭乱的花。

一套古典绝活玩下来,他只收三块钱。

尽管廉价,尽管古典,他的顾客还是越来越少。有时候,他成天只能睡觉,一天下来也等不到一个脑袋,只好招手把叫花子那流浪崽叫进门,同他说说话,或者在他头上活活手,提供免费服务。但他还是决不焗油和染发,宁可败走麦城也决不背汉降魏。

三明爹一辈子只有一个发型,就是刨光头,每次都被何师傅刨得灰里透白,白里透青,滑溜溜地毫光四射,因此多年来是何爹刀下最熟悉、最亲切、最忠实的脑袋。虽然不识几个字,三明爹也是他背诗的最好听众。有一段,三明爹好久没送脑袋来了,何爹算着日子,不免起了疑心。他翻过两个岭去看望老朋友,发现对方久病在床,已经脱了形,奄奄一息。

他含着泪回家,取来了行头,再给对方的脑袋上刨一次,包括使完了他全部的绝活。三明爹半躺着,舒服得长长吁出一口气:“贼娘养的好过呀。兄弟,我这一辈子抓泥捧土,脚吃了亏,手吃了亏,肚子也吃了亏呵。搭伴你,就是脑壳没有吃亏。我这个脑壳,来世……还是你的。”

何爹含着泪说:“你放心,放心。”

光头脸上带着笑,慢慢合上了眼皮,像睡过去了。

何爹再一次张飞打鼓:刀口在光亮亮的头皮上一弹,弹出了一串花,由强渐弱,余音袅袅,算是最后一道工序完成。他看见三明爹眼皮轻轻跳了一下。那一定是人生最后的极乐。

阅读材料,完成各题。

材料一

老贝尔曼是个画家,住在她们下面的底层。他已经六十开外,胡子像米开朗琪罗创作的雕像摩西的那样,从森林之神般的头上,沿着小魔鬼似的躯体,弯弯曲曲地垂落下来。在艺术上,贝尔曼一事无成,挥舞画笔四十年,却未能靠近艺术女神,连她的裙边都没碰到。他一直说是要画一幅杰作,却从来没有动笔。几年来,除了给商业画或广告画之类偶尔涂上几笔,什么也没有创作。他替“聚居地”里雇不起职业模特儿的青年画家当模特儿,赚点小钱。他喝杜松子酒过量,依旧谈论他未来的杰作。至于别的,他还是个凶狠的小老头,毫不留情地讥笑别人的软弱。他把自己看作随时待命的猎犬,专门保护楼上画室里两个年轻艺术家。

……

天刚亮起来,狠心的琼希便吩咐拉开窗帘。

常春藤叶子依然还在。

……

第二天,医生对休说:“她已经脱离危险,你赢了。现在要注意的是营养和照料——没有别的了。”

那天下午,休来到琼希躺着的床边,琼希正编织着一条无用的深蓝色羊毛披肩,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休伸出胳膊,连同枕头一把抱住了琼希。

“我有件事要告诉你,小丫头,”她说,“今天,贝尔曼先生在医院里去世了,死于肺炎。他才病了两天。头天早上,门房发现他在楼下住房里,痛苦而无奈,鞋子和衣服都湿透了,冰冷冰冷的。大家都无法想象,这么可怕的夜晚,他会去过哪儿呢。后来他们发现了一盏亮着的灯笼,一架拖动了地方的扶梯,一些散乱的画笔,以及一块调色板,上面调着绿黄两种颜色——瞧瞧窗外,亲爱的,墙上最后的一片藤叶,在风中纹丝不动,你不觉得奇怪吗?哎呀,亲爱的,这是贝尔曼的杰作——那天晚上最后一片叶子掉下的时候,他画上去的。”

(节选自欧·亨利《最后一片叶子》)

材料二

他现在认识到,他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应该按照普通人的条件正正常常的生活,而不要做太多的非分之想。当然,普通并不等于庸俗。他也许一辈子就是个普通人,但他要做一个不平庸的人。在许许多多平平常常的事情中,应该表现出不平常的看法和做法来。比如,像顾养民这家伙,挨了别人的打,但不报复打他的人——尽管按常情来说,谁挨了打也不会平平静静,但人家的做法就和一般人不一样。这件事就值得他好好思量思量。这期间,少平获得了一个非常重要的认识:在最平常的事情中都可以显示出一个人人格的伟大来!

(节选自路遥《平凡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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