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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型:现代文阅读 题类:常考题 难易度:普通

浙江省丽水市五校共同体2020-2021学年高一上学期语文10月阶段性检测试卷

阅读下面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1946 年的中秋。

这天打海岸的部队决定晚上总攻。我们文工团创作室的几个同志,就由主攻团的团长分派到各个战斗连去帮助工作。大概因为我是个女同志吧!团长对我抓了半天后脑勺,最后才叫一个通讯员送我到前沿包扎所去。

包扎所就包扎所吧!反正不叫我进保险箱就行。我背上背包,跟通讯员走了。早上下过一阵小雨,现在虽放了晴,路上还是滑得很,两边地里的秋庄稼,却给雨水冲洗得青翠水绿,珠烁晶莹。空气里也带有一股清鲜湿润的香味。要不是敌人的冷炮,在间歇地盲目地轰响着,我真以为我们是去赶集的呢!

通讯员撒开大步,一直走在我前面。一开始他就把我撂下几丈远。我的脚烂了,路又滑,怎么努力也赶不上他。我想喊他等等我,却又怕他笑我胆小害怕;不叫他,我又真怕一个人摸不到那个包扎所。 我开始对这个通讯员生起气来。

哎!说也怪,他背后好像长了眼睛似的,倒自动在路边站下了,但脸还是朝着前面,没看我一眼。等我紧走慢赶地快要走近他时,他又蹬蹬蹬地自个向前走了,一下又把我甩下几丈远。我实在没力气赶了,索性一个人在后面慢慢晃。不过这一次还好,他没让我撂得太远,但也不让我走近,总和我保持着丈把远的距离。我走快,他在前面大踏步向前;我走慢,他在前面就摇摇摆摆。奇怪的是,我从没见他回头看我一次,我不禁对这通讯员发生了兴趣。

刚才在团部我没注意看他,现在从背后看去,只看到他是高挑挑的个子,块头不大,但从他那副厚实实的肩膀看来,是个挺棒的小伙,他穿了一身洗淡了的黄军装,绑腿直打到膝盖上。肩上的步枪筒里,稀疏地插了几根树枝,这要说是伪装,倒不如算作装饰点缀。

没有赶上他,但双脚胀痛得像火烧似的。我向他提出了休息一会后,自己便在做田界的石头上坐了下来。他也在远远的一块石头上坐下,把枪横搁在腿上,背向着我,好像没我这个人似的。凭经验,我晓得这一定又因为我是个女同志的缘故。女同志下连队,就有这些困难。我着恼的带着一种反抗情绪走过去,面对着他坐下来。这时,我看见他那张十分年轻稚气的圆脸,顶多有十八岁。他见我挨他坐下, 立即张皇起来,好像他身边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局促不安,掉过脸去不好,不掉过去又不行,想站起来又不好意思。我拼命忍住笑,随便地问他是哪里人。他没回答,脸涨得像个关公,讷讷半晌,才说清自己是天目山人。原来他还是我的同乡呢!

“在家时你干什么?”“帮人拖毛竹。”我朝他宽宽的两肩望了一下,立即在我眼前出现了一片绿雾似的竹海中间,一条窄窄的石级山道,盘旋而上。一个肩膀宽宽的小伙,肩上垫了一块老蓝布,扛了几枝青竹,竹梢长长的拖在他后面,刮打得石级哗哗作响。……这是我多么熟悉的故乡生活啊!我立刻对这位同乡,越加亲热起来。我又问:“你多大了?”“十九。”“参加革命几年了?” “一年。”“你怎么参加革命的?”我问到这里自己觉得这不像是谈话,倒有些像审讯。不过我还是禁不住地要问。

“大军北撤时我自己跟来的。”“家里还有什么人呢?”“娘,爹,弟弟妹妹,还有一个姑姑也住在我家里。”“你还没娶媳妇吧?”

“……”他飞红了脸,更加忸怩起来,两只手不停地数摸着腰皮带上的扣眼。半晌他才低下了头,憨憨地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我还想问他有没有对象,但看到他这样子,只得把嘴里的话,又咽了下去。

(节选自茹志娟的《百合花》)

今晚台儿沟发生了什么事?对了,火车拉走了香雪,为什么现在她像闹着玩儿似的去回忆呢?四十个鸡蛋没有了,娘会怎么说呢?爹不是盼望每天都有人家娶媳妇、聘闺女吗?那时他才有干不完的活儿,他才能光着红铜似的脊梁,不分昼夜地打出那些躺柜、碗橱、板箱,挣回香雪的学费。想到这儿,香雪站住了,月光好像也黯淡下来,脚下的枕木变成一片模糊。回去怎么说?她环视群山,群山沉默着;她又朝着近处的杨树林张望,杨树林窸窸窣窣地响着,并不真心告诉她应该怎么做。是哪来的流水声?她寻找着,发现离铁轨几米远的地方,有一道浅浅的小溪。她走下铁轨,在小溪旁边坐了下来。她想起小时候有一回和凤娇在河边洗衣裳,碰见一个换芝麻糖的老头。凤娇劝香雪拿一件汗衫换几块糖吃,还教她对娘说,那件衣裳不小心叫河水给冲走了。香雪很想吃芝麻糖,可她到底没换。她还记得,那老头真心实意等了她半天呢。为什么她会想起这件小事?也许现在应该骗娘吧,因为芝麻糖怎么也不能和铅笔盒的重要性相比。她要告诉娘,这是一个宝盒子,谁用上它,就能一切顺心如意,就能上大学、坐上火车到处跑,就能要什么有什么,就再也不会被人盘问她们每天吃几顿饭了。娘会相信的,因为香雪从来不骗人。

小溪的歌唱高昂起来了,它欢腾着向前奔跑,撞击着水中的石块,不时溅起一朵小小的浪花。香雪也要赶路了,她捧起溪水洗了把脸,又用沾着水的手抿光被风吹乱的头发。水很凉,但她觉得很精神。她告别了小溪,又回到了长长的铁路上。

(节选自铁凝的《哦,香雪》)

(1)、下列对选文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
A、甲文虽没有正面写战争,但小说开头直接交代了故事的战争背景;乙文通过群山间的火车、铁轨及铅笔盒等细节暗示出改革开放初期的时代印迹。 B、甲文枪筒里“插了几根树枝”的细节表现通讯员的纯真和对生活的热爱;乙文借助铅笔盒这个意象表现香雪对知识、文化和现代文明的渴望和追求。 C、甲文通过对通讯员的外貌、动作、神态、语言、心理等的描写来表现他的个性;乙文则着重借助心理和动作描写的方法来刻画香雪的形象。 D、选文中的通讯员和香雪虽然生活在不同时代,但都展现出了纯真、朴实的个性和独特的青春风采,都体现了作者对青春及理想人格的赞美。
(2)、同为环境描写,甲乙两文画线处文字对表现人物形象各有什么作用?
(3)、甲乙两文叙述人称不同,请分别分析其表达效果。
举一反三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小题。

忆田先生

朱以撒

    ①田先生已经过世十多年了。他是我来到这个陌生城市比较早结识的一位长辈。他在这个城市的书法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有着自己的学生,自己的威望。田先生待我还是比较友好的,他相貌清癯、言说平静,也使我有好感,也跟着尊他,敬他。大学毕业的时候,我在学校的膳团里举办了一个书法展览,作品四百件。无钱装裱,就找来几块演戏的布幕,把墙体遮蔽起来,把作品别在布上。田先生和几位老先生来,逐幅看过,并题了四个字——渴骥奔泉 , 对整个展览的气势给了赞赏。后来,他给了我一封信,谈到几个字的不规范,也表示了他的欣慰之情,希望我给他一帧照片。

    ②一老一少开始了顺畅的交往。

    ③现在回想与田先生的交往,多半是一些碎片。比较深刻的是与他一同参加了安阳殷墟的国际甲骨文研讨会,田先生是甲骨文书法的好手,年高手硬,笔下清新脱俗,又能通过古文字借用撰写长篇诗文,总是高于同俦。他成了会议上的明星,会议期间为人拥戴,应接无算。会后我们一同游玩了龙门石窟,一个洞窟一个洞窟地看过。那时他七十多岁,居然毫无倦意。有人问田先生的行书出自何处,他笑而不答,我应接到,应该是从魏晋写经里来的。田先生感到惊讶。

    ④回来后继续交往,田先生送给我一幅甲骨文书法,一幅行书,还有一幅墨竹。我以为一老一少的良好交往会这样顺风顺水地下去。

    ⑤有位记者来采访我,问我对这个城市的书风如何看,我用了四个字来表达——陈陈相因。据我几年来的观察,为师的不是引导学生学习经典,而是局限于师门。宗派和流派的差异就是这样,屋下架屋,床上叠床,愈见其小。尽管为师的努力地传授,为徒的勤勉地吸收,其乐融融,毕竟硁硁小道。当然,这个弊端是在二十年后才彻底地让人看明白。听说田先生很不高兴。接下来就是一次有组织的例会,已经有几个人把稿子都写好了。田先生和几位老先生稳坐中军帐 , 看我一张嘴和他门徒的五六张嘴往来。我们各抒己见并不相让。午饭时间到,田先生进行了总结。有人好意邀请一起吃饭,便于缓解,我说回家喝稀饭会更舒服,扭头便走。这是一次无果的例会。也许每一个人的心中都隐藏着脆弱的情绪,年纪大起来了,也就越发敏感。辈分,地位,关系到言说分寸,哪怕是一点点的擦边,都会觉得不快。我渐渐明白一个道理——一个从事书法艺术的人,就是一个孤魂 , 不要天真地指望谁来帮助你、支持你,没有谁会帮你临摹,帮你创作,更不要奢求罩着你、捧着你。有许多门类可以合作,合作画,大合唱,集体舞,合作著书,至于巨片拍摄,则不知需多少人合作方可完成。惟有书法是孤独者之旅,寻寻觅觅,独来独往。自古以来我没有见过一件佳作是二人以上合作而成的,它是如此地私有。许多古代书法家被称为颠、狂、怪、痴,他们都是飘来飘去的孤独魂魄,迷醉在自己的艺术世界里,也正是由此。怀素说“狂来轻世界,醉里得真知”,谁人能管?!

    ⑥自己努力要紧。

    ⑦此后,我与田先生再无私下的交往,即便在一些公共场合相遇,也只是礼节性地点头而已。

    ⑧再后来,到田先生处讨教的青年告诉我,从田先生言谈中流露的意思看,其实他还是很看重我的。那时,我已经破格成为教授,我勤快且独立地学习、研究,停不下笔,论文覆盖了所有的书坛刊物,散文创作也已上路,我想田先生一定不断地看到了我的各种各样直陈的言论,包括对书风的淋漓批评。只不过,再也没有人告诉我,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⑨有人暗示过我,应该主动向田先生表示一下尊敬的态度,关系都是可以修善的。可惜,我的修养境界还达不到那个高度,我觉得,等几年再说。

    ⑩接下来是田先生过世。

    ⑪每一届研究生入学,第一堂课我都会这般说:“每一个人都有表达自己见解的权利和自由,你们有什么意见都请直说无妨。”

    ⑫不如此,何以堪

(选自《散文》2015年第3期,有改动)

阅读下文,回答问题。

邮差先生

师陀

    邮差先生走到街上来,手里拿着一大把信。在这小城里,他兼任邮务员、售票员,仍有许多剩余时间,就戴上老花眼镜,埋头在公案上剪裁花样。当邮件来到的时候,他站起来,念着将它们拣好,小心地扎成一束。

    “这一封真远!”碰巧瞥见从云南或甘肃寄来的信,他便忍不住在心里叹息。他从来没有想到过比这更远的地方。其实他自己也弄不清云南和甘肃的方位——谁教它们处在那么远,远到使人一生也不想去吃它们的小米饭或大头菜呢?

    现在,邮差先生手里拿着各种各样的信,从甘肃和云南来的邮件毕竟很少,最多的还是学生写给家长们的。

    “又来催饷了,”他心里说,“足够老头子忙三四天!”

    他在空旷少人的街上走着,如果碰见母猪带领着小猪,便从旁边绕过去。小城的阳光晒着他花白了的头,晒着他穿皂布马褂的背,尘土从脚下飞起,落到他的白布袜子上,他的扎腿带上。在小城里,他用不着穿号衣。一个学生的家长又将向他诉苦:“毕业,毕我的业!”他将听到他听过无数次的,一个老人对于他的爱子所发的充满善意的怨言,他于是笑了。这些写信的人自然并不全认识他,甚至没有一个会想起他,但这没有关系,他知道他们,他们每换一回地址他都知道。

    邮差先生敲门。门要是虚掩着,他走进去。

    “家里有人吗?”他在过道里大声喊。

    他有时候要等好久。最后从里头走出一位老太太,她的女婿在外地做生意,再不然,她的儿子在外边当兵。她出来得很仓促,两只手湿淋淋的,分明刚才还在做事。

    “干什么的?”老太太问。

    邮差先生告诉她:“有一封信,挂号信,得盖图章。”

    老太太没有图章。

    “那你打个铺保,晚半天到局子里来领。这里头也许有钱。”

    “有多少?”

    “我说也许有,不一定有。”

    你能怎么办呢?对于这个好老太太。邮差先生费了半天唇舌,终于又走到街上来了。小城的阳光照在他的花白头顶上,他的模样既尊贵又从容,并有一种特别风韵,看见他你会当他是趁便出来散步的。说实话,他又何必紧张,手里的信反正总有时间送到,又没有另外的什么事等候着他。②虽然有时候他是这样抱歉,因他为小城送来——不,这种事是很少有的,但愿它不常有。

    “送信的,有我的信吗?”正走间,一个爱开玩笑的小子忽然拦住他的去路。

    “你的信吗?”邮差先生笑了,“你的信还没有来,这会儿正在路上睡觉呢。”

    邮差先生拿着信,顺着街道走下去,没有一辆车子阻碍他,没有一种声音教他分心。阳光充足地照到街道上、屋脊上和墙壁上,整个小城都在寂静的光耀中。他身上要出汗,他心里——假使不为尊重自己的一把年纪跟好胡子,他真想大声哼唱小曲。

    为此,他深深赞叹:这个小城的天气多好!

一九四二年二月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各题。

示众(节选)

鲁迅

    首善之区的西城的一条马路上,这时候什么扰攘也没有。火焰焰的太阳虽然还未直照,但路上的沙土仿佛已是闪烁地生光;酷热满和在空气里面,到处发挥着盛夏的威力。许多狗都拖出舌头来,连树上的乌老鴉也张着嘴喘气,——但是,自然也有例外的。远处隐隐有两个铜盞相击的声音,使人忆起酸梅汤,依稀感到凉意,可是那懒懒的单调的金属音的间作,却使那寂靜更其深远了。

    只有脚步声,车夫默默地前奔,似乎想赶紧逃出头上的烈日。

    “热的包子咧!刚出屉的……。”

    十一二岁的胖孩子,细着眼睛,歪了嘴在路旁的店门前叫喊。声音已经嘶嗄了,还带些睡意,如给夏天的长日催眠。

    他旁边的破旧桌子上,就有二三十个馒头包子,毫无热气,冷冷地坐着“荷阿!馒头包子咧,热的……。”

像用力掷在墙上而反拨过来的皮球一般,他忽然飞在马路的那边了。在电杆旁,和他对面,正向着马路,其时也站定了两个人:一个是淡黄制服的挂刀的面黄肌瘦的巡警,手里牵着绳头,绳的那头就拴在别一个穿蓝布大衫上罩白背心的男人的臂膊上。这男人戴一顶新草帽,帽檐四面下垂,遮住了眼時的一管。但胖孩子身体矮,仰起脸来看时,却正撞见这人的眼睛了。那眼睛也似乎正在看他的脑壳。他连忙顺下眼,去看白背心,只见背心上一行一行地写着些大大小小的什么宇。

    刹时间,也就围满了大半圈的看客。待到增加了秃头的老头子之后,空缺已经不多,而立刻又被一个赤膊的紅鼻子胖大汉补满了。这胖子过于横阔,占了两人的地位,所以续到的便只能属在第二层,从前面的两个脖子之间伸进脑袋去。

    秃头站在白背心的略略正对面,弯了腰,去研究背心上的文字,终于读起来“嗡,都,哼,八,而,……,”

    胖孩子却看见那白背心正研究着这发亮的秃头,他也便跟着去研究,就只见满头光油油的,耳朵左近还有一片灰白色的头发,此外也不见得有怎样新奇。但是后面的一个抱着孩子的老妈子却想乘机挤进来了;秃头怕失了位置,连忙站直,文字虽然还未读完,然而无可奈何,只得另看白背心的脸:草帽檐下丰个鼻子,一张嘴,尖下巴。

    又像用了力掷在墙上而反拨过来的皮球一般,一个小学生飞奔上来,一手按住了自己头上的雪白的小布帽,向人丛中直钻进去。但他钻到第三——也许是第四层,竟遇见一件不可动摇的伟大的东西了,抬头看时,蓝裤腰上面有一座赤条条的很阔的背脊,背脊上还有汗正在流下来。他知道无可措手,只得顺着裤腰右行,幸而在尽头发见了一条空处,透着光明。他刚刚低头要钻的时候,只听得一声“什么”,那裤腰以下的屁股向右一歪,空处立刻闭塞,光明也同时不见了。

长子弯了腰,要从垂下的草帽檐下去赏识白背心的脸,但不知道为什么忽又站直了。于是他背后的人们又须竭力伸长了脖予;有一个瘦子竟至于连嘴都张得很大,像一条死鲈鱼。

    巡警,突然间,将脚一提,大家又愕然,赶紧都看他的脚;然而他又放稳了,于是又看白背心。长子忽又弯了腰,还要从垂下的草帽檐下去窥测,但即刻也就立直,擎起一只手来拼命搔头皮。

    空隙间忽而探进一个戴硬草帽的学生模样的头来,将一粒瓜子之类似的东西放在嘴墅,下颚向上一磕,咬开,出去了。这地方就补上了一个漓头油汗而粘着灰土的椭圆脸。

    挟洋伞的长子也已经生气,斜下了一边的肩膀,皱眉疾视着肩后的死鲈鱼。大约从这么大的大嘴里呼出来的热气,原也不易招架的,而况又在盛夏。秃头正仰視那电杆上钉着的红牌上的四个白宇,仿佛很觉得有趣。胖大汉和巡警都斜了眼研究着老妈子的钩刀般的鞋尖。

    “好!”

    什么地方忽有几个人同声喝彩。都知道该有什么事情起来了,一切头便全数回转去。连巡警和他牵着的犯人也都有些摇动了。

    “刚出屉的包子咧!荷阿,热的……。”

    路对面是胖孩子歪着头,磕睡似的长呼;路上是车夫们默默地前奔,似乎想赶紧逃出头上的烈日。大家都几乎失望了,幸而放出眼光去四处搜索,终于在相距十多家的路上,发见了一辆洋车停放着,一个车夫正在爬起来。

    圆阵立刻散开,都错错落落地走过去。胖大汉走不到一半,就歇在路边的槐树下;长子比秃头和圆脸走得快,接近了。车上的坐客依然坐着,车夫已经完全爬起,但还在摩自己的膝髁。周围有五六个人笑嘻嘻地看他们。

    “成么?”车夫要来拉车时,坐客便问。

    他只点点头,拉了车就走;大家就惘惘然目送他。起先还知道那一柄是曾经跌倒的车,后来被別的车一混,知不清了。马路上就很清闲,有几只狗伸出了舌头喘气;胖大汉就在槐阴下看那很快地一起一落的狗肚皮。

    老妈子抱了孩子从屋檐阴下蹩过去了。胖孩子歪着头,挤细了眼睛,拖长声音,磕睡地叫喊——“热的包子咧!荷阿!……刚出屉的……。”

一九二五年三月一八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各题。

黑人兄弟的礼物

刘成章

    我居所的后院,杂草之隙,花方种,树初栽,此情势虽然时时引人憧憬,但自知一两年之内绝不会风光醉人。院子的三面是院墙,由一片片竖置的木板连接而成。因为长年累月的日晒雨淋,木板已由黄变黑,有的地方甚至已经破败不堪,遇上刮大风的天气,那些破败的地方有时还会“啪啦啦”作响。

    墙那边是我们的邻人,这儿的老住户,从他家的房子和汽车看,生活并不怎么富格,可是他非常注重庭院的美化,各种花卉姹紫嫣红。他沿墙根种了好多树木,枝梢已隐约闪出墙头。那些树冠就像一包包深绿、浅绿以及紫红 的汁液,全都泼在墙头上了,汁液涌动欲沿墙下流。好一个郁郁葱葱的墙头!

    后来我发现,那碧绿的墙头,播出了淡淡的清香。扁圆的绿叶丛中,绽开了许多星星一样的小白碎花。这棵开花的是什么树呢?是橙子树吗?不敢断定。半个月之后,小白花变成了小果,豆粒似的,通身绿色。随着小果的长大,渐渐地,我认出了:它的确是橙子树!

    到了秋天,橙子熟了,颗颗都像宝石雕成的球体,浑圆,凝重,笑呵呵地在枝头挂着。挂在墙的这边,挂在墙的那边。这边,那边,都有一样的色彩和分量,都闪着光,都把树枝压弯了。作为一个少壮年华已逝的风霜之人,面对如此美、如此灿烂、如此硕果累累的橙子树,我欣然,羨然,甚至有点儿忌妒。

    这期间,我常常看见邻人采摘果实,有时还看见他们登上梯子,去够高处的、树梢上的橙子。好多日子过去之后,他们不再摘了,但他们并没有摘完。我发现其中似有用意,因为一树金橙,墙那边已是光光的了,一片空白;但墙上方和墙这边的,竟悉数留了下来。难道这橙子是留给我的吗?想到此,我一怔,心里有了一种朦朦胧胧的感动。不过又想:邻人究竟是不是这样的意思呢?我又困惑了。然而岁月的河水滚滚奔流,一个月的浪头过去,两个月的浪头过去,整个冬天的浪头都过去了,第二年春天的浪头也过完了,橙子又开花了,星星一样的小白碎花又缀在枝叶间,那几十颗金光耀眼的橙子,却依然高悬在墙头、枝头、我的心头。

    结论,终于明白无误地摆在美利坚四月的天空之下了。

    谢谢你了,我的芳邻!我们中国有句古话,叫作礼轻仁义重。你的情意是比洛矶山还要重的,我们全家感谢你!

    不过我只是这样在心里念着,嘴上一直没有说出。而邻人也一直没有向我们表示过馈赠之意。但是可以完全肯定的是,双方的意思互相都明白了。我平生第一次体会到,心照不宣是一种无与伦比的美丽境界。浓浓的情意,是无须点破的。

    邻人是地道的黑人,我们的黑皮肤的兄弟。我对自己曾经听信了关于这个族裔的一些偏颇说法感到愧疚。在人性严重扭曲异化的当今世界,黑人兄弟身上保留的这种古朴民风,使我想起了信天游永在山间飘荡的家乡。

    一个周末的上午,大概十点多钟了,一颗橙,一颗熟透了的橙,忽然“咚”地一声落在地上,溅起了春风的屑和阳光的屑。但我顾不上细想这些 , 我注意的只是我6岁的小孙子捡起这颗橙子,要给邻人送去。我毫不犹豫地拦了他,说:“孩子,这是黑爷爷送你的,你剥开吃去吧。不过改曰,咱们要一起去给黑爷爷送套中国茶具。

    说话的时候,我心里冒出一句诗,那诗像我们两家人的友谊一样质朴、洁净。诗曰:“那边的全摘了,这边的永远留着。”

(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作品,完成各题。

祈雨娘

哥舒意

    那个叫雨城的孩子告诉我关于祈雨娘的故事。

    我们住在一个总是下雨的小城。这里雨水充足。在非常安静的雨天,仿佛可以听见某种特别轻的脚步,轻轻踏入雨里,这是祈雨的舞蹈开始的声音。在窗口的孩子会一直望着祈雨的过程,因为这个过程有撩人心魄的美丽。有时就连上课的老先生,也会忍不住从讲台上往雨中观望。

    我和雨城第一次说话是在我家的修伞铺。那天女孩雨城来我家的伞铺,父母不在,我一个人看着铺子。

    “我来拿伞。”她轻轻说,“我妈妈的伞。”

    在不祈雨的雨天,祈雨娘也是打伞的。那把颀长的竹伞,是我的爸爸特意制作出来,作为祈雨的道具交给祈雨娘使用。她在跳祈雨之舞时,会打开它,以抵御降临人间的厄运。

    每一次伞坏的时候,都是雨城抱着伞来修。她问我会不会做同样的竹伞。我说我从小就是做伞的学徒,爸爸说,等我小学毕业,就让我正式在铺子里做事。然后雨城就以一种忧虑的目光看着地上的雨水。

    “我爸爸不是雨城人,我妈妈嫁给他,可是还是回来了。”她说。

    我们小学的最后一年,老先生“仙去”了。学校在操场上办了追悼会,追悼他还俗后当老师的人生。先生走了后,学校里有半年找不到老师。新的先生在一场夏雨后来到了雨城。他是个年轻的读书人,听说从师范学校毕业,分配来这里。他一个一个把我们找回了学校,开始给我们上中学的课程。

    先生在雨声中给我们讲述古代的诗歌。雨点的节奏变了,雨声变成了某种仪式的一部分。他在讲台上往外看,看见白布长裙的女人在雨中跳舞,那舞蹈犹如雨天的一部分。她的舞姿总是配合着雨势,又或者是天降的雨,总是配合着这个跳舞的人,她仿佛通过操控自己的肢体,来操控着世间的雨。

    有一首关于扫晴娘的童谣。先生念给我们听。

     “扫晴娘,扫晴娘,但愿明天是个好天气。如果是这样,就给你个金铃铛。扫晴娘,扫晴娘,但愿明天是个好天气。如果是这样,就给你美味的酒。”

    先生许愿留下三年,带一届学生。等到新的师范生来到这个小城接替他为止。据说在南方的海边,有一座刚造起来的城市。他也许会去那里。

    先生来了以后,几乎就没有离开过,寒暑两假留下了,就连过年也没有离开。这里有雨中跳舞的女人。她祈求悲苦的雨,化成安详的雨。祈求受难的雨,化成温和的雨。祈求凄厉的雨,痛快下起。祈求郁结云端的不幸,化成连绵的雨水消逝。祈求这世间男女的离别伤悲,化成润泽祝福之雨水。

    先生走的那天,人们意外地看到了雨城。雨城带着自己的包裹,跟在先生身边。她的妈妈一直送他们到外镇的码头。她穿着祈雨的白裙。然而那天没有下雨,祈雨娘也没有跳舞。

    雨城说,妈妈让她跟着先生去外面的城市,继续读书,她还想读中学,读大学。我远远地看见雨城在码头上和她妈妈告别。她上了船,打开我第一次做的那把青色的竹伞。先生和雨城的妈妈说了很久的话,很久以后,雨城的妈妈还是摇了摇头。先生提着行李上了甲板,由船载着渐渐远去。

    雨城的妈妈没有离开。只有当她不再是祈雨的女人,她才能去别的地方,去和女儿在一起,去和她真正想在一起的人在一起。

    先生和雨城没有回来。祈雨娘仍然在祈雨,等待下一个祈雨娘的出现。可是这么多年过去,除了她以外,没有人再拥有过祈雨的能力。也许是报纸和电视上说的那样,新的时代到来了,一切都在发生改变。

    我们越来越少看见祈雨娘在雨中跳舞。因为雨城的雨水越来越少。越来越多外地来的人来到附近开山砍树,涸泽而渔。架桥铺路,建造高楼。他们对祈雨娘的兴趣大过对祈雨的尊敬,仿佛是观看表演一样,兴高采烈地围在周围,破坏了我们关于祈雨的古老规矩。

    雨水消失以后,雨具这一行就衰败了。我和很多伙伴一起,去了繁华的城市。

    在离开雨城以后,我去过下游的河城,但在那里没有雨城的名字。我路过先生的家乡,那里的空气里飘散着油墨的香味,有很多的书店和年轻的读书人,可是先生不在其中。后来我和很多年轻人去了那个异常年轻的南方城市,那里需要年轻人就仿佛下雨需要雨伞。我在那里没有遇到先生,没有遇到雨城和她妈妈。她们像是消失在我路过的每一座城市,我看不到她们。我还记得下雨的时候。当雨水消失以后,所有的雨水都在怀念雨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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