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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型:现代文阅读 题类:模拟题 难易度:困难

2017年四川省南充市高考语文一模试卷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题。

化装者

杰克•伦敦

    ①晚上,一群喝的醉醺醺的人在大街上走着,他们身上穿着五颜六色的皮袄和皮上衣,说说笑笑,一边走一边跳舞。一个身材矮小的士兵蹦蹦跳跳地走在人群前头,身穿一件破旧的军大衣,头上的帽子歪向一边。一位“军官”迎面向人群走来。“您为什么不向我敬礼?” “军官”向那个身材矮小的士兵猛扑过去,厉声问道。“呃?为什么? 站住!你是哪个部队的? 为什么不向我敬礼?”“亲爱的,可我们是化了装的人呀! ”矮个子士兵用女里女气的声音回答道,于是那群人和 “军官”都一起纵声大笑起来……

    ②包厢里坐着一位相貌美丽、体态丰盈的女子:她的龄很难确定,不过她还很年轻,而且在相 当长一段时期内她仍将很年轻……她衣着华丽,雪白的胳膊上戴着一副沉重的手镯,胸前别 着一枚钻石胸针。她身边放着一件价值上千卢布的毛皮大衣。在走廊上,一位袖口绣着金银 边饰的听差正在等着她,大街上停着两匹毛色乌黑发亮的高头大马和一 辆铺着熊皮车毯的 马车,等她乘坐……她那张保养得很好的漂亮脸庞和那身穿戴,都向人们表明:“我很幸福,我很有钱 ”不过读者诸君,你们可千万不要相信她的话。

    ③“我是个化了装的女人! ”她心里想道,“ 明天或者后天,男爵一旦跟奈 底娜要好起来,他就会把我身上的一切扒掉。”

    ④一张牌桌旁坐着一位身穿燕尾服的胖先生,他的下巴颏上叠着三层肉,两只大手又白皙又娇 嫩。他手旁放着一大堆钱。他打牌打输了,但并不气馁。相反他面带微笑,显得很从容。因为对他而言,输掉一千或两千卢布算不了什么。餐室里,有两个仆人正在为他准备牡蛎、野鸡和白兰地。他喜欢吃丰盛的晚餐。晚餐后,他将乘坐四轮轿式马车到她那儿去。她正在等待他。他日子过得一定很舒服吧?瞧他那副怡然自得的样子!不过且慢。你们去看看他那肥胖 的脑袋里正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吧!

    ⑤“我是个化了装的人。一旦对我进行审查,大家就会发现,我只不过是个化了装的人而已!”

    ⑥法庭上,一位律师正在为一位女被告辩护……那 是一位相当漂亮的女人,她脸上流露出极 度的悲伤,显出一副完全无辜的样子! “上帝有眼 ,她是无辜的! ”律师的两只眼睛炯炯发亮,面颊上泛着红晕,话声里带着哭调……他为被告感到痛苦,如果她被判有罪,他准会悲痛欲绝,非活活气死不可!……听众都兴致勃勃地屏住呼吸听他辩护,唯恐他过早地结束辩护 “他不啻是一位诗人” ﹣﹣ 听众窃窃私语。但他只不过是个化了装的诗人而已!

    ⑦“要是原告能付给我几百卢布,我就会马上把她打入监牢! ”他心里这样想,“如果让我扮演 起诉人的角色,效果也许会更好!

    ⑧村里走着一个喝醉了的小个子农夫,他一边吱吱呀呀地拉着手风琴,一边唱歌。他脸上露出 一种令人怜悯的醉态。他嘻嘻地笑个不停,像跳舞似的蹦哒着。他日子一定过得很快活吧?不,他是一个化装者。

    ⑨“我饿了,我真想饱餐一顿!” 他心里这样想。

    ⑩一位年轻的医学教授正在讲导论课。他硬要人们相信,再也没有比献身于科学更幸福的了。他说:“科学就是一切!科学就是生命! ”人们都相信他的话……不过,要是能听到他下课后都对他妻子说了些什么,人们就会把他称作一个化装者了。他对妻子说:“亲爱的,我现在已经当上了教授。 教授登台上课赚钱的机会要比普通医生多十倍。我现在打算一年赚它两万五千卢布。”

    ⑪六个出入口,灯火辉煌,人群拥挤,宪兵在维持秩序,倒卖黑票的小贩比比皆是。 这是一座剧院剧院大门上赫然题写着“专演讽刺剧和醒世剧”这样几个大字,就像埃尔米塔日博物馆大门上的题字一样醒目。这里的票价特别昂贵,报纸上常常发表长篇评论,说是鼓掌者多,喝倒彩者少……不啻是一座艺术宫殿!不过,这是一座化了装的艺术宫殿。如果您把“专演讽刺剧和醒世剧”这个牌子摘掉,就不难看到它的真实名称:“康康舞和逗乐场 ”。

【注】康康舞起源于法国,原是一种轻快粗犷的舞蹈。康康舞的典型动作,高踢腿,必须高过鼻尖,另一个动作就是跳起来然后做一个落地大劈叉。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分析和概括,不正确的两项是(    )

A、小说第⑥⑦自然段的主角是一位为女被告辩护的律师,作者对其神态、语言进行了夸张的描写,在其眼中,法律也只是一场游戏。 B、年轻的医学教授想要人们相信献身科学是最幸福的事情,可是他自己却未必这样想,这反映了“医者不自医”的现实状况。 C、小说使用了先铺展再收束的“扇面式”结构,从开篇起就逐一展现出六个并列的表演场景,让形形色色的主人公一一现身说法,给读者留下鲜明而深刻的印象。 D、作者塑造的化装者都是有钱有势或者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他们人前光鲜亮丽,人后丑态毕现,而第⑧⑨自然段的小个子农夫和其他几个主角不一样的。 E、小说的最后点出前面所写实乃剧院的“讽刺剧与醒世剧”,既给出谜底,让人恍然大悟,又自然地追问其现实批判意义。
(2)、下列有关小说标题“化装者”的含义与作用的解读,不正确的一项是(    )

A、“化装者”的字面含义是指在剧院化装表演的演员。 B、“化装者”三个字具有极强的象征意义,是小说主旨的体现。 C、“化装者”作为标题暗讽了现实生活中许许多多阳奉阴违、口是心非、戴着面具生活的人。 D、“化装者”交代了小说主要人物形象及其特征,贯穿全文,具有线索作用。
(3)、小说描绘的是一座剧院中缤纷、杂乱的情景。这种表演情景和现实世界有着怎样的联系?结合全文,谈谈你的看法。

举一反三
现代文阅读Ⅱ

孤狼【注】

屠格涅夫

傍晚我打完猎,独自驾着一辆马车回去。距家还有七八俄里路,①狂风猛地在上空怒号起来,随之电光一闪,雷声响开了,下起了倾盆大雨,四下黑得什么也看不见。我躲到一个树丛下,耐着性子等待雨停。突然,在电光中瞥见大路上有一个高高的人影。

“什么人?”一个响亮的声音问。

“你是什么人呀?”

“我是这里的护林人。”

我报了自己的姓名。

“哦,我知道的!您是回家去的吧?”

“是回家。可你瞧,多大的雷雨呀………”

一道白晃晃的电光把这个护林人从头到脚照得通亮,紧接着响起急促而爆裂的雷声。②雨下得倍加起劲了

“怎么办呢?”

“要不,我带您到我家去吧。”他说。

马车起动了。我们走了一大阵子,我的带路人终于停下脚步。“我们到家了,老爷。”他语调平和地说道,“嘎”地一声推开了篱笆门。

护林人住的只有一间屋子,熏得黑黑的,很低矮,屋里空荡荡的。我瞅了瞅他。我很少看到这样帅气的汉子:他身材魁梧,宽肩膀,体形健美,从那淋湿的麻布衬衫里突露出结实的肌肉。

我向他道了谢,并问了他的名字。

“我叫福马,”他回答说,“外号叫孤狼。”

“你就是孤狼呀?”

我好奇地打量着他。我常常听到其他人谈论孤狼的事,附近的庄稼人都像怕火似的怕他。

“原来你就是孤狼呀,”我重复了一句,“伙计,人家说你是什么人都不放过的。”

“我是尽自己的职责,”他阴郁地回答说,“总不能白吃主人家的饭呀。”

“怎么,你没有内当家的吗?”我问他。

“跟一个过路的城里人私奔了。”他带着苦笑说。

他走出去,“砰”一声带上门。我再次打量了四周,我感到这屋里比原先更显凄凉了。

护林人进来了,坐在板凳上。“雷雨快过去了,”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说,“要是您想回去,我送您出林子。”

我站起身来。孤狼取过枪,我们一起走出来。雨已经停了。他突然说:“瞧,就趁这样的夜晚来偷。”可除了树叶的喧哗声外,我什么也听不出来。

我们下到山沟里,斧子均匀的响声清晰地传入了我的耳朵。

这时候天空越来越明净了,林子里也有点亮了。我们终于走出了山沟。他弯下腰,举起枪,消失在丛林中。透过喧闹不已的风声,我隐约听到从不远处传来的轻微声响。

“哪儿跑?站住!”骤然响起孤狼钢铁一般的喊声,还响起兔子般的哀叫声……

我朝那吵闹的方向奔去。我看到的是一个庄稼人:他浑身都湿透了,衣服破破烂烂的,长长的大胡子乱蓬蓬的。那里站着一匹瘦弱的马,马的旁边还停有一辆货车。

“放了他吧,”我对着孤狼的耳朵轻声地说,“这棵树我来赔。”

孤狼不声不响地用左手抓住马鬃,用右手抓住偷树贼的腰带。我们便往回走,好不容易才回到那座小屋。

“我本来想把他关到贮藏室里去,”他指了指庄稼人继续说,“可是那门闩……”

“让他待在这儿吧,别折腾他了。”我打断孤狼的话说。

我在心里发誓,无论怎么得想法子放走这个可怜的人。在灯光下我可以看清他那干枯的皱巴巴的脸,倒挂的黄眉毛,惶惶不安的眼睛,瘦骨嶙峋的肢体……

“福马,”庄稼人猝然用低沉而衰弱的声音说,“哎,福马。”

“你要干什么?”

“放了我吧……是饿得没法呀……放我走吧。”

“我可知道你们这种人,”护林人沉着脸说,“你们整个村子就是贼窝。”

“放了我吧,”他又沮丧又绝望地一再哀求,“实在是饿得没法……孩子们哭着要吃的,真的没法子。”

“我说了,不行。我也是做不了主的,东家会追究我的。”

这个可怜的人垂下了头……孤狼打了一个呵欠,把头靠在桌子上。雨仍然下个不停。庄稼人猛然挺起身子,他那双眼睛冒出怒火,脸都涨红了。“那你就吃了我吧,你就掐死我吧。”他说。

护林人转过身去。

“你这家伙……我要治治你!”

“我有什么好怕的?饿死,打死,反正是死。……可你呢,等着吧,会有受报应的时候!”

“闭嘴!”护林人大喊一声,跨前两步。

“我偏不闭嘴,”这个不幸的人继续说,“你这凶手,野兽……你作威作福长久不了,等着吧!”

孤狼抓住他的肩膀,我扑过去救助那庄稼人。

然而令我极为惊诧的是,孤狼一下子把绑着庄稼人胳膊肘的腰带扯掉了,打开门,把他推了出去。

“带着你的马滚吧!”他朝庄稼人的背后喊道。

院子里响起那庄稼人的马车轱辘的响声。

“听,他走了!”他咕哝说,“下回我就不饶他!”

(有删改)

【注】本篇小说节选自《猎人笔记》。《猎人笔记》是19世纪40年代末50年代初问世的。这时正是俄国解放运动从贵族革命向资产阶级民主主义革命过渡的时期,是俄国社会生活处在大转变的历史时期。屠格涅夫正是在俄国解放运动的深刻影响下创作了它。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各题。

百年孤独(节选)

    加西亚·马尔克斯

当时,马孔多是个有二十户人家的村庄,一座座土房都盖在河岸上,河水清澈,沿着遍布石头的河床流去,河里的石头光滑、洁白,像史前的巨蛋。

每年三月,衣衫褴褛的吉卜赛人都要在村边搭起帐篷,在笛鼓的喧嚣声中,向马孔多的居民介绍科学家的最新发明。一个身材高大的吉卜赛人——梅尔基亚德斯,满脸络腮胡子,手指瘦得像鸟的爪子,拿着两大块磁铁,从一座农舍走到另一座农舍,大家都惊异地看见,铁锅、铁盆、铁钳、铁炉都从原地倒下,木板上的钉子和螺丝嘎吱嘎吱地拼命想挣脱出来,乱七八糟地跟在魔铁后面。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狂热的想象力经常超过大自然的创造力,他认为这种暂时无用的科学发明可以用来开采地下的金子。他用自己的一匹骡子和两只山羊换下了两块磁铁。这些家畜是他的妻子打算用来振兴破败的家业的,她试图阻止他,但是枉费工夫。在好几个月里,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带着两块磁铁,勘察了周围整个地区的一寸寸土地,甚至河床。他掘出的唯一的东西,是十五世纪的一件铠甲。

三月间,吉卜赛人又带来一架望远镜和一只放大镜。磁铁的试验失败之后,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不甘心,马上又产生了将放大镜作为作战武器的念头。他用两块磁铁和三枚殖民地时期的金币交换放大镜。乌尔苏拉伤心地流了泪。那盒金币由她父亲一生节衣缩食积攒下来。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无心抚慰妻子,他冒着生命危险,一头扎进了作战试验。他将阳光的焦点射到自己身上,因此受到灼伤,伤处溃烂,很久都没痊愈。他甚至编写了一份使用这种武器的《指南》,连同许多试验说明和几幅图解,请一个信使送给政府。他等待答复等了几年,最后等得厌烦了,他就为这新的失败埋怨梅尔基亚德斯,于是吉卜赛人归还了金币,换回了放大镜,并且给了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几幅葡萄牙航海图和各种航海仪器。梅尔基亚德斯亲手记下了修道士赫尔曼作的简要说明,把记录留给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让他知道如何使用观象仪、罗盘和六分仪。在雨季的漫长月份里,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把自己关在宅子深处的小房间里,不让别人打扰他的试验。他完全抛弃了家务,整夜整夜待在院子里观察星星的运行……最后,他得意地向孩子们宣布自己的发现:“地球是圆的,像橙子。”

吉卜赛人回来的时候,乌尔苏拉唆使全村的人反对他们,可是好奇战胜了恐惧,因为吉卜赛人说是要展出纳希安兹人最奇特的发明。大家都到吉卜赛人的帐篷去,花一分钱,就可看到返老还童的梅尔基亚德斯——身体康健,没有皱纹,满口漂亮的新牙……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觉得这一切既简单又奇妙,第二天他不再按时进餐,从早到晚在屋子里踱来踱去。“世界上正在发生不可思议的事,”他向乌尔苏拉唠叨,“咱们旁边,就在河流对岸,已有许多各式各样神奇的机器,可咱们仍在这儿像蠢驴一样过日子。”

他让那些跟他一起建立马孔多村的人带上铁锹、锄头和狩猎武器,并把自己的定向仪器和地图放进背囊,就去从事鲁莽的冒险了。……

探险回来以后,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绘了一幅地图。由于这张主观想出的地图,人们很长一段时间都以为马孔多是在一个半岛上面。他是恼怒地画出这张地图的,故意夸大跟外界往来的困难,仿佛想惩罚自己轻率地选择了这个建村的地点。“咱们再也去不了任何地方啦,”他向乌尔苏拉叫苦,“咱们会在这儿活活地烂掉,享受不到科学的好处了。”他决定把马孔多迁到更合适的地方去。

村里的男人已经开始准备搬家,乌尔苏拉却像蚂蚁一样悄悄地活动,唆使村中的妇女反对男人的轻举妄动。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说不清楚,不知什么时候,由于什么对立的力量,他的计划遭到一大堆借口和托词的阻挠,终于变成没有结果的幻想。有一天早晨他难过地对乌尔苏拉说:“既然谁也不想走,咱们就单独走吧。”

“不,咱们不走,”她说,“因为咱们在这儿生了个儿子。”

“可是,咱们还没有一个人死在这儿,”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反驳说,“一个人如果没有亲属埋在这儿,他就不是这个地方的人。”

乌尔苏拉温和而坚决地说:“为了咱们留在这儿,如果要我死,我就死。”

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试图用自己的幻想迷住她,答应带她去看一个美妙的世界:那儿,只要在地里喷上神奇的药水,植物就会按照人的愿望长出果实;那儿,可以贱价买到各种治病的药物。

“不要成天想入非非,最好关心关心孩子吧。”她回答,“他们像小狗儿似的被扔在一边,没有人管。”

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望了望窗外,看见两个赤足的孩子正在烈日炎炎的菜园里。他觉得,他们仅在这一瞬间才开始存在。他全神贯注地望着两个孩子,终于望得两眼湿润,他无可奈何地发出一声深沉的叹息。

“好啦,”他说,“叫他们来帮我搬出箱子里的东西吧。”

(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各题。

大卫·科波菲尔(节选)

    狄更斯

我跟着那青年女子,不久就来到一座很整洁的小房子前,那房子还有明亮的半圆形小窗户,房前有一个铺满石子的小四方院,你也可以说是长满了被精心栽培而香气四溢的鲜花的小花园。窗子上挂着纱帘,纱帘的中间没扯上。透过窗棂可以看到一个弧形绿色大屏风或一把扇子,还有一张小桌和一把大椅子,我不禁想姨奶奶那时也许正好不神气地坐在那儿呢。

我的鞋那时已处于万般凄惨的境况了,鞋底已一片一片地掉了,鞋帮也破得难以被认为是鞋了。我的帽(也被我用作睡帽)又扁又皱,就是被扔到垃圾堆上的脱了柄的破镐和它相比也不会不好意思了。我的衬衣和长裤上沾着暑气、露水、草屑、泥土(我在那泥上睡过觉),再加上破烂,当我站在门前时,我姨奶奶小院里的鸟儿也受了惊吓。离开伦敦后,我的头发就没碰过梳子和刷子。由于没受惯风吹日晒,我的脸、脖子和手都被烤成了紫褐色。我从头到脚都是白垩粉和沙土,就像刚从一座石灰窑里出来一样。就这么一副样子,还对这副样子有强烈的自觉,我等着向我那严厉的姨奶奶介绍我自己,让她接受我这样的第一印象。

有那么一会儿时间过去了,客厅窗子依然那么平静,以至于我想她可能不在那里。就在这时,从房子里走出一个女人,她帽子上又扎了条头巾,手上戴着园艺手套,身披一条像收税人的大围裙那样的大园艺口袋,手拿一把大刀。我马上就知道她是贝西小姐了,因为她大模大样地走出房子,和我可怜的母亲常描述她当初走进我们的花园那大模大样完全一样。

“走开!”贝西小姐摇摇头说,并向空中挥动那把刀做了个砍的动作,“快走开!这里不许男孩来!”

她走到花园的一角,弯腰去挖一棵小树的根时,我战战兢兢地望着她。我勇气丧尽,只抱着豁出去的想法了,于是我轻轻走过去,在她身边站下,用手指碰碰她。

“对不起,小姐。”我开始说。

她吃惊地抬头看看。

“对不起,姨奶奶。”

“呃嘿?”贝西小姐叫道,我还从没听过人们用这么吃惊的口气说话呢。

“对不起,姨奶奶。我是你的孙子。”

“哦,天啊!”我姨奶奶说着,一下坐到了花园的小径上了。

“我是大卫·科波菲尔,从萨福克的布兰德斯通来的——我出生的那晚,你去过那儿,见到了我亲爱的妈妈。她死后,我很不快活,我被冷落,不能上学,被迫去独立谋生,干不适合我干的苦活。所以我跑到你这里来。我刚动身就被人抢劫了,只好一路走来。从动身后,我就没上床睡过觉。”说到这里,我的自制力全丧失了;我的双手动了动,本意是向她指明我那褴褛行状,证实我所受的苦难,可我就一下大哭了起来,我想这场哭已憋在我心里整整一个星期了。

我姨奶奶脸上只剩下惊诧的表情,坐在石子上两眼瞪着我;我一开始大哭,她就连忙起身,抓住我的衣领,把我带进了客厅。在客厅里,她做的第一件事是打开一个橱子的锁,从中取出几个瓶子,然后把每个瓶子里的东西都朝我嘴里倒一点。我想她是想都没想就拿出那几个瓶子的,因为我至今仍肯定说我当时尝到了茴香汁、鱼酱、色拉油。由于我依然很伤心,不能控制住自己的呜咽,她向我投下这些滋补剂后就把我放到沙发上,在我脑袋下垫一条披肩,又把她头上的头巾取下垫到我脚下,以免我会把沙发套弄脏。然后,她就坐在我前面说过的绿色大扇子或屏风后,这样一来我就看不见她的脸了。

我姨奶奶个头高高的,神色严厉,但并不难看。她的脸上,她的声音里,她的步态举止中,都无不流露出一种刚毅,足以说明她往日在像我母亲那般软弱的人身上可产生的影响;她容貌还算秀丽,虽然面容坚定严肃。我特别注意的是她有一双十分机灵明亮的眼睛。在我认为是种包头布(我说的是那便帽,当时那玩意比现在更流行,帽两边有系在脖子上的带子)下,她灰白的头发简单朴素向两边分开。她穿的衣服是浅紫色的,很整齐干净,只是尺寸很紧,好像她想尽可能减少挂碍。我记得当时我认为她的衣服看上去极像剪去了不必要的下摆的骑装。她在襟前挂着一个金表,金表还配有链子和一些挂饰;如果我能从其大小和样式判断,那表应是男子用的。她喉部有一块约莫是衬衣领口的东西,腕部露出像衬衣袖口的东西。

那个房间就像珍妮或我姨奶奶一样整洁。就在刚才我放下笔回忆那房间时,带着花香的海风又吹进来了;我还又看见擦得锃亮的老式家具,弧形窗里绿扇子附近我姨奶奶的那把凛然的大椅子和桌子,粗毛地毯,壶架,两只金丝雀,古瓷器,装满干玫瑰叶的酒罐,放置各种器皿的高橱架,还有和这一切极不协调的——脏兮兮躺在沙发上打量这一切的我。珍妮去烧洗澡水了。洗澡实在是很大的享受。我开始感到因曾睡在野地而四肢疼痛,而我又那么疲乏虚弱,几乎无法让眼连续睁开五分钟。我洗澡之后,她们——姨奶奶和珍妮——给我穿上本是狄克先生的衬衣和裤子,又用两或三条披巾把我裹上。我像一捆什么呢,我也说不上来,但我觉得是热烘烘的一捆。我觉得很乏,极想睡,很快就又倒到沙发上睡着了。

(节选自《大卫·科波菲尔》,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各题。

大卫·科波菲尔(节选)

[英]狄更斯

“喂!”姨婆说道,“我已经给他寄了封信,告诉他。他和我会有番理论!”

“要把我——交给——他吗?”我结结巴巴地说。

“我不知道,”姨婆说,“还要看情形呢。”

听到这话,我一下就泄了气,情绪低落,好不伤心。姨婆似乎没有注意到我,她自顾自地从衣柜里拿出一件粗布围裙并穿上,亲手洗茶杯;把茶杯洗净后放到茶盘上,再把桌布叠好放在茶杯上。这之后,她又用小扫帚扫面包皮屑,一直扫到地毯上一点纤尘都没有;接着她又收拾打扫那本已被收拾打扫得无可挑剔的房间。当这一切家务已干得令她满意了,她才取下手套,解下围裙叠好,放回衣柜里某个专门的角落。她把她的针线盒拿到打开的窗子前的桌上,坐了下来开始干活。

…………

“特洛伍德小姐,一收到你的信,我就感到,为了更合情理地表示我本人,或许也为了更表示对你的尊敬——”

“谢谢你,”姨婆尖锐地看着他说,“你不必在意我。”

“还是亲自面谈比借助信交谈要好,”谋得斯通先生继续说道,“虽说旅途不便。这个倒霉的孩子,他已抛弃背离了他的朋友和职责——这个倒霉的孩子,在我那亲爱的亡妻生前生后,都给家里引来了许多的纷扰和不安。他有一种阴郁逆反的心理,一种粗暴野蛮的脾气,一种不驯服不听管教的气质。家姐和我都曾努力想改变他的恶习,却毫无成效。”

谋得斯通小姐说道:“我再补充一句,我认为这孩子是世界上所有的孩子中最坏的一个!”

“太过分了!”姨婆说道。

“可事实上一点也不过分。”谋得斯通小姐说。

谋得斯通先生接着说:“我曾让这孩子去从事一种受尊重的职业,并置他于我一个朋友的照顾下,但他不喜欢那职业;他跑走了,成为一个四处流浪的叫花子,衣衫褴褛地到这儿向你哀求告怜。”

“还是先说那受人尊敬的职业吧,”姨婆说,“如果他是你的孩子,我想,你也会那么把他送去从事吗?再假设,如果那可怜的孩子——也就是他的母亲——还活着,他也要去投身那受人尊敬的职业吧,是吗?”

“我深信,”谋得斯通歪了歪头说,“凡是我和家姐一致认为最好的事,克莱拉都对其没有异议。”

“唉!”姨婆说,“不幸的吃奶娃娃!”

“那可怜的孩子的年金也和她一样不复存在了吗?”

“也和她一样不复存在了。”谋得斯通先生答道。

“那么那笔小小的财产——就是那座房子和那个花园?”

“我的亡妻爱她的第二个丈夫,”谋得斯通先生说道,“毫无保留地信任他。”

“你的亡妻,先生,是一个最没头脑、最不快活、最不幸的吃奶娃娃。”姨婆对他摇摇头说,“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特洛伍德小姐,”他答道,“我到这儿来是要把大卫带回去,按照我认为最恰如其分的方法处置他。如果你袒护了他一次,你就得永远袒护他。我来这儿把他带走,如果他不,我的门从此不再为他开。”

我姨婆很专注地听这番话。她坐得直挺挺的,双手叠放在膝盖上,愤愤地盯着那说话的人,等他说完。

“这孩子要说什么呢?”姨婆说道,“你愿意走吗,大卫?”

我用“不”字回答。我乞求我的姨婆看在我父亲的份上照顾我,保护我。

姨婆把我拉到她身边,对谋得斯通先生说:“你可以走了!我要来试试这个孩子。如果他真像你说的那样,至少我还可以像你做的那样去对待他。不过,你说的话我一点也不相信。”

“你以为我不知道,”姨婆极其尖锐地说,“你让那可怜的、不幸的、误入歧途的吃奶娃娃过的什么日子吗?你以为我不知道,当你向她套近乎时——我敢说,你对她卖弄风情时装得对鹅都不敢嘘一声一样——对那软弱的小人是何等可悲的日子吗?现在我就是看到了你,也听到了你!谁会像谋得斯通先生一开始那样柔顺听话!那个可怜的、上当的、没头脑的孩子从没见过这样的男人。他是用糖做成的。他崇拜她。他溺爱她的儿子——非常非常溺爱他!他要做这孩子的第二个父亲,他们要一起生活在开满玫瑰的乐园里,是吧?呸!滚开!滚!”姨婆说。

“谋得斯通先生,”她向他摇着手指说,“在那没有头脑的吃奶娃娃眼里,你是个专横的君王,你伤了她的心。你利用她弱点里最大的那部分给了她致命的创伤。这事实使你心安了。”

在这当儿,他一直站在门边,面带某种微微笑意打量姨婆,不过他的黑眉黑眼重重拧在一起了。我看得出,虽然他仍然挂着微笑,但脸色已变了,并像刚跑过那样喘着气。

“祝你好,先生!”姨婆说,“再见!也祝你好,小姐。”

谋得斯通小姐没有回答一个字,慎重地挽起她弟弟的胳膊,大模大样地走出了那小屋。

姨婆的脸色渐渐缓和,我诚恳地搂住她的脖子去吻她。就这样,我在一个全新的环境中开始了我的新生活。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各题。

好游戏玩不长

[意大利]卡尔维诺

乔瓦尼诺和赛来内拉在玩打仗的游戏。那里有一处干涸的溪流,岸边全是芦竹,河床上都是些灰黄的磐石。既没有敌人,也没有那种会开始然后又会结束的真正战斗。只需要踩着溪流'冲到下面去,手里再握着杆芦竹,照着脑子里浮现出的战争场面做就行了。

芦竹是各种武器:可以是刺刀,乔瓦尼诺在一片流着沙的河滩上做出扑到前面去袭击敌军的动作,同时发出一种从喉部出来的声音;也可以是机关枪,他把它搁在两块礁石间的低坳处,然后把它从一头转到另一头,震得直响。

“红十字!”他叫道,“你是红十字的!快过来!没看见我受伤了吗?”

到那时为止一直扮演地方机关枪的赛来内拉,跑向他去,在他的额头上碾压上一张薄荷的树叶,充作膏药。

乔瓦尼诺猛地蹦起来,横向拿着芦竹跳开了,胳膊伸得老开。“轰炸机!轰炸机对准目标了!嗖••••••轰隆!”然后就把一手的白砾石撒到赛来内拉的身上来。

“你是正在行进中的敌军汽车纵队!我炸了你!”

他们从头到脚都湿了,在一段沙滩上滚了一会,乔瓦尼诺决定当坦克了,不行,她是坦克,他来当反坦克雷。他们又玩起了骑兵巡逻队的交锋,乔瓦尼诺撕开了他芦竹上的叶鞘,并把它吹得直颤,还发出刺耳的嘶嘶声。正是那嘶嘶声作响时,出现了三个真正的士兵。

溪流间有一片开阔处,山谷是一片倾斜成凹槽的草地,四下里散落着大丛的荆棘。两个士兵的头盔上扎着清绿的树枝,肚子抵在地上,钉着鞋钉的鞋底垂直地顶在地上,另一个战士戴着耳罩,正在鼓捣一台卡带式收音机,收音机上面还有一个环形大天线。

两个孩子,大气不敢出一声,拖着芦竹尖,靠到一名战士身边。他正躺在草地上,举着步枪,而头盔,肩包,干粮袋,行军水壶,手榴弹,防毒面具是一个压在另一个之上地堆在他身上,就像是一场由不同物件构成的雪崩,把他给埋没了,在所有这些东西上,是从一株含羞草上扯下并捆在一起的枝叶,树枝上的裂缝露出了木头的红心,还有一片片被剥掉的树皮。那个士兵,从地上把脸转向孩子,几乎都没挪动头盔,只把头在头盔里转着,一直转到把一面脸颊贴在地上。他的眼睛是灰色的,忧郁,唇间含着一片樱桃叶。

孩子们蹲伏在他身边;芦竹被他们戳在前面,和战士的步枪平行。乔瓦尼诺说:“你们在打仗吗?”

士兵在地上蹭了蹭下巴,张开嘴唇,吹走了那片樱桃叶,什么也没说。他捏住乔瓦尼诺的芦竹的顶端,一手拿过来,把它折弯,想弄断它,但这是一根新出的芦竹,它一层层嫩绿而柔韧的内里中裹的全是叶鞘,所以只是被折弯了,但并没有断裂开:这士兵不得不扭搅着它,并一条纤维一条纤维地把它撕断。乔瓦尼诺看到那架武器就这么被糟蹋了,很不愉快,他对它很有感情,但那个士兵做这些举动时花那么大的劲,搞得他也不敢说什么。

在一段斜坡上,一棵桑树投下荫翳,桑树底下,一把折叠椅上,坐着一位将军。那是个臃肿的男人,用望远镜看着什么,用手绢拭去汗水,再把也沾上汗水的眼镜用手绢擦干净,还在膝盖上一张摊开的地图上指指画画的,喘着粗气跟他的参谋长说着什么。

“啊呀……敌人的炮火,”将军说,“全部击中了我们的人……啊呀……”他长满了红毛的短小手指在地图上摩挲着,就像是肥大的毛虫。“失去一些弟兄是很痛心的,但是……啊呀……

参谋部的军官们,以那种不舒服的姿势坐在那里,把整个身子的重量撑在自己手上,有时也撑在前臂上,艰难地抵御着想躺在草地上、睡在太阳下的诱惑,同时还在将军周围表现出很活跃的模样: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东西,跟随着地围上的调遣,他们好像在思量着每一处的环境因素,思量着那些掩护得糟糕的队伍。

“自然,什么时候能看到葡萄园了,”将军说,“那就是我们的炮火把土地给烧焦了••••••就在那里,那个露天的地方……啊呀……你们看见敌军的侦察所没有?”

“这在地图上标本出来了,将军先生,”一位军热情地说,“农居区”……”

但将军没有看地图,而是继续指着那个土丘,乔瓦尼诺和赛来内拉知道,那是老头保乌洛的家,那个养蚕人的房子。

孩子们看了一阵养蚕人的家,又看了一阵将军在地围上画了一个叉的铅笔。又响起一声爆炸。乔瓦尼诺和赛来内拉惊跳起来,他们手中的芦竹也就跟着互撞了一下。

乔瓦尼诺和赛来内拉坐在地上,头垂着,缓缓地扯起一簇簇的草。先前玩打仗的游戏很有意思,但现在,他们的脑袋里总想起那个唇间含着叶子的士兵那忧伤的眼神,想起了将军抹掉了葡萄园与农舍的那毛茸茸的手指。乔瓦尼诺尽量去想还有没有别的什么游戏,但在每一缕思绪之间,那些忧伤的眼睛和红色的手指总是不时地回到他面前。

他有了一个新主意。“一个新游戏!”他跳起来。那里有一堵被香忍冬爬得密不透风的墙。乔瓦尼诺拽着香忍冬的枝头,拉下来长长的一条,把它向后拖着,同时还注意不弄断它,不把它从墙上拔掉。“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是什么?”

“这是一根导火索,和威力无穷的三硝基甲苯炸药相接,藏在军团参谋部地下。”

“那应该怎么做?”

“你捂住耳朵。我要给导火线点火了,几秒钟以后,军团就会爆炸了。”

赛来内拉立刻塞住了耳朵,乔瓦尼诺做出点上一根火柴的动作,并把火柴送到导火索旁,然后发出嘶嘶嘶……的声音,然后用那目光跟着那正在被火苗消耗掉的导火索走。“我们扑到地上去,快,赛来内拉!”他大嚷着,自己也用双手捂住了耳朵,两个人都俯下脸。

“你听见没有?这轰隆声这是可怕极了!军团没了。”

乔瓦尼诺又拉过那攀缘植物的一根枝藤。“你知道这根导火索又是去哪里的吗?是去参谋部底下的。”

参谋部也被炸掉了。

“现在你炸什么?”赛来内拉刚从地上爬起来就问。

乔瓦尼诺不知道师后面是什么了。

“我觉得不剩下什么了,”他说,“所有的都被炸掉了。”

于是他们下到海滩边,去做沙堡。

(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新娘

契诃夫

已是晚上十点钟,一轮满月照耀花园。娜佳看见大厅摆好桌子,放上冷盘,祖母穿着华丽的绸衫在忙这忙那。隔着窗子望过去,母亲在灯光下,显得很年轻。

花园里安静,凉爽,树影躺在地上。人可以听见远处一片蛙声的鼓噪。洋溢着五月的气息,可爱的五月啊!你深深地呼吸着,热切地想着:眼下,不在这儿,而在别的什么地方,在天空底下,在树木上方,远在城外,在田野上,在树林里,春天的生活正在展开,神秘、美丽、丰富、神圣。

她,娜佳,已经二十三岁。从十六岁起,她就一心盼望着出嫁,现在终于成了安德烈·安德烈伊奇的未婚妻。她喜欢他,婚期已经定在七月七日,可是内心却没有欢欣,夜夜睡不好觉,再也快活不起来……不知为什么她觉得生活将永远这样过下去,没有变化,没有尽头!

这时有人从正房走出来,在门廊上站住。这人是萨沙,他从莫斯科来到她们家里做客,是祖母的一个远亲,大家都说他是出色的画家。

“我正坐在这儿,瞧着妈妈,”娜佳说,“从这儿看过去,她显得那么年轻!”

“是的,她很好……”萨沙同意道,“可是……怎么跟您说好呢?这儿的人什么事都不做。您母亲一天到晚走来走去,奶奶也什么事都不做,您也一样。您的未婚夫也是什么事都不做。”

这席话娜佳去年就听过,以前她觉得这些话很可笑,现在不知怎么她却感到不愉快。

两人朝大厅走去,大家已坐下吃晚饭。祖母很胖,相貌难看,说话很响,凭她说话的声音和口气可以看出她是一家之长。她的财产包括集市上好几排的商店和这所有圆柱和花园的旧式房子,可是她每天早晨祷告,求上帝保佑她别受穷。娜佳的母亲,尼娜·伊万诺芙娜,金黄色头发,腰身束得很紧,戴着夹鼻眼镜,每个手指头上都戴着钻石戒指。安德烈·安德烈伊奇,娜佳的未婚夫,是一个丰满而漂亮的青年。他们三个人正在谈催眠术。

晚饭以后,安德烈·安德烈伊奇拉小提琴,尼娜·伊万诺芙娜弹钢琴为他伴奏。十年以前,他在大学语文系毕业,可是从来没在任何地方做过事,也没有固定的工作。

后来,钟鼓十二下,大家起身告辞。

娜佳一觉醒来,大概已是两点,她坐在床上,开始想心事。

滴笃,滴笃,守夜人懒洋洋地敲着梆子,滴笃,滴笃……

“我的上帝,为什么我这样苦恼!也许每个新娘在婚前都有这种感受。谁知道呢!或许是受了萨沙的影响?”

时间过得很慢。下午两点钟,午饭后,尼娜·伊凡诺夫娜又弹了一会儿钢琴,回房去了。

萨沙说:“亲爱的娜佳!您要出去念书才好!只有受过教育的、神圣的人才是有趣味的人,也只有他们才是社会所需要的。你们这种游手好闲的生活是多么不干净,多么不道德。您、您的母亲,您的祖母,什么事也不做,那就是说,别人在为你们工作,你们在吞吃别人的生命,难道这样干净吗?不肮脏吗?”

娜佳本想说:“不错,您这话是对的。”她还想说她自己也明白,可是眼泪涌上她的眼眶,她突然全身一阵瑟缩,回自己房间去了。

将近傍晚,安德烈·安德烈伊奇来了,照例拉了很久的小提琴。

如同昨天夜里,天刚刚亮,娜佳就醒了。她睡不着,心神不宁。她坐起来,把头抵在膝盖上,想到她的未婚夫,想到她的婚礼……她想起母亲并不爱她那已经去世的丈夫,现在她一无所有,完全靠她婆婆,也就是奶奶过活。她其实是个普通的、平凡的、不幸的女人。

“不过,还是不想的好,还是不想的好……”她小声说,“我不应该想这些。”

滴笃,滴笃……守夜人在远远的什么地方打更,滴笃,滴笃……

时间过得很快。“昨天萨沙责备我什么事也不做,”安德烈·安德烈伊奇说,“他的话对极了!我什么事也不做,而且也做不了。这是为什么?一想到有朝一日,我会戴一枚帽章去办公,我都会觉着那么厌恶,这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一看见律师,或者拉丁语教师,或者市参议会委员,我就那么不自在?啊,俄罗斯母亲!啊,俄罗斯母亲,你至今还驮着多少游手好闲的、毫无益处的人啊!”

他对他的无所事事作了概括,认为这是时代的特征。

娜佳心里觉着气愤,身子也不舒服。

早晨喝完茶以后,娜佳走进萨沙的房间。“我忍不下去了……”她说,“以前我怎么能一直在这儿生活下来的,我真不懂!我在这儿连一天也过不下去了。明天我就离开这儿。”

等到她在车厢里坐定,火车开动,过去就缩成了一小团,同时,以前她不大留意的广阔未来,却铺展开来。欢乐忽然使她透不出气来:她想起她在走向自由,外出求学,这就跟许多年前大家所说的“出外做自由的哥萨克”一样。一时间,她又笑,又哭。

五月间,考试完毕,娜佳动身回家去,精神饱满,兴致很高。她从车站坐着马车回家,一路上觉着房子又小又扁,街上没有人。所有的房子都像蒙着尘土。祖母已经十分苍老,仍旧肥胖、相貌难看。尼娜·伊万诺芙娜也老多了,丑多了,可是仍旧束着腰,手指上的那些钻石戒指仍在发亮。

娜佳走上楼去,见到原来的床,原来的窗子和白窗帘,窗外还是那个花园。晚上,她上床睡觉,盖上被子,不知为何,她觉着躺在这暖和柔软的床上有点可笑。

滴笃,滴笃!守夜人敲打着梆子,滴笃,滴笃!

五月过去,六月来了。娜佳在花园里和街道上溜达,瞧那些房屋和灰色的围墙,她觉得这城里的一切都已衰老、陈旧,只不过在等着结束,或者开始一种富于朝气的全新生活。

她意识到,一种崭新、广阔、自由的生活展现在她的面前,这种生活,尽管还不甚明朗,充满神秘,却吸引着她,呼唤她的参与。

她走上楼去,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收拾行李,第二天一早向家人告辞,生气蓬勃、满心快活地离开了这个城,她觉得,她从此再也不会回来了。

(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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