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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题 试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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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型:现代文阅读 题类:模拟题 难易度:普通

2016年四川省广元市高考语文一模试卷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小题。

冬雨

王蒙

    今年冬天的天气真见鬼,前天下了第一场雪,今天又下起雨来了,密麻麻的毛毛雨,似乎想骗人相信现在是春天,可天气明明比下雪那天还冷。我在电车站等电车,没带雨具,淋湿了头发、脖子和衣服;眼镜沾满了水,连对面的百货店都看不清。

    下午有几个学生在我的课堂上传纸条,使我生了一顿气。说也怪,作了20年小学教员了,却总是不喜欢小孩子,孩子们也不怎么喜欢我。校长常批评我对学生的态度不好。细雨不住地下,电车老不见来,想想这些事,心里怪郁闷。

    当当当,车来了,许多人拥上去,我也扯紧了大衣往上走,在慌忙中,一只脚踩在别人的鞋上,听见一个小伙子叫了一声。

    我上了车,赶忙摘下了沾满了水的眼镜,那年轻人也上了车,说:“怎么往人脚上走呀!”我道了对不起,掏出手帕擦眼镜,又听见那人说:“真是的,戴着眼镜眼也不管事,新皮鞋……”

    我戴上眼镜,果然看见他那新鞋上有泥印子。他是一个头发梳向一边的青年,宽宽的额头下边是两道排起来的眉毛,眼睛又大又圆,鼻子大而尖,嘴里还在嘟哝着,我觉得这小伙子很“刺儿”,对成年人太不礼貌,于是还他一句说:“踩着您的新鞋了,我很抱歉。不过年轻人说话还是谦和一点好!”

    “什么?”他窘住了,脸红了,两道眉毛连起来。我知道他火了,故意轻轻地、倚老卖老地咳嗽了几下。

    就在纠纷马上要爆发的时候,忽然电车的另一边传来一阵掌声。我们俩回过头,只见那边一部分人离开了座位,一部分人探着身子,注视着车窗,议论着、笑着。

    我不由得走过去。原来大家是围着一个小姑娘。那小姑娘梳着小辫子,围着大花围脖,跪在座位上,聚精会神地对着玻璃。再走向前一步看,才知道她是在玻璃上画画;乘客呼出的气沾在密闭的窗玻璃上,形成一层均匀的薄雾,正好作画板。那小姑娘伸出自己圆圆的小指头,在画一座房屋。她旁边座位上跪着一个更小的男孩子,出主意说:“画一棵树,对了,小树,还有花,花……”小姑娘把头发上的卡子取下来画花,这样线条更细。我略略转动一下目光,呵唷,左边的几个窗玻璃上已经都有了她的画稿了,一块玻璃上画着大脑袋的小鸭子,下面有三条曲线表示水波,另一块玻璃上画着一艘轮船,船上还飘扬着旗帜,旗上仿佛还有五颗星;哈哈,这一块玻璃上是一个胖娃娃,眼睛眯成一道线,嘴咧得从一只耳朵梢到另一只耳朵梢……回头来看,她的风景画刚刚完成,作为房屋、花、树木的背景的,是连绵的山峰,两峰之间露出了太阳,光芒万丈。

    “这个更好!”一个穿黑大衣的胖胖的中年女人说。

    “好孩子,手真利落!”一个老太太说。

    车停了,下车的人在下车以前纷纷留下了夸赞小画家的话。那女孩好像根本没有听见这些议论,只是向身旁的男孩说:“弟弟,再画一个好不好?”男孩连连说:“好,好,再画一架大飞机!”两个人就从座位上下来,向右边没有画过的窗玻璃走去。车上的人本来不少,又聚在一端,就显得很挤,但大家自动给他们让了路和座位。隔着许多人,我只看见那小画家的侧面,她的额上、鬓上的头发弯曲而细碎,她的头微扬着,脸上显出幸福和沉醉的表情;她弟弟的样子却俨然是姐姐的崇拜者,听话地尾随在姐姐后面。

    车到“平安里”了,小画家已经在所有的玻璃上留下了自己的作品。她拉着弟弟准备下车,别人问她在哪儿上学,叫什么名字,她只是嘻嘻地笑,没回答。我退到车门边,欣赏着她天真活泼而又大方的样子。她就要下车了,忽然目光停留在我身上,然后深深地给我鞠了一个大躬:“赵老师!”她的弟弟也随着给我鞠了个躬。

    “这难道是我们学校的学生?”我大吃一惊,想看看她胸前戴着校徽没有,她已经下去了,在车外边一蹦一跳地走在细雨里,很快地消失了矮矮的身影。

    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到我身上了,都友善地、羡慕地、尊敬地看我,使我一时手足无措,只好哼着哈着往电车的另一端走,一转身,正好看见那被我踩了新鞋的小伙子,才想起这儿还有一场未了的纠纷。那小伙子看见我,想躲开,又躲不开了,露出了一种怪不好意思的样子。

    电车上的乘客亲切地互望着,会心地微笑着,好像大家都是熟人,是朋友,好像有什么奇妙的东西赋予了这平凡的旧车厢以魅力,使陌生的乘客变得亲近,使恶劣的天气不再影响人的心绪了。

1957年(有删节)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和鉴赏,最恰当的两项是(    )

A、小说采用了“欲抑先扬”的技法,使情节多变,形成波澜,造成对比,给读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B、小说开头部分,通过冬雨、寒冷,拥挤的人群,不文明的推搡与碰撞,渲染了低郁的心情,为后文作了铺垫。 C、作者通过“就在纠纷马上要爆发的时候,忽然电车的另一边传来一阵掌声”一句话,巧妙地过渡到对小女孩姐弟俩画画举动的描写。 D、小说叙述小女孩姐弟俩画画的过程,综合采用了记叙、描写、议论等表达方式,让画画的过程生动细腻,充满诗意。 E、差点儿与“我”发生纠纷的小伙子最后“怪不好意思”起来,因为他明白了“我”的身份,知道“我”是一位老师。
(2)、小说中小女孩的形象给读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请结合小说简要分析小女孩形象的特点。

(3)、王蒙在《我看小小说》一文中说“微型小说之所以能‘微’,多半在于一个‘妙’字。”本篇小说的结构在伏笔与照应上就很‘妙’,请联系作品进行具体分析。

(4)、小说中小女孩姐弟俩在车窗玻璃画画的举动,让即将爆发一场纠纷的车厢中的“陌生乘客变得亲近”,有人认为这是“莫名其妙”“虚无缥缈”的。对此你怎么看?

举一反三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后面小题。

永远的门

    江南古镇,普通的有一口古井的小杂院.院里住了八九户普通人家。一式古老的平屋,格局多年未变,尽管人们房内的现代化摆设是愈来愈多了。

    这八九户人家中,有两户是一人独居——单身汉郑若奎和老姑娘潘雪娥。

    郑若奎就住在潘雪娥隔壁。

    “你早。”他向她致意。

    “出去啊?”她回话,随即擦身而过。

    多少次了,只要有人幸运地看到他和她在院子里相遇,听到的总是这么几句。这种简单的缺乏温情的重复,真使邻居们泄气。

    潘雪娥大概过了四十吧。苗条得有点单薄,瓜子脸,肤色白暂,五官端庄。衣饰虽时髦又很素雅。她在西街那家花店工作,邻居们很不理解,这位端丽的女人为什么要独居,只知道她有权利得到爱情却确确实实没有结过婚。

    郑若奎在五年前步潘雪娥之后,迁居于此。他是一家电影院的美工,据说是一个缺乏天才的工作负责而又拘谨的画师。四十五六的人,倒像个老头儿了。头发黄焦焦、乱蓬蓬的,背有点驼。瘦削的脸庞,瘦削的身躯,只有那双眼睛大大的,闪烁着年轻的光,闪烁着他的渴望。

    回家的时候,他常常带回来一束鲜花,玫瑰、蔷薇、海棠、腊梅,应有尽有,四季不断。

    他总是把鲜花插在一只蓝得透明的高脚花瓶里。他没有串门的习惯,经常久久地呆在屋内。有时他也到井边,洗衣服,洗碗,洗那只透明的蓝色高脚花瓶。洗罢花瓶,他总是斟上明净的井水,噘着嘴,极小心地捧回屋子里。

    一道厚厚的墙把他和潘雪娥的卧室隔开了。

    一只陈旧的一人高的花竹书架贴紧墙壁置在床旁。这只书架的右上端,便是那只花瓶永久性的所在。

    除此之外,室内或是悬挂,或是旁靠着一些中国的、外国的,别人的和他自己的画作。

    从家具的布局和蒙受灰尘的程度可以看得出,这屋里缺少女人,缺少只有女人才能制造得出的那种温馨的气息。可是,那只花瓶总是被主人擦拭得一尘不染,瓶里的水总是清清冽冽,瓶上的花总是鲜艳的,盛开着的。

    同院的邻居们,曾经那么热切地盼望着,他捧回来的鲜花,能够有一天在他的隔壁——潘雪娥的房里出现。当然,这个奇迹就从来没有出现过。

    于是,人们自然对郑若奎产生深深的遗憾和绵绵的同情。

    秋季的一个微雨的清晨。

    郑若奎撑着伞依旧向她致意:“你早。”

    潘雪娥撑着伞依旧回答他:“出去啊?”

    傍晚,雨止了,她下班回来了。却不见他回家来。

    即刻有消息传来:郑若奎在单位的工作室作画时.心脏跳搏异常,猝然倒地,刚送进医院,就永远地睡去了。

    这普通的院子里就有了哭泣。

    那位潘雪娥没有哭,眼睛委实是红红的。

    花圈。一只又一只。

    那只大大的缀满各式鲜花的没有挽联的花圈,是她献给他的。

    这个普通的院子里,一下子少了一个普通的生活里没有爱情的单身汉,真是莫大的缺憾。

    没几天,潘雪娥搬走了,走得匆忙又唐突。

    人们在整理画师遗物的时候,不得不表示惊讶了。打开锁着的房门,他的屋子里尽管到处灰蒙蒙的,但那只花瓶却像不久前被人擦拭过似的,明晃晃,蓝晶晶,并且,那瓶里的那束白菊花,没有枯萎。

    当搬开那只老式花竹书架的时候,在场者的眼睛都瞪圆了。

    门!墙上分明有一扇紫红色的精巧的门,门拉手是黄铜的。

    人们的心悬了起来又沉了下去。原来如此!

    邻居们闹闹嚷嚷起来。几天前对这位单身汉的衷情奉敬意,顿时化为乌有,变成了一种不能言状的甚至不能言明的愤懑。

    不过,当有人伸手想去拉开这扇门的时候,“哇”地喊出声来——黄铜拉手是平面的,门和门框平滑如壁。

    一扇画在墙上的门!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小题。

二十年以后

欧·亨利

    纽约的一条大街上,一位值勤的警察正沿街走着。一阵冷飕飕的风向他迎面吹来。已近夜间10点,街上的人已寥寥无几了。

    在一家小店铺的门口,昏暗的灯光下站着一个男子,他的嘴里叼着一支没有点燃的雪茄烟。警察放慢了脚步,认真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向那个男子走了过去。

    “这儿没有出什么事,警官先生。”看见警察向自己走来,那个男子很快地说,“我只是在这儿等一位朋友罢了。”

     男子划了根火柴,点燃了叼在嘴上的雪茄。借着火柴的亮光,警察发现这个男子脸色苍白,右眼角附近有一块小小的白色的伤疤。

    “这是20年前定下的一个约会。如果有兴致听的话,我来给你讲讲。大约20年前,这儿,这个店铺现在所占的地方,原来是一家餐馆……”男子继续说,“我和吉米·维尔斯在这儿的餐馆共进晚餐。哦,吉米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俩都是在纽约这个城市里长大的。从小我们就亲密无间,情同手足。当时,我正准备第二天早上就动身到西部去谋生。那天夜晚临分手的时候,我俩约定:20年后的同一日期、同一时间,我俩将来到这里再次相会。”

    “你在西部混得不错吧?”警察问道。

    “当然啰!吉米的光景要是能赶上我的一半就好了。啊,实在不容易啊!这些年来,我一直不得不东奔西跑……”

    又是一阵冷飕飕的风穿街而过,接着,一片沉寂。他俩谁也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警察准备离开这里。

    “我得走了,”他对那个男子说,“我希望你的朋友很快就会到来。假如他不准时赶来,你会离开这儿吗?”

    “不会的。我起码要再等他半个小时。如果吉米他还活在人间,他到时候一定会来到这儿的。就说这些吧,再见,警察先生。”

    “再见,先生。”警察一边说着,一边沿街走去,街上已经没有行人了,空荡荡的。

    男子又在这店铺的门前等了大约二十分钟的光景,这时候,一个身材高大的人急匆匆地径直走来。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衣领向上翻着,盖到耳朵。

    “你是鲍勃吗?”来人问道。

    “你是吉米·维尔斯?”站在门口的男子大声地说,显然,他很激动。

    来人握住了男子的双手。“不错,你是鲍勃。我早就确信我会在这儿见到你的。啧,啧,啧!20年是个不短的时间啊!你看,鲍勃!原来的那个饭馆已经不在啦!要是它没有被拆除,我们再一块儿在这里面共进晚餐该多好啊!鲍勃,你在西部的情况怎么样?”

    “哦,我已经设法获得了我所需要的一切东西。你的变化不小啊,吉米,你在纽约混得不错吧?”

    “一般,一般。我在市政府的一个部门里上班,坐办公室。来,鲍勃,咱们去转转,找个地方好好叙叙往事。”

    这条街的街角处有一家大商店。尽管时间已经不早了,商店里的灯还在亮着。来到亮处以后,这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转过身来看了看对方的脸。

    突然间,那个从西部来的男子停住了脚步。

    “你不是吉米·维尔斯。”他说,“20年的时间虽然不短,但它不足以使一个人变得容貌全非。”从他说话的声调中可以听出,他在怀疑对方。

    “然而,20年的时间却有可能使一个好人变成坏人。”高个子说,“你被捕了,鲍勃。在我们还没有去警察局之前,先给你看一张条子,是你的朋友写给你的。”

    鲍勃接过便条。读着读着,他微微地颤抖起来。便条上写着:

    鲍勃:刚才我准时赶到了我们的约会地点。当你划着火柴点烟时,我发现你正是那个芝加哥警方所通缉的人。不知怎么的,我不忍自己亲自逮捕你,只得找了个便衣警察来做这件事。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那时候刚好下着雨,柏油路面湿冷冷的,还闪烁着青、黄、红颜色的灯火。我们就在骑楼下躲雨,看绿色的邮筒孤独地站在街的对面。我白色风衣的大口袋里有一封要寄给南部的母亲的信。樱子说她可以撑伞过去帮我寄信。我默默点头。

    “谁叫我们只带来一把小伞哪。”她微笑着说,一面撑起伞,准备过马路帮我寄信。从她伞骨渗下来的小雨点,溅在我的眼镜玻璃上。

    随着一阵拔尖的煞车声,樱子的一生轻轻地飞了起来。缓缓地,飘落在湿冷的街面上,好像一只夜晚的蝴蝶。

    虽然是春天,好像已是秋深了。

    她只是过马路去帮我寄信。这简单的行动,却要叫我终身难忘了。我缓缓睁开眼,茫然站在骑楼下,眼里裹着滚烫的泪水。世上所有的车子都停了下来,人潮涌向马路中央。没有人知道那躺在街面的,就是我的,蝴蝶。这时她只离我五公尺,竟是那么遥远。更大的雨点溅在我的眼镜上,溅到我的生命里来。

    为什么呢?只带一把雨伞?

    然而我又看到樱子穿着白色的风衣,撑着伞,静静地过马路了。她是要帮我寄信的。那,那是一封写给南部母亲的信。我茫然站在骑楼下,我又看到永远的樱子走到街心。其实雨下得并不大,却是一生一世中最大的一场雨。而那封信是这样写的,年轻的樱子知不知道呢?

    “妈:我打算在下个月和樱子结婚。”

阅读下面文章,完成文后各题。

不识

(台湾)张晓风

    家人至亲,我们自以为极亲爱了解,其实我们所知道的也只是肤表的事件而不是刻骨的感觉。父亲的追思会上,我问弟弟:“追述生平,就由你来吧,你是儿子。”

    弟弟沉吟了一下,说:“我可以,不过我觉得你知道的事情更多些,有些事情,我们小的没赶上。”

    然而,我真的明白父亲吗?我曾认识过父亲吗?我愕然,不知怎么回答。

    “小的时候,家里穷,除了过年,平时都没有肉吃。如果有客人来,就去熟肉铺子里切一点肉,偶尔有个挑担子卖花生米的人经过,我们小孩子就跟着那人走。没得吃,看看也是好的,我们就这样跟着跟着,一直走,都走到隔壁庄子去了,就是舍不得回头。”

    那是我所知道的,他最早的童年故事。我有时忍不住,想掏把钱塞给那九十年前的馋嘴小男孩,想买一把花生米填填他的嘴……

    我问我自己,你真的了解那小男孩吗?还是你只不过是在听故事?如果你不曾穷过饿过,那小男孩巴巴的眼神你又怎么读得懂呢?

    读完徐州城里的第七师范的附小,他打算读第七师范,家人带他去见一位堂叔,目的是借钱。

    堂叔站起身来,从一把旧铜壶里掏出二十一块银元。

    堂叔的那二十一块银元改变了父亲的一生。

    我很想追上前去看一看那目光炯炯的少年,我很想看一看那堂叔看着他的爱怜的眼神。他必是族人中最聪明的孩子,堂叔才慨然答应借钱的吧!……

    然而,我真的认识那孩子吗?那个捧着二十一块银元来到这个世界打天下的孩子。我平生读书不过只求随缘尽兴而已,我大概不能懂得那一心苦读求上进的人。那孩子,我不能算是深识他。

    “台湾出的东西,就是没老家的好!”父亲总爱这么感叹。

    我有点反感,为什么他一定要坚持老家的东西比这里好呢?他离开老家都已经这么多年了。

    “老家没有的就不说了,咱说有的,譬如这香椿。”他指着院子里的香椿树,“台湾的,长这么细细小小一株。在我们老家,那可是和榕树一样的大树咧!而且台湾属于热带,一年到头都能长新芽,那芽也就不嫩了。在我们老家,只有春天才冒得出新芽来。忽然一下,所有的嫩芽全冒出来了,又厚又多汁,大人小孩全来采呀,采下来用盐一揉,放在格架上晾,那架子上腌出来的卤汁就呼噜——呼噜——地一直流,下面就用盆接着,那卤汁下起面来,那个香呀——”

    ……但父亲形容香椿在腌制过程中竟会“呼噜——呼噜——”流汁,我被他言语中的拟声词所惊动。那香椿树竟在我心里成为一座地标,我每次都循着那株树去寻找父亲的故乡。

    但我真的明白那棵树吗?

    父亲晚年,我推轮椅带他上南京中山陵,只因他曾跟我说过:“总理下葬的时候,我是军校学生,上面在我们中间选了些人去抬棺材,我被选上了……”

    他对总理一心崇敬——这一点,恐怕我也无法十分了然。我当然也同意孙中山是可佩服的,但恐怕未必那么百分之百地心悦诚服。

    “我们,那个时候……读了总理的书……觉得他讲的才是真有道理……”

    能有一人令你死心塌地,生死追随,父亲应该是幸福的——而这种幸福,我并不能完全体会。

    年轻时的父亲,有一次去打猎。一枪射出,一只小鸟应声而落,他捡起一看,小鸟已肚破肠流。他手里提着那温热的尸体,看着那腹腔之内一一俱全的五脏,忽然决定终其一生不再射猎。

    父亲在同事间并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听母亲说,有人给他起了个外号叫“杠子手”,意思是耿直不圆转。他听了也不气,只笑笑说“山易改,性难移”,从来不屑于改正。然而在那个清晨,在树林里,对一只小鸟,他却生出慈柔之心,发誓从此不射猎。

    父亲的性格如铁如钢,却也如风如水——我何尝真正了解过他?

    《红楼梦》第一百二十回,贾政眼看着光头赤脚、身披红斗篷的宝玉向他拜了四拜,转身而去,消失在茫茫雪原,说:“竟哄了老太太十九年,如今叫我才明白——”

    贾府上下数百人,谁又曾明白宝玉呢?家人之间,亦未必真能互相理解吧?

    我于我父亲,想来也是如此无知无识。他的悲喜、他的起落、他的得意与哀伤、他的憾恨与自足,我哪里都能一一探知、一一感同身受呢?

    蒲公英的绒球能叙述花托吗?不,它只知道自己在一阵风后身不由己地和花托相失相散了,它只记得叶嫩花初之际,被轻轻托住的安全的感觉。它只知道,后来,一切就都散了,胜利的也许是生命本身,大地上的某处,会有新的蒲公英冒出来。

    我终于明白,我还是不能明白父亲。至亲如父女,也只能如此。

    我觉得痛,却亦转觉释然,为我本来就不能认识的生命,为我本来就不能认识的死亡,以及不曾真正认识的父亲。原来没有谁可以彻骨认识谁,原来,我也只是如此无知无识。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小题。

在米脂

贾平凹

    走头头的骡子三盏盏的灯/挂上那铃儿哇哇的声/白脖子的哈巴朝南咬/赶牲灵的人儿过来了/你是我的哥哥你招一招手/你不是我的哥哥你走你的路/

    在米脂县南的杏子村里,黎明的时候,我去河里洗脸,听到有人唱这支小调。一时间,山谷空洞起来,什么声音也不再响动;河水柔柔的更可爱了;山也不见了分明,生了烟雾,淡淡地化去了,只留下那一抛山脊的弧线。我仄在石头上,醉眼矇眬,看残星在水里点点,泛出明灭长短的光波。我不知这是谁唱的。三年前,我听过这首小调的唱片,但那是说京腔的人唱的,毕竟是太洋了;后来又在西安大剧院听人唱过,觉得舒扬有余,神韵不足;如今在这么一个边远的山村,一个欲明未明的清晨,唱起来了,在它适应的空间里,味儿有了,韵儿有了。

    歌唱的,是一位村姑。在上岸的柳树根下,她背向而坐;伸手去折一枝柳梢,一片柳叶落在水里,打个旋儿,悠悠地漂下去了。

    这是个极俏的人,一头淡黑的头发披着,风动便飘忽起来,浮动得似水中的云影,轻而细腻,倏忽要离头而去。耳朵一半埋在发里,一半白得像出了乌云的月亮。她微微地斜着身子,微微地低了头,肩削削的,后背浑圆,一件蓝布衫子,窈窕地显着腰段。她神态温柔、甜美,我不敢弄出一点响动,一任儿让小曲摄了魂去。

    这是一首古老的小调,描绘的是一个迷人的童话。可以想象到,有那么一个村子,是陕北极普遍的村子。村后是山,没有一块石头,浑圆得像一个馒头,山上有一二株柳,也是浑圆的,是一个绿绒球。山坡下是一孔一孔窑洞,窑里放着油得光亮的门箱,窑窗上贴着花鸟剪纸,窑门上吊着印花布帘,羊儿在崖畔上啃草,鸡儿在场埝上觅食。门前小路,一拐一拐,到了河里,河水很清,里边有印着丝纹的石子,有银鳞的小鱼,还有蝌蚪,黑得像眼珠子。少妇们来洗衣,一块石板,是她们一席福地。衣服艳极了,晾在草地上,于是,这条河沟就全照亮了

    有那么一个姑娘,该叫什么名字呢?她是村里的俊仁者。父母守她一个,村里人爱她,见过她的人都爱她。她家在大路口开了个饭店,生意兴旺,进店的,为了吃饭,也为着见她。她却最是端庄,清高得很,对谁也不肯一笑。

    姑娘有姑娘的意中人,眼波只属于清风,只属于他。他是后山的后生,十八或者二十岁,每天要从这里路过去县上赶脚。进得店来,看见她,粗茶淡饭也香,喝口凉水也甜,常常饥着而来,呆会便走,不吃不喝也就饱了。她给他擀面,擀得白纸一张,切面,刀案齐响,下到锅里莲花转,捞到碗里一窝丝。她一回头,他正看她,给她一笑,她想回他个笑,但她却变了脸。他低了头,连脖子都红了,却看见了桌布下她露出的两只鞋尖。她看出他的意思了,却更冷了脸儿,饭端上来,偏不拿筷子。他问;她说:“在筷笼,你没长手?”他凉了心,吃得没味,出去了。她得意地笑,终又恨他,骂他“孱头”。

    他几天竟不来了,她坐在家里等。等得久了,头也懒得梳,她说:“不来了,好!”但却哭了。

一天却听见门外树上的喜鹊叫。她走出来,却是他在用石子打那鸟儿。她愣了,眼泪都流了出来。他瞧着她喜欢,向她走来,她却又上了气,“为什么打鸟?”“我恨!”“恨鸟儿?”“它住在这里。”“那碍你什么了?”“也恨我。”“恨你?”“恨我不是鸟儿!”她想了想,突然笑了。他一看她,她立即面壁不语。他向她走近来,她却又走了,一直走到窑里。只想他会一挑帘儿进来,回头一看,他没有进来,走出窑看时,他却走了,边走边抹着眼泪。

    她盼他再来。再盼他来。他却再也没来。每天赶脚人从门口来往;三头五头的骡子,头上缠着红绸,绸上系着铜铃,铜铃一响,她出门就看,骡子身上架着竹筐,一边是小米,南瓜,土豆,一边是土布,羊皮,麻线,他领头前边走,乜她一眼,鞭儿甩得叭叭地响,走过去了。

    一次,两次,眼睁睁看他过去了,她恨自己委屈了他,又更恨那个他!夜里拿被子堆一个他,指着又骂又捶又咬,末了抱住流眼泪。等着他又路过了,她看着他的身影,又急切切盼着他能回过头来,向她招一招手……

    小调停了,我却叹息起来,千般万般儿猜想,那后生是招了招手呢,还是在走他的路?一抬头,却见岸那边走来一个年轻人,白生生赶了一群羊,正向那唱小调的村姑摇手。村姑走了过去,双双走到了岩那边的洼地,坐在深深的茅草丛中去了。

    我悄悄退走了,明白这边远的米脂,这贫瘠的山沟,仍然是纯朴爱情的乐土,是农家自有其乐的地方。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各题。

回家过年

东方晓

    大雪纷纷扬扬地下着。田野一片银白。

    她伫立在村口,睁大双眼向远方瞭望。北风像无数只利爪,无情地撕扯着她的衣服。鹅毛般大小的雪片,一个劲儿地往她的脖子里钻。她紧了紧棉衣外边黛青色的围腰,又围了围那条深蓝色的头巾,继续瞭望。

    她在等待当兵的儿子回来。进腊月时,儿子就来信说打算回家过年,可究竟哪天回他却说不准。今天是三十,一年中的最后一天,她相信儿子今天一定能回来。

她已经成了雪人,但她并不愿拍去身上的积雪。身为农民,她懂得“瑞雪兆丰年”的道理。可这会儿她又担心雪下得太大,会阻断道路。心里默默念道:儿子你在哪儿呀?是在部队,还是在路上?这天气你还能回来吗?老天爷啊,给我儿子留下回家的路吧……

    从腊月二十三祭灶开始,她就开始等啊,盼啊,盼着儿子早点回来。年根里事情多,家家户户都忙着置备年货,她的老伴儿有病,她家自然比别人家忙。可即便这样,她还是每天都到村口瞭望一会儿,一天不落。但直到现在,还是没看到儿子的身影。

    昨夜又下起了大雪。她知道,儿子今天要是再回不来,可能就不会回来了。是阻在了路上,还是部队突然有了任务?先前,儿子写信告诉过她,军令如山倒,一旦有命令,任何个人的事情都必须放下。但她依然满怀希望,在她看来,这么太平的世道怎么会有什么重大事情呢?肯定是被阻在了路上,这该死的大雪!

    今天吃过早饭,她把大年夜要吃的肉炖上,又吩咐女儿剁饺子馅儿,然后就冒着大雪到村口去瞭望。

    雪不停地下,风使劲地吼。她的脚早已冻得麻木,不停地跺地驱寒。跺着跺着,脚下成了一对儿冰砣窝子,但她决不挪开地方,她相信只有这样才能等到儿子回来。

    “娘,回家吃饭吧!”

    她以为是儿子在唤她。回头一看,却是女儿。她才意识到已过了中午。

    吃过午饭,她又来到村口。洁白的雪路上,又留下她一串深深的脚印。而那脚印很快就像先前的脚印一样,被大雪盖得无影无踪了。

    来到村口,搜寻到自己踏过的雪窝子。雪窝子已被大雪盖住,但还是留下了浅浅的痕迹。她依然站在那对雪窝子上,生怕不能连续似的。她坚信站在老地方等,肯定能等到儿子。

    两个小时过去了,她什么也没等到。

    又过了两个小时,她仍然什么也没等到!

    天渐渐黑下来,家家户户挂起了红灯笼,鞭炮声也在四面八方响起。她才失望地对来唤她回家吃饭的女儿喃喃地说,你哥今年可能回不来了。

晚上,她还不死心。老伴儿和孩子们都睡了,她还坐在炕沿上,等着儿子回家。直到凌晨,鞭炮声再次响起。她才自言自语地说:“看来真的回不来了!”

    然而大年初一的清晨,一家人正要开始吃饺子,一封信送到她的手里。是儿子写来的!

    爹,娘:儿不孝,让你们失望了。儿原本要回家过年,但临行前突然接到命令,我们驻地附近发生特大雪灾,积雪超过30厘米,灾区牧民生活发生严重困难。上级命令我们马上赶往灾区救灾。时间紧急,不能多写,请爹娘安心过年,不要牵挂我。

儿拜上

1988年1月5日

    随信寄上我新近照的照片,就先让它陪爹娘过年吧。

她拿起照片认真端详:穿着厚厚棉军装的儿子戴着像雷锋那样的帽子,双手端着枪笔直地站着,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前方,脚下是厚厚的积雪,身后是碧蓝的天空和皑皑的雪山。

    眼泪一下子就溢满她的眼眶……

他把儿子的照片装进相框,端正地放在桌子的一边,又在照片后面放上凳子,然后含泪笑着说:“儿啊,过年了,吃饺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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