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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型:文学类文本阅读 题类:常考题 难易度:困难

2017届内蒙古赤峰二中高三上学期月考二语文试卷

现代文阅读

八 千 岁

汪曾祺

    他是靠八千钱起家的,所以大家背后叫他八千岁。他如果不是一年到头穿了那样一身衣裳,也许大家就不会叫他八千岁了。总是一身老蓝布,年复一年。有些地方已经洗得露了白色,打了许多补丁。长度一律离脚面一尺。八千岁有八千岁的道理,衣取蔽体,下面的一截没有用处,要那么长干什么?

    八千岁开米店。店堂里一块竖匾:食为民天。竖匾两侧,贴着两个字条,“僧道无缘”“概不做保”。和尚来化缘,一看僧道无缘四个字,也就很知趣地走开了。不但僧道无缘,连叫花子也“概不打发”。叫花子知道不管怎样软磨硬泡,也不能从八千岁身上拔下一根毛来,也就都“别处发财”。

    宋侉子是个世家子弟,吃喝嫖赌,无所不为,特别爱养骡马。没几年就把祖产挥霍去一半,干脆做起了骡马生意。他相骡马有一绝,一次只买几匹,但要是好的,很大的价钱买来,又以很大的价钱卖出。那一年,他带回两匹大黑骡子,来看的人不断,一问价钱,就不禁吐了舌头。八千岁带着儿子到宋家看了看,心里打了一阵算盘。他知道宋侉子的脾气,一口价,当时就取了八百大洋,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件事轰动全城。一连几个月,八千岁买骡子的壮举,成了大家茶余酒后的话题。

    八千岁每天的生活非常单调。量米、看稻样,没什么事的时候,他就到后面看碾坊。这年头大部分米店都已经不用碾子,改用机器轧米了,八千岁却还用这种古典的方法生产。他舍不得这副碾子,舍不得这五匹大骡子。他不看戏,不打牌,不吃烟,不喝酒,食谱非常简单,顿顿都是头糙红米饭。菜是一成不变的熬青菜,有时放两块豆腐。稻仓里有许多麻雀,宋侉子有时拿扫帚拦空一扑,能扑下十几只,说这是下酒的好东西。八千岁可不吃这种东西,有什么吃头!

    八千岁万万没有想到,他会碰上一个八舅太爷。

    八舅太爷是个无赖浪子。初中毕业后,上了一年美专,都没上完,却入了青帮,从此就无所不至。后来混进了军队,在军队中很兜得转。抗战军兴,军事第一,他到了哪里就成了这地方的最高军政长官,只要他一拍桌子,骂一声汉奸,就可以拉出去枪毙,没人敢惹他。

    他还很风雅。谁家有好字画古董,有借无还。他也不白要你的,会送一张他自己画的画跟你换。他不是上过一年美专么?他有一匹乌骓马,请宋侉子来给他看看,嘱咐宋侉子把自己的踢雪乌骓也带来。千不该万不该,宋侉子不该褒贬了八舅太爷的马。八舅太爷问:你那匹是多少钱买的?宋侉子知道反正这匹马保不住了,就顺水推舟,很慷慨地说:“旅长喜欢,留着骑吧!”----“那,我给你画一张画吧!”

    宋侉子拿了这张画,到八千岁米店里坐下,说不出话来。八千岁劝他:“算了,看开一点。”宋侉子只好苦笑。

    没想到,过了两天,八舅太爷派兵把八千岁“请”去了。八千岁只来得及跟儿子说一句:“赶快找宋大伯去要主意!”

    宋侉子一了解,案情相当严重,是“资敌”。八千岁有几船稻子,运到仙女庙去卖,被八舅太爷的部下查获了。仙女庙是敌占区,别的粮商都是事前打通关节,八千岁没有花这笔钱。宋侉子知道这是非花钱不能了事的,就转弯抹角地问。至少得罚一千现大洋。宋侉子说:“他拿不出。你看看他穿的这身!”----“包子有肉,不在褶儿了。看你的面子,少要他二百!他肯花八百块钱买两匹骡子,还不能花八百块钱买一条命吗!”

    宋侉子劝八千岁不要舍命不舍财。八千岁说:“你作主吧。我一辈子就你这么个信得过的朋友!”说着就落了两滴眼泪。宋侉子心里也酸酸的。

    宋侉子请八千岁的两个同行出面做保,叫八千岁儿子带了八百现大洋,把八千岁保了出来,劝他:算了,不就是八百块钱吗?看开一点。八千岁心想,毕竟少花了两百,又觉得有些欣慰,好像他凭空捡到两百块钱似的。

八舅太爷接到命令要调防。他要办一桌满汉全席,在荷花亭子里吃它一整天!消息传遍全城,大家都很感兴趣,因为这是多年没有的事了。赵厨房到八千岁的米店买米,八千岁就问:“有多少道菜?”----“一百二十道。”----“啊?!”----“你没事过来瞧瞧。”

    八千岁真还过去看了:烧乳猪、叉子烤鸭、八宝鱼翅、鸽蛋燕窝!八千岁真是开了眼了,一面看,一面又掉了几滴泪:这是吃我哪!

    八千岁回家就用一盆水把“概不做保”“僧道无缘”的字条刮下来。做了一身长袍,长短与常人等,把老蓝布换了下来。晚茶的时候,儿子又给他拿了两个烧饼来,八千岁往帐桌上一拍,大声说:“给我去叫一碗三鲜面!”(有删改)

(1)、下列对作品有关内容的分析和概括,最恰当的两项(     )

A、文章以八千岁与宋侉子的友谊为主线,叙述了八千岁的人生变化过程,反映了动荡不安的时代里,人情世态的微妙变化。 B、八千岁之所以叫八千岁,是因为他的穿着方式和外在形象经年不变、简朴破旧,尽显顽固老态。 C、八千岁被抓后托宋侉子拿主意,宋侉子也为营救八千岁挺身而出,是因为两人在长期的生意和生活交往中形成了彼此了解、相互信任的关系。 D、八千岁两次掉泪,意味深长。既有钱财被敲诈的悲伤,也有对自己长期明哲保身几乎无人可托的悔意,以及对八舅太爷大肆挥霍敲诈所得的痛心。 E、八舅太爷强占他人字画古董却又送一张自己画的画交换,体现出盗亦有道,虽行为不堪也算讲究江湖道义。
(2)、请结合作品前4段的内容,概括作品中“八千岁”这一人物形象的特点。

(3)、作品题为“八千岁”,却花费较多笔墨叙写宋侉子,请简要分析宋侉子这一形象在文中的作用。

举一反三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怀揣羊羔的老人

李娟

太阳完全沉下群山,天色却仍然明亮、清晰。我们出去散步,沿着河岸走了两公里后,四周景物才渐渐暗了下来。我们便开始往回走。

河谷对岸森林密布。河水清澈、宽阔,冰凉刺骨的水汽一阵阵扑面而来。在天边悬了整整一天的白色月亮,已转为金黄色,向群山深处沉去。

这时,有小羊羔撕心裂肺的咩叫声远远传了过来,凄惨又似乎极不情愿。我们循声音爬上河岸边高高的岩石,走进一片深深的草甸。这里有一片沼泽,我们小心地绕着走。

前面远远走来一个老人,近了,这才弄清声音的出处原来在她怀里。怪不得小羊的叫声这么别扭,原来它被抱得极其难受。那个老太太像抱小孩子一样抱人家,把它竖起来,一手搂着它的小肚皮,另一只手托着它的小屁股。小羊惨叫连连,不舒服极了,一个劲儿地挣扎。于是这个老太太就换了姿势,把羊扛到背后,像背包袱一样反背着人家,一只手绕在肩头攥着两只小前蹄,一只手反到背后攥着另外一对后蹄。这下她自己倒轻松了好多,可怜那羊羔更痛苦了,于是叫得也越发不满。

“怎么了?这是——”

她乐呵呵地:“这个嘛,它的妈妈嘛,找不到了嘛,看——它哭呢!”

我们心想:明明是你把人家弄哭的。

一到冬天,我们店里卖得最快的东西居然是奶瓶上的橡胶奶嘴,几乎每天都在出售。可大桥附近就那么两三个小村子,百十户人家。真奇怪。为此我妈还自作聪明地得出了两个结论:一、这个地方的计划生育没抓落实;二、这里的婴孩普遍牙齿长得早。

结果完全不是那么回事。那些人买奶嘴是为了回家喂小羊羔吃奶。

冬羔不像春羔那么易成活。冬天很冷,不能跟着牧羊在室外活动,非常弱,因此很大程度上得靠人工喂养。已到了冬天,家家户户都得预备一些纸箱子给将要出生的羊羔垫窝。常有人打发孩子到我家商店要纸箱子。谁家冬羔产得多,推开他家的门,一眼就看到炕边墙根一排纸箱,每只箱子各探出一颗小脑袋。

小羊羔真是可爱的小东西。它有人一样美丽的眼睛,长长的睫毛。若是小山羊的话,额头上还会有一抹刘海儿。它的嘴巴粉红而柔软,身子软软的、暖暖的,谁都愿意搂它在怀里,好好地亲一亲。我们这里有的年轻姑娘在冬天里串门子,就会搂上自家的一只小羊羔,就像城里的女孩上街搂宠物狗一样,一身温柔干净的气息,用孩子一样喜悦新奇的小嗓门轻轻交谈。小羊羔们就软软地、乖巧地各自趴在主人香喷喷的臂弯里,互相张望。

看了那情景,记忆里的整个冬天都只剩下了微笑。

有的夜里,正围着桌子吃饭呢,这时门口厚厚的棉布门帘一拱一拱的,像是有人要进来。问:“是谁?”却又不回答。走过去掀开门帘一看,没人,脚下却有动静——一只银灰色小羊羔从我妈脚边顺着墙根快快地一扭一扭跑了进来,一路跑到火炉边,晃晃身子,抖落身上的雪屑,再熟门熟路地进了我家厨房,把案板架下的白菜扒拉出来,细嚼慢咽。你无法恨它,尽管白菜只剩最后一棵了。

于是只好帮它撕几片叶子由着它吃,一直等到主人找上门来为止。

有时候出门,在雪窝里捡到一只,颤颤巍巍地蜷着。于是把羊带回家,到时候自有人找上门来要回去。

漫长冬天里只要是有关小羊羔的细节,真是又温暖又清晰。

我们家也养过一只羊。只可惜当时我不在家,等回来时,它已经长得老大了,也就不那么好玩了。但我想它小时候一定特别可爱,否则我妈也不会把它惯成这样——它居然不吃草!只吃麦粒和玉米。①你听说过有不吃草的羊吗?

我妈说:“幸好不是个人,否则更难对付。”

那羊被圈在我家小店后面的窗台下。平时静悄悄的,一听到店里有动静了,就撕心裂肺地惨叫,还把两条前腿搭在窗台上,嘴巴贴在玻璃上做出哀怨的神情。弄得来我家买东西的顾客都以为我们怎么虐待它了呢,纷纷指责:“你们就给它一点吃的嘛!”

顾客一走,它又立刻安静了,从窗台上跳下去。乖乖地卧在自己的小棚里。我妈打开窗户,指着它的鼻子说:“你!你!”然后在其无辜的注视下,无奈地往它堆满了青草的小食盆儿里再添两把苞谷豆儿。

在夏牧场,我们漫山遍野地走,经常与转场的驼队共行一程。②这些浩浩荡荡的队伍,载着大大小小的家当,前前后后跟随着羊群,一路上尘土荡天。

③那些人,他们这样流动的生活似乎比居于百年老宅更为安定。他们平静坦然地行进在路途中,怀揣初生的羊羔。④于是母羊便紧随鞍前马后,冲着自己的孩子着急地咩叫不停。它是整支队伍里最不安最生气的成员。尽管如此,这样的场景仍是一幅完整的家的画面。

初生的小羊羔和初生的婴儿常常被一同放进彩漆摇篮里,挂在骆驼一侧。当骆驼走过身边,随手掀起摇篮上搭着的小毛毯,就有两颗小脑袋一起探出来。

还有一个怀抱羊羔的老人,她看起来快要死了,但怀中的羊羔却又小又弱,犹是初生。

她衣衫破损,神情安静。脚下一摊血淋淋的痕迹。

她站在河边。河水轰鸣,冰雪初融。春天就要到了。

我一直在想,游牧地区的一只小羊羔一定会比其他地方的羊羔更幸运吧?会有着更为丰富、喜悦的生命内容。至少我所知道的羊,于牧人而言,不仅作为食物而存在,更是为了“不孤独”而存在似的。还有那些善良的,那些有希望的,那些温和的,那些正忍耐着的……我所能感觉到这一切与羊羔有关的美德,以我无法说出的方式汇聚成海,浸渍山野,无处不在。我不相信这样的生活也能被改变,我不敢想象这样的生活方式有一天会消失。

(选自李娟散文集《阿勒泰的角落》,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制琴记

阿占

话说那天下午,胡三背着琴,像侠客佩剑一样,行于当街,去琴行与韩五见面。胡三亮出了琴——一把手作小提琴。琴体的造型和构造比照了欧洲制琴巨匠鼎盛时期的风格,整体弧度圆润。雕工很有自信。琴腰狭窄,便于演奏高把位和低音弦。面板与背板中间有音柱支撑,位置不偏不倚。琴表油漆均匀,不太硬也不太软。琴箱内部处理得同样细致,没有留下任何工具的痕迹⋯⋯真是一把有样貌的手作琴,韩五心中暗暗叫绝。

“爷们儿,你代理的那些机械琴不利于天才琴童形成个人风格,机械琴看上去就像一个模子里出来的饰物,手工琴却是艺术品。我有匠人手艺,你有音乐资本,不如我们一起做琴吧。”

是年,胡三五十初叩天命,韩五三十恰逢而立。

胡三看上去像个糙人,肿眼泡,狮子鼻,头顶是谢的,常见油光,一张凡夫黑脸。胡三木匠出身,十六岁学徒,三十岁上练成了一等一的高手。四十九岁那年,首届国际小提琴节在家门口举办,胡三走了进去,结果被国际琴展上的名琴镇住了。太美了!他魔怔了一路,回家就跟老婆说:“我要做琴!”那年春节,他用两瓶茅台换回来两摞小提琴图纸,大年初一就拉开架势,图纸铺了满床满地,逐步分解,归纳笔记。二月初二,开凌梭鱼上市的时候,胡三取料、晒料、刨料,继而打眼、锯榫头、组装,把自己放在半成品、木屑和工具之间,一边琢磨一边敲打,不分昼夜。终于,樱花盛开的时候,他做出了人生中的第一把小提琴。当然,第一把琴的音色不均、不圆、不润,自然也就不美。胡三很不服气,他决心一把一把地做下去,于是便有了第二把、第三把、第四把。到了第五把,胡三觉得自己可以有一个搭档了,于是想起了韩五,也就有了开头的那段当街背琴疾行。

与野生的胡三不同,韩五看上去像个文人,戴眼镜,不高,偏瘦,食草动物的眼神,一介书生的白面。大学毕了业却没脱下满身的学生气,韩五跟父亲借钱,开起了琴行。韩五似乎知道每把琴的脾性,知道如何顺着琴的性子捋。没几年,琴行就有了口碑。乐器行当里,都知道城西有个韩五,性格孤僻,音乐学养却是极高的,侍弄乐器很有道道儿。知音难逢,大多数时间里,韩五都是寂寞的。直到胡三的闯入,让他预感到,一些期待已久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就这样,在太阳下面,在月光里面,在德式老房子中,在木头的淡淡暗香里,胡三、韩五这一老一少,一动一静,一黑一白,一武一文,运用数学、物理学、造桥工艺、美学、声学甚至化学,开始做琴。做一把琴至少需要三十五天,而每做完一把琴,胡三都会给自己一个彻底的放松——通常是休息整整二十天,望天、听海、穿风,各种出神。

只有一次,胡三做完琴之后没有休息。韩五去上海参观国际名琴展了,琴作坊里一下子没有了敲打木头的声音,胡三感到很寂寞,便把北墙上的老琴取了下来。这是一把被虫蛀了的老琴,千疮百孔,声音已经喑哑,一直被韩五当镇店之宝供着。

刚修了两天,韩五回来了。

“胡三,你疯了!你在干什么!给我住手!……你不应该自作主张去修它,你应该先问问我。因为你不了解这把琴对一个家族意味着什么,它是我祖父用命换来的。1914年秋天,日军占领青岛,祖父护送一个叫希姆森的德国建筑师一家乘船返回德国。希姆森将小提琴托祖父保管好,说是家传之物,日后来取。20世纪中期以后,祖父的苦难日子就没有间断过。祖母自缢,父亲和两个伯父因为家庭成分不能上大学也不能参军。祖父把能烧的书都烧了,琴总是藏得很好。最后一次,他从抄家人手中夺过这把琴,跳下二楼的阳台,摔成了残疾。”

“为了一把琴,去跳楼?”

“人人都说祖父傻,为了一把琴赔了后半生。”

胡三发誓一定要修好这把琴。前前后后修了一年,果然,重生后的琴音绮丽饱满,也沧桑沉郁。韩五感激胡三,胡三倒不好意思起来。

琴作坊开业的第七年,十一岁的小满来了。买不起手作琴的小满经常偷偷跑到琴作坊,只为看一眼漂亮的琴。一天,小满又来了,但他的左臂上戴着孝,黑色布纱像一个死寂的静止符。忽然,胡三说:“小满,你想试琴吗?有好几把琴等着你试呢。”小满很难把泪水一下子咽回去,可他的眼睛被点亮了。他拉起了布鲁赫的《G小调小提琴协奏曲》,即便是难度最高的第三乐章,小满仍能从容地使用双音技巧,他似乎已经懂得捕捉瞬间之美而不事铺张。

“小满,你进步太快了!”

“爸爸走了以后,我一直拉这个曲子。妈妈外表坚强,其实一直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瘦得很厉害。教琴的老师说这首曲子经常被心理学家用来给病人解除痛苦,我就不停地拉,希望对妈妈有用……”

“是的,是的,音乐可以救人。小满,你要拉得更好一些。”

琴作坊开到第八年,订单越来越多了,胡三、韩五爱挑剔的毛病却越来越厉害——挑剔订单的数量和时间,挑剔琴主的品性。

琴作坊开到第九年,人们说胡三、韩五越来越矫情了,琴做完了当年不卖,放一放,为了声音更好听。

秋天,月亮升了起来。城里的儒商林先生亲自来琴作坊,说:“十把手作琴的订单,加拿大的朋友拜托我把这件事办好。请两位老师配合一下。价格翻番儿,时间紧。”

胡三接了一句:“做不了,情绪上不来。”

这两个怪人,一个抬头看着月亮,痴痴地、傻傻地、呆呆地不动。另一个笑了,伸出手指,弹了一下月光,那铮铮鸣响,不觉间,把人世的一切都水银般流散了。他们似乎同时想起了那个孩子——小满,还有北墙上的老琴。

“小满应该可以参加维尼亚大斯基世界青少年小提琴比赛了吧?”

“他需要一把好琴。”

(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金三儿

范子平

桃花、顺子姊弟俩背了书包,蹦蹦跳跳去上学了。桃花娘锁了门,钥匙塞砖头下,急匆匆扛起锄头要上工,忽觉脊背发热,一愣怔,马上明白,是金三儿!她回过头来,果然见金三儿隔着矮矮的院墙,贼溜溜地看着她。她说,三儿,又看上了俺家啥东西?金三儿说,说那话!东西在你屋,我看得见吗?

桃花娘没心思跟他打卦聊嘴,想起是钥匙放得不对了。那时候的锁是老式狭长的黄铜锁,钥匙是一根细长铁板儿,头儿弯一点弯儿。一把锁就一把钥匙,为了自家人开锁方便,上地干活都不带钥匙,都是随意放屋门的近处,或门槛里边——那时屋门不开锁也能往里推一大祚深的地方,或鸡窝里,或窗户下的旧鞋里等。但这些地方,金三儿都能寻摸得到。

村里左不过三四百口人,人人都知道金三儿是偷儿。金三儿到地里干活偷地里,到村里游荡偷村里,各家各户偷了个遍。最恶劣的是去下蛋的老母鸡肚下摸鸡蛋——金三儿都懒得煮,随即磕开倒嘴里就生喝了。不过,小偷小摸不算喊,那个时代讲究家庭成分,金三儿往上推三代都贫农,两岁死了爹,娘又跟人跑了没踪影,他一个人过,冷锅冷灶的也可怜,大家伙儿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金三儿偷屋里东西最烦人。不过那时都穷,屋里也都没啥值钱东西,再说金三儿偷屋里也算有节制,都是趁没人,寻摸到屋门钥匙,开了门进去拿块饼,或弄个烤红薯等,别的他也不拿。为此金三儿挨过骂,挨过打,但坏习惯改不了。今年中秋节前,在贵州煤矿当工人的桃花姑父过来,带来两包月饼。一包四块,桃花娘要给桃花的姥姥送一包。剩下一包,家里四口人,夫妻俩加桃花和顺子,正好每人一块。桃花娘先是去了桃花姥姥家。剩余的一包桃花娘放馍篮里,高高地挂起来。

可还是遭了贼手——那贼百分之百是金三儿。其实那天下午,桃花娘也是见到金三儿隔了墙斜眼看她。她当时就一惊,但想这次钥匙放屋门上搁板里,金三儿个子低够不着,就放心扛着锄头往地里走了。到晚上全家吃月饼时,桃花娘傻眼了。包裹纸还有上边红盖头都好好的,可拆开里边,四块月饼每一块都被刀子切过,每块月饼去掉五分之一,篮子里还有些许月饼屑末。看来是就着篮子当场就进肚里了。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今天又被金三儿盯上,桃花娘心里烦躁。想钥匙放到哪里都能被金三儿寻到,这次不能着了他的道儿,桃花爹被队里派到外地挖渠做工,桃花和顺子放学晚,那干脆就把钥匙带身上吧,但从没在身边带过,搁大口袋里也沉沉的,不时得摸它一下恐怕丢失。

男的女的一众社员在西北麦田里点豆饼,大家嘻嘻哈哈的。桃花娘由于身上带了个一排长的铁钥匙,一弯腰就硌得慌,心里就不高兴,平日里的开朗活泼不见了,她只是不住气地暗暗骂金三儿。后半晌,一辆绿色的自行车疾驰而来,是邮局送信的,经常从村里村外过,大家都认得他。喜梅想给他来一句笑话。送信的却严肃地吆喝起来,咱这儿谁是桃花娘?人们都一愣。桃花娘赶紧说,就是俺,咋的啦?送信的说,我走出您村时,听到有人吆喝桃花家失火了,回头看村东头有冒烟,还有人追着我车子喊,让过来给你捎个信呢!

桃花娘啥也顾不上了,起来就往家跑,跑得丧魂失魄像逃兵一样。俗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狗窝,自己家从不富足,那五间房是十几年口挪肚攒才盖起来的,一柱栋檩一根橡木一块砖瓦都是自家的血汗,再说,房子烧毁了,去哪里弄钱再搭窝呢?还有屋里的方桌柳椅,床第铺盖,要说都不值钱,可再去购置,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拿出这笔钱的!她又想,好好的咋就失火了呢?想起来了,昨晚洗的单子没有晾干,早晨把它折叠了放在竹熥笼上去通,熥笼放在煤火口,留的煤眼儿大了,大约火焰蹿上来了,把单子燃着了……

家里的方向还冒着黑烟,桃花娘一气儿跑进院子,腿都软了,一头栽倒在地上。有人把她拉起来,一院子人呢,都在看她。她抬起头看家里,屋门被端掉了,锁扣搭连着一扇门斜挂一边。喂牲口的大伯王增说,桃花娘呀,你要感谢人家金三儿呀,他跟我正在牲口棚里铡草,看到你家院子冒黑烟,连说不好了,去大街上喊“救火了——”,又抢先挑起水桶往你家跑。来了好多人,可都进不去门呀,金三儿窝下腰把你家门硬端掉一扇,大家都去泼水,还算及时,没过太大会儿就扑灭了火。桃花娘强撑着精神进屋看,遍地浊水横流,煤火上熥笼连单子早烧成灰了,灶火前木头窗户烧没了,墙壁也黑一大片,房顶也有烟熏的痕迹,要不是及时救下火,后果不堪设想,想着想着目光就不由自主地寻金三儿。

金三儿其实就在她身后,头发都烧没了,满脸黑乎乎的,额头带着伤;棉袄烧掉半拉,裸露的胳膊也带着伤。金三儿看桃花娘目光往他身上扫描,嘶哑着喉咙喊,桃花娘,天地良心,你家的锁我可没打开,事儿太急,真没找到钥匙呀!

桃花娘感慨万千,嘴里喃喃着:“金三儿呀,金三儿呀——”她喊道:“老少爷们儿,我谢谢咱了,再帮点忙,赶紧把咱金三儿送医院救治吧!”

(节选自《北京文学》2024年07期,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再生稻

翔 虹

从母亲淘米择菜开始,郭达爱的一对眼珠子就没转过,他死死盯着灶台,口水咽得喉咙疼。

现在,他终于捧过缺角的旧瓷碗,用细过筷子的指头夹起竹筷急迫刨向碗底,白花花的大米饭塞满他整个嘴巴。真香! 等他囫囵咽下再睁开眼,一股慌乱瞬间震开天灵盖——米饭不知怎的掺满深褐色的沙子! 郭达爱环扫一眼,看见所有人碗里都掺了沙,可他们并不察觉,任他怎么叫喊,家人都是没听到一般。他端起碗冲到灶边,灶上也是一锅褐色。郭达爱好比猛地被抽走脊梁骨,身子软塌塌扑上灶头,瓷碗咣当摔碎脚下……

在凌晨三点惊醒,郭达爱呼吸急促,额头汗淋淋。他再也睡不着。熬到天蒙蒙亮,郭达爱起床去河堤路溜达。

那口那么好吃的饭到底是什么米? 米饭又怎么会变颜色? 他绕过一丛凤尾竹,滨江休闲广场草坪上高大的奇石闯入郭达爱眼帘。一见着这块锡矿石他便立马确定,梦里掺进饭碗的沙子,是锡矿粉末。

这番确认似乎减了郭达爱的纠结,可下一秒又叫他沉重起来。郭达爱的老家地苏镇是南方有名的矿区,史上盛产铅锌锡锑等矿种。20世纪80年代以来,地苏矿区大规模采选冶,到处是矿窿,冶炼厂一家挨一家。郭达爱就是靠着那时从矿区淘得的第一桶金,后来才成为有影响力的企业家的。但重开发轻治理的恶果日益凸显,五年前,冶炼厂关停拆迁,重度污染使矿区数万亩土地无法再耕种。年轻人都外出打工,只留下老老小小,靠政府发放耕地生态补偿金度日。比村镇败落更让人锥心的是灰凉情绪蔓延,像无解的紧箍咒套在每个地苏人头上。郭达爱越想两腿越发软,他瘫坐在奇石边上,心头好比勾住一个大秤砣,沉得喘不过气。

下午上班时间一到,郭达爱走进县生态环境局局长唐秀永的办公室,说,局长,我想修复地苏矿区的土地,种上再生稻。

再生稻是收割谷子时特意留稻桩上存活的休眠芽,让其用两个月时间又长熟一茬稻米。再生稻对生长条件要求高,必须在温度、阳光、水源条件适宜的地区种植,才能保证稳产。地苏属旱作地区,水稻极少。小时候的郭达爱要是偶尔吃上一碗再生米饭,一定会端碗转过经常欺负他的伙伴门口,炫耀地喊:吃再生稻喽! 仿佛这种宣告能挽回他的尊严。他也在一次次变本加厉的衍生欺负中,养成自尊极强少说多干的倔犟劲。

郭达爱甫一开口,唐秀永满脑壳惊讶。唐秀永学地矿专业,做梦都想治理这片被划为不宜耕种区的土地。眼前的郭达爱在当地算个人物,天生犟劲,颇有能量,从不轻易动念头,认准了就干。治理土地,资金、修复技术,郭达爱能行吗?

半个月后,当唐永秀去翻郭达爱送来的厚厚一沓资料时,他着实被震撼了一把。资料分三部分,首先是修复方式。把被污染的平缓地块挖深一米,施入专利药物,形成品格结构和化学键,覆盖一层专用膜,土壤中铅砷镉铊等成分被永久固定,不再上冒下浸。之后铺上三十厘米秸秆稻草,再从外边运来净土回填七十厘米,彻底改变一米土质。改良后种粮食蔬菜和草莓西瓜这类浅根作物。挖出来的土拿去覆盖缓坡沟谷,同样施药形成品格结构和化学键,砌墙保土防止浸出流失,再按设计种上观赏花木。第二部分阐述综合开发,在矿区搞光伏和风力发电,建新能源局域电网,向地苏镇群众优惠供电。最后一份资料,则是郭达爱草拟的企业和政府、农户三方的开发种植及分成协议。

唐秀永看完,“啪”一声合上卷宗。地苏那片被污染的土地始终是他的一块心病,现在郭达爱要修复矿区了,唐秀永真是百感交集,他决心要向县里争取,让县委能同意开展土地修复。

很快,施工队把这片开挖的土地围起来。挡板上贴着各种工地规章,还有项目介绍和效果图。一个中年汉子骑摩托车经过,停下来一看,哈哈大笑说,日头要从西边出来了,政府都检验过有毒,郭老犟还拿钱去洗它,洗得干净吗? 我打包票撂个话,他干得成我就用手倒起走路。

郭达爱对这些不管不顾,跑得脚跟打绞。整出一块地他立即实时检测,专业机构拿来最先进的设备,派一队人长驻地苏镇。一旦检测合格,就赶紧种上适合的植物,半天不耽搁。玉米、蔬菜、蓝莓、西瓜,根据时节适合什么种什么。他只求一个快,快点种快点收快点检测。每次检测他都如临大敌,搞得科研和检测机构,还有县里镇里的人也跟着一惊一乍。他很幸运,种出来的东西全部达到绿色无公害标准。地头看热闹的群众稀罕得不得了,原先放话要双手倒起走路的那个人,鸡啄米似的猛点头,一个劲说服了我真服了,郭老犟做哪门都犟出名堂,人精。

可再往后很快遇到坎儿,郭达爱的钱砸完了。

唐秀永陪着郭达爱上火。他找到县长焦急地说,我们得上省城争取,可拖不起哟。县长经不住他缠,次日大早俩人赶省城。领导接过材料,认真听他们讲,完了他呵呵笑道,真是够巧了,我也正想找你们。

原来昨天下午省里开会,其中一个议题就是五年脱贫攻坚后,如何在乡村振兴中建设生态强省,而资源枯竭地区生态修复和发展迫在眉睫。就这样,第一期项目补助的五千万元近期就可以下拨了。

他们回来不久,更大利好传来,南方电网愿意投资和郭达爱一起搞风电和光伏开发,建设局域电网,以优惠百分之二十的价格供给当地群众。

直到最后一片土地修复完成,郭达爱才开始种再生稻。这片土地最平坦,修整时小块并大块,连着千余亩,在山区颇为壮观,全种稻子。郭达爱找来其他色彩的品种,有红有黑还有蓝色的。在平坦的稻田中,各色新品秧苗,栽出“绿水青山”“锡都新貌”这类图案。从秧苗返青到成熟,这些图案一直飘荡在茫茫稻海里,航拍出来很是养眼。

(选自《广西文学》2024.4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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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海雪原(节选)

曲波

腊月严冬,云层密布,狂风卷着雪头,呼啸着,翻滚着,遮天盖地而来。飞舞的雪粉,来往冲撞,不知它是揭地而起,还是倾天而降,整个世界混混沌沌皑皑茫茫,大地和太空被雪混成了一体。

一铺关东山式的四合大炕上,坐着小分队的全体队员。栾超家站在四合大炕围着的地中央,右手拿着一把乌拉草,左手拿一只新靰鞡,口讲手比划,教给战士们,怎样絮草,怎样捶草,怎样穿法,防止什么毛病。

战士们边听边仿,兴致勃勃地学着穿上自己这双关东山式的雪原上的新鞋履,说说笑笑地欣赏着自己的新“武器”。

屯西头的一所小茅屋,高波、李鸿义也在试穿靰鞡。

东间里,少剑波独自一个人,在一块不很大的地上来回踱着。他的思索愈来愈激烈,好像今天的大风雪,非逼着他马上做出什么决定不可。从他的神情中可以看出,他忽而迟疑,忽而急躁,忽而又是兴奋。

这些表情在交替翻腾,反映着他内心的思绪。

他谨慎地从衣兜里再次掏出那封信,看了又看,然后坐在炕沿上,拐肘支着小炕桌,瞅着信上的每一句每一字,在细细地琢磨。

身旁的火盆,吐着蓝色的火焰,少剑波点着头,瞅着信,默默地念着:

……胜利是可喜的,但它是初步的。因胜勿骄,切忌轻敌,只有你一个人来决定整个的行动。你是青年,我们所担心的主要是你的急躁和轻率。因此应特别告诫你,侦察要准,判断要稳,打击要狠。当你还没有确实把握之前,切忌盲动。千万不要忘了,你的小分队任何一点气味也不要被敌人嗅到。雪地在这方面给了你困难,同样反过来也给了极大的便利,问题是你如何善于利用它。

少剑波觉得眼睛一阵明亮,全身兴奋地跳下炕来,自语地说:“首长英明,远隔千里,一句话解决了我的难题。”

少剑波再看了一下门外的大风雪,头一点,用特别兴奋的声调命令道:

“好时机,命令各小队,马上准备出发。”

“是,”高波复诵道,“命令各小队,马上准备出发。”说着行了军礼,跑出去。

各小队接到命令,急速整装。

战士们都显出一种疑问的神情 , “为什么这样大的风雪要出发呀?”

少剑波再次细细地校对了一下地图上所标的红线,再次测了测指北针的方向度,当他自信不会有任何误差时,然后他坚决果断地自语道:“决定了!”一面紧张地整装。

在这林海雪原里,是没有道路的,确切一点说,有的地方是向来没有一个人走过的,也没有一个人的眼睛看到过。尤其在大风雪中行走,一迷失方向,十天八天走不出来,更见不到人。大雪深处达数丈甚至数十丈,一掉进去,休想爬出来。大凡这样的地方都是些狭谷深壑,风刮大雪,填得沟满壑平。到这样的地方去,冻死,饿死,被雪压死,那是毫不稀奇的。

当他把一切装备佩带好,便向屯东走去。

四合大炕的屋子里,战士们在精神紧张地等待着。

“立正!”当少剑波走进来,杨子荣一声口令,战士们向首长行注目礼。

少剑波还了礼轻道一声“稍息”,便立在四合大炕的地中央。战士们在炕上,窗台上,炕沿上,地上,站着,坐着,或单腿跪着,蹲着,静等着少剑波讲什么。

少剑波首先根据何政委和田副司令员的指示信,向战士们分析全国的情况。他说:

“东北我们是要誓死争夺的,而且一定要取得胜利。因为东北对中国革命的价值十分重大,它地阔土肥,物产宝藏极富,工业发达,运输近代化,它将成为我们反攻的总基地。因此我们必须毫不留情地彻底消灭土匪,一个不剩地消灭国民党的先遣挺进军,保护土改,保护群众的胜利果实,以支援即将来临的全国规模的解放战争。”

少剑波的讲话,激起了战士们对匪徒的愤怒,战士们举起拳头,一起喊起来:

“我们坚决完成党的任务。”

“同志们,”少剑波的神情突然特别焕发,“时机到了!现在我们立即出发,到敌人看不到我们而我们却能找着敌人的地方去,再给他来个比奶头山更干净的歼灭战。”

战士们一阵兴奋的微笑。“越快越好!”

少剑波微笑着看了看窗外的大风雪,战士们的视线也被拉到窗外。

“大雪!”少剑波道,“本来是我们行军中的敌人,但今天它却变成了我们的朋友,我们的力量。依靠它可以发现敌人的踪迹,依靠它又可以隐蔽咱们自己的踪影,这就更有利于我们掌握军事上的主动权,便利于我们神出鬼没地打击敌人。”

战士们怀疑的神情消散了 , 顿时精神焕发。

少剑波又幽默逗趣地道:

“当然啦!有一利,必有一弊,交这样一个生疏的朋友,就必得有点花费。咱们也别小气,花费就花费点吧!咱这位朋友不要别的,就是要咱们的力气和意志。”

战士们的笑声中,少剑波坚毅地抖动了一下肩膀。

“咱这朋友,”少剑波继续道,“又滑又刁,生性好陷人,好绊脚,又有点欺软敬硬。只要你有硬骨头,给它力气,它就会佩服你是好汉,它就会尊敬你。谁要是装孬种,它就越抽谁的后腿。”

大家被剑波这番有趣的比喻,逗得大笑起来。

“我们今天的行军中,要摸摸我们这位新朋友的脾气,从而想办法驾驭它,利用它多给我们些帮助。这就要求大家开动脑筋,寻找窍门,创造雪地行军战斗的经验。现在我命令,出发!”

(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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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嗽天鹅
铁凝

天越来越冷了。刘富鞧在被窝里想,院子里那只天鹅,得赶紧送去动物园。

刘富在镇上给镇长开车,把车拾掇得挺干净。刘富爱干净,后来去外边开过眼界,变得更爱干净,并且滋长着一点从前并不明显的小做气。比如他经常对香改说:“就你,要不是为了让我妈高兴,打死我也不会娶了你。”

香改是刘富的老婆,人长得好看,却生性邋遢,手脚都懒。结婚之后,刘富从来没在自家的大衣柜里找到过要找的衣服。这很让刘富受不了,就为了这个,他和香改闹起离婚。稥改抵抗不住刘富的坚决:“离就离,缺了鸡蛋还不做槽子糕了!”话没说完突然大声咳嗽起来,从此这咳嗽没有一天断过。

现在,刘富钻出被窝,西屋响起香改的咳嗽声。刘富朝东窗根望望,窝棚里的天鹅好似响应着香改的咳嗽,伸出雪白的长颈也“咳、咳、咳”地叫起来。每逢这时刘富就想:怨不得这天鹅名叫咳嗽天鹅呢,一叫还真像咳嗽一样,可真不怎么好听。

这只天鹅是镇长送给刘富的:耷拉着脖子,毛奓着,一看就是只病鹅。他讲究干净,打算过几天把它给出去。女儿正念初中,上网查了这只鹅的学名应该是大天鹅,也叫咳声天鹅,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刘富尤其记住了咳声天鹅四个字,只是听成了咳嗽天鹅,从此没改口。

刘富虽然对它很不耐烦,但还是和女儿研究起怎么给它治病,只两天,这鸼竟然好了起来,也吃也喝了,每天吃家里一个鸡蛋,刘富很心疼。每天早晨刘富一出屋门,它准在东窗根的窝棚里咳、咳、咳地大叫几声,问好似的。常常在这时,西屋的香改也会咳嗽起来,好似迫不及待和天鹅比着赛。刘富不为天鹅的“问候”所动,他只觉得自己倒霉,稀里糊涂家里就添了女人的咳嗽和咳嗽的天鹅。

一天早晨,天鹅步履踉跄地从窝棚里钻出来,站也站不好,走又不敢走。刘富发现它的脚蹼已经干裂。刘富的脚就在这时也突然不自在起来,脚趾缝之间像有利刃在切割,凉嗖嗖的刺痛。原来天鹅只能早养两三个月,离开水过久脚蹼就会鈘裂。哪里能管它的一世呢?女儿想了想说:动物园。

刘富打通了省城动物园的天鹅馆,接电话的是景班长,刘富就说了要送天鹅的,事。晚上,刘富把香改叫到东屋说,明天你也跟我去趟省城。你那咳嗽从来也没好好治过,离婚之前,我得给你把咳嗽治好。

中午之前他们就顺利到了省城,刘富搬下装着天鹅的竹篋对车上的香改说,你就坐在车上等我,一会儿我就出来。

刘富很快就找到了天鹅馆:敢情有这么一大片水啊,三十来亩吧。景班长打量着他怀里的竹筐说,不错,是大天鹅,我们这儿最多的就是大天鹅……刘富想亲眼看见裂了脚蹼的咳嗽天鹅下水入了池,他也就算对得起它了,也就算了了一桩麻烦事。

快中午了,景班长说吃了饭再走。一会儿粉条菜端上来了。一会儿管理员叫景班长出去了。一会儿景班长回来了。

一会儿一只热气腾腾的黑铁锅端了上来,锅里炖着灰褐色的大块的肉。景班长举起筷子冲着铁锅对刘富说,来,尝尝。

刘富说这是鸡呀?景班长说是鹅,你送来的那只天鹅。

刘富放下筷子,似懂未懂的样子。

景班长只好给他解释说,动物园医生已经为这只天鹅做了体检,结果是它太老了,足有25岁了,体内脏器严重老化,基本不再有存活的意义。

刘富说多老算是老啊。

景班长说天鹅寿命在25岁左右,你说它老不老。刘富说可它正活着哪。景班长说我们养这么一只老天鹅所要花费的成本你想过没有?

刘富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天鹅馆的,只记得他摔了眼前一个酒杯。他觉出自己的脚趾缝一阵阵钝痛,像被长了锈的锯子在割锯。他把头伏在方向盘上闭住眼,眼前立刻是黑铁锅里被肢解了的白天鹅。刘富的整个脑袋顿时轰鸣起来。他没有想到,这只麻烦了他几个月的天鹅,竟会让他的心有那么大的说不出的难受。这时后排座上传出一阵咳、咳、咳的咳嗽声,刘富心里一惊:这不是我那咳嗽天鵕吗?难道它没有被送进黑锅它也没有那么衰老?刘富扭转头朝后排座看去,看见了歪坐在那里的香改。

刘富如果不在这时往后看,他就真的记不起香改还在车上等着他。大半天时间他已经把她给忘了,他原本要在离婚前给香改治好咳嗽的。是啊,咳嗽,刘富曾经那么厌恶香改的咳嗽,也同样不喜欢天鹅的咳嗽。每当女人和鹅同时在院子里咳嗽起来,他就觉得他的生活纷杂、烦乱,很没有成色。但是就在刚才,当他听见后排座上突然响起的咳嗽声时,竟意外地有了几分失而复得般的踏实感。

刘富一心想要快些离开省城,路上他只下了一次车给香改买了一套煎饼馃子。香改不挑食,也不抱怨刘富丢她在车上那么长时间,只扎着头吃煎饼。吃了一会儿才冷不丁问刘富一句:“哎,你不吃啊?”刘富摇摇头,香改就又自顾自地吃起来。唉,这就是香改了。刘富叹道。其实香改从来就是这样吧?只是他忘了她从来就是这样。他没有在医院门前停车,也没有征得㕿改的同意。也许他是想,要是从今往后给香改治咳嗽还有的是时间,他又为什么非在今天不可呢。(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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