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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型:现代文阅读 题类:常考题 难易度:困难

陕西省西安市高新一中、交大附中、师大附中2019-2020学年高三上学期语文1月联考试卷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童年·供销社

钱红丽

    小时候,隔三差五跟着外公去一个叫作“周冈”的小镇。他在小腰篮底层铺一层稻草,把家里积攒下的鸡蛋一个一个装进去,再在鸡蛋上面盖一块旧布,拎到周冈。一个鸡蛋五分钱,全部卖掉后,买些粗粒盐回来。或许还有余钱,外公就去肉案前,割一刀猪肉。屠夫按照外公的指点,把肉切下,称好,一斤重的样子,迅速在肉上戳一个洞,串起几根稻草,递到外公手上。

    肉,一元二角钱一斤。二十四个鸡蛋,换一斤肉!

    我的印象里,外公买猪脚的时候多些,他并非不喜欢吃肉,而是猪脚便宜得多。或者呢,肉也不买,猪脚也不买,外公只买一条鱼,鲢鱼,非常便宜的鲢鱼,几角钱而已。称完鱼,鱼贩子也是用几根稻草穿过鱼嘴递给外公。一老一小于是拎着一刀肉或者一条鱼,穿过田畈——如若春天,仿佛一万亩油菜田的蜜蜂都追随着我们了。

    实则,我最喜欢跟着舅舅或者小姨去供销社买日用品。

    供销社里飘拂着一股股奇异的味道,纷繁复杂,景深曲折,至今无与伦比,简直万花筒一样的气味:红糖的味道齁甜齁甜,固本牌肥皂的气味是咸的,芦西酒的味道辛辣芳香……乡下有一个酒鬼,总是偷自家的米换酒喝——他站在巨大的酒缸前等着,售货员用长柄竹勺舀上一勺酒,倾倒于他双手捧着的蓝边碗里。他小心翼翼,像捧着自己的命,默不作声地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下去了。等他的婆娘遇见这个醺醺然的挨千刀的偷了米的男人时,她没有什么法子想,许是绝望了,就一屁股坐在门前地上痛哭,一边号啕,一边咒骂,一边把手掌重重拍在地上。

    不出几日,酒鬼仿佛忘记了曾经尊严扫地的难堪,故态复萌。女人每一次的咒骂与痛哭,仿佛初次一样的新鲜,也没见一个家从此破碎,日子还是照常过下去了。

    至今忆起,其人作派,颇有仙风道骨的气质了。酒香让成人世界中颓败的他,多了一丝“仙味”,当然这是隔着岁月的距离,才能被嗅到的。

    实则,我最喜欢闻煤油的味道。煤油装在供销社一只只硕大无朋的圆铁桶里,桶上一角安了一个压力泵的装置。

    不晓得为什么?每次打煤油,都要排很长的队,从供销社里一直排到外面去。买几斤煤油,售货员就压几下,亮汪汪的煤油汩汩而出,倾于煤油壶里。每每如此,小姨等在队伍里,我早早挤到屋子里,死死抓住柜台不撒手,为的是让煤油奇异的味道更多地进到我的鼻腔里——无比羡慕售货员姐姐,她不花一分钱,天天都可以免费闻见那么多煤油的味道,太富裕了。

    彼时,正值煤油灯时代,家家备有好几只灯盏。那个年代的灯盏,可真是艺术品呢。高脚细腰的模样,玻璃印花的质地,圆形底座,袅袅而上,忽然在中间鼓出一块圆肚子,盛满煤油,漂一截灯芯,划一根火柴,黑屋子瞬间亮了,火焰上方配一只玻璃罩,屋子更亮些,煤油的味道追逐着幽光跃动……

    夏天的时候,供销社里还卖海带。海带被搭在铁丝上,晾衣裳一样地齐整,悄悄散发出幽深的气味,或许就是大海的味道了吧。自小,我们与曲折弯曲的河流生活在一起,不晓得大海到底是什么样子的,难道比外婆门前的白荡湖还要宽阔吗?我是活到三十二岁那年,才去到厦门看见大海的,水天相接处白雾茫茫,浩渺无垠,直如童年的夜空那么深邃。默默坐在海边,到底还会忆起被隐秘地珍藏了多年的海带的味道,芬芳里有了辽远的咸腥。

    供销社的一面墙上,挂了各色花布,也挂毯子。后者都是上海牌的,浅粉底子上织绣着一对展翅欲飞的凤凰,凤凰周围开了大朵大朵红牡丹绿牡丹黄牡丹,都是鲜花怒蕊的,逼真得不得了;或者密不透风的红梅丛里蹲了两只翘尾巴的喜鹊,叽叽喳喳的,言犹在耳;也有芙蓉锦鸡图。长大后才明白,原来这样的芙蓉锦鸡,就是宋徽宗勾连了一辈子的画呀,一纹一皱里都是细致工笔,简直可以将一个心如废井笔如枯椿的人的心思荡漾起来的吧。

    上海牌毯子可真结实耐磨啊,拿在手上厚沓沓的,非常有质感,任凭怎样捶洗都不败色,一年一年拿出来,铺在褥子上都是簇崭崭的新。妈妈们素来喜欢以米汤浆被子——入夜,一群骨瘦如柴的小身体滚在毯子上,硬戳戳,痒酥酥的,异乎寻常的舒豁,梦境中总有大米的香甜。

    或许,一个幼童所能领略到的五彩斑斓的世界仅仅止于供销社里那一方小小天地吧。

(有删改)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
A、文中描写乡下酒鬼买酒喝酒的情景,笔触细致,表露出作者对他的陌生与好奇,并引发下文酒鬼妻子的无理取闹。 B、在这篇散文中,作者对自己的童年生活做了朴实而不乏诗意的回顾,语言流畅,情趣盎然,引领读者进入作者的童年。 C、文中穿插进的长大后对酒鬼的认识和对上海牌毯子上芙蓉锦鸡图的认识,丰富了文章的内涵,并体现出童年记忆对人的影响之深。 D、文章的最后一段,看似突兀而大略,但作者是想借这一段,来表达一个幼稚的孩童独特的童年记忆。
(2)、文章开头细致地描写了自己与外祖父卖鸡蛋换肉和鱼的事,这样写的目的是什么?
(3)、文章的主要叙述线索是什么?设置这一线索有什么作用?
举一反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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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动人的遗忘

鲁小莫

    圣约翰先生是一位退休教师,62岁那年,他被原先的学校聘回去,主要做一些内务管理工作。

    许多人对学校的做法有些疑虑:身强力壮的教师多的是,何必用一位年逾花甲的老人呢?但很快,人们的疑虑就打消了。圣约翰先生工作起来不比任何人差,他思维敏捷、口才极佳,书桌上总是有条不紊。经他保管的物品,打了标签,然后在记录本上做好标注。他常常提醒那些年轻人:“嗨,小伙子,上次借的书该还了。”他的记忆力也不错。

    圣约翰先生每天到办公室的第一件事,就是喝水,然后从公文包拿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一把药,送进嘴里,仰起脖,用水送下。以前的老同事,都熟知他的这一习惯。可现在大家发现,他走进办公室后,常常先喝口水,然后给妻子打电话:“露娜,我的药忘在家里了,请帮我送过来。”

    半小时后,露娜出现在办公室。她的表情有些愤怒,很不友好地把药递给他。他倒是不在意,看着妻子的脸,呵呵笑着说:“谢谢”。露娜的面色有些蜡黄,头发也很干枯。看着他吃完药,露娜转身走了,也不跟其他同事打招呼。于是有人打趣他:“下次可别忘了带药哦。”

    还有一次,圣约翰给露娜打电话时还阳光明媚,可刚放下电话不到10分钟,天空就乌云密布,片刻,“哗哗”下起雨来。圣约翰慌乱地看着窗外,不停地给家里打电话,却已无人接听。他慌忙打开壁柜取出一把伞,正要出门时,门却开了,露娜出现在办公室门口,浑身湿透。圣约翰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一样,满脸羞愧地迎上去。露娜将药递给他的同时,几乎咆哮着说:“你这健忘鬼!”尽管露娜浑身湿透,但她仍像往常一样,看圣约翰把药吃下去之后才走。

    露娜走后,圣约翰在窗前静静地站了很久。同事们都以为,他是在懊恼自己的健忘,心想下一次他一定不会再忘记带药。可是下一次,圣约翰先生依然我行我素。以至于大家慢慢都习惯了:上班后半小时,露娜出现在办公室。有人嘀咕,圣约翰真是老了。也有人说,露娜愤怒也是应该的,谁让他总是那么健忘。还有人说,圣约翰的健忘其实是露娜惯出来的毛病,她完全可以不来送药,因为他工作起来并不健忘嘛!

    两年后,圣约翰先生辞职,那时候,他的健忘症似乎好了很多,露娜很少出现在办公室,偶尔出现,也不像两年前那样怒气冲冲,而是笑眯眯的,温和地跟大家打招呼。圣约翰先生拍着大家的肩膀,说着辞别的话,大家也嘱咐他:保重,别忘了按时吃药。他笑了,道出了“健忘”的原因。

    原来,露娜在两年前患上严重的神经官能症:暴躁、易怒、自闭、厌世,甚至还自杀过两次。任凭他怎样精心照料、带她求医问药,都不见好转。无奈之下,他想出一个办法。他找到校长,要求校长给他一份工作,打扫卫生或者做门卫都可以。鉴于他以前的表现,校长就让他做了一份内务管理工作。这样,他可以每天在离家以外的地方吃药。他有先天性心脏病和高血压,年轻时发作过几回,幸好有露娜的用心照顾才有惊无险。这么多年了,虽然他的病未再犯过,可一直是露娜的心事。他通过忘记带药的方式,让露娜走出家门,走在阳光下,利用她的爱,重新唤起她的责任心和对生命的热情。如今,露娜已经康复,他该回家和她一起安享晚年了。

    圣约翰先生的话让大家一愣,继而他们紧紧握住他的手,那是一双多么苍老的手啊!

    如今,大家还常常看到,圣约翰先生和妻子一起在学校附近的小路上散步。那对相互搀扶、不离不弃的身影,多么像两片老到深秋的枫叶,周身都散发着迷人的光泽。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各题。

故乡眼

凸凹

    回望故乡,它的存在,依托于几个老物件:一口古井、一盘石碾、一棵老柳树和老柳树身上悬挂的钟。

    这些故乡的标志,对故乡人来说,那时与今天,所蕴含的意义有大不同。因为不同,所以故乡永在。

    那口古井,是村里的唯一水源,因为年代久远,村里的老人也无人能讲得清它的来历。好像它是个天然的存在。即便是古井,也不长青苔,也不深,一人多高,清澈见底。一些怨妇也不在此寻短见,因为它清浅,不存留死亡。所以这口井,始终纯净。

    在平常年份,虽供奉全村人畜的饮用,也不见水位下降,好像它用之不竭。只有到了大旱之年,人们才对它有了深刻记忆,才觉得它是人畜的生命之源。持续的干旱,使井水干涸,人们取水,要下到井底。井底有一凹陷,是水眼,洇着一汪水,只能容得下一把瓢,舀过一瓢之后,要等待片刻,等到它重新盈满,才能再舀。这么一个小小的凹陷,人们总担心它会被舀干了,有危悬一线的恐惧。但它总是不能被舀断,舀过又汪上,不让人绝望。古井就是这样维系着全村人的生存,让人惊惧着也感恩着。

    到了平原,到了水量丰沛的地方,人们回望,不禁感慨:故乡的井才真的是井呢,它让人感到水的存在,懂得珍惜。

    故乡的石碾与古井一样,也久远得不知来历。也因为是唯一,它要昼夜碾动。石碾的背后,是一堵石头花茬的墙,在墙缝里从上到下依次插着一把一把的笤帚,这是村人约定俗成的秩序证明。张三碾完了谷物,就把代表自己的那把笤帚取走,把下边那把移上来,意思是该你李四了。其实各家各户的笤帚都有相同的形状,上眼看去,并没有绝对的区别。然而,先后的秩序却从来都没乱过。

    现在看来,故乡的石碾规定了本分的重量,提醒人们,和谐的生活,不是靠外在的法典和制约而形成的,关键的是每个人都自觉地养成和谐的信念,守信、守诚。故乡人对我说,“慧”字是“心”字上边有个向里的笤帚,这就形象地告诫人们,生活的智慧,源于时时能够清扫自己心灵的杂质,是自我的修炼,方使生活和事业都能双双有丰硕所得。

    说到故乡的老柳树,也不是一个固定不变的概念。儿时的那棵老柳树遭过一次雷劈,后来就朽了。但是从它的侧畔,又萌发了新芽,多年之后,也壮大、也老,延续了原来的地标形状。村里也不做严格的区分,认为它从来就是“本来”的那株。如此一来,就乡情凝聚,即便是游子归来,也能找到过去的来路。

    至于老柳树上的那口钟,其实也不是严格意义上的钟,它只是一块铸铁,能敲出钟声。对这口钟,人们特别留恋。因为在过去的日子,它既带来公平,也激活了勤勉。无论尊幼、无论贫富、无论男女,只要它一响,你就得起床出工,不能懒。村里发生了事情,它一旦响过,就代表着对众人的召唤,一个不缺地参与论辩。统一意志、辨明是非、警示行为——它让村里人有“整体”的概念,不能游离其外,各行其是。

    现在再看那口钟,不禁生出化不开的忧伤。过去的钟,天天要经受敲打,所以钟的表面闪闪发光、伤痕累累。但是,它不疼,因为被击打,它所以欢快,而欢快的响声给人的生活带来警醒,让人活得清明。而今天的钟被闲置了,锈迹斑斑,不过是一块废铁。所以我感到,它特别疼。因为死痂的下面,往往是不流通的血脉,预示着肌体的败腐。不被敲响的钟,意味着它已心死,是更深刻的疼痛。

    而没有钟声响起的日子,常常是死寂、慵懒、昏聩这类东西无声登场。

    所以我想,在生活中,怎么能够容忍没有钟声敲响的时光?

(本文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小杨月楼义结李金鏊

冯骥才

    民国二十八年,龙王爷闯进天津卫。街上行船,窗户当门,买卖停业,车辆不通,小杨月楼和他的一班人马,被困在南市的庆云戏院。那时候,人都泡在水里,哪有心思看戏?

    龙王爷赖在天津一连几个月,戏班照样人吃马喂,把钱使净,便将十多箱行头道具押在河北大街的“万成当”。等到水退了,火车通车,小杨月楼急着返回上海,凑钱买了车票,就没钱赎当了,急得他闹牙疼,腮帮子肿得老高。戏院一位热心肠的小伙计对他说:“您不如去求李金鏊帮忙,那人仗义,拿义气当命。凭您的名气,有求必应。”

    李金鏊是天津卫出名的一位大锅伙 , 混混头儿。上刀山、下火海、跳油锅,绝不含糊,死千一个。虽然黑白道上,也讲规矩讲脸面讲义气,拔刀相助的事,李金鏊干过不少,小杨月楼却从来不沾这号人。可是今儿事情逼到这地步,不去也得去了。

    他跟随这小伙计到了西头,过街穿巷,抬眼一瞧,怔住了。篱笆墙,栅栏门,几间爬爬屋,大名鼎鼎的李金鏊就住在这破瓦寒窑里?小伙计却截门一声呼:“李二爷!”

    应声打屋里猫腰走出一个人来,出屋直起身,吓了小杨月楼一跳。这人足有六尺高,肩膀赛门宽,老脸老皮,胡子拉碴;那件灰布大褂,足够改成个大床单,上边还油了几块。小杨月楼以为找错了人家,没想到这人说话嘴上赛扣个罐子,翁声翁气问道:“找我干吗?”口气挺硬,眼神极横,错不了,李金鏊!

    进了屋,屋里赛破庙,地上是土,条案上也是土,东西全是东倒西歪;迎面那八仙桌子,四条腿缺了一条,拿砖顶上;桌上的茶壶,破嘴缺把,磕底裂肚,盖上没疙瘩。小杨月楼心想,李金鏊是真穷还是装穷?若是真穷,拿嘛帮助自己?于是心里不抱什么希望了。

    李金鏊打量来客,一身春绸裤褂,白丝袜子,黑礼服呢鞋,头戴一顶细辫巴拿马草帽,手拿一柄有字有画的斑竹折扇。他瞄着小杨月楼说:“我在哪儿见过你?”眼神还挺横,不赛对客人,赛对仇人。

    戏院小伙计忙做一番介绍,表明来意。李金鏊立即起身,拱拱手说:“我眼拙,杨老板可别在意。您到天津卫来唱戏,是咱天津有耳朵人的福气!哪能叫您受治、委屈!您明儿晌后就去‘万成当’拉东西去吧!”说得真爽快,好赛天津卫是他家的。这更叫小杨月楼满腹狐疑,以为到这儿来做戏玩。

    转天一早,李金鏊来到河北大街上的“万成当”,进门朝着高高的柜台仰头叫道:“告你们老板去,说我李金鏊拜访他来了!”老板慌张出来,请李金鏊到楼上喝茶,李金鏊也不理,只说:“我朋友杨老板有几个戏箱押在你这里,没钱赎当,你先叫他搬走,交情记着,咱们往后再说。”说完拨头便走。

    当日晌后,小杨月楼带着几个人碰运气赛的来到“万成当”,进门却见自己的十几个戏箱,早已摆在柜台外边。小杨月楼大喜过望,便取了戏箱,高高兴兴返回上海。

    小杨月楼走后,天津卫的锅伙们听说这件事,佩服李金鏊的义气,纷纷来到“万成当”,要把小杨月楼欠下的赎当钱补上。老板不肯收,锅伙们把钱截着柜台扔进去就走。多少亦不论,反正多得多。这事又传到李金鏊耳朵里。李金鏊在北大关的天庆馆摆了几桌,将这些代自己还情的弟兄们着实宴请一顿。

    谁想到小杨月楼回到上海,不出三个月,寄张银票到天津“万成当”,补还那笔欠款。“万成当”收过锅伙们的钱,哪敢再收双份,老板亲自捧着钱给李金鏊送来了。李金鏊嘛人?不单分文不取,看也没看,叫人把这笔钱分别还给那帮代他付钱的弟兄。至此,钱上边的事清楚了,谁也不欠谁的了。这事本该了结,可是情没结,怎么结?

    转年冬天,上海奇冷,黄浦江冰冻三尺,大河盖上盖儿。这就断了码头上脚侠们的生路,尤其打天津去扛活的弟兄们,肚子里的东西一天比一天少,快只剩下凉气了。恰巧李金鏊到上海办事,见这情景,正愁没辙,抬眼瞅见小杨月楼主演《芸娘》的海报,拔腿便去找小杨月楼。

    赶到大舞台时,小杨月楼正是闭幕卸装时候,听说天津的李金鏊在大门外等候,脸上带着油彩就跑出来。只见台阶下大雪里站着一条高高汉子。他口呼:“二哥!”三步并两步跑下台阶。脚底板给冰雪一滑,一屁股坐在地上,仰脸对李金鏊还满是欢笑。

    小杨月楼在锦江饭店盛宴款待这位心中敬佩的津门恩人。李金鏊说:“杨老板,您喂得饱我一个脑袋,喂不饱我黄浦江边的上千个扛活的弟兄。如今大河盖盖儿,弟兄们没饭辙,眼瞅着小命不长。”

    小杨月楼慨然说:“我去想办法!”

    李金整说:“那倒不用。您只要把上海所有名角约到一块儿,义演三天就成!戏票全给我,我叫弟兄们自个儿找主去卖。这么做难为您吗?”

    小杨月楼说:“二哥真行。这点事还不好办吗?”第二天就把大上海所有名角,全都约齐,在黄金戏院举行义演。戏票由天津这帮弟兄拿到平日扛活的主家那里去卖。这些主家花钱买几张票,又看戏,又帮忙,落人情,过戏瘾,谁不肯?何况这么多名角同台献技,还是《龙凤呈祥》、《红鬃烈马》一些热闹好看的大戏,更是千载难逢。一连三天过去,便把冻成冰棍的上千个弟兄全救活了。

    李金鏊完事要回天津,临行前,小杨月楼又是设宴送行。酒足饭饱时,小杨月楼叫人拿出一大包银子,送给李金鏊。既是盘缠,也有对去年那事谢恩之意。李金鏊见钱,面孔马上板起来,沉下来的嗓门更显得翁声瓮气。他说道:“杨老板,我这人,向例只交朋友,不交钱。想想看,您我这段交情,有来有往,打谁手里过过钱?谁又看见过钱?折腾来折腾去,不都是那些情义吗?钱再多也经不住花,可咱们的交情使不完!”说完起身告辞。

(选自冯骥才著《俗世奇人·贰》,文字有删节)

【注释】①锅伙:此处指在简陋食宿处住着的单身工人、小贩。②死千:担当出生入死的差事。这是天津土语,也是混混儿的行话。③赛:天津方言,有“像”或“似”之意。

阅读《边城》选文及相关资料,完成下面小题。

    来人把话说完后,就问祖父的意见怎么样。老船夫笑着把头点着说:“大老想走车路,这个很好。可是我得问问翠翠,看她自己主张怎么样。”来人走后,祖父在船头叫翠翠下河边来说话。

    翠翠拿了一簸箕豌豆下到溪边,上了船,娇娇的问他的祖父:“爷爷,你有什么事?”祖父笑着不说什么,只偏着个白发盈颠的头看着翠翠,看了许久。翠翠坐到船头,低下头去剥豌豆,耳中听着远处竹篁里的黄鸟叫。翠翠想:“日子长咧,爷爷话也长了。”翠翠心轻轻的跳着。

    过了一会祖父说:“翠翠,翠翠,先前来的那个伯伯来作什么,你知道不知道?”

    翠翠说:“我不知道。”说后脸同颈脖全红了。

    祖父看看那种情景,明白翠翠的心事了,便把眼睛向远处望去,在空雾里望见了十六年前翠翠的母亲,老船夫心中异常柔和了。轻轻的自言自语说:“每一只船总要有个码头,每一只雀儿得有个巢。”他同时想起那个可怜的母亲过去的事情,心中有了一点隐痛,却勉强笑着。

    祖父说:“翠翠,船总顺顺家里请人来作媒,想讨你作媳妇,问我愿不愿。我呢,人老了,再过三年两载会过去的,我没有不愿意的事情。这是你自己的事,你自己想想,自己来说。愿意,就成了;不愿意,也好。”

    翠翠不知如何处理这个问题,装作从容,怯怯的望着老祖父。又不便问什么,当然也不好回答。

    祖父又说:“大老是个有出息的人,为人又正直,又慷慨,你嫁了他,算是命好!”

    翠翠明白了,人来做媒的是大老!不曾把头抬起,心忡忡的跳着,脸烧得厉害,①仍然剥她的豌豆,且随手把空豆荚抛到水中去,望着它们在流水中从从容容的流去 , 自己也俨然从容了许多。

    见翠翠总不作声,祖父于是笑了,且说:“翠翠,想几天不碍事。洛阳桥不是一个晚上造得好的,要日子咧。……”

    翠翠不作声,心中只想哭,可是也无理由可哭。祖父再说下去,便引到死去了的母亲来了。老人说了一阵,沉默了。翠翠悄悄把头撂过一些,祖父眼中业已酿了一汪眼泪。翠翠又惊又怕,怯生生的说:“爷爷,你怎么的?”祖父不作声,用大手掌擦着眼睛,小孩子似的咕咕笑着,跳上岸跑回家中去了。

    翠翠心中乱乱的,②想赶去却不赶去

    (取材于《边城》第十一章)

    翠翠向竹林里跑去(注) , 老船夫半天还不下船,这件事从傩送二老看来,前途显然有点不利。虽老船夫言词之间,无一句话不在说明“这事有边”,但那畏畏缩缩的说明,极不得体,二老想起他的哥哥,便把这件事曲解了。他有一点愤愤不平,有一点儿气恼。回到家里第三天,中寨有人来探口风,想明白二老是不是还有意接受那座新碾坊,顺顺就转问二老自己意见怎么样。

    二老说:“爸爸,你以为这事为你,家中多座碾坊多个人,你可以快活,你就答应了。若果为的是我,我要好好去想一下,过些日子再说它吧。我还不知道我应当得座碾坊,还是应当得一只渡船:我命里或只许我撑个渡船!”

    探口风的人把话记住,回中寨去报命,到碧溪岨过渡时,见到了老船夫,想起二老说的话,不由得不眯眯的笑着。老船夫问明白了他是中寨人,就又问他上城作什么事。

    那心中有分寸的中寨人说:

    “什么事也不作,只是过河街船总顺顺家里坐了一会儿。”

    “无事不登三宝殿,坐了一定就有话说!”

    “话倒说了几句。”

    “说了些什么话?”那人不再说了。老船夫却问道:“听说你们中寨人想把河边一座碾坊连同家中闺女送给河街上顺顺,这事情有不有了点眉目?”

    那中寨人笑了,“事情成了。我问过顺顺,顺顺很愿意同中寨人结亲家,又问过那小伙子……”

    “小伙子意思怎么样?”

    “他说:我眼前有座碾坊,有条渡船,我本想要渡船,现在就决定要碾坊吧。③渡船是活动的,不如碾坊固定。这小子会打算盘呢。”

    中寨人是个米场经纪人,话说得极有斤两,他明知道“渡船”指的是什么,但他可并不说穿。他看到老船夫口唇蠕动,想要说话,中寨人便又抢着说道:

    “一切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可怜顺顺家那个大老,相貌一表堂堂,会淹死在水里!”

    老船夫被这句话在心上戳了一下,把想问的话咽住了。中寨人上岸走去后,老船夫闷闷的立在船头,痴了许久。又把二老日前过渡时落 神气温习一番,心中大不快乐。

    ……

    老船夫到河街顺顺家里,见到顺顺正同三个人打纸牌,不便谈话,就站在身后看了一阵牌。牌既不散场,老船夫又不想即走,④顺顺似乎并不明白他等着有何话说 , 却只注意手中的牌。后来老船夫的神气倒为另外一个人看出了,就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老船夫方忸忸怩怩照老方子搓着他那两只大手,说别的事没有,只想同船总说两句话。

    那船总方明白在身后看牌半天的理由,回头对老船夫笑将起来。

    “怎不早说?”

    “没有什么,只是三五句话,我不便扫兴,不敢说出。”船总把牌向桌上一撒,笑着向后房走去了,老船夫跟在身后。

    “什么事?”船总问着,神气似乎先就明白了他来此要说的话,显得略微有点儿怜悯的样子。

    “我听一个中寨人说,你预备同中寨团总打亲家,是不是真事?”

    船总见老船夫的眼睛盯着他的脸,想得一个满意的回答,就说:“有这事情。”那么答应,意思却是:“有了你怎么样?”

    老船夫说:“真的吗?”

    那一个又很自然的说:“真的。”意思却依旧包含了“真的又怎么样?”

    老船夫装得很从容的问:“二老呢?”

    船总说:“二老坐船下桃源好些日子了!”

    二老下桃源的事,原来还同他爸爸吵了一阵才走的。船总性情虽异常豪爽,可不愿意间接把第一个儿子弄死的女孩子,又来作第二个儿子的媳妇,这是很明白的事情。若照当地风气,这些事认为只是小孩子的事,大人管不着,二老当真欢喜翠翠,翠翠又爱二老,他也并不反对这种爱怨纠缠的婚姻。但不知怎么的,老船夫对于这件事的关心,使二老父子对于老船夫反而有了一点误会。船总想起家庭间的近事,以为全与这老而好事的船夫有关。虽不见诸形色,心中却有个疙瘩。

    船总不让老船夫再开口了,就语气略粗的说道:

    “伯伯,算了吧,我们的口只应当喝酒了,莫再只想替儿女唱歌!你的意思我全明白,你是好意。可是我也求你明白我的意思,我以为我们只应当谈点自己分上的事情,不适宜于想那些年青人的门路了。”

    老船夫被一个闷拳打倒后,还想说两句话,但船总却不让他再有说话机会,把他拉出到牌桌边去。

    (取材于《边城》第十九章)

    (注)二老从川东押物回茶峒需要坐渡船,翠翠因为害羞,不好意思给二老摆渡而躲进了竹林。

    相关资料:

    悲剧是“将人生的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有价值的东西”被“毁灭”的原因较为复杂,经常被提及的有命运、性格、社会等三个方面,据此悲剧可以分为命运悲剧、性格悲剧和社会悲剧。

    命运悲剧体现了人在命运面前的渺小,人的一生已在冥冥中注定,人很难改变要发生的事情,包括要经历的灾难;同时,也展示出人试图对抗命运的坚定意志和英雄主义气概,体现了人类生命的崇高性。早在古希腊时期索福克勒斯的《俄狄浦斯王》中,命运悲剧就被阐释到了极致:俄狄浦斯一次次的反抗、逃避自己的命运,却一步步地落入了命运的陷阱。

    性格悲剧的起因是人物性格的弱点,性格的弱点会使行为方式存在缺憾,并最终导致悲剧。莎士比亚的《哈姆莱特》是这类悲剧的典型代表:哈姆莱特的性格优柔寡断,对杀死仇人这一理所当然的举动却表现出了常人难以理解的迟疑,这在无形中增加了戏剧的曲折性,使悲剧意味表现得更为充分。

    社会悲剧是指由于社会的原因而造成的悲剧。马克思、恩格斯反对将造成悲剧的原因仅仅归于主人公自身的过失或性格缺陷等主观方面,或不可知的神灵命运,认为要结合具体的社会历史条件来分析悲剧原因。中外名著中表现社会悲剧的作品很多,如老舍的《骆驼祥子》。骆驼祥子本来是个具有优良品质的劳动者,他纯朴善良,热爱劳动,一心想买一辆属于自己的车,但黑暗的社会现实使他一次次地失望和一步步地堕落。作品展示了淳朴而美好的人性在那个污浊的社会里逐渐被毁灭的过程,有强烈的社会批判意味。

    当然,有很多悲剧并不是由一种原因导致的,而是多种原因综合作用的结果 , 这也使得悲剧的内涵更加丰富。

阅读下小说,完成后面小题。

遍地战壕

季明

    那时候,老兵还是个十七岁的新兵。

    到了部队,就开始挖战壕,这活儿累,黄土还行,若遇上山石地,就受罪了,一镐下去,只刨出个鸡蛋大的白印,虎口却震得发麻。老兵手上满是血泡,泡起,磨破,再起,最后成了老茧。

    对此,老兵很有意见,当兵,练好枪就行,他是来杀日本鬼子,不是来卖苦力挖水渠的。老兵认为,挖战壕,其实就是挖水渠。

    老兵就开始消极怠工。

    战壕挖好后,连长要检查。连长是东北人,黑大个儿,挎着把盒子炮,每走一步,那盒子炮就会荡起来,然后,“啪嗒”一声,又拍打在屁股上,仿佛一只破拖鞋,不停地拍打着光脚板儿似的。一听见这声响,老兵就知道连长来了,赶紧抬头、挺胸、立正,笔直地立在自己挖的战壕旁。

    连长步子很慢,双手别在身后,握着一把小工兵铲,一上一下地晃悠。连长看见老兵敷衍了事挖出的战壕,火苗腾地蹿上来,脸就更黑了,抡起小工兵铲,在老兵头上“咣咣”地敲。

    “你个瘪犊子,找死啊!”连长骂。

    老兵戴着钢盔,工兵铲拍在上面,脑袋不痛,但那“咣咣”声,却震得两耳嗡嗡响。老兵不服,大声说:“长官,俺是来杀鬼子,不是来挖水渠的!”

    连长愣了一下,绕着老兵转了两圈,说:“?——小王八犊子,来杀鬼子啊?要是没了命,咋杀?”

    连长揪着老兵的耳朵,一指战壕,吼道:“战壕是保命的,记着,它,就是你的命,重复一遍!”

    老兵“啪”地一个立正,就吼:“战壕,是俺的命!”

    接下来,老兵只好认真地挖战壕,没办法,工兵铲拍在脑袋上的滋味,不好受。战壕挖成后,还要掏防炮洞。

    跟鬼子干了一仗后,老兵就发现连长的话,是真理。那天,鬼子开始进攻了,连长观察

    了一下,大声地喊:“防……炮……啦!”

    连长声嘶力竭地喊:“防……炮……啦……”

    在连长的吼声中,士兵们抱头鼠窜,纷纷钻进防炮洞,瞬间,鬼子的炮弹就铺天盖地砸过来,接二连三地爆炸,一时间地动山摇,火光冲天。老兵哪见过这阵式,抱头缩在防炮洞里,筛糠一样抖。

    炮声一停,连长立马跳出去,喊:“上战壕!玩……命……啊!”

    连长又声嘶力竭地喊:“上战壕!玩……命……啊……”

    老兵没有出去,抱头缩在防炮洞内,抖成一团。

    鬼子的进攻被打退了,连长冲过来,一把将老兵提溜出去,抡起工兵铲,在他头上“咣咣”地敲,骂:“王八犊子!”

    连长一边敲一边骂,敲一下骂一句王八犊子,半晌,才喘着粗气停下手。老兵蹲在地上,两耳嗡嗡响,也不知是炮震的还是连长敲的。

    连长吼:“站起来!”

    老兵趔趔趄趄地站起来,连长揪着他的耳朵,一指战壕,吼:“这里不是乌龟壳,它,是老爷们玩命的地方,重复一遍!”

    老兵立正,就吼:“战壕,是老爷们玩命的地方!”

    几仗打下来,老兵就记住了连长的话,战壕,不仅保命,更是男人拼命的地方。于是,他在连长“防……炮……啦”的呼喊里,进防炮洞;在“上战壕!玩……命……啦”的吼叫中,跟鬼子拼命。

    战壕,一条条地挖,仗,一场场地打,身边的兄弟一茬茬倒下,新兵们又一茬茬补进来,老兵就真的成了老兵。

    跟鬼子一路打下去,天南地北,到处都有老兵挖的战壕……

    许多年后,九十多岁的老兵,在孙子的搀扶下,来到一处战场遗址,这里战壕犹存,只是淹没在荒草丛中。

    拨开荒草,老兵下到战壕里,突然发现有一个防炮洞还在,他弯下腰,艰难地钻进去,静静坐着,倏地老泪纵横,他想起了连长。

    连长就牺牲在这处战场,那天,鬼子的炮击开始时,几个新兵吓傻了,站着没动,连长冲过去,一发炮弹就落在了他的脚下。

    老兵看见,在爆炸中,连长消失了,只有那把工兵铲飞在空中,车轮般翻转着,然后,落下,笔直地插在地上……许多年来,这把工兵铲,一直在老兵的脑海中翻飞。

    老兵走出战壕,站在山坡往远处眺望,恍惚间,枪炮声在耳边响起,硝烟和那把翻飞的工兵铲,又在眼前浮现,于是,他握紧拳,深吸一口气,学着连长的样子,大喊一声:“防……炮……啦!”

    四面群山荡起阵阵回声:“防……炮……啦……”

(选自《小说月刊》,2016年第1期)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题。

竹子就在跟前

沈祖连

    乔迁新居,一家人喜气洋洋。最高兴的莫过于母亲了,她进入客厅,进入卧室,进入厨房,最后来到阳台上。有一个属于自己的阳台,几乎成了母亲最大的心愿。她要在阳台上养几盆花,要在阳台上安一张躺椅,每天都能充分地享受阳光,而最实际的是可以在自己的阳台上晾晒衣服,这是老人最最期待的。

    “给我找根竹子。”母亲发话了。

    大姐说:“就交给他吧。”

    大姐夫不是很乐意,但还是毅然受命:不接受行吗?丈母娘的要求,妻子的命令。再说,不就是一根竹子吗?

    可接受下来,大姐夫才知道自己的荒唐:要在老家,要根竹子,提刀上山,便可手到擒来。可在这大都市里,去哪里找?可怜的大姐夫,骑着自行车,跑了市场,跑了生产资料公司,跑了土产公司,一无所获。

    午时归来,大姐问他找到没有。

    大姐夫说:“还没。我想,用根不锈钢钢管不是更好吗?”

    “真没用。阿妈不要你的金,不要你的银,只要你一根竹子,哪来的这么多废话?”

    “那我下午继续找吧。”

    大姐夫登上楼顶,看到前街有建设工地,正在拆着脚手架,大姐夫心里一高兴,立刻跑了过去。一根根卸下来的正是他所要找的竹子。

    大姐夫来到了门口,找到了门卫,递上一根烟,说:“师傅,卖根竹子给我好吗,多少钱呀?”

    “卖竹?我这里不卖竹。”

    “就是那些拆下来的……”

    “那是脚手架用的,不卖。”

    “可我急着用,不瞒你说,我的丈母娘……”

    “不用说了,我明白,你丈母娘要一根晾衣服……”

    “正是。”

    “可我不能卖呀。要不你去找工长吧,”门卫指着里边的一个汉子说,“就是那个戴着黄帽子的。”

    大姐夫来到了“黄帽子”跟前,叫了声:“工长,你好。”

    “什么事?”

    我想跟你买根竹子。”

    “没有竹子卖。”

    “这是脚手架,还要搬到其他工地去用。”

    “我只要一根,次一点的也行。你就收回成本费吧。”

    “这可没有先例啊。”

    “看在我们男人的面上,通融一下吧。”

    “可是,我不能让你在光天化日之下扛着一根竹子走出去呀。这么吧,你去找我们主任吧。他在办公室。”

    大姐夫在工长的指点下,见到了主任。

    主任是个脸皮白皙的汉子,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可不想一听到大姐夫说要买他的一根竹子时,却是一脸不耐烦:“去去去,买竹子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碰了一鼻子的灰,大姐夫从工地出来,望着一地的竹子,却是一脸的茫然。这样回去,丈母娘问起,怎么是好?

    他在街角点了根烟,吸了一口,大脑皮层一下子跳出了个人:老同学李青不是在这个建筑公司任职吗?并且听说已经是个不大不小的部门头头了,好,就找他,不就是一根竹子吗?难道会不给老同学点面子?

    到公用电话亭打了个电话,说是不在家,得晚上才回来。好吧,晚上就晚上,等等吧。

    心里有了点底,大姐夫便昂然地回来了。不过他还是不太敢见丈母娘。

    大姐问:“怎么,还没找到?”

    “有眉目了。”

    “我的天,跑了一天,才有眉目,能告诉我怎么个眉目吗?”

    “阿英,你别说这根竹子,手续还挺复杂的,不过总算找到了建筑公司的一个老同学了,他今晚回来,我估计明早吧,明早准能要到。”

    “什么呀?为了一根竹子,还得托人情,你这人情也用得太廉价了吧。”

    这时,二姐夫骑着摩托车回来了,一听大姐在指责大姐夫,便说:“不就是根竹子吗,也值不了多少钱,大姐夫你说你在哪发现的,告诉我,我去搞定。”

    “不远,在前街工地上就有。只是……”

    “你是说那些刚拆下来的吗?好。”

    二姐夫说着掉转车头,不到5分钟工夫,便扛着一根竹子回来了。

    大姐夫尴尬地问:“怎么我去不卖,你去就卖了?”

    “不就是一根竹子吗?什么卖不卖的,我扛起就走。”

“那要是让人抓住了呢?”

    “那就让罚吧,一根破竹能值什么钱。不过谁管?”

(选自《21世纪微型小说排行榜》,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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