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追赶太阳的人们》,完成下题。追赶太阳的人们
《英语词典》主编约翰森谈到自己编纂词典的体会时说:“追求十全十美,就像阿卡狄亚的原始居民逐日一样,当他们追到似乎是太阳栖息的山顶时,却发现太阳依旧遥不可及。”每一个词典编纂者,都应该做追赶太阳的人。词典的每一次修订,都是我们向更高目标的一次攀登。
——《现代汉语词典》编纂者之一 晁继周
①推广普通话、促进汉语规范化,作为一项基础工作,提到新中国建设的日程上。担起《现代汉语词典》(以下简称《现汉》)第一任主编担子时,吕叔湘 52 岁,是中科院语言研究所副所长,一位学术成就卓越的学者。在学术研究上如日中天的吕叔湘将要去开启的,是一项前无古人的事业。那里,既风光旖旎,也荆棘遍地。
②编纂《现汉》,首先,要确定某一形式是不是词;其次,作出词的语法说明,但汉语语法结构的研究还未取得满意结果。还有未见著录但在各行各业中流通的词汇,需 要有系统地搜集。此外,词目的取舍,成语的安排,词义的分析和说明,例句的采集和 选择……这个工作无疑是艰巨的。还有一些因素也增加了工作难度,一是人手生,参加 编写的人大都没编过词典,要边学边干;二是工作生,这类词典前人没有编过,没有严 格意义的词典可以参考;三是时间紧,要在一两年内完成四五万条的编写任务。吕叔湘 十分清楚,前面等待着他的将是怎样的困难,但他依旧坚定地向前走去。
③“主编不虚设”是《现汉》的传统。从吕叔湘担任主编的第一天起,这个传统就开始了。1958 年 2 月 1 日,他开始亲自编写“编纂细则”。8 个多月的时间,2 万多字 , 180 项条款,将众人心中虚无缥缈的《现汉》,变成了一幅可以感受的蓝图。这个细则,历经半个多世纪,到今天仍然是鲜活的。
④他的日记,为我们留下了《现汉》编纂最初岁月的记忆。12 月 30 日写道:“今天实足看稿约 12 小时,也只看了 240 片光景,合一个小时 20 条,也还是赶不上,而况不可能每周 7×12 乎!”1959 年元旦,吕叔湘也在赶着看稿:“今天看稿……光一个‘的’ 字就耗费两小时。”1 月 31 日记着:“白天黑夜忙着看新吸收的意见,天天如此,日记也顾不上写了。”吕叔湘仿佛是田径场上的竞技者,在与时间赛跑,拼尽了全力。那时办公地点在西单一带,而吕先生家住中关村。每天上班,早出晚归,都是乘公共汽车。中午带馒头,就开水吃,可他那时患着胃病。每天审改定稿 300 多条,工作量极大,晚上常常要带稿子回家看。后来家离语言所近了,他就每天晚上和星期天到所里加班。在四五年的时间里,吕叔湘出色地主持编纂出《现汉》试印本,为日后的编纂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⑤除了语言所的专家学者,参加《现汉》试印本编纂的还有哪些人?语言所至今珍藏着当年的上百万张卡片,尽显岁月沧桑。一张“佛教”卡片上,有熊德基、季羡林、叶圣陶提出的修改意见;一张“否”的卡片上,用毛笔书写的清秀小楷后署着著名学者王力的名字,上面有魏建功提出的 3 条意见。100 多万张卡片上,会留下多少当时著名学者的思想、学问与墨迹,现在还是个谜。《现汉》是语言所编写的,但实际上凝结着我国老一辈语言学家的心血。
⑥《现汉》试印本编纂时,词条涉及到的所有专业部分,都送相关部门征求意见,涉及到科研机构、大中学校、工矿企业、部队有关机关等全国 300 多个单位。征求意见并不是一次,单铅印的征求意见稿就 4 遍,油印稿就更多了。当时只道是寻常,如今,后来人却是于历史深处听惊雷了。
⑦从 1961 年到 1979 年,接过《现汉》主编接力棒的著名学者丁声树,一头扎进了字网。“惜墨如金、保证质量、方便读者”三条宗旨贯穿他主持的编纂、修改工作始终。念兹在兹,丁声树平日里走路、乘车、吃饭、会客、上医院,总是放不下“形音义”。 在修改《现汉》送审稿的四五年间,丁声树每个星期天都像平常一样到办公室看稿。即 使是研究一个字,他也要求自己尽可能收集到所有的材料。丁声树最后是在《现汉》主 编的岗位上倒下的。长期的高血压、心脏病最终摧毁了他的健康,严重的脑溢血,彻底 击垮了丁声树生命的顽强。
⑧李荣是《现汉》的主要定稿人之一,营养不良患着浮肿、眼睛高度近视的他,看色黄粗糙的劣质纸上的 6 号字整整 3 年,眼底黄斑病变、出血都不知道。“结果,报销了一只眼睛。”那一年,他才 43 岁。
⑨从《现汉》试印本开始,就是主要编纂人员的刘庆隆,参加了《现汉》六个版本 的编纂,可谓《现汉》“六朝元老”。他的辞书专著里有这样一段话:“我这辈子,只 做了一样事情,就是编辞书,其中主要有两本,一本是《新华字典》,一本是《现汉》,都是从开始就参加,并且一直坚持到今天的。”
⑩1956 年启动《现汉》编纂时,晁继周还在读初三。1978 年他调入语言研究所,先后参加《现汉语词典》从第 2 版到第 7 版的修订工作,并与韩敬体一同主持了《现汉》第 5 版的修订工作。修订过程中,他始终心怀惴惴:“我们手中诞生的是‘无声的老师’。词典出版的时候,读者非常兴奋,我们却忐忑不安。学了一辈子,感觉还是赶不上需要。”修订过程中,他有.时.也.很.纠.结.:“比如‘荫’,《普通话异读词审音表》规定只读 yìn,不读 yīn,‘树荫’‘绿荫’一定要写成‘树阴’‘绿阴’。我做了调查,从 1986 年 4月 12 日《审音表》正式颁布施行起,到 2004 年 5 月 31 日,《人民日报》‘树荫’‘绿荫’‘林荫道’‘绿树成荫’四个词语的词形分布情况是:‘树荫’253,‘树阴’13; ‘绿荫’698,‘绿阴’21;‘林荫道’131,‘林阴道’3;‘绿树成荫’442,‘绿树 成阴’9。这里还不排除作者本来写作‘荫’,而编辑为执行标准而改作‘阴’的。在长达 18 年的时间里,《审音表》关于‘荫’字读音和用法的规定基本上没有被执行,是十几亿使用汉语的民众应该受到指责,还是少数制定标准的专家应该反思呢?在这种情况 下,我们想出灵活处理的办法,在执行国家规范标准的同时为所有从事语言工作的人,也打开了一扇门。”与《现汉》结缘,改变了晁继周的生活。语言所要求,词典室每个 编辑每周要收集 20 个词汇写成词条卡片。几十年坚持下来,收集词汇,已经不仅仅是工作的要求,也成了晁继周生活的习惯。“看电视剧,别人是在看故事,我却常常是看完 一部电视剧,讲了什么故事浑然不知,我的兴趣在字、词,在发现词的新用法、新意义,发现以前用法的错误、没注意到的语言现象……”《现汉》给晁继周打下了《现汉》的 烙印。
⑪同样默默地为《现汉》奉献着学识和青春的,还有《现汉》的责任编辑们。责编 刘一玲、谢仁友用 10 个月时间,对《现汉》第 5 版修订稿提出的审读意见竟达 3000 余条;商务汉语编辑室全体动员,用两个月先后两次认真审读全稿,提出 900 多条审读意见。其中,大多数被采纳。而这,正是一代代《现汉》责编工作状态的缩影。
⑫日久经年,《现汉》编纂者们把生命融进词典编纂的琐细与平淡。明知太阳不会被追到仍然去追赶,他们步履不停,风雨兼程。
(取材于庄建同名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