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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型:现代文阅读 题类:模拟题 难易度:困难

浙江省杭州市萧山区第八高级中学2018-2019学年高一上学期语文期末模拟试卷(第7题解析)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小题。

万卡

契诃夫

    万卡·茹科夫,一个九岁的男孩,三个月前被送到鞋匠阿里亚欣的铺子里做学徒。在圣诞节的前夜,他没有睡觉。等到老板夫妇和师傅们去做晨祷了,他从老板的橱柜里取出墨水瓶、笔尖生锈的钢笔,在面前摊开一张皱皱巴巴的纸,开始写信。在动笔写信前,他好几次战战兢兢地回头去看几下门和窗,斜过眼去望了望阴沉沉的圣像和那两旁摆满鞋楦头的架子,断断续续地叹气。纸铺在长凳上,他在长凳前面跪着。

    “亲爱的爷爷,康司坦丁·马卡雷奇!”他写道,“我在给您写信,向您贺祝圣诞节,愿上帝保佑您万事如意。我没爹没娘,只剩您一个亲人。”

    万卡把目光移到黑魆魆的窗户上,窗上映着蜡烛的影子。他生动地想起他的爷爷康司坦丁·马卡雷奇,瓦列夫老爷家的守夜人的模样。那是个矮小精瘦而又机灵活泼的小老头,年纪约六十五岁,老是笑容满面眯着醉眼。白天他在仆人的厨房里睡觉,到夜里就穿上肥大的羊皮袄,在庄园四周走来走去,不住地敲梆子。他身后跟着两条狗,耷拉着脑袋,一条是老母狗卡希坦卡,一条是泥鳅,它得了这样的外号,是因为它的毛是黑的,而且身子细长,像是黄鼠狼。也许他爷爷正站在大门口,眯起眼睛看乡村教堂红光耀眼的窗,穿着毡靴的脚有节奏地踩着步子,跟仆人们说笑。他还给狗闻鼻烟。卡希坦卡打喷嚏,皱了皱鼻子,感到受了欺侮,走到一边。泥鳅为了表示恭顺没打喷嚏,摇着尾巴。天气好极了,空气纹丝不动,清澈而新鲜。夜色黑暗,可是整个村子以及村里的白房顶,烟囱里冒出来的一缕缕烟,披着重霜而变成银白色的树木、雪堆,都能看清楚。繁星布满了整个天空,快活地眨着眼。天河那么清楚地显出来,就好像有人在过节以前用雪把它擦洗过似的。

    万卡叹口气,用钢笔蘸一下墨水,继续写道:“昨天我被狠狠地揍了一顿。老板揪着我的头发把我拖到外面,用皮条抽我,因为我在摇晃他们家摇篮里的婴孩时睡着了。上个星期老板娘叫我收拾青鱼,我从尾巴上收拾,她拿起青鱼,用鱼嘴往我脸上戳。在这儿吃的东西也没有,我常常吃不饱。亲爱的爷爷,您带着我离开这儿回家吧,回乡下去,要不我就没命了。”

    万卡撇着嘴,抽抽嗒嗒地哭了。“我会给您搓碎烟叶,”他接着写道:“为您祷告上帝,要是我做了错事,您就狠狠揍我。亲爱的爷爷,我再也熬不下去了,只有死路一条。我本想跑回村子,可是没有靴子。等我长大了,我会为这件事养您,不许人家欺侮您,等您死了,我会祈求您的灵魂安息,就像为我的妈妈彼拉盖雅祷告一样。”万卡猛然叹了口气,又凝神瞧着窗子。他想起爷爷每次到树林里去给老爷家砍圣诞树总带着他。那真是欢乐的时光!爷爷得意地发出哈哈声,连严寒也得意地发出哈哈声,望着爷爷和严冬的景色,万卡也发出得意的哈哈声。爷爷把砍下的圣诞树拖进老爷的屋子,于是大家开始收拾它。忙得最起劲的是厨娘依格娜季耶夫娜,她是万卡最要好的人。万卡的母亲彼拉盖雅还在世并在老爷家里当佣人的时候,依格娜季耶夫娜给万卡吃冰糖,还教他数数。彼拉盖雅死后,万卡被送到下人厨房里他爷爷身边,后来又被送到莫斯科鞋匠阿里亚欣身边学手艺。

    “来吧,亲爱的爷爷,”万卡接着写道,“我以上帝的名义求您,把我从这带走。可怜可怜我这个不幸的孤儿吧,否则我会不停地挨打,我饿得要命,而且多么孤单,连话也没法说,只是不断地掉眼泪。前几天老板用鞋楦头打我的头,把我打得昏倒在地,好不容易才醒过来。我的生活苦透了,比狗都不如。亲爱的爷爷,来吧。”

    万卡把这张写好的纸叠成四折,把它放在昨天晚上花一个戈比买来的信封里,他略微想一想,用钢笔蘸一下墨水,写下地址:乡下爷爷收。然后他搔一下头皮,想了想,又添了几个字:康司坦丁·马卡雷奇。他感到满意,没有人来打扰,他戴上帽子,也不披皮坎肩,跑到邮局,把那封宝贵的信塞进了邮筒。

    他陶醉于甜蜜的幻想之中,一小时后睡着了。他梦见炉子,炉子上坐着爷爷,耷拉着一双光脚,厨娘在读他的信,炉子边泥鳅在走来走去摇着尾巴。

(1)、本文以写信的方式叙述故事,有何好处?
(2)、请简要赏析小说中的万卡人物形象。
(3)、请对文中画线语句作简要赏析。
(4)、本文主要运用对比的手法,请结合全文简要赏析。
(5)、小说的结局,是欧·亨利式的结局,既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请结合全文作简要赏析。
举一反三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小题

两家客店

都德

    在那小村的边界上有两所大客店,静立在街的两旁。

    那边,是一所高大的新建筑,尽是热闹、生动的气象。门都敞着,门前停着驿车,远客们在墙阴遮挡的大道旁酣饮。庭院里挤满了骡马和车辆,车夫在棚下躺着,等候夜间的凉气。屋里溢出狂暴的呼号和叫骂,酒杯在叮当相碰,拳头在乱击着桌子。还有一种清脆欢快的歌声超出一切喧嚣之上,震得窗户都在颤动。

    这边呢,静悄悄地像是没有人住。大门前乱草丛生,窗扇都已破碎,一株脱皮的冬青树横悬在门上。进门来是一间狭长的房子,荒凉而惨淡,从三个没有帘子的窗口中透入些微光,屋子越显得荒凉难堪;桌子上放着积满灰尘的破玻璃杯;一张黄色小榻和一张书桌,似乎都在那里打瞌睡。好多的苍蝇,聚集在天花板上,爬在窗户上。推开门,只听见一阵嘤嘤嗡嗡的翅子声。房子尽头,有一个妇人紧靠窗子站着,眼睛茫然地向外边张望。这是一个衰老的农妇,皱痕满面,容色灰暗。

    “你要什么?”她擦了擦眼睛说道。“我想在这里休息,还想喝一杯酒。”她惊愕地注视着我,立着不动,像是没有听懂我的意思。

    “这不是一所客店么?”

    妇人长叹了一声:“就算是吧。可是,为什么你不到对面去呢?那里多热闹呵。”“我受不了热闹,我想安静的休息一会儿。”

    不等她的答复,我就在一张桌子旁边坐下。看出了我说的是实话,这女店主才显出忙碌的样子。她打开门,搬过酒瓶,擦净杯子,竭力想驱散那成群的苍蝇。今天来了一位客人,显然是一件郑重的事情。这女人不时停步,手摸着头,像是因为东西不齐供应不周而觉得失望。她走进后面的屋里去,我听到她的大钥匙在摇动作响,听到她在摸索锁孔,在开面包箱,在洗拭盘子,时时传来沉痛的悲叹和掩抑的抽咽。这样过了一刻钟,我面前有了一盘葡萄干,一块干面包,石块一般硬,还有一瓶新制出来的酸酒。

    “替你预备好了。”这古怪的老妇说完,又回到窗口去了。我一面喝酒,一面想些话来和她攀谈。

    “不常有人到你这里来吧?”

    “从没有一个客人,先生。比起从前真差得远了。这里本是换马的地方,还要替打猎的人们预备晚餐,终年有牛马在这里往来停留。但是,自从我们邻家的铺子开张以后,就什么都完了。客人都跑到对面去,觉得这里太无趣味。实在呢,这屋子里确乎没有一点儿快乐处。我既长得不好看,一向又害着热病,我的两个小女孩也都死了。对面店里可大不同,他们终日地欢笑。有一个从阿莱来的女人——一个美貌的女人,衣上镶着好看的花边,脖子上挂着三串金珠——在看管店房。驿车上的车夫就是她的情人;所以把车子赶到那边去。她又雇了几个轻贱的女孩做使女,怎能不得顾客的欢心?车夫们不惜绕着远道在她的门前经过,可我呢……”

    她迷惘地,冷冷地说着,前额还紧紧地压着玻璃,显然是对面店里的事情能引她的注意。突然间,大道那边起了一阵骚动,驿马车轧着尘灰向前移动了。鞭声在空中爆裂,跑到门外的女孩们都喊道:“再会呵!再会!”那里又发出一种洪亮的歌声,压下了别的声音,就是我刚才所听见过的。这歌声飘来,使女店主听了浑身颤抖。她回过身来对我说道:“你听见没有?那就是我的丈夫,唱得好么?”我茫然望着她。

    “什么?你是说他……?”

    她脸上现出伤心的神情,但又柔声答道:“自从两个女孩死后我只是悲泣。这屋里充满了忧郁和苦痛,自然没有人肯来了。受不了这样的烦闷,我可怜的约瑟就跑到大道那边去喝酒了。他有一口好嗓子,那阿莱的女人就教他唱歌,听啊!他又在那边唱了。”

    她僵直地站着,神魂恍惚,颤抖着,泪珠从颊上滚下。

节选自《两家客店》,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敲狗

欧阳黔森

    贵州关岭花江镇上的人喜欢吃狗肉。狗是不能杀的,只能敲,因为放了狗血,狗肉就不好吃了。狗肉味道不但香飘花江镇,也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镇上只要有临街的店面,都开狗肉馆。每家狗肉馆的灶台上,都放着一只黄澄澄煮熟的狗,离灶台一两米的铁笼子里关着一只夹着尾巴浑身发抖的狗。熟狗与活着的样子差不多,除了皮上没毛了,肉里没骨头了,其余都在。喜爱哪个部位,客人自己选。那只关着的狗,暂时可以不死,却只是让人看的,无非是说,就是这种狗。

    初送来的狗,似乎都能预感到它的末日到了,对着厨子狂吠不已,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后,厨子拿了一条绳索给狗主人,狗吓得浑身颤抖,却不逃走,反而依偎在主人的两腿之间,夹着尾巴发出呜咽声。主人把绳索套在狗的头上,再把狗拴在一棵树上,然后,再不好意思面对可怜而恐惧的狗,头也不回地走了。

    狗见主人一走,眼睛里就透着绝望,它奋力地迈腿想紧跟主人的脚步,可没迈出几步,就被紧绷的绳子拉回来,又奋力地迈步,又被绳子拉回来。

    狗越挣扎,脖子上的绳索越紧,当狗由于憋气在地上翻滚时,厨子拉动绳子,把狗吊了起来,厨子拿来一把包了布头的铁锤猛击狗鼻梁,狗在猛击中只能坚持几分钟,便没了声息。它的眼睛圆瞪着,两行泪水流过脸庞,舌头夸张地伸出嘴巴。打完最后一锤,厨子把锤子往地上一摔,锤子便连翻了几个跟头。厨子接着用手去摸狗鼻梁,确定没碰烂皮后,顺手摸合了狗眼睛。厨子的手湿湿的,是狗的眼泪。

    那年正是大年前夕,厨子想吃狗肉,可过年过节的,没人来卖狗,厨子对刚进师门的徒弟说,把大黄敲了吧!大黄是厨子养了两年的狗,厨子敲狗如麻,却不敲自己养的狗。徒弟照着平时师傅敲狗的过程来了一遍,见狗被敲得没了声息,便解了绳套放在地上。死狗放在地上,地气一上身,便会醒过来。等徒弟从屋里端了个大盆来装狗时,大黄早跑得没了踪影。但是在它挨敲死里逃生后的第二天,又肿着个鼻子回到了主人家。

    现在关在铁笼里的狗也是一条黄色的狗。狗的主人是一个中年汉子,身着土布衣裤,脚穿一双草鞋。那卖狗的中年汉子留下话,说是急用钱才卖这狗,等有了钱再来赎回。临走前,中年汉子神色黯淡,很不情愿又无可奈何地抱起狗放进铁笼子,厨子要求他用绳子把狗套住,他死活不愿意。

    半个多月以后,中年汉子来了。黄狗一见主人,伸开前爪猛扒铁笼的铁条,夹了半个多月的尾巴一下子就翘了起来。黄狗快乐而兴奋地想从铁笼里伸出头来。徒弟知道,黄狗是想用头去亲热主人的腿,还想后腿立起用前爪去搭主人的手。

    中年汉子说,我来赎狗。

    厨子说,要赎,当初就别卖。

    中年汉子说,我爹得急病要钱救命。

    中年汉子从一个小布袋子里,掏出了一大把零票子,递给厨子说,这是一百块,你数一数。

    厨子说,我这不是典当铺,我也不卖活狗。

    中年汉子又把钱往厨子手里送,说这是一百二十块。

    厨子眼一瞪说,二百块,没得商量。

    中年汉子沉默了半晌,走到铁笼子旁,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个红茗喂大黄狗,大黄狗一边啃咬一边把尾巴摇得团团转。

    中年汉子回头对厨子说,你等着,我筹好钱就来。

    大黄狗见主人走了,不再啃咬红茗,又叫又跳,直到主人的背影不见了,它才停止蹦跳,嘴里又发出一阵呜咽之声。

    晚上,厨子对守店过夜的徒弟说,明天早一点起床,把那只黄狗敲了,我要它的皮,真是一条好狗。

    深夜,徒弟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后半夜,他拿了一根铁棍,用力一撬锁便开了。凌晨时,徒弟做了一个梦,他梦见大黄狗跑进了它的主人家,主人惊喜地迎出来,大黄狗后腿直立,前爪搭上了主人的肩,尾巴摇得团团转,眼睛眯起来充满着笑意。

    一个星期后,中年汉子走进了狗肉馆,送来了二百块钱。说狗早回了家,为了对厨子表示感谢,还给厨子带来了几斤自家种的花生。

    晚上,厨子油炸了花生,一个人喝闷酒。徒弟三天前已离他而去,他在思考再到哪里招一个徒弟。

(选自《人民文学》,有删节)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各题

偷父

刘心武

    那晚我到家已临近午夜,进门后按亮厅里的灯,立刻感觉到不对劲儿,难道……我快步走到各处,一一按亮电灯,各屋的窗户都好好地关闭着啊。但是,当我到卫生间再仔细检查时,一仰头,心就猛地往下一沉——浴盆上面那扇透气窗被撬开了!再一低头,浴盆里有明显的鞋印。有贼!我忙从衣兜掏出手机,准备拨110报警,这时又忽然听见声响,循声过去,便发现卧室床下有异常,我把手机倒换到左手,右手操起窗帘叉子,朝床下喊:“出来!放下手里的东西,只要你不伤人,咱们好商量!”

    一个人从床底下爬出来了,那是一个瘦小的少年,剃着光头,身上穿一件黑底子的圆领T恤,我看他手里空着,就允许他站立起来,用那窗帘叉指向他,作为防备,问他:“你偷了些什么?把藏在身上的东西掏出来!”他把两手伸进裤兜,麻利地将兜翻掏出来,又把手摊开说:“啥也没拿啊!”

    但他那副“久经沙场”、处变不惊的模样,倒弄得我哭笑不得。我用眼角余光检查了一下我放置钱财的地方,似乎还没有受到侵犯。我保持着伸出窗帘叉的姿势,倒退着,命令他跟我来到门厅里,开始讯问。

    “您为什么还不报警?”他问我。

    我把手指挪到手机按键上,问他:“警察来了,你会是怎么个处境呢?”他叹了口气:“嗨,惯了,训一顿,管吃管住,完了,把我遣返回老家,再到那破土屋子里熬一阵呗。”他那无所谓,甚至还带些演完戏卸完装可以大松一口气的表情,令我惊奇。

    他今年14岁。家乡在离我们这个城市很远的地方。他只上到小学三年级就辍学了,一年前开始流浪。现在就靠结伙偷窃为生。

    我望着被灯光照得瘦骨嶙峋、满脸大汗的少年,问他:“饿吗?”他眯眼看我,仿佛我是个怪物。我为他泡了一碗方便面,端到他面前。

    我决心放他回去,对他说:“我的话你未必肯听,但是我还要跟你说,不要再干这种违法的事,你应该走正路。”他点头。

    我给他开门时,他居然说:“我还不想走。”

    我大吃一惊,问他:“为什么?”

    他回答的声音很小,我听来却像一声惊雷:“我爸在床底下呢……”

    天哪!原来还有个大活人在我床底下!我慌忙将窗帘叉拿到手里,准备拨110。这工夫那少年已经转身进了卧室,而且麻利地爬进床底下,我惊魂未定,他却又从床底下爬了出来,回到门厅。我这才看清,他手里捧着一幅油画。我正想嚷,他对我说:“我要……我要我爸……求您了!”

    那幅油画,是我临摹的凡·高的自画像,这幅自画像里,人物显得特别憔悴,眼神饱含忧郁,胡子拉碴的,看去不像个西方人倒像个东方农民。

    我细问他:“你爸现在在哪儿呢?你妈妈呢?”

    他执拗地告诉我,他没有妈。他妈在他还不记事的时候,就嫌他爸穷,跟别人跑了。他记得他爸,那扎人的胡子碴儿,那熏鼻子的汗味加烟味加酒味……

    他们那个村子,不记得在哪一天,忽然说村外地底下有黑金子,大家就挖了起来。他爸爸也去挖。去年的一天,半夜里村子忽然闹嚷起来,跟着有呜哇呜哇的汽车警笛声,他揉着眼睛出了屋……简单地说,村外的小煤窑出事故了,他爸,还有别的许多孩子的爸,给埋井底下了……

    少年说,他负责踩点的时候,从我家窗外看见了这幅画,一看就觉得是他爸。他说他爸坐在床上想心事的时候,就那么个模样。今天,他好不容易钻了进来,取下这幅画,偏巧我回来了……

    少年说这些事情的时候,眼里没有一点泪光。我听这孩子讲他爸的遇难,也就是鼻子酸了酸,但是,当我听清这孩子今天钻进我的屋子,为的只是偷这幅他自以为是他父亲的画像时,我的眼泪忍不住就溢出了眼角。

    我把画送给了他。他不懂得道谢,我把门打开,他闪了出去。

    关上门以后,我若有所失。不到半分钟,我一溜烟儿跑下楼梯,气喘吁吁地踏出楼门,朝前方和左右望,那少年竟已经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只有树影在月光下朦胧地闪动。

    我让自己平静下来。当一派寂静笼罩着我时,我问自己:“你追出来,是想跟他说什么?”

    是的,我冲出来,是想追上他补充一句叮嘱:“孩子,你以后可以来按我的门铃,从正门进来!”

阅读下文,完成各题。

搬家

    李城给我打电话,希望我能去一趟他的家乡。那时我正在青海参加一个笔会,向主办方请了假便奔向火车站。电话里李城的声音还挺风和日丽的,不像一个肺癌晚期又严重肾衰的患者。挂了电话他又往我手机里发来地址以及坐车线路——其实是多余的,即使没有这些,我也能准确无误地找到小官庄。李城无数次向我进行描述,好像小官庄也是我曾生活过的地方,那里的每一棵树,每一缕炊烟,以及头顶或缺或圆的月亮,都是我熟悉的。

    认识李城时,我刚开始写小说,妻子去世不久,而我也刚刚退休,为了排遣悲伤和寂寞,我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写作上。对于小说中的人物,我总是给他们一个最朴素确切的名字,比如,小说中的女性,大多叫做王彩虹,她们内向而腼腆,追求像彩虹一样的绚烂美好;至于小说中的男主人公,大多沉默木讷,隐忍顽强,无一例外都叫做李城。

    所以,当见到一个瘦精精的他时 , 我忍不住吃了一惊,而后又笑起来。我说,你叫李城?!你确定你叫李城?

    李城也愣了一下,然后也像我那样笑起来,他说,确定,我确定就叫李城。他正在我的小屋里,和一个工人要将一摞书抬出去,清晨通透而明亮的阳光照在他的半边脸上。这个画面很多年后我都历历在目,好像是刚刚发生的一样。

    他们是搬家公司的,爱心搬家公司。

    这之后,又让他帮我做过一些鸡零狗碎的事,比如移动一下柜子,比如换一个灯泡,甚至是一颗螺丝松了,我都会给他打电话。李城很乐意,有时晚上来,有时第二天清早。自行车的铃铛在楼下先摁出两声,便噌噌跑上来。每次我会塞给他一些酬劳,他拒绝,只有我说“不收下次就不找你了”,他才会无奈收下,并总以老家的粮食蔬菜作为感谢。有一个傍晚,我去厨房倒水,转身时突然发现角落里有个金黄色的点,打开灯,原来是一朵菜花。那是李城一个礼拜前送来的,我没有吃完,蔫了,一棵已经没有根的青菜居然开出了一串花。我蹲在墙角很长一段时间,这些生命的顽强绽放使我泪水潸然。

    李城很喜欢在干完活后倚在门框上问我小说的事。

    你写过多少个李城?

    李城多大年纪了?

    怎么给他取李城这个名字?

    可以不把他写死吗?

    这篇还有多少字结尾?

    这些问题是不必回答的,很多时候他只是自言自语,之后总是告诉我小说里的李城跟他还是有那么一点相似之处的,或者说,这也许就是他的未来呢。

    后来,搬家公司倒闭,他去了一个建筑工地。对于这个工作,他很满意,住工棚,可以省下住铁皮屋的租金。

    李城比以前更黑了,也更瘦。如果不知道年龄,压根猜不出李城只有二十来岁。

    李城说他这些天都在最高的地方干活,风吹得人摇摇晃晃。

    我的眼前仿佛出现了李城干活的场景,还有他的工友们,像蜘蛛侠似的攀援在高楼的四壁,他们吊着安全带,戴着安全帽,用混凝土一点点地将楼房喂大。楼长高了,结实了,漂亮了,他们也离开了,城里的人蜂拥而至,他们不会想起这座楼是怎么长大的,他们只会站在窗前向远方眺望。

    当我用“摇摇晃晃”这个词语描述李城时,我也曾想过,李城某一天会不会像一片树叶那样摇摇晃晃飘落下来。不过,我的想法并非完全准确,但相似的是,李城的确从一幢楼上摔下来了。我没有在现场,所以不能准确描述那一时刻。李城形容自己就像小鸟那样飞了起来,他并没有感到害怕,只是十分想念老家年迈的父母,还有他的傻姐姐。

    那些他曾经搬运过的脚手架,救了他一命。从外表看,他几乎完好无损,但体内像经历了一场地震。医生嘱咐他不能再干体力活了,只能休息。李城躺在工棚的钢丝床上,似乎很平静,把我带给他的小说读了又读,甚至还给我打过几次电话,问我正在写的小说里的李城是什么样儿的呢。

    两个月后,李城有了新工作,在一家化工厂做门卫,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不行了,恐怕连这样的“门卫”都干不了了。没到年底,他回到了小官庄。

    按照李城说的路线——下车后沿着一条石子路向西,过一个小桥,再沿着大堤向前走一段路,便是小官庄了。那片他描述过很多次的梨园,应该就在大堤下,还有桃园,柿子园,还有落满松针的松树。然而,这些,我都没看到,大堤上没有树,草皮之下的沙土已经裸露出来,一辆拖拉机正在挖土。正是一年中最美好的季节,但地里的庄稼毫无生机。不少树木被砍伐掉了,树桩还是新的,村庄裸露出来,显得胆怯而瘦弱。

    我顿时明白李城向我描述的小官庄,应该是它曾经的样子,是李城记忆里的模样。

    李城特别消瘦,如果用数字形容的话,就是又被削去了二分之一。我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十分难过,一路上幻想了很多结果,全部破灭。

    我无法将眼前这个人和那个骑自行车意气风发的小伙子联系在一起,仿佛他们是两个不同的人。我还记得那个人总是春风拂面,一脸笑容,他的声音清脆而干净,他喜欢帮我搬书,总是从高高的人字梯上噌地跳下来;他还和我争论小说里的人物,不能接受我将他们写成懦夫;还有,他的乐观让我从丧妻的悲痛中慢慢走出来……

    那天的阳光很好,一直照到李城床边。屋外特别安静,阳光一点点地移动,爬向我们的身体,仿佛从没感受过的轻柔与温暖。它一点点地攀登上来,向李城的身上移过去,阳光普照着,从不会对谁吝啬。

    我记不请自己后来是怎么离开这间屋子,离开小官庄的,我内心无比难受,却又无比轻松,李城说,他找我……是有一件重要的事,希望能帮帮他。我点头,身体向他倾斜,以便能听清他断断续续的声音。李城说,他想……搬家……,希望我能将他搬进小说里,和之前任何一个“李城”的命运都不一样,他希望,在小说里,他有一个……美好未来,当然,还要有他的父母和傻姐姐。

(取材于汤成难同名小说)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最后的微笑

    华老师已经是胃癌晚期,通过两次大手术和六期化疗,她的身心经受了极大地创伤,她自知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日子不多了。

    她是省师范大学的教授,几十年来,从她手中毕业的学生成千上万,有的成了相当级别的领导,有的当上了上市公司的老总,有的移居国外发展。她的许多学生在得知她重病在身的消息后,从全国各地和国外回来看她,见到这么多学生,知道他们都很记挂她,她也着实感动过。

    但说过、哭过之后,没学生在场的时候,她脸上时常显露出些许的失望。这一点没有逃过女儿小倩的眼睛。小倩轻轻凑近妈妈的耳边说:“妈妈,您有什么心事,说给女儿好不好?只要能办到的,再难我也会努力去完成妈妈的心愿。妈妈,我可是您的亲生女儿。”小倩看着妈妈有些憔悴的脸庞,话没说完,眼睛里已经有泪溢出。

    傻丫头,妈妈这一辈子知足了,有你爸爸的爱,有你这个懂事的女儿疼我,有那么多学生惦记着我,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妈妈努力抬起一只手,去给女儿擦眼泪。小倩双手抓住妈妈那只抬起的有些苍白的手,紧紧地、紧紧地攥着……

    有一天,妈妈打着吊针,轻声长叹了一口气。小倩赶紧握住妈妈另一只没打针的手说:

    “妈妈,您心里有话,还是说出来吧。”

    妈妈示意小倩把床摇起来了些,小倩重新握紧了妈妈的手。

    “我心里老是想,我教了这几十年书,带了这么多学生,虽然事业都发展得不错,可仔细想想,没一个还在干教育专业的,包括你在内。想起这事,我心里就有点不舒服。是我的人生观有问题,还是你们学生的人生观出了问题,我教书育人,教育我的学生也教书育人,应该是没有错呀。可我带了这么多学教育的学生,没一个干我这行的,我怀疑,这是不是我的一种失败。”

    “妈妈,您想多了,不管您的学生现在在干什么,当官也好,做事业也好,只要有出息,只要没人进监狱,就算您的成功。”

    “妈妈,既然您这样说,我想好了,我辞职不在机关干了,我去考教师资格证,我要去教书,干您的老本行。”

    “你真的这么想?”妈妈好像一下子有了精神,声调也提高了不少。

    小倩使劲点了下头,妈妈脸上浮现出了笑容,母女俩的目光对视着,继而都笑了。小倩心里想,好久没有看到过妈妈的笑容了。

    小倩忙向校友群和同学群里发了个微信,说明了妈妈的情况,让大家帮忙寻找有没有还在教育系统里的妈妈的学生。可几天后,有人提供的几个线索都被否决了。她从网络上搜索,什么情况也没搜索到,看着妈妈越来越虚弱的身体,小倩不免有些失望。

    大概是半个月后的一天,有人敲病房的门。小倩去开门,一个农民打扮的中年人站在门口,胆怯地小声问:“华老师是住在这个病房里吗?”

    “你是?”

    “我是她的学生张小柱,我现在的名字叫张育仁。”

    “张小柱?你是贵州安顺的那个同学张小柱?”

    “华老师,是我,您还记得我?”那中年男人进来一下子跪在了病床前。

    “怎么不记得?你的普通话说的不好,同学们都笑话你。虽然你在班上学习不是最好的,但你学习刻苦,从来没有旷过课,挂过科。小柱,快,快起来。”华老师努力想坐起来,但一直没有成功。

    小倩说:“妈,您身体太虚弱了,还是躺着吧。”

    小柱起来,坐在病房边拉着华老师的手说:“华老师,我可能是您的学生中,最没出息的一个。”

    “你现在从事什么职业?生活上有问题吗?”

    “老师,我毕业后就回了老家的大山里教书,我现在是我们家乡一所希望中学的校长。”

    “真的?太好了。”

    华老师眼睛里闪出了光芒,她示意女儿,自己要坐起来说话。

    “华老师,得知您得了重病,我想我一定要来看看您。我上学时向您借过两次钱,我一定要亲手还给您。”

    “那点钱,不值得一提了。”

    “华老师,我给您带来了两个礼物,这是我的全国优秀老师证书,这是我二十多年来写下的《教学心得》,想请您指点后出版。”

    “太好了,小柱,不,育仁,我为有你这么一个好学生,感到高兴和自豪。我答应你,你的书稿我会认真看的。”

    这一刻,华老师像打了强心剂,声调高了,说话也有了底气。最重要的是,她的脸上浮现出了久违的笑容。

    最后的这段日子,华老师过的很舒心,她身心的痛苦好像一下子减轻了许多,嘴里有时还哼上了歌曲。

    一个月后,华老师安详地走了,身边放着她给张育仁精心编辑和核对过的那部书稿。

(选自《山东文学》,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茧①

费孝通

①1936年的初夏,在一座介于苏州和杭州之间的小镇上,一间丝厂开张了。大运河从这座新建工厂前面流过,河上航船满载茧袋。工人们在码头卸下茧袋,将其存放在仓库里。茧袋不断流进工厂,好似自己在运动。

②突然,茧袋平顺的流动中断了。张婶的闯入,扰乱了茧袋的运输秩序。张婶不知所措,她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扰乱工厂的运转。她忘了自己此时并不在村里,平常在自己的村子里,和劳作中的邻里打招呼是常事。她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茧袋越堆越高,没有反应过来,也没有躲开。转过头去,这才看到有名年轻男子正盯着她,张婶越加困窘。她知道可能是出了什么事,而年轻人正等着她解释。但她舌头打结,不知怎么称呼他。在老家,她可以叫他“小叔子”,可她意识到,此时此地这么称呼他是不妥的。她突然想到可以叫他“先生”。“先生,”她说,“我来找我的儿媳的,她在哪儿呢?”

③“儿媳”是个多么令人愉悦的鲜活词语啊,工人们听见了张婶说的,笑着,起哄着。“去那里问问,这儿可没人知道你儿媳在哪儿。”张婶不太相信自己问错了地方。这不就是工厂吗?不就是儿媳来上班的地方吗?没错啊。她之前已经问过好几个人,他们都说镇上没有其他工厂。但是,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阻碍她进厂子,可她说不清。她站着,笑话起自己:“我个戆度,宝珠在这个洋工厂里上班,肯定忙得很,不像乡下的女人,缫丝的时候随时都能停下来搭话。”自责了一番,她冷静了下来。

④“呜”——“呜”——,航船驶入了村庄,宝珠站在船头。这是她第一次从工厂回家。她离开村子时还是初夏,那时荷花开得正盛,而现在却已是隆冬。对宝珠而言,在她的新世界里,时光飞逝,以至于她几乎快忘记了曾经的乡村生活。

⑤张婶已等了宝珠许久。宝珠下了船,提着行李,跃向张婶。张婶想帮她提行李,被宝珠拽住了,她只好叨叨:“好,好,你可回来了。”随后她们一起往家的方向走去。

⑥宝珠走进屋里,“妈,您猜我挣了多少钱?”宝珠从她的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在婆婆面前打开,这是她六个月的工作所得。张婶四周张望了下,门如往常一样开着,但没人在那里。她转身背对着门。“嘘嘘——,小声点。别让人看到——”这么一大沓崭新的钞票,张婶都看花了眼。“妈,我还给您做了一件新的棉毛线外套。您正月就穿上它吧。”宝珠音调很高,就像长辈从集市回来给孩子们发糖果一般。

⑦宝珠让婆婆坐在凳子上,拿出衣服来,“妈,这料子人家叫羊毛,又结实又舒服。”这是宝珠第一次能够送礼物给婆婆。以前,她能做的就是取悦婆婆,而现在可以议论好坏了。她变了,这变化使张婶感到害怕。这时,她注意到宝珠还穿着旧裙子,这令她感动,“哦不,不要给我这么好的料子,会浪费的,拿去给自己做件裙子吧。”“妈,我不需要新裙子,我们穿制服。”“——看,我给妈织了一条围巾,您戴上,让我看看怎么样。”她拿出围巾,给张婶围上。“您觉得暖和不?您再也不会害神经痛了。我还给三福织了件毛衣。”

⑧宝珠折好衣服,做了个鬼脸。“妈,我还当选了自治会的主席呢。您晓得的,主席的意思是头儿,自治意思是我们自己管理自己。”张婶吃了一惊。“什么?主席,头儿——我这么信任你,是因为你少言少语,只管自己的事情。为什么你要当头儿?宝珠,不要干那事,枪打出头鸟。还有,自己管理自己是什么意思?你还年轻,从人家那里挣钱,一定要顺人家的意。我不明白女孩子怎么管理自己。不要开玩笑了。”她换了副声调,因为她发现宝珠有些失望。“宝珠,好孩子,你也不想我担心你吧。跟我保证,回厂子后就辞了。当头儿什么好处都没有,就只有惹麻烦。这是千真万确的,老话就是这么说的。”宝珠完全没料到婆婆会有这种反应,她原以为婆婆得知此事会为她骄傲。婆婆却又唠叨说:“做个好姑娘,不要出头。年末回来和我待在家里。”

⑨宝珠还记得自己如何走向讲台、当选主席的情景,千百双眼睛追随着她。这是一种荣耀。当选那刻,她为自己的丈夫三福和婆婆不在现场而遗憾。若是他们在,那就更是意义非凡了。她真心热爱这一切,爱她的家,但此刻似乎有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正在将她往外推。她的短发,她麻利的动作,充满活力的清亮嗓音,都与周遭格格不入。在她和这个家之间有什么正暗自滋长。别工作,别说话,顺从,接受一切,做命运的奴隶,重演婆婆的人生轨迹——做不到。一切已无法逆转。她记得李义浦②的声音,他说:“你有你的责任,通过你,村里人将会实现现代化。”

⑩桑蚕吐丝作茧,蚕蛹破茧成蝶。蚕茧本身有何用呢?

【注】①《茧》是费孝通的中篇小说,主要叙写了20世纪30年代苏南乡村一家新兴丝织工厂的故事。童养媳宝珠为帮助当学徒的丈夫三福凑齐出师费,征得婆婆张婶同意后到丝厂工作。②李义浦:丝厂经理,城市来的知识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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