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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型:现代文阅读 题类:常考题 难易度:普通

(锁定)2019年高考语文专项对点练习:10鉴赏散文形象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小题。

在沈从文先生墓前

龙良骅

    ①凤凰城的喧嚣留在了身后,沿着沱江边窄窄的石板路,按着路标的指引,我和妻子虔诚地前往听涛山寻找心中的圣地。拜谒沈从文墓,这是萦绕在心中多年的愿望,现在终于有机会走近这位中国现代乡土文学大师灵魂栖息的地方了。

    ②听涛山既不高,也不陡,平平缓缓,多像沈从文先生平和的性格。八十六级“之”字形的石级,湿漉漉的,象征先生走过的八十六个岁月。路旁有一株红梅,正在寒风中悄然绽放,透露着春天的讯息。而更多的树木,叶片凋谢,不免在料峭春寒中有一丝瑟缩。但几丛翠竹挺拔着,几丛杂树斜生着,绿绿的枝叶,显示着盎然生机。游人稀少,在我们的前面,只有一对年轻的情侣,手牵着手,静静地走着。我们也尽量放轻脚步,怕打扰沈从文先生的安息。

    ③墓在山腰。这应该是世界上最奇特的坟茔了吧?坟是一座山,山是一座坟,沈从文先生的骨灰直接撒入山上的泥土中,这位自然之子最后彻底回归自然,与大自然完全融合在了一起。就如石级边的一块石碑上写的:一个士兵要不战死沙场便是回到故乡。这是沈从文的表侄、大画家黄永玉送给他的。从凤凰出发,经过沅水流域,然后到了北京、上海、昆明,复又回到北京,这是他的人生轨迹,现在他回家了。听涛山是幸运的,它容纳了蜚声海内外的一位士兵,一位作家,一位学者,一位“乡下人”。

    ④墓碑也是奇特的,一块粗糙的五彩石,正面写着几行小字:照我思索,能理解“我”;照我思索,可认识人。这应该是先生自拟的碑文吧?墓碑顶上,放置着一个小小的花环,花瓣上凝着水珠,有一点儿落寞。而墓碑下,插着三炷香,香早已燃尽,剩着几截竹签和一点点灰烬。传统的和新潮的祭奠方式就这么巧妙地汇聚在了一起。碑的后面,刻着沈从文的小姨子张充和题的一句话:不折不从,亦慈亦让,星斗其文,赤子其人。算是对其姐夫最深刻的理解、最恰当的评价。走在我们前面的那位女孩儿,低头读着碑上的文字,她忽然一回头,乌黑的眸子一闪一闪,我的思维触电似的拼接起一些记忆的碎片:渡船上的翠翠,守着碾房的三三,做着“女学生梦”的萧萧,橘子园里的夭夭……

    ⑤水,是理解沈从文的最佳途径。他自己就曾经说过:“我感情流动而不凝固,一派清波给予我的印象实在不少。我幼小时较美丽的生活,大部分都同水不能分离。我的学校可以说是在水边的。我认识美,学会思索,水对我有极大的关系。”沈从文是顽皮的逃学大王,枯燥的私塾和新式的学校都吸引不了他,他总是逃学去看河中的行船,船上的水手;看河岸的树木,林中的小鸟;看河边的小城,城中的针铺、伞铺、皮靴店、染坊、豆腐坊、冥器铺。哪怕是因逃学而被罚在孔夫子牌位前跪着,他脑中呈现出的,仍是河中的鳜鱼被钓起、风筝飞满天、黄鹂在山中歌呼、树上果实累累的情形。他就这样读着一本小书,同时读着一本大书。十四岁多一点,他就到地方的部队里当兵,那是当地大多数青年人的首选出路。辗转在沅水流域,又从水里认识了船家、水手、士兵、妓女、商人。直至二十岁,才脱下军装上岸,背着一卷小小的行李,孤身一人出现在北京车站的站台上,来读那本永远也读不尽的大书。中国现代文学从此多了难得的水的灵气。水的滋润,让沈从文的作品永远水气盈盈,他笔下的人物永远都那么健康丰满,处处闪耀着人性的美丽光辉。

    ⑥听涛山没有涛声,就像寂寞一生的沈从文缄默着。

    ⑦想当年那些红极一时的作家都湮没在历史的风烟中,孤独的沈从文却成为常青树,这莫非也是自然的法则?沈从文曾说,他和他的读者都将老去。其实,沈从文的读者确实在一批批老去,但他的作品则永葆生命力,新的读者也在不断涌现。我相信,刚才和我们同来的那对年轻的情侣也一定是沈从文的崇拜者。因为,他的作品有丰沛的水,源头是鲜活的。

(选自《散文百家》2014年第4期,有删改)

(1)、文章第②段中画线句的景物描写有什么作用?请简要分析。
(2)、综观全文,请简要概括沈从文先生的形象特点。
举一反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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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张纸

奥古斯特·斯特林堡

最后一辆搬运车离去了;那位帽子上戴着黑纱的年轻房客还在空房子里徘徊,看看是否有什么东西遗漏了。没有,没有什么东西遗漏,没有什么了。他走到走廊上,决定再也不去回想他在这寓所中所遭遇的一切。但是在墙上,在电话机旁,有一张涂满字迹的小纸头。上面所记的字是好多种笔迹写的:有些很容易辨认,是用黑黑的墨水写的;有些是用黑、红和蓝铅笔草草写成的。这里记录了短短两年间全部美丽的罗曼史。他决心要忘却的一切都记录在这张纸上——半张小纸上的一段人生事迹。他取下这张小纸。这是一张淡黄色有光泽的便条纸。他将它铺平在起居室的壁炉架上,俯下身去,开始读起来。

首先是她的名字:艾丽丝——他所知道的名字中最美丽的一个,因为这是他爱人的名字。旁边是一个电话号码,15,11——看起来像是教堂唱诗牌上圣诗的号码。

下面潦草地写着:银行。这里是他工作的所在,对他说来这神圣的工作意味着面包、住所和家庭,——也就是生活的基础。有条粗粗的黑线划去了那电话号码,因为银行倒闭了,他在短时期的焦虑之后,又找到了另一个工作。

接着是出租马车行和鲜花店,那时他们已订婚了,而且,他手头很宽裕。

家具行,室内装饰商——这些人布置了他们这寓所。搬运车行——他们搬进来了。歌剧院售票处,50,50——他们新婚,星期日夜晚常去看歌剧。在那里度过的时光是最愉快的,他们静静地坐着,心灵沉醉在舞台上神话境域的美及和谐里。

接着是一个男子的名字(已经被划掉了),一个曾经飞黄腾达的朋友,但是由于事业兴隆冲昏了头脑,以致又潦倒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不得不远走他乡。荣华富贵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

现在这对新婚夫妇的生活中 出现了一个新东西。一个女子的铅笔笔迹写的“修女”。什么修女?哦,那个穿着灰色长袍、有着亲切和蔼的面貌的人,她总是那么温柔地到来,不经过起居室,而直接从走廊进入卧室。她的名字下面是L医生。

名单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位亲戚——母亲。这是他的岳母。她一直小心地躲开,不来打扰这新婚的一对。但现在她受到他们的邀请,很快乐地来了,因为他们需要她。

以后是红蓝铅笔写的项目。佣工介绍所,女仆走了,必须再找一个。药房——哼,情况开始不妙了。牛奶厂——订牛奶了,消毒牛奶。杂货铺,肉铺等等,家务事都得用电话办理了。是这家的女主人不在了吗?不,她生产了。

下面的项目他已无法辨认,因为他眼前一切都模糊了,就像溺死的人透过海水看到的那样。这里用清楚的黑体字记载着:承办人。

在后面的括号里写着“埋葬事”。这已足以说明一切!——一个大的和一个小的棺材。

埋葬了,再也没有什么了。一切都归于泥土,这是一切肉体的归宿。

他拿起这淡黄色的小纸,吻了吻,仔细地将它折好,放进胸前的衣袋里。

在这两分钟里,他重又度过了一生中的两年。

但是他走出去时并不是垂头丧气的。相反地,他高高地抬起了头,像是个骄傲的快乐的人。 因为他知道他已经尝到一些生活所能赐予人的最大的幸福。有很多人,可惜,连这一点也没有得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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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渔

沈从文

   这已是谷子上仓的时候了。

   年成的丰收,把茂林家中似乎弄得格外热闹了一点。在一天夜饭桌上,坐着他四叔两口子,五叔两口子,姨婆,碧霞姑妈同小娥姑妈,以及他爹爹;他在姨婆与五婶之间坐着,穿着件紫色纺绸汗衫。中年妇人的姨婆,时时停了她的筷子为他扇背。茂儿小小的圆背膊已有了两团湿痕。

   桌子上有一大钵鸡肉,一碗满是辣子拌着的牛肉,一碗南瓜,一碗酸粉辣子,一小碟酱油辣子;五叔正夹了一只鸡翅膀放到碟子里去。

   “茂儿,今夜敢同我去守碾房罢?”

   “去,去,我不怕!我敢!”

   他不待爹的许可就忙答应了。

   爹刚放下碗,口里含着那枝“京八寸”小潮丝烟管,呼得喷了一口烟气,不说什么。那烟气成一个小圈,往上面消失了。

   他知道碾子上的床是在碾房楼上的,在近床边还有一个小小窗口。从窗口边可以见到村子里大院坝中那株夭矫矗立的大松树尖端,又可以见到田家寨那座灰色石碉楼。看牛的小张,原是住在碾房;会做打笼装套捕捉偷鸡的“黄鼠狼”,又曾用大茶树为他削成过一个两头尖的线子陀螺。他刚才又还听到五叔说溪沟里有人放堰,碾坝上夜夜有鱼上罶[注1]了……所以提到碾房时,茂儿便非常高兴。

   当五叔同他说到去守碾房时,他身子似乎早已在那飞转的磨石边站着了。

   “五叔,那要什么时候才去呢?……我不要这个。……吃了饭就去罢?”

   他靠着桌边站着,低着头,一面把两只黑色筷子在那画有四个“囍”字的小红花碗里“要扬不紧”的扒饭进口里去。左手边中年妇人的姨婆,捡了一个鸡肚子朝到他碗里一掼。

   “茂儿,这个好呢。”

   “我不要。那是碧霞姑妈洗的,……不干净,还有——糠皮儿……”他说到糠字时,看了他爹一眼。

   天上的彩霞,做出各样惊人的变化。满天通黄,像一块其大无比的金黄锦缎;倏而又变成淡淡的银红色,稀薄到像一层蒙新娘子粉脸的面纱;倏而又成了许多碎锦似的杂色小片,随着淡宕的微风向天尽头跑去。

   他们照往日样,各据着一条矮板凳,坐在院坝中说笑。

   茂儿搬过自己那张小小竹椅子,紧紧的傍着五叔身边坐下。

   “茂儿,来!让我帮你摩一下肚子——不然,半夜会又要嚷肚子痛。”

   “不得。(他又轻轻的挨五叔)五叔,我们去罢!不然夜了。”

   “小孩子怎不听话?”

   姨婆那副和气样子养成了他顽皮娇恣的性习;不管姨婆如何说法,他总不愿离开五叔身边。到后还是五叔用“你不听姨婆话就不同你往碾房……”为条件,他才忙跑到姨婆身边去。

   院坝中坐着的人面目渐渐模糊,天空由曙光般淡白而进于黑暗……只日影没处剩下一撮深紫了。一切皆渐次消失在夜的帷幕下。

   在四围如雨的虫声中,谈话的声音已抑下了许多了。

   凉气逼人,微风拂面,这足证明残暑已退,秋已将来到人间了。茂儿同他五叔,慢慢的在一带长蛇般黄土田塍上走着。田中打禾后剩下的稻草,堆成大垛大垛,如同一间一间小屋。身前后左右一片繁密而细碎的虫声,如一队音乐师奏着庄严凄清的秋夜之曲。转过了一个山嘴,溪水上流一里多路的溪岸通通出现在眼前了。足以令他惊呼喝嚷的是沿溪有无数萤火般似的小火星在闪动。隐约中更闻有人相互呼唤的声音。

   “咦!五叔,这是怎么?”

   “嗨!今夜他们又放鱼!我还不知道。若早点,我们可以叫小张把网去整一下,也好去打点鱼做早饭菜。”

   ……假使能够同到他们一起去溪里打鱼,左手高高的举着通明的葵藁或旧缆子做的火把,右手拿一面小网,或一把镰刀,或一个大篾鸡笼,腰下悬着一个鱼篓,裤脚扎得高高到大腿上头,在浅浅齐膝令人舒适的清流中,溯着溪来回走着,溅起水点到别个人头脸上时——或是遇到一尾大鲫鱼从手下逃脱时,那种“怎么的!……你为甚那末冒失慌张呢? ”“老大!得了,得了!……”“啊呀,我的天!这么大!”“要你莫慌,你偏偏?不听话,看到进了网又让它跑脱了。……”带有吃惊,高兴,怨同伴不经心的嚷声,真是多么热闹(多么有趣)的玩意事啊!……

   茂儿想到这里,心已略略有点动了。

   “那我们这时要小张转家去取网不行吗?”

   “算了!网是在楼上,很难龋[注2]并且有好几处要补半天才行。”五叔说,“左右他们上头一放堰坝时,罶上也会有鱼的。

   我们就守着罶罢。”

   关于照鱼的事,五叔似乎并不以为有什么趣味,这很令不知事的茂儿觉得稀奇。

   一九二五年三月二十一日于窄而霉小斋

(本文有删改)

注:[1]罶(liǔ):捕鱼的竹篓子。[2]龋(qǔ) :张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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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为四郎哭泣

龙应台

    ①经济学家、社会学家、人类学家可能找得出一百个方式来回答“文化为什么重要”这个问题,但是我可以从一场戏说起。

    ②有一天台北演出《四郎探母》,我特别带了八十五岁的父亲去听。从小听他唱“我好比笼中鸟,有翅难展;我好比虎离山,受了孤单;我好比浅水龙,困在了沙滩……”,老人想必喜欢。

    ③遥远的十世纪,宋朝汉人和辽国胡人在荒凉的战场上连年交战。杨四郎家人一一壮烈阵亡,自己被敌人俘虏,娶了敌人的公主,在异域苟活十五年。铁镜公主聪慧而善良,异乡对儿女已是故乡,但四郎对母亲的思念无法遏止。悲剧的高潮就在四郎深夜潜回宋营探望老母的片刻。卡在“汉贼不两立”的政治斗争之间,在爱情和亲情无法两全之间,在个人处境和国家利益严重冲突之间,已是中年的四郎跪在地上对母亲痛哭失声:“千拜万拜,赎不过儿的罪来……”

    ④我突然觉得身边的父亲有点异样,侧头看他,发现他已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⑤父亲十六岁那年,在湖南衡山乡下,挑了两个空竹篓到市场去,准备帮母亲买菜。路上碰见国民党政府招兵,这十六岁的少年放下竹篓就跟着去了。此后在战争的炮火声中辗转流离,在两岸的斗争对峙中仓皇度日,七十年岁月如江水漂月,一生不曾再见到那来不及道别的母亲。

    ⑥他的眼泪一直流,一直流。我只好紧握着他的手,不断地递纸巾。

    ⑦然后我发现,流泪的不只他。斜出去前一两排一位白发老人也在拭泪,隔座陪伴的中年儿子递过纸巾后,将一只手环抱着老人瘦弱的肩膀。

    ⑧谢幕以后,人们纷纷站起来,我才发现,啊,四周多得是中年儿女陪伴而来的老人家,有的拄着拐杖,有的坐着轮椅。他们不说话,因为眼里还有泪光。

    ⑨中年的儿女们彼此不识,但是在眼光接触的时候,沉默中彷佛已经交换了一组密码。是曲终人散的时候,人们正要各奔东西,但是在那个当下,在那一个空间,这些互不相识人变成了一个关系紧密、温情脉脉的群体。

    ⑩在那以后,我陪父亲去听过好几次的《四郎探母》,每一次都会遇见父老们和他们中年的子女;每一次都像是一场灵魂的洗涤,感情的疗伤,社区的礼拜。

    ⑪从《四郎探母》,我如醍醐灌顶似地发觉,是的,我懂了为什么《伊底帕斯》能在星空下演两千年仍让人震撼,为什么《李尔王》在四百年后仍让人感动。

    ⑫文化,或者说,艺术,做了什么呢?

    ⑬它使孤独的个人为自己说不出的痛苦找到了名字和定义。少小离家老大失乡的老兵们从四郎的命运里认出了自己不可言喻的处境,认出了处境中的残酷和荒谬,而且,四郎的语言──“千拜万拜,赎不过儿的罪来”──为他拔出了深深扎进肉里无法拔出的自责和痛苦。艺术像一块沾了药水的纱布,轻轻擦拭他灵魂深处从未愈合的伤口。

    ⑭文化艺术使孤立的个人,打开深锁自己的门,走出去,找到同类。他发现,他的经验不是孤立的而是共同的集体的经验,他的痛苦和喜悦,是一个可以与人分享的痛苦和喜悦。孤立的个人因而产生归属感。

    ⑮它使零散的、疏离的各个小撮团体找到连结而转型成精神相通、忧戚与共的社群。“四郎”把本来封锁孤立的经验变成共同的经验,塑成公共的记忆,从而增进了相互的理解,凝聚了社会的文化认同。白发苍苍的老兵,若有所感的中年儿女,或者对这段历史原本漠然的外人,在经验过“四郎”之后,已经变成一个拥有共同情感而彼此体谅的社会。

    ⑯人本是散落的珠子,随地乱滚,文化就是那根柔弱又强韧的细丝,将珠子串起来成为社会。而公民社会,因为不倚赖皇权或神权来坚固它的底座,因此文化便是公民社会最重要的黏合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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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田先生

朱以撒

    ①田先生已经过世十多年了。他是我来到这个陌生城市比较早结识的一位长辈。他在这个城市的书法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有着自己的学生,自己的威望。田先生待我还是比较友好的,他相貌清癯、言说平静,也使我有好感,也跟着尊他,敬他。大学毕业的时候,我在学校的膳团里举办了一个书法展览,作品四百件。无钱装裱,就找来几块演戏的布幕,把墙体遮蔽起来,把作品别在布上。田先生和几位老先生来,逐幅看过,并题了四个字——渴骥奔泉 , 对整个展览的气势给了赞赏。后来,他给了我一封信,谈到几个字的不规范,也表示了他的欣慰之情,希望我给他一帧照片。

    ②一老一少开始了顺畅的交往。

    ③现在回想与田先生的交往,多半是一些碎片。比较深刻的是与他一同参加了安阳殷墟的国际甲骨文研讨会,田先生是甲骨文书法的好手,年高手硬,笔下清新脱俗,又能通过古文字借用撰写长篇诗文,总是高于同俦。他成了会议上的明星,会议期间为人拥戴,应接无算。会后我们一同游玩了龙门石窟,一个洞窟一个洞窟地看过。那时他七十多岁,居然毫无倦意。有人问田先生的行书出自何处,他笑而不答,我应接到,应该是从魏晋写经里来的。田先生感到惊讶。

    ④回来后继续交往,田先生送给我一幅甲骨文书法,一幅行书,还有一幅墨竹。我以为一老一少的良好交往会这样顺风顺水地下去。

    ⑤有位记者来采访我,问我对这个城市的书风如何看,我用了四个字来表达——陈陈相因。据我几年来的观察,为师的不是引导学生学习经典,而是局限于师门。宗派和流派的差异就是这样,屋下架屋,床上叠床,愈见其小。尽管为师的努力地传授,为徒的勤勉地吸收,其乐融融,毕竟硁硁小道。当然,这个弊端是在二十年后才彻底地让人看明白。听说田先生很不高兴。接下来就是一次有组织的例会,已经有几个人把稿子都写好了。田先生和几位老先生稳坐中军帐 , 看我一张嘴和他门徒的五六张嘴往来。我们各抒己见并不相让。午饭时间到,田先生进行了总结。有人好意邀请一起吃饭,便于缓解,我说回家喝稀饭会更舒服,扭头便走。这是一次无果的例会。也许每一个人的心中都隐藏着脆弱的情绪,年纪大起来了,也就越发敏感。辈分,地位,关系到言说分寸,哪怕是一点点的擦边,都会觉得不快。我渐渐明白一个道理——一个从事书法艺术的人,就是一个孤魂 , 不要天真地指望谁来帮助你、支持你,没有谁会帮你临摹,帮你创作,更不要奢求罩着你、捧着你。有许多门类可以合作,合作画,大合唱,集体舞,合作著书,至于巨片拍摄,则不知需多少人合作方可完成。惟有书法是孤独者之旅,寻寻觅觅,独来独往。自古以来我没有见过一件佳作是二人以上合作而成的,它是如此地私有。许多古代书法家被称为颠、狂、怪、痴,他们都是飘来飘去的孤独魂魄,迷醉在自己的艺术世界里,也正是由此。怀素说“狂来轻世界,醉里得真知”,谁人能管?!

    ⑥自己努力要紧。

    ⑦此后,我与田先生再无私下的交往,即便在一些公共场合相遇,也只是礼节性地点头而已。

    ⑧再后来,到田先生处讨教的青年告诉我,从田先生言谈中流露的意思看,其实他还是很看重我的。那时,我已经破格成为教授,我勤快且独立地学习、研究,停不下笔,论文覆盖了所有的书坛刊物,散文创作也已上路,我想田先生一定不断地看到了我的各种各样直陈的言论,包括对书风的淋漓批评。只不过,再也没有人告诉我,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⑨有人暗示过我,应该主动向田先生表示一下尊敬的态度,关系都是可以修善的。可惜,我的修养境界还达不到那个高度,我觉得,等几年再说。

    ⑩接下来是田先生过世。

    ⑪每一届研究生入学,第一堂课我都会这般说:“每一个人都有表达自己见解的权利和自由,你们有什么意见都请直说无妨。”

    ⑫不如此,何以堪

(选自《散文》2015年第3期,有改动)

阅读下文,完成下面小题。

因为我是一个父亲

梅子涵

    ①明天,女儿就要返回巴黎。今晚,她和同学聚会,到现在还没有回家。

    ②我睡不着,在二楼坐着等,到一楼门口站着等。透过大门的玻璃看着外面的小路,小路上只有小路,只有深夜,只有一点儿声音也听不见。可是我现在想听见声音,想听见是女儿回来了,哪怕看见走过去的不是女儿,哪怕它也不是这深夜小路上很贵重的脚步声,因为我听见的时候会想,这大概是女儿了,我就会准备了开门。这样地仔细听着,准备开门,可却不是她,脚步声便是我这时最重要、最单调、最丰富的心思。我还可以有什么别的心思呢?如果有别的心思,那么也只有是从这个心思里生出来。这个心思是现在这个时间的母题。

    ③这时隔壁小毛家刚满月的小女儿啼哭了几声。这样的细嫩声简直就像安徒生童话里的梦神,朝你呼出了一口无限软的气,让窗里窗外、小毛家窗外的树、我家门口的路,都成了恍然飘忽的梦。刚满月的小女孩,你细嫩地一哭,妈妈就喂你吃奶,爸爸就给你换尿布,他们和你都是在一个最无忧的童话里,你正是你的父母的梦神,连安徒生也很难写出它的安详。

    ④可是门外的路上仍旧只有小路,只有深夜,只有一点儿声音也听不见,没有女儿的脚步声。她不是刚满月,细嫩的声音只在我们耳边、眼前;不是五岁、十岁,玩耍的脚步只在家门口;十八岁那年,中学领着他们去一个水边的小镇,大概是想让他们最后一次松垮地走走,天真地闹闹,说说惆怅和茫然,提前喝一杯告别酒,就要参加生命一世最大的考试了,每一天的路都走得颤抖。她站在路边的电话亭打电话回家,告诉我大家都喝黄酒了,大家都说,马上就要分开了。她电话里的声音满是迷雾般的水汽,我知道她也是颤动着想哭的。可是那时,我完全没有去想到,这一场最大的考试,接着的大学,接着的继续长大,都只是她会和我的分开、和妈妈分开的序幕。而其实,只要会分开,那么之前的每一天都只是序幕,可是那时我哪里能够想得到?

    ⑤女儿现在的脚步是在巴黎走,在欧洲和别的国家走,偶尔一年或两年,才走到中国上海的家门口。上海的家只是她偶尔回来住几天的地方。而那几天,她还要忙碌地走出去,和人轻松地说这话,和人严肃地说那事。一个人的长大如果还是在他没有长大时的路上,那么是不是就可能不被注视、不被喜欢、不被人夸赞地说:“你真是棒哦!”如果一个人永远还是童年路上的溜达者,那么即使门口的路上昼夜亮着路灯,生命的气质里是不是就不会有溢彩的流光?

    ⑥我很矛盾地这样想这么问,是因为我只能这样想着问着慰问自己。我已经想了很久,慰问了很久。我没有答案,因为我也早不是走在很小的时候、很年轻时候的家门口了。我的脚步早就踩在了无数地址、五湖四海。我的外祖母,我的父亲母亲,他们也总是在看得见家门口小路上的窗口前等啊等啊,一直等到我走到家门前的路上……抬头看去,窗口已经没有外祖母,也没有父亲,总算母亲还在。而窗口终究都会空的,站在路上,看着窗口,我们只能对自己说:“空了。” 而那时,我们可能也的确很棒了。想过来说过去的矛盾啊!

    ⑦而我现在站在这儿,女儿走到门口,门里看着门外,门外看着门里,真真实实,什么也不少,虽然是夜里,没有那么亮堂,但那短短的一会儿,眼里是流光的,心里是溢彩的。一个当父母的人,一天的日子,就算拉上红颜色的帷幕了,明天怎么开始,那就随便它怎么开始吧。

    ⑧我不能不叹息,因为偏偏这时一个计算题从母题里生出来了。我算着,假如我可以再活20年,女儿一年回来一次,每一次我都在她离开的前一个夜晚站在这里等候她,那么我就还可以有 20 次。假如我只可以再活15年,那么我就只有15次。即使还可以有30次,它也是这么少,怎么会这么少啊?

    ⑨数学的计算啊,你就这么把我这一天快落下的红帷幕算得有些忧伤了。

    ⑩其实每一次,去巴黎,离开的时候,在机场告别,我拥抱着她,心里也是这样想,又减少了一次。安徒生在他的童话里很喜欢写类似伤感的句子:减少了、减少了,故事结束了。

    ⑪我想,还是打个电话吧,问问她是不是快到家了。可是这时又有脚步声了。这时的路上终于不是只有路了,女儿走到了门口。我开了门。我把红幕拉上。我对她说:“早点睡,明天夜里在飞机上又睡不好。”明天夜里她睡不好的时候会想起今晚我站在这里等她吗?而明夜的这时我照旧会想,她在已经飞行很远的飞机上睡得好吗?上海到巴黎很远!她从小到大,我总是在一个单调的心思里打滚,滚得疲劳,又乐此不疲。

    ⑫因为我是父亲。父亲和母亲都会这样单调,其实,他们都非常丰富。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小题。

睡之美

毛志成

    巧得近于出奇。就在几天前,我几乎同时接到了远处寄来的两份讣告,两者生前的命运大异:一个前半生虽然活得坎坎坷坷、命运多舛,但此后却着实走红了一把;一个前半生飞黄腾达多年,但死前却落得身败名裂、贫病交加。鉴于两者都是我的朋友,故而补寄的简短挽词都是一样的。这两句话是从古小说《庄子鼓盆成大道》中抄来的:

    “夫子之来,时矣;夫子之去,适矣。”

    所谓“适”,我不想解释得多么深奥,只想解释成“最终都永久地睡去了”。无论是什么样的人,活着的时候其态万千,一经死去,其睡态往往都是一样的,实现了真正的平等。

    世上许多的美感之一就包括睡态之美。

    婴儿出生之后,哭哭闹闹毕竟是暂时的,而大多时候是甜睡。欣赏婴儿的甜睡,是父母的幸福感之一。你看那婴儿的入睡时,只是睡而已,他什么其它的意识都没有。也不会挑剔他是睡在阔气父母所提供的贵重之床上还是睡在贫贱父母只能提供的土炕上。这时,十之八九的父母都会做出愚蠢式的企盼:“孩子,快快长大,快快长大……”婴儿倘若在内心深处已有意识,只是不会表达,他将做怎样的回答?其实,他已经回答了,这就是啼哭。

    是的,他不愿长大。

    孩子长大了,父母向孩子无论提供的是什么,是功成名就还是卑微一世,总之都会剥夺他的一种最为宝贵的权利——甜甜的睡眠,无忧的睡态。不必讳言,世界上真正享有甜甜睡眠和无忧睡态的人太少太少了!少得不足万分之一,甚而亿分之一!例如:有人是基于劳累不堪而昏昏沉沉睡去的;有人是基于酒肉过量而迷迷糊糊睡去的;有人是被忧国忧民煎熬得睡去的;有人是在名利场上作戏太狂而累得睡去的;有人是因为追求真理、积累知识而在书桌旁睡去的;有人是由于始终是白痴、愚昧而在迷路中睡去的;有人是英雄,他是在战场上睡去的;有人是凶犯,他是在刑场上睡去的。

    此外,有的人是因为智慧太多而忙里偷闲睡去的;有的人是由于糊涂过甚而随时随地睡去的:有的人是在救人现场因牺牲而睡去的;有的人是在害人现场因盲逃而落井时睡去的;有的人是明知患了绝症而悠然睡去的,有的人是虽然来临绝境但目忧郁过度而睡去的;有的人是因为有意舍生而睡去的;有的人是因为种种意外而睡去的……

    上述的睡去,虽然性质各异,有的可歌可泣而有的可鄙可咒,但最终的睡去本身却是平等的,甚而是可爱的——因为当他们刚出生做婴儿时都曾有过同样的睡态。很美。

    自从有了人类文明史以来,特别是有了文字、有了文学以来,人们为婴儿睡态之美而写出的赞美之文已经很多。凡有良知、善意的人,也都神往过或缅怀过那样的童真之美。但果真有那样睡态之美的少年、青年、中年、老年,万者无一,包括那样的神往、缅怀,大约也十者九虚。倘若有人(包括上帝)问:“假如真能使你们还原为当初的婴儿式睡态,而且永远定格不变,你们同意么?请发誓!”我相信,假如他们说的确实是毫无伪意的真言,定会闻之走散,不再强调。因为已经“长大成人”者和“尚未成人”的儿童相比,前者毕竟“懂事”了。他们懂了什么?首先懂得了即使是婴儿,出生的背景也很不相同,此后的贫富、贵贱、尊卑之分也注定成为社会法则之一。

    谁愿意永远童真呢?于是从婴儿渐渐成为少年、青年、中年、老年之后,人的睡态也必然千种万种。有了各种“觉悟”“理性”“知识”“学问”的人,人生轨迹大都是对婴儿睡态的远离和叛离。直到成了脱齿落发的老叟或老妪,彻底丢弃了许多的所谓财产或遗产,这才有可能用无知、无牙的嘴憨笑一番,憨睡一番,像个婴儿。但要他们在睡态上彻底像个婴儿,也近于不可能。因为他们无论是被客观世界干扰,还是被主观世界中任何残存物的刺激,稍一醒来就会愣神、发呆。

    但是,我多么希望人类的睡态都能还原为婴儿式的睡态,不论他是青年、中年、老年。莫非活到一定年龄的人,一定要等到死后才能复归于童趣么?回答这个问题,现令人类的智能仍不够,只能求救于上帝或更为“新新”的人类去回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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