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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题 试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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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型:现代文阅读 题类:常考题 难易度:普通

辽宁省瓦房店市第三高级中学2017-2018学年高一上学期语文第二次月考试卷

阅读下面的文章,完成小题。

消失的故乡

谢冕

    这座曾经长满古榕的城市是我的出生地,我在那里度过难忘的童年和少年时光。可是如今,我却在日夜思念的家乡迷了路:它变得让我辨认不出来了。通常,人们在说“认不出”某地时,总暗含着“变化真大”的那份欢喜,我不是,我只是失望和遗憾。

    我认不出我们熟悉的城市了,不是因为那里盖起了许多过去没有的大楼,也不是那里出现了什么新鲜和豪华,而是,而是,我昔时熟悉并引为骄傲的东西已经消失。

    我家后面那一片梅林消失了,那迎着南国凛冽的风霜绽放的梅花消失了。那里变成了嘈杂的市集和杂沓的民居。我在由童年走向青年的熟悉的小径上述了路。我没有喜悦,也不是悲哀,我似是随着年华的失去而一起失去了什么。

    为了不迷路,那天我特意约请了一位年青的朋友陪我走。那里有梦中时常出现的三口并排的水井,母亲总在井台边上忙碌,她洗菜或洗衣的手总是在冬天的水里冻得通红。井台上边,几棵茂密的龙眼树,春天总开着米粒般的小花,树下总卧着农家的水牛。水牛的反刍描写着漫长中午的寂静。

    那里蜿蜒着长满水草的河渠,有一片碧绿的稻田。我们家坐落在一片乡村景色中。而这里又是城市,而且是一座弥漫着欧陆风情的中国海滨城市。转过龙眼树,便是一条由西式楼房组成的街巷,紫红色的三角梅从院落的墙上垂挂下来。再往前行,是一座遍植高大柠檬桉的山坡,我穿行在遮蔽了天空和阳光的树阴下,透过林间迷蒙的雾气望去,那影影绰绰的院落内植满了鲜花。

    那里有一座教堂,有绘着宗教故事的彩色的窗棂,窗内传出圣洁的音乐。这一切,如今只在我的想象中活着,与我同行的年青的同伴全然不知。失去了的一切,只属于我,而我,又似是只拥有一个依稀的梦。

    我依然顽强地寻找。我记得这鲜花和丛林之中有一条路,从仓前山通往闽江边那条由数百级石阶组成的下山坡道。我记得在斜坡的高处,我可以望见闽江的帆影,以及远处传来的轮渡起航的汽笛声。那年北上求学,有人就在那渡口送我,那一声汽笛至今尚在耳畔响着,悠长而缠绵,不知是惆怅还是伤感。可是,可是,我再也找不到那通往江边的路,石阶和汽笛的声音了!

    这城市被闽江所切割,闽江流过城市的中心。闽都古城的三坊七巷弥漫着浓郁的传统氛围,那里诞生过林则徐和严复,也诞生过林琴南和谢冰心。在遍植古榕的街巷深处,埋藏着飘着书香墨韵的深宅大院。而在城市的另一边,闽江深情地拍打着南台岛,那是一座放大了的鼓浪屿,那里荡漾着内地罕见的异域情调。那里有伴我度过童年的并不幸福,却又深深萦念怀想的如今已经消失在苍茫风烟中的家。

    我的家乡是开放的沿海名城,也是重要的港口之一。基督教文化曾以新潮的姿态加入并融汇进原有的佛,儒文化传统中,经历近百年的共生并存,造成了这城市有异于内地的文化形态,也构造了我童年的梦境。然而,那梦境消失在另一种文化改造中。人们按照习惯,清除花园和草坪,用水泥封糊了过去种植花卉和街树的地面。把所有的西式建筑物加以千篇一律的改装,草坪和树林腾出的地方,耸起了那些刻板的房屋。人们以自己的方式改变他们所不适应的文化形态,留给我此刻面对的无边的消失。

    我在我熟悉的故乡迷了路,我迷失了我早年的梦幻,包括我至亲至爱的故乡。我拥有的怅惘和哀伤是说不清的。

(1)、作者在第二自然段中说“我昔时熟悉并引为骄傲的东西已经消失”,根据文章内容,作者写到哪些东西消失了?请用自己的话分条概括。
(2)、第九自然段中作者所写的“有异于内地的文化形态”和“另一种文化改造”分别指的是什么?
(3)、文章开头和结尾都写到“迷了路”,它们的含义是否相同?这样写有什么作用?
(4)、对“消失的故乡”作者怀着怎样的情感?表达了怎样的思想认识?
举一反三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小题。

在母语的屋檐下

彭程

    少年时代的伙伴自大洋彼岸归来探亲,多年未见,把盏竟夜长谈。我们聊到故乡种种情形,特别谈到了家乡方言,兴之所至,后来两人干脆用家乡话谈起来。

    本来以为这么多年不使用,很多方言都已忘记,不料却在此时鲜明地复活了。恍惚中,甚至忆起了听到这些话时的具体情境,眼前浮现出了说话人的模样。友人感慨:真过瘾。

    在一种语言中浸润得深入长久,才有资格进入它的内部,感知它的种种微妙和玄奥,那些羽毛上的光色一样的波动,青瓷上的釉彩一般的韵味。几乎只有母语,我们从牙牙学语时就亲吻的语言,才应允我们做到这一点。

    关于母语,英文里的一个说法,最有情感温度,也最能准确地贴近本质:mother tongue。直译就是“妈妈的舌头”。从妈妈舌头上发出的声音,是生命降临时听到的最初的声音,浸润着爱的声音。多么深邃动人的诗意!在母语的呼唤、吟唱和诵读中,我们张开眼睛,看到万物,理解生活,认识生命。

    诗作为浓缩提炼过的语言,是语言的极致。它可以作为标尺,衡量一个人对一种语言熟悉和理解的程度。“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坍了”,说的是世事沧桑,人生无常。“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说的是心绪流转,昨日迢遥。没有历史文化为之打底,没有人生经历作为铺垫,就难以深入地感受和理解其间的沉痛和哀伤,无奈和迷茫。它们宜于意会,难以言传。

    每一种语言都连接着一种文化,通向一种共同的记忆。文化有着自己的基因,被封存在作为载体和符号的特有的语言中,仿佛一千零一夜的故事中,阿里巴巴的山洞里,藏着稀世的珍宝。

    “芝麻开门吧!”咒语念起,山洞石门訇然敞开,堆积的珠宝浮光跃彩。

    但洞察和把握一种语言的奥秘,不需要咒语,时间是最重要的条件。在一种语言中沉浸得足够久了,自然就会了解其精妙。有如窖藏老酒,被时光层层堆叠,然后醇香。瓜熟蒂落,风生水起,到了一定的时候,语言中的神秘和魅惑,次第显影。音调的升降平仄中,笔画的横竖撇捺里,有花朵摇曳的姿态,水波被风吹拂出的纹路,阳光下明媚的笑容,暗夜里隐忍的啜泣。

    对绝大多数人来说,只有母语,才有这样的魅力和魄力,承担和覆盖。日升月落,春秋代序;昼夜不舍的流水,亘古沉默的荒野;鹰隼呼啸着射向天空,羊群蠕动成地上的云团;一颗从眼角滑落的泪珠有怎样的哀怨,一声自喉咙迸发的呐喊有怎样的愤懑。一切,都被母语捕捉和绾结,表达和诉说。

    我骄傲于自己母语的强大生命力,五千年的漫长历史,灾祸连绵,兵燹不绝,而一个个方块汉字,就是一块块砖石,当它们排列衔接时,便仿佛垒砌了一个广阔而坚固的壁垒,牢牢守卫了一种古老的文化,庇护了一代代呼吸沐浴着它的气息的亿兆的灵魂。

    童年在农村度过。记事不久的年龄,有一年夏天,大人在睡午觉,我独自走出屋门到外面玩,追着一只蹦蹦跳跳的兔子,不小心走远了,一直走进村外一片茂密的树林中,迷路了,害怕得大哭。但四周没人听到,只好在林子里乱走。过了好久,终于从树干的缝隙间,望见了村头一户人家的屋檐。一颗悬空的心倏地落地了。

    对于长期漂泊在外的人,母语熟悉的音调,带给他的正应该是这样的一种返归家园之感。一个汉语的子民,寄居他乡,母语便是故乡的方言土语;置身异国,母语便是方块的中文汉字。“官秩加身应谬得,乡音到耳是真归”,故乡的语言,母语的最为具体直观的形式,甚至关联到了存在的确凿感。

    因为时时相与,反而熟视无睹。就像对于一尾悠然游弋的鱼儿,水的环抱和裹挟是自然而然的,不需要去意识和诘问的。但一旦因某种缘故离开了那个环境,就会感受到置身盛夏沙漠中般的窒息。被拘禁于全然陌生的语言中,一个人也仿佛涸辙之鲋,最渴望母语的濡沫。那亲切的音节声调,是一股直透心底的清凉水流。

    每一种语言的子民们,在自己母语的河流中,泅渡,游憩,俯仰,沉醉,吟咏,创造出灿烂的文化,并经由翻译传播,成为说着不同语言的人们共同的精神财富。以诗歌为证,《鲁拜集》中波斯大诗人伽亚谟及时行乐的咏叹,和《古诗十九首》里汉代中国人生命短暂的感喟,贯穿了相通的哲学追问;中世纪的意大利,彼特拉克对心上人劳拉的十四行诗倾诉,和晚唐洛阳城里,李商隐写给不知名恋人的无题七律,或者隽永清新,或者宛转迷离,各有一种入骨的缠绵,让不同的语言彼此尊重,在交流中使各自的美质得到彰显和分享。

    热爱来自母亲的舌尖上的声音,应该被视为是一个人的职责,他的伦理的基点。他可以走向天高地阔,但母语是他的出发地,是他不断向前伸延的生命坐标轴线上,那一处不变的原点。

(原载《光明日报》,有删节)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小题。

春天,我的春天

史光柱

    我最后一个用眼睛看到的春天是被疯狂的绞肉机绞碎的,春天淌着血,连同那天的太阳一起被绞断。留下一条根,深埋在岁月里。那是1984年的事,至今已整整二十个年头。往前一年,春天是和平的橄榄绿;再往前一年,我走在滇东老家的山道。父母送我入伍,父母爱、故乡情勾动情怀。路边有青青的麦苗、棕榈和灌木林。青青的麦田和灌木是春天。翻过山岗,便看不见了我熟悉的木屋和炊烟,能让我爬上山岗,回头再望一眼的故乡是春天。

    花不标价,草不打折,那时的春天没有商家炒作的痕迹。伸进树丛的牛头、羊嘴告诉我日子香甜,啃嚼鲜美。一张慈祥的面容从天涯海角如期而至,它掏出钱褡子,传播慈善、慈祥。一枚枚类似金币、银币的东西,从山湾、地湾冒出来,从野茅草返青的沟崖露出来。这时我总在想,城里的春天,大厦装不下吧?为何城里工作的人回乡探亲,脸上都泛着红光?立交桥向四方炫耀,现代化进驻山乡。可霓虹灯跟油灯的距离越拉越大。我托着腮帮坐在灯影下苦思:什么时候大山不阻断遥远,我也把牛车上的梦搬到汽车上。生日有红烛,天天有饼吃,可能春天进家了吧!外婆跟我说,如能一天从鸡窝里捡两个蛋,你的春天也就来了,石榴树露出腼腆的神色,抛出红绣球招引我忧郁的眼神,春天是家里买了一包盐,不用再吃淡菜,是季节熬出头,说是苦尽甜来。

    狗尾巴草穿花衣服是春天,蒲公英凑趣、闪出身、向路人报幕是春天,老地疤长新肉、添新喜是春天。这个季节,谁最尖刻——草尖儿,谁最淘气——春风,谁的腰肢最细——链子草,谁的嗓音清亮、声带最长——溪流,谁最高兴——布谷鸟和油菜花一样招眼的秧子,谁的嗓门最大,是村长大块头。他把开春的调门起得很高。

    春天,何止大地蒸蒸日上,青麦苗暖阳坡,它还让汉子们将缩在衣领里的脖子伸直,起早上山,让女人们拉家常时不只嬉笑,还看山色。耕牛和我们的腿脚没闲着,担子压在人肩上,愿望长翅。一个被贫穷剥夺书本的女娃,接过爷爷挖药材换来的学费,朝房头登枝的小鸟招招手。

    春天来了,根的愿望得到伸展,种子跟苗床说着喷香的悄悄话。冷漠的土地找到掏心窝子的人。痛快地宣泄着压抑已久的心情。孩子们有了玩场,破口鞋成了打老鼠脸的锐利武器。穷山沟的孩子总能找到属于自己的童话。天被雨婆婆刷洗成蓝屋檐,白云洗成春雪莲。丁香花刷得特丁香,鸟窝里的雏鸟是他们宠爱的丑小鸭,泥塘子当成天鹅湖,娃娃鱼成了美人鱼,蚂蚱窝当成星星屎。星星会拉屎撒尿,不知是哪位祖先注册在人们头脑里的童话。因为故事离奇,也因传说蚂蚱窝有消食败火的功能,老人们便说星星屎不脏,吃了长聪明。孩子们也想不呆不傻,长大后挣大钱,盖大屋,娶好媳妇,想聪明的孩子见到半个火柴盒大的蚂蚱窝,从枝叶上掰下,拿回家串烤着“聪明”。胆子小的孩子,掰开蚂蚱窝,瞅着金色的虫卵囊仔细观瞧,最终不敢拿在火上烤熟亲尝。

    山道如线,扯着木屋放飞的风筝。坡地挂在高山上。谁在翘首?谁在顾盼?谁是年岁中的畚蚂蚱?弓着腰,鼓着眼四下寻找。情缤纷,梦缤纷,青瓜棚看呆看傻了。在管生不管死、管成长不管成熟的春天,我怀着树的冲动,肩挑憧憬,根盘串蚂蚱情节的领地。

    如今,我娶了相知的人,小屋不大,但装得下工作之余的温馨。我拄着盲杖,敲打着未知的路面,能敲打未知,采来采去是春天。春景斩断殆尽,深埋在心里的根却在时时发芽。时时发芽的根是春天。

    大概我现在的春天就那么多了。就那么多的春天,牵动着我忙碌的身影。我握着生命的犁铧,翻犁一沟接一沟漆黑的命运。能翻犁命运、播种未来是春天。你的春天是什么?是耕耘霓虹点点的春色?还是在嫩叶和花瓣间寻找她的眼神与面容?

(有删改)

【注】史光柱,1963年生,云南马龙人。1984年在保卫边疆的战斗中身负重伤,双目失明。1985年开始自学写作,出版了多部作品。

阅读下面的作品,完成下列小题。

房东

庐隐

    ①我们坐着山兜,停在一座山坡上,那里有一所三楼三底的中国式洋房。这种幽丽的地方,我们城市里熏惯了煤烟气的人住着,真是有些自惭形秽,虽然我们的外表强于他们乡下人,但是他们乡下人至少要比我们离大自然近得多,他们的心要比我们干净得多。就是我那老房东,虽然她的样子特别的朴质,然而她却比我们这些好像知道什么似的人,更知道些自然的趣味。

    ②她已经五十八岁了,她的老伴比她小一岁,可是他俩所做的工作,真不像年纪这么大的人做的。他们的儿媳妇一天到晚不在家,早上五点钟就到田地里去做工,到黄昏的时候,她有时肩上挑着几十斤重的柴就来家了。在他们家里,从不预备什么钟,他们每一个人的手上也永没有带什么手表,然而他们看见日头正照在头顶上便知道午时到了,除非是阴雨的天气,他们有时见了我们,或者要问一声:师姑,现在十二点了罢!据他们的习惯,对于做工时间的长短也总有个准儿。

    ③住在城市里的人每天都能在五点钟左右起来,恐怕是绝无仅有,然而在这岭里的人,确没有一个人能睡到八点钟起来。说也奇怪,我也喜欢上了早起,朝旭未出将出的天容和阳光未普照的山景,实在别有一种情趣。

    ④我们的女房东,天天闲了就和我们说闲话儿。他们家有上百亩的田,据说好年成一年仅粮食就有几百块钱的裕余。另外还有一块大菜园,还有白薯地五六亩,猪牛羊鸡和鸭子,一样不缺。并且那一所房除了自己住,夏天租给来这里避暑的人,也可租上一百余元。老母鸡一天一个蛋,老母牛一天四五瓶牛奶,倒是纯粹的好汁子,一点不搀水的,我们天天向她买一瓶。他们吃用全都是自己家里出的,每年只有进款加进款,却不曾消耗一文半个,可说是外干中强。我们却是外强中干只要学校里两月不发薪水,简直就要上当铺。

    ⑤有一天夜里,月色布满了整个的山,青葱的树和山,更衬上这淡淡银光,使我恍疑置身碧玉世界,我们的房东约我们到房后的山坡上去玩,她告诉我们从那里可以看见福州。我们越过了许多壁立的巉岩,一带的松树被风吹得松涛澎湃。东望星火点点,水光泻玉,那便是福州了。那福州的城子,非常狭小,民屋垒集,烟迷雾漫,与我们所处的海中的山巅,真有些炎凉异趣。

    ⑥日子飞快地悄悄地跑了,眼看着就要离开这地方了,又要到那充满尘气的福州城市去了。那一天早起,老房东用大碗满满盛了一碗糟菜,送到我的房间,笑容可掬地说:“师姑!你也尝尝我们乡下的东西,这是我自己亲手做的,这几天才全晒干了,师姑你带到城里去,管比市上卖的味道要好,随便炒吃炖肉吃,都极下饭的。我接着说道:“怎好生受,又让你花钱。”那老房东忙笑道:“师姑!真不要这么说,我们乡下人有的是这种菜根子,哪像你们城市的人样样都须花钱去买呢!”我不觉叹道:“你们满地的粮食,满院的鸡鸭和满圈子的牛羊猪,是要什么有什么,……这怎不叫人佩服!再说你们一年到头,各人做各人爱做的事,舒舒齐齐地过着日子,地方的风景又好,空气又清,为什么人不羡幕?!……”

    ⑦那老房东听了这话,点头笑道:“可是的呢!我们在乡下宽敞清静惯了倒不觉得什么……去年福州来了一班耍马戏的,我儿子叫我去见识见识,我一清早起来带着我大孙子下了岭,八点钟就到福州,我儿子说离马戏开演的时间还早咧,我们就先到城里各大街去逛,那人真多,房子也密密层层,弄得我手忙脚乱……师姑!你就多住些日子下去吧!……”

    ⑧我笑道:“我自然是愿意多住几天,只是我们学校快开学了,我为了职务的关系,不能不早下去……”

    ⑨我们的房东听了这话,只点了一点头道:“那么师姑明年放暑假早些来,再住在我们这里,大家混得怪熟的,热剌刺地说走,真有点怪舍不得的呢!”

    ⑩可是过了两天,我依然只得热剌剌地走了,不过老女房东的印象却深刻在我的心幕上;还有她的家庭,她的小鸡和才生下来的小猪儿……

(有刪改)

阅读下面的内容,完成小题。

想起那个傍晚——纪念路遥

作者:阿莹

    ①我想起那个傍晚心里就热乎乎的。那天好像是一个天气已经渐渐凉了的傍晚,我和庞一川按与路遥约好的时间敲开了陕西作协后边一栋小楼顶层的房门。

    ②记得屋里很暗,一切都是朦朦胧胧的,开门的路遥是朦胧的,屋里的家具摆设也是朦胧的。路遥领我们坐进一间所谓的“小客厅” ,好像也就七八平米的样子,好像里边有张四腿的小桌子,地上有几只木板凳,朦胧中我们只感觉到这个简陋空间的存在,只感觉到路遥就似个轮廓坐在我们对面,连他的面庞也是朦胧的。因为平时就熟稔,也没多少客套,我们就从《平凡的世界》获奖说起,直奔长篇小说的创作。

    ③他把一支香烟的过滤嘴捏掉,点燃了猛吸一口,顿了顿就接住我的问话说,我们就不说那些主题之类的套路了,你们不要被学校里那些文艺理论给框住了,一要动笔就先想主题是什么,要表现个什么思想。当然,不想不是没有,这创作长篇小说的关键是要学会把你要创作的故事放到历史的背景里去考虑,考虑那每一个情节每一个人物在历史环境下的行为意义。我们似懂非懂。他又说,比如我写《平凡的世界》的时候,就跑到图书馆把故事发生的那十多年的《人民日报》齐齐翻了一遍,读了好多当时的报道和文章,可能你写的人物和情节与报纸没有直接的关系,但是你掌握了那个时期政治、经济和社会上的动态,你就会考虑这个情节这个人物在那个历史环境中的作用,以及历史环境对人物行为的影响,这是非常关键和必要的。人物在那个特定的历史环境里活动起来,主题也就自然会冒出来,这也就是我们常说的作品要观照历史,要有历史的深度

    ④我看到路遥手上的烟灰长了,便把一只作为烟灰缸的玻璃杯朝他面前推了一下,问道:“那你一般是怎样考虑人物的设计的呢? ”路遥提起水壶把我们杯子里的水倒满,也没有问我们的创作,就说他知道我们的创作实力,知道都有了搞长篇的念头,便直接了当地说,我说点实用的吧。老庞半玩笑地说我们今天来找你,这就是想听你说几句实话。他微微笑道:“这长篇小说里的人物形象是作品能否成功的关键,动笔以前,首先要考虑的一个问题就是要清楚你写的‘这一个’人物在文学历史长廊中的位置。 ”他话锋一转:“我在参加工作以前读过一些文学名著,但老实讲没有系统地去阅读,但在我有了写长篇的打算以后,我用了大半年时间借了上百本中外的历史名著,把那些名著一本接一本地通读了一遍。那时候读书也是个拼命呢,常常是一借十几本就放在我的床头,好读的我一看就是一夜,不好读的我把好读的读一半放下,再读几章不好读的。我特别喜欢俄罗斯的文学,记得那一个夏天下来,我把俄罗斯的名著全部读了一遍,对那些欧洲的小说,主要是法国的我还有兴趣,其它的我就没那么多的兴趣了,只是读一遍知道个大概。坦率地说这次阅读对我的文学积累是致命的,给了我最厚实的文学滋养,也让我对俄罗斯文学有了异常的偏爱。读书也苦呢,跟在学校里读名著不一样,好像是为了完成个任务呢,每天我也就睡一会儿,吃饭我也就在作协门口找碗面,人都瘦下来了。 ”我跟老庞面面相觑,想不到这位陕北汉子干什么都喜欢玩命。我问写长篇是不是都要做足了准备,他点头说道: “知道了整个的文学史,了解了那些名著的特点和典型人物,你就对自己将要进行的创作有了基本的把握,也就清楚了你创作的‘这一个’人物在文学史上的位置了。写的时候,你就会明白是在玩文史,还是创造历史。 ”

    ⑤他想必是看出了我们的疑惑,便说,你们肯定遇到了长篇小说的人物结构问题,这里有个窍道我告诉你们俩吧。老庞接上说: “你不讲些真经,我就去看《延河》了,就不跟你在这扯淡了。 ”路遥瞅着朦胧的门口又点燃一支烟说: “这个窍道是我阅读名著后悟出来的,今天是第一次跟人说。长篇小说的人物是必须要有层次有反差的,你们去看那些中外名著中的人物群像,有善良的必有邪恶的,有慷慨的必有吝啬的,有美丽的必有丑陋的,这样就形成了人物的反差和矛盾。这样的人物设计有两个好处,一是人物的行为容易形成矛盾冲突,故事能够顺畅地走下去;二是人物的形象容易在人们的头脑中留下深刻的印象,便于塑造典型形象。我在《平凡的世界》中所有的人物都是这样考虑的,感觉非常实用,也非常好架构故事,矛盾和情节一下子就活了。你们只要进入创作状态也会体会到的,不论是主要人物还是次要人物都会在你笔下呈现一个全新的感觉。 ”我抄起笔匆忙把这几句记录下来,不停地看着路遥点头。后来他的情绪又一次得意地走进了《平凡的世界》 ,滔滔不绝地给我们讲起了主人公孙少安和孙少平的命运。我们感觉有好多问题要请教,便几次小心地打断话题,想引到我们的思路上去,但路遥坐在那儿一支烟接一支烟地抽着,嘴巴还不停地倾吐着,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们知道那段时间找他的“粉丝”是多了去了,能给我们这样一个宽松的时间来深入地谈论我们渴望知道的文学秘籍,感觉非常有收获。

    ⑥不知不觉间,夜幕已经完全落下来了,小屋里已是一片幽暗,但他没有把顶灯打开,只是把桌上的小台灯拉亮,屋里反而愈显得朦胧了,一切都在朦胧中呈现出神秘的状态。我们知道到了要告辞的时候,但他没有站起来,只是略略欠欠身,我们就离开了,然而我们走到门口,他像突然想起什么,又站起来赶到门口朝我们招招手,嘴里说了一句特关中的话:“遇到啥就来啊。 ”

    ⑦我们从作协大院走出来,天已经黑尽了,但我很久还在想这大作家的家庭就这样子啊。回去以后,我几次把那次谈话的内容告诉那些萌生了写长篇的念头的朋友,他们后来都感觉那个朦胧傍晚的谈话确实对于作品主题的把握、人物形象的构思有着非常实际的意义。路遥真是一个坦率的人,他愿意把他的创作体会与你分享,毫无保留地告诉朋友他所得的秘籍,也愿意朋友们都有进步,期望文友们也能取得创作成绩。这一点对我的触动很大,也对我如何对待同事、对待工作产生了影响。

    ⑧过了一段时间,我看到那篇散文《早晨从中午开始》 ,知道一天的那段时间是路遥最宝贵的,后来才知道那时候无情的病魔已经侵入了他魁伟的身躯。

    ⑨大约两三年后,这位伟大的作家被病魔狠狠地击倒了,我简直不相信,他那虎背熊腰的身躯会离开那作协的小院,每每到纪念的日子,我会想起那个朦胧的小屋,那次朦胧中的谈话,我于是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把那天的聊天记录下来,但始终没有动笔,总是担心泪水会模糊我的双眼……

现代文阅读 II;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伤逝—— 涓生的手记

鲁迅

如果我能够, 我要写下我的悔恨和悲哀, 为子君, 为自己。

会馆里被遗忘在偏僻里的破屋是这样地寂静和空虚 。 时光过得真快 ,我爱子君 ,仗着她逃出这 寂静和空虚, 已经满 一 年了 。 事情又这么不凑巧 ,我重来时,偏偏空着的又只有这 一 间屋 。依然是 这样的破窗 ,这样的窗外的半枯的槐树和老紫藤 ,这样的窗前的方桌 ,这样的败壁 ,这样的靠壁的 板床 。深夜中独自躺在床上 ,过去 一年中的时光全被消灭 ,全未有过 ,我并没有曾经从这破屋子搬 出 ,在吉兆胡同创立了满怀希望的小小的家庭。

“ 我是我自己的, 他们谁也没有干涉我的权利!”

这是我们交往了半年, 又谈起她在这里的胞叔和在家的父亲时 ,她默想了 一会之后, 分明地、 坚决地 、 沉静地说了出来的话 。 其时是我已经说尽了我的意见 、 我的身世 、 我的缺点 ,很少隐瞒; 她也完全了解的了 。这几句话震动了我的灵魂, 此后许多天还在耳中发响, 而且说不出的狂喜,知 道中国女性, 并不如厌世家所说那样的无法可施  , 在不远的将来, 便要看见辉煌的曙色

寻住所实在不是容易事 ,看了二十多处 ,这才得到可以暂且敷衍的处所 ,是吉兆胡同 一 所小屋 里的两间南屋; 主人是 一 个小官, 自住着正屋和厢房 。他只有夫人和 一 个不到周岁的女孩子 ,只要 孩子不啼哭 ,是极其安闲幽静的 。我们的家具很简单,但已经用去了我筹来的款子的大半; 子君还 卖掉了她唯 一 的金戒指和耳环 。我拦阻她 ,还是定要卖 ,我也就不再坚持下去了; 我知道不给她加 入 一 点股份去 ,她是住不舒服的。

和她的叔叔,她早已闹开 ,使他气愤到不再认她做侄女;我也陆续和几个自以为忠告 ,其实是 替我胆怯, 或者竟是嫉妒的朋友绝了交 。 然而这倒很清静。

我的路铸定了, 每星期中的六天, 是由家到局, 又由局到家 。在局里便坐在办公桌前抄, 抄, 抄些公文和信件;在家里是和她相对, 或帮她生白炉子, 煮饭, 蒸馒头。

我所预期的打击果然到来 。双十节的前 一 晚,我呆坐着,她在洗碗 。听到打门声,我去开门时, 是局里的信差, 交给我 一 张油印的纸条 。 我就有些料到了, 到灯下去 一看, 果然, 印着的就是:

奉局长谕史涓生毋庸到局办事秘书处启 十月九号

我很踌蹰, 不知道怎样措辞好, 当停笔凝思的时候 ,转眼去 一 瞥她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 又 很见得凄然 。我真不料这样微细的小事情, 竟会给坚决的 、无畏的子君以这么显著的变化 。她近来 实在变得很怯弱了 ,但也并不是今夜才开始的。

我和她闲谈, 故意地引起我们的往事 ,提到文艺, 涉及外国的文人及作品 ,如《娜拉》《海的女人》 等 。称赞娜拉的果决 … … 也还是去年在会馆的破屋里讲过的那些话 ,但现在已经变成空虚, 从我的嘴传入自己的耳中。

“ 是的。”她沉默了 一会 ,说,“但是, … … 涓生, 我觉得你近来很不 一样了 。 可是的? 你,— — 你老实告诉我。”

我觉得这似乎给了我当头 一 击 ,但也立即定了神 ,说出我的意见和主张来:“你要我老实说; 是的, 人是不该虚伪的 。 我老实说吧: 因为, 因为我已经不爱你了!”

她脸色陡然变成灰黄 ,死了似的; 瞬间便又苏醒, 眼里也发了稚气的闪闪的光泽 。这眼光射向 四处, 正如孩子在饥渴中寻求着慈爱的母亲 ,但只在空中寻求, 恐怖地回避着我的眼。

我们总算度过了极难忍受的冬天, 这北京的冬天; 就如蜻蜓落在恶作剧的坏孩子的手里 一般,被系着细线 ,尽情玩弄 ,虐待, 虽然幸而没有送掉性命, 结果也还是躺在地上 ,只争着 一 个迟早之间。

然而觉得要来的事 ,却终于来到了。

这是冬春之交的事, 风已没有这么冷, 我也更久地在外面徘徊; 待到回家, 大概已经昏黑。

我照常没精打采地回来, 一 看见寓所的门, 也照常更加丧气 ,使脚步放得更缓。

但终于走进自己的屋子里了, 没有灯火; 摸火柴点起来时, 是异样的寂寞和空虚!

正在错愕中, 官太太便到窗外来叫我出去。

“今天子君的父亲来到这里, 将她接回去了。”她很简单地说。

这似乎又不是意料中的事, 我便如脑后受了 一 击, 无言地站着。

我的心觉得沉重 。我为什么偏不忍耐几天,要这样急急地告诉她真话的呢? 现在她知道,她以 后所有的只是她父亲的烈日 一般的严威和旁人的赛过冰霜的冷眼。此外便是虚空。负着虚空的重担, 在严威和冷眼中走着所谓人生的路 ,这是多么可怕的事呵! 而况这路的尽头 ,又不过是—— 连墓碑也没有的坟墓。

我要离开吉兆胡同 ,不得已去拜访 一 个久不问候的世交 。他是我伯父的幼年的同窗, 大概因为 衣服的破旧吧, 一 登门便很遭门房的白眼 。好容易才相见, 也还相识 ,但是很冷落 。 我们的往事, 他全都知道了。

“ 自然,你也不能在这里了,”他听了我托他在别处觅事之后,冷冷地说,“但那里去呢? 很难。 —— 你那, 什么呢, 你的朋友吧, 子君, 你可知道 ,她死了。”

我惊得没有话。

“ 真的? ”

“自然真的 。 我家的王升的家, 就和她家同村。”

我知道他是不说谎话的; 子君总不会再来的了, 四周是广大的空虚, 还有死的寂静。

初春的夜 ,还是那么长 。长久的枯坐中记起上午在街头所见的葬礼 ,前面是纸人纸马 ,后面是 唱歌 一般的哭声 。 我现在已经知道他们的聪明了, 这是多么轻松简洁的事。

然而子君的葬礼却又在我的眼前 ,是独自负着虚空的重担,在灰白的长路上前行, 而又即刻消 失在周围的严威和冷眼里了。

我愿意真有所谓鬼魂 ,真有所谓地狱 ,那么, 即使在孽风怒吼之中 ,我也将寻觅子君, 当面说 出我的悔恨和悲哀, 祈求她的饶恕; 否则, 地狱的毒焰将围绕我 ,猛烈地烧尽我的悔恨和悲哀。

我活着, 我总得向着新的生路跨出去, 那第 一 步—— 却不过是写下我的悔恨和悲哀, 为子君,为自己。

一 九二五年十月二 十 一 日毕 (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正红旗下  

老舍

恰好定大爷这会儿很高兴,马上传见。

定大爷是以开明的旗人自居的。他的祖父、父亲都做过外任官,到处拾来金银元宝、珍珠玛瑙。定大爷自己不急于做官,因为那些元宝还没有花完,他满可以从从容容地享些清福。在戊戌变法的时候,他甚至相当同情维新派。他不像云翁与正翁那么顾虑到一变法就丢失了铁杆儿庄稼。他用不着顾虑,在他的宅院附近,半条街的房子都是他的,专靠房租,他也能舒舒服服地吃一辈子。他觉得自己非常清高,有时候他甚至想到,将来他会当和尚去,像贾宝玉似的。因此,他也轻看做生意。朋友们屡屡劝他拿点资本,帮助他们开个买卖,他总是摇头。对于李鸿章那伙兴办实业的人,他不愿表示意见,因为他既不明白实业是什么,又觉得“实业”二字颇为时髦,不便轻易否定。对了,定大爷就是这么样的一个阔少爷,时代动荡得那么厉害,连他也没法子听而不闻,没法子不改变点老旗人的顽固看法。可是,他的元宝与房产又遮住他的眼睛,使他没法子真能明白点什么。所以,他一阵儿明白,一阵儿糊涂,像个十岁左右、淘气的孩子。

…………

二哥要笑,可是没笑出来;他也不怎么觉得一阵难过。他赶紧把话拉回来;“那,那什么,定大爷,您看王掌柜的事儿怎么办呢?”

“那,他不过是个老山东儿!”

这句话伤了二哥的心。他低下头去,半天没说出话来。

“怎么啦?怎么啦?”定大爷相当急切地问。在他家里,他是个小皇帝。可也正因如此,他有时候觉得寂寞、孤独。他很愿意关心国计民生,以备将来时机一到,大展经纶,像出了茅庐的诸葛亮似的。可是,自幼儿娇生惯养,没离开过庭院与花园,他总以为老米白面,鸡鸭鱼肉,都来自厨房;鲜白藕与酸梅汤什么的都是冰箱里产出来的。他接触不到普通人所遇到的困难与问题。他有点苦闷,觉得孤独。是呀,在家里,一呼百应;出去探望亲友,还是众星捧月;看见的老是那一些人,听到的老是那一套奉承的话。他渴望见到一些新面孔,交几个真朋友。因此,他很容易把初次见面的人当作宝贝,希望由此而找到些人与人之间的新关系,增加一些人生的新知识。是的,新来上工的花把式或金鱼把式,总是他的新宝贝。有那么三四天,他从早到晚跟着他们学习种花或养鱼。可是,他们也和那个管家一样,对他总是那么有礼貌,使他感到难过,感到冷淡。新鲜劲儿一过去,他就不再亲自参加种花和养鱼,而花把式与鱼把式也就默默地操作着,对他连看也不多看一眼,好像不同种的两只鸟儿相遇,谁也不理谁。这一会儿,二哥成为定大爷的新宝贝。是呀,二哥长得体面,能说会道,既是旗人,又不完全像个旗人——至少是不像管家那样的旗人。哼,那个管家,无论冬夏,老穿着护着脚面的长袍,走路没有一点声音,像个两条腿的大猫似的!

二哥这会儿很为难,怎么办呢?想来想去,嗯,反正定大爷不是他的佐领,得罪了也没太大的关系。实话实说吧:“定大爷!不管他是老山东儿,还是老山西儿,他是咱们的人,不该受洋人的欺侮!您,您不恨欺压我们的洋人吗?”说罢,二哥心里痛快了一些,可也知道恐怕这是砂锅砸蒜,一锤子的买卖,不把他轰出去就是好事。

定大爷愣了一会儿:这小伙子,教训我呢,不能受!可是,他忍住了气;这小伙子是新宝贝呀,不该随便就扔掉。“光恨可有什么用呢?啊?咱们得自己先要强啊!”说到这里,定大爷觉得自己就是最要强的人:他不吸鸦片,晓得有个林则徐;他还没做官,所以很清廉;他虽爱花钱,但花的是祖辈留下来的,大爷高兴把钱都打了水漂儿玩,谁也管不着……

“定大爷,您也听说了吧,四处闹义和团哪!”

二哥这么一提,使定大爷有点惊异。他用翡翠板指蹭了蹭上嘴唇上的黑而软的细毛——他每隔三天刮一次脸。关于比较重大的国事、天下事,他以为只有他自己才配去议论。是呀,事实是这样:他的亲友之中有不少贵人,即使他不去打听,一些紧要消息也会送到他的耳边来。对这些消息,他高兴呢,就想一想;不高兴呢,就由左耳进来,右耳出去。他想一想呢,是关心国家大事;不去想呢,是沉得住气,不见神见鬼。不管怎么说吧,二哥,一个小小的旗兵,不该随便谈论国事。对于各处闹教案,他久有所闻,但没有特别注意,因为闹事的地方离北京相当远。当亲友中做大官的和他讨论这些事件的时候,在感情上,他和那些满族大员们一样,都很讨厌那些洋人;在理智上,他虽不明说,可是暗中同意那些富贵双全的老爷们的意见;忍口气,可以不伤财。是的,洋人不过是要点便宜,给他们就是了,很简单。至于义和团,谁知道他们会闹出什么饥荒来呢?他必须把二哥顶回去:“听说了,不该闹!你想想,凭些个拿着棍子棒子的乡下人,能打得过洋人吗?啊?啊?”

他走到二哥的身前,嘴对着二哥的脑门子,又问了两声:“啊?啊?”

二哥赶紧立起来。定大爷得意地哈哈了一阵。二哥不知道外国到底有多么大的力量,也不晓得大清国到底有多么大的力量。最使他难以把定太爷顶回去的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大力量。他只好改变了口风:“定大爷,咱们这一带可就数您德高望重,也只有您肯帮助我们!您要是揣起手儿不管,我们这些小民可找谁去呢?”

定大爷这回是真笑了,所以没出声。“麻烦哪!麻烦!”他轻轻地摇着头。

二哥看出这种摇头不过是做派,赶紧再央求:“管管吧!管管吧!”

“可怎么管呢?”

二哥又愣住了。他原想定大爷一出头,就能把教会压下去。看样子,定大爷并不准备那么办。他不由得又想起十成[]来。是,十成做得对!官儿们不管老百姓的事,老百姓只好自己动手!就是这么一笔账!

“我看哪,”定大爷想起来了,“我看哪,把那个什么牧师约来,我给他一顿饭吃,大概事情也就可以过去了。啊?”

二哥不十分喜欢这个办法。可是,好容易得到这么个结果,他不便再说什么。“那,您就分心吧!”他给定大爷请了个安。他急于告辞。虽然这里的桌椅都是红木的,墙上挂着精裱的名人字画,而且小书童隔不会儿就进来,添水或换茶叶,用的是景德镇细瓷盖碗,沏的是顶好的双熏茉莉花茶,他可是觉得身上和心里都很不舒服。首先是,他摸不清定大爷到底是怎么一个人,不知对他说什么才好。他愿意马上走出去,尽管街上是那么乱七八糟,飞起的尘土带着马尿味儿,他会感到舒服,亲切。

(有删改)

[注]十成:王十成,王掌柜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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