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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型:文学类文本阅读 题类: 难易度:普通

湖南省长沙市长郡中学2023-2024学年高一上学期语文期末考试试卷

现代文阅读Ⅱ;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文本一

蛙(节选)

莫 言

我们那地方,曾有一个古老的风气,生下孩子,好以身体部位和人体器官命名。譬如陈鼻、赵眼、吴大肠、孙肩……这风气如今已不流行,年轻的父母们,都不愿意以那样古怪的名字来称谓自己的孩子。

我们是1960年秋季进入大羊栏小学的。那是饥饿的年代,留在我记忆中最深刻的事件,大都与吃有关。那是一吨龙口煤矿生产的优质煤块,亮晶晶的,断面处能照清人影。我后来再也没见过那么亮的煤。村里的车把式王脚,赶着马车,把那吨煤从县城运回。王脚方头、粗颈、口吃,讲话时,目放精光,脸憋得通红。他儿子王肝,女儿王胆,都是我的同学。王肝与王胆是异卵双胎。王脚脖子上有汗,解下腰间那块蓝布擦拭。擦汗时看到儿子王肝和女儿王胆,便大声喝斥:回家割草去!王肝身体高大,但王胆却是个永远长不大的袖珍姑娘——说得难听点吧,是个侏儒。王胆转头就跑——她跑起来身体摇摇摆摆,重心不稳,像个初学走路的婴孩,很是可爱——王肝往后缩缩,但不走。

王肝为父亲的职业感到荣耀。现在的小学生,即便父亲是开飞机的,也体会不到王肝那时的荣耀。村子里有很多人羡慕这职业,但都望骡却步。这骡子已经咬伤过两个儿童:第一个是袁脸的儿子袁腮,第二个是王胆。马车停在她家门前时,她到骡前去玩,被骡子咬着脑袋叼起来。

我们都很敬畏王脚。他身高一米九,双肩宽阔,力大如牛,二百斤重的石碌磕,双手抓起,胳膊一挺,便举过头顶。尤其让我们敬佩的,是他的神鞭。疯骡咬破袁腮头颅那次,他拉上车闸,双腿叉开,站在车辕两边,挥舞鞭子,抽打疯骡屁股。那真是一鞭一道血痕,一鞭一声脆响。疯骡起初还尥蹶子,但一会儿工夫便浑身颤抖,前腿跪在地上,脑袋低垂,嘴巴啃着泥土,撅着屁股承揍。后来还是袁腮的爹袁脸说,老王,饶了它吧!王脚才悻悻地罢休。袁脸是党支部书记,村里最大的官。他的话王脚不敢不听,疯骡把王胆咬伤后,我们都期待着再看一场好戏,但王脚一鞭也没打。他从路边石灰堆上抓起一把石灰,掩在王胆头上,把她提回家去。他没打骡子,却抽了老婆一鞭,踢了王肝一脚。

我们指指点点地议论着那头棕色的疯骡。它瘦骨伶仃,眼睛上方有两个深得可放进一枚鸡卵的凹陷。它的目光忧伤,似乎随时都会放声大哭。我们无法想象这样一匹瘦骡子怎会爆发出那样大的力量。当我们一边议论一边向那骡子靠近时,王脚便停止铲煤,用凌厉的目光逼视我们,吓得我们连连倒退。

堆在学校伙房前的煤堆渐渐高起来,车上的煤渐渐少了。我们不约而同地抽鼻子,因为我们嗅到了一种奇异的香味。仿佛是燃烧松香的味儿,又仿佛是烧烤土豆的味儿。我们的嗅觉把我们的目光吸引到那一堆亮晶晶的煤块上。我们站在煤堆前,低头弯腰,像地质爱好者发现了奇异矿石;我们抽动鼻子,像从废墟中寻找食物的狗。说到这里,首先要感谢陈鼻,其次要感谢王胆。是陈鼻首先捡起一块煤,放在鼻边嗅,皱着眉,仿佛在思索什么重大问题。他的鼻子又高又大,是我们取笑的对象。思索了一会,他将手中那块煤,猛地砸在一块大煤上。煤块应声而碎,那股香气猛地散发出来。他拣起一小块,王胆也拣起一小块;他用舌头舔舔,品咂着,眼睛转着圈儿,看看我们;她也跟着学样儿,舔煤,看我们。后来,他们俩互相看看,微微笑笑,不约而同地,小心翼翼地,用门牙啃下一点煤,咀嚼着,然后又咬下一块,猛烈地咀嚼着。兴奋的表情,在他们脸上洋溢。陈鼻的大鼻子发红,上边布满汗珠。王胆的小鼻子发黑,上面沾满煤灰。我们痴迷地听着他们咀嚼煤块时发出的声音。我们惊讶地看到他们吞咽。他们竟然把煤咽下去了。

他压低声音说:伙计们,好吃!她尖声喊叫:哥呀,快来吃啊!他又抓起一块煤,更猛地咀嚼起来。她用小手拣起一块大煤,递给王肝。我们学着他们的样子,把煤块砸碎,捡起来,用门牙先啃下一点,品尝滋味,虽有些牙碜,但滋味不错。陈鼻大公无私,举起一块煤告诉我们:伙计们,吃这样的,这样的好吃。他指着煤块中那半透明的、浅黄色的,像琥珀一样的东西说,这种带松香的好吃。我们班三十五个学生,除了几个女生不在,其余都在。我们每人攥着一块煤,咯咯崩崩地啃,咯咯嚓嚓地嚼,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兴奋的、神秘的表情。我们仿佛在进行一场即兴表演,我们仿佛在玩一种古怪游戏。

肖下唇拿着一块煤,翻来覆去地看,不吃,脸上带着蔑视的神情。他不吃煤因为他不饿,他不饿因为他爹是公社粮库保管员。伙夫老王惊呆了。他手上沾着面粉跑出来。天哪,他手上沾着面粉!当时在学校伙房就餐的除了我们的校长和我们的教导主任之外,还有两个在乡下驻点的公社干部。老王惊呼:孩子们,你们干什么?你们……吃煤?煤也能吃?王胆用小小的手举着一块大煤,细声细气地说:大叔,太好吃了,给你一块尝尝。老王摇着头,道:王胆,你这小女孩,也跟着这帮野小子胡闹。王胆咬了一口煤,说:真的好吃嘢,大叔。

这时已是傍晚,红日西沉。那两个在这里搭伙就餐的公社干部骑着车子来了。他们也被我们吸引住了。老王挥舞着扁担轰赶我们。那个姓严的公社干部——好像是个副主任——制止了老王。他的脸色很难看,挥了一下手,转身钻进了伙房。

(节选自莫言小说《蛙》,有删改)

文本二

在莫言看来,想象力就是一个作家的灵魂。在《生死疲劳》中,他透过充满想象力的动物视角,为读者讲述了一个被冤杀的地主经历“六道轮回”变成驴、牛、猪等牲畜的故事。“故事有些荒诞,但其中情节我是早就构思好的。想到用‘六道轮回’来布局整篇小说后,我就一气呵成写完了《生死疲劳》这部作品。”

对于莫言,瑞典皇家科学院诺贝尔奖评审委员会给予的评价是:“他将魔幻现实主义与民间故事、历史与当代社会融合在一起,同时又在中国传统文学和口头文学中寻找到一个出发点。”

(节选自《莫言谈文学:最疯的想象,最真的现实》,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
A、用身体部位和器官给孩子取名,这种古怪的风气隐喻了特殊年代里人们对身体对生命的重视。 B、车夫从县城运来煤块,他身材魁梧,性格豪迈,在饥饿年代里,给我们留下了极为深刻的记忆。 C、王脚擦汗时看到孩子王肝和王胆,大声喝斥他们回家割草去,可见因为饥饿,人们亲情淡漠。 D、肖下唇和其他孩子对煤块的态度完全不同,因为他爹工作特殊他不饿,可“我们”饥饿至极。
(2)、下列对小说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
A、读《蛙》时我们会感觉到残酷:一是来自情节和人物命运,一是莫言客观冷静地书写他人灵魂深处极致痛苦的残酷。 B、小说运用儿童视角,笔触细腻,貌似平静追忆,细细咀嚼则苦涩难耐,展现了特定历史背景下人民生活的艰难。 C、小说极富荒诞色彩,融合了诙谐、戏谑风格,看似诡异,脱离现实,实则亦虚亦实,亦幻亦真,匠心独运而富有张力。 D、小说的细节富于表现力,比如结尾,看到我们吃煤后,姓严的干部“脸色很难看”,这个细节暗示了干群关系的疏离。
(3)、文本一中关于吃煤的细节描写一直为人称道,作者是如何刻画这一细节的?
(4)、马尔克斯是拉美魔幻现实主义代表作家,他曾宣称:“在我的小说里,没有一个字不是建立在现实的基础上的。”结合这句话,联系本文和教材的《百年孤独(节选)》,谈谈“魔幻”与“现实”的关系。
举一反三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小题

背后的子弹

包利民

    冲出战壕的时候,班长赵锐只觉得兴奋,他大步向前,狂风,还有子弹的呼啸。他都没有一点儿的恐惧,这样的场景他经历得太多了,竟是喜欢上了这种感觉。忽然,一丝莫名的凉意夹杂着不安涌上心头,只觉背后异样,猛回头,却见战士钱万里正跟在身后十来米处,黑洞洞的枪口晃动着,不时划过他的后心,他不禁颤了一下。

    赵锐瞬间想起,许多次战斗都是这样,冲锋的时候,钱万里就跟在他后面不远处。他的心更是紧提了起来,作为班长,他没少收拾这个沉默的战士,总是找茬让他吃些苦头。有时是钱万里真的犯了错,有时是无事找事,不为别的,他就是讨厌钱万里的冷淡与冷漠,这个兵蛋子,不会讨好班长,也不会笑,让人心里不舒服。赵锐回想起刚才钱万里看着他的目光,比那枪口更让人心生寒意。事实上这种眼神赵锐在钱万里的眼中已看过多次,说不出的阴寒。这小子总跟着自己,不会瞅冷子照自己放上一黑枪吧!

    钱万里的心里也的确是这么想的。每次冲锋,他都紧紧尾随赵锐,他甚至无视迎面而来的弹雨,眼中只有那个让他痛恨的背影。他是有着痛恨的理由的,他才十八岁,偷偷跑出来参军,就是为了躲避养父母的虐待。从小到大,他是在阴暗的际遇中成长起来的,心里已经没有了温暖,虽然不至于去恨每一个人,可他也不再相信任何人。他只是本份地当一个兵,作战也勇敢不退缩,可这却引来了班长的不满。有一次他不小心打翻了自己的那份饭,却被班长痛斥,不但饿着肚子,还被关了一夜的禁闭。他没想到逃出那样的家庭,却又迎来这么一个班长。他的恨便疯长起来,每一次他的手都攥得发白,下定决心一定要报复。

    已经越来越接近敌人的阵地,不少战士都倒在了冲锋的途中。那子弹也越发密集起来,可却影响不了这两个人的推进速度。随着脚步的迈动,钱万里的步枪枪口也在不停地抖动,而枪口的前方,就是赵锐。赵锐也因此一阵阵地脊梁发冷,奔跑的身姿也有些僵硬。前方,敌人已经冲出阵地,战斗的短兵相接异常激烈。混战之际,钱万里觉得机会来了。他不停地开枪打倒对自己构成威胁的敌人,同时寻找时机向那个背影开上一枪,而这一枪,一定要毙命,还要做成是敌人射击的假相。赵锐听着身后的枪响,见敌人一个个倒下,暗自吁了一口气,同时笑自己的多疑。于是恢复了状态,围拢过来的敌人在他的枪口下一个个倒地。

    冲到敌人阵地前,兵员已经大幅减少,敌人也呈包围之势靠拢过来,几乎四面都有敌人。见这情形,钱万里一阵激动,这就是最好的时机!他机警地四顾,敌人又倒下许多,前面的班长也撂倒了不少,在全排,他们两个的单兵作战能力是最突出的,钱万里想也许正是因为这个,赵锐才会收拾他。见周围的敌人有些退缩,暂时对自己构不成威胁,钱万里的枪口暗暗对准了前面背影的心脏位置,他相信自己的枪法,手因用力而微微颤抖。全身也出了汗,风更猛,他忽然打了个冷战,感觉到冷。那一瞬间,他记起一个同样寒冷的时刻。那时他躺在战壕里,午夜,冬季,睡梦中被冻得醒过来,而更大的困意再度让他迷糊,只觉得一个草垫子忽然盖在身上。他微微张开眼睛,只看见一个模糊的背影。而此刻,那背影正在清晰。

    赵锐仿佛有预感般转过身来,见钱万里的枪正直直地瞄着自己,他下意识地举枪。钱万里的枪响了,而赵锐的枪也响了。有那么一刻,赵锐觉得无边的寂静,自己仍然站着,转回身去,一个接近他的敌人正在倒地。钱万里见到赵锐开枪,脸上竟露出了微笑,可身上却没有痛的感觉,一个敌人在他身后正慢慢倾倒。

    两人对视了一发。赵锐骂道:“发什么呆,快跟上,小心我收拾你!”钱万里提枪而上,全身的寒冷顿消。战场上,两个身影正所向披靡。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各题。

    老贝尔曼是住在楼下底层的一个画家,年纪六十开外,有一把像是米开朗琪罗的摩西雕像的胡子,从萨蒂尔似的脑袋上顺着小鬼般的身体卷垂下来。贝尔曼在艺术界是个失意的人。他耍了四十年画笔,仍同艺术女神隔有相当距离,连她的长袍的边缘都没有摸到。他老是说要画一幅杰作,可是始终没有动手。除了偶尔涂抹一些商业画或广告画以外,几年来没有什么创作。他替“艺术区”一些雇不起职业模特儿的青年艺术家充当模特儿,挣几个小钱。他喝杜松子酒总是过量,老是唠唠叨叨地谈着他未来的杰作。此外,他还是个暴躁的小老头儿,极端瞧不起别人的温情,却认为自己是保护楼上两个青年艺术家的看家恶狗。

    苏艾在楼下那间灯光暗淡的小屋子里找到了酒气扑人的贝尔曼。角落里的画架上绷着一幅空白的画布,它在那儿静候杰作的落笔,已经有二十五年了。她把琼珊的想法告诉了他,又说她多么担心,惟恐那个虚弱的像是枯叶一般的琼珊抓不住她同世界的微弱联系,真会撒手而去。

    老贝尔曼的充血的眼睛老是迎风流泪。他对这种白痴般的想法大不以为然,讽刺地咆哮了一阵子。

    “什么话!”他嚷道,“难道世界上竟有这种傻子,因为可恶的藤叶落掉而想死?我活了一辈子也没有听到过这种怪事。不,我没有心思替你当那无聊的隐士模特儿。你怎么能让她脑袋里有这种傻念头呢?唉,可怜的琼珊小姐。”

    “她病得很重,很虚弱,”苏艾说,“高烧烧得她疑神疑鬼,满脑袋都是稀奇古怪的念头。好吧,贝尔曼先生,既然你不愿意替我当模特儿,我也不勉强了。我认得你这个可恶的老──老贫嘴。”

    “你真女人气!”贝尔曼嚷道,“谁说我不愿意来着?走吧。我跟你一起去。我已经说了半天,愿意为你效劳。天哪!像琼珊小姐那样的好人实在不应该在这种地方害病。总有一天,我要画一幅杰作,那么我们都可以离开这里啦。天哪!是啊。”

     (选自欧·亨利《最后的常春藤叶》)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呼 兰 河 传

萧  红

    冯歪嘴子把小孩搬到磨房南头那草棚子里去了。

    那小孩哭的声音很大,好像他并不是刚刚出生,好像他已经长大了的样子。

    那草房里吵得不得了,我想去看看。

    这回那女人坐起来了,身上披着被子,很长的大辫子垂在背后,面朝里,坐在一堆草上不知在干什么,她一听门响,一回头。我看出来了,她就是我们同院住着的老王家的大姑娘,我们都叫她王大姐。

    这可奇怪,怎么就是她呢?她一回头几乎是把我吓了一跳。

    我转身就想往家里跑。跑到家里好赶快地告诉祖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大姐看是我,就先向我一笑,她有很大的脸孔,很尖的鼻子,每笑时,她的鼻梁上就皱了一堆的褶。今天她的笑法还是和从前的一样,鼻梁处堆满了皱褶。

    她是很能说能笑的人,她是很响亮的人,她和别人相见之下,她问别人:

    “你吃饭了吗?”

    那声音才大呢,好像房顶上落了喜鹊似的。

    她的父亲是赶车的,她牵着马到井上去饮水,她打起水来,比她父亲打得更快,三绕两绕就是一桶。别人看了都说:

    “这姑娘将来是个兴家立业好手!”

    她在我家后园里摘菜,摘完临走的时候,常常就折一朵马蛇菜花戴在头上。

    她那辫子梳得才光呢,红辫根,绿辫梢,干干净净,又加上一朵马蛇菜花戴在鬓角上,非常好看。她提着筐子前边走了,后边的人就都指指划划地说她的好处。

    老厨子说她大头子大眼睛长得怪好。

    有二伯说她膀大腰圆的带点福相。

    母亲说她:

    “我没有这么大的儿子,有儿子就娶她,这姑娘真响亮。”

    同院住的老周家三奶奶则说:

    “哟哟,这姑娘真是一棵大葵花,又高又大,你今年十几啦?”

    每逢一问,王大姐也总是说:

    “二十了。”

    “二十了,可得给说一个媒了。”再不然就是,“看谁家有这么大的福气,看吧。”

    隔院的杨家的老太太,扒着墙头一看见王大姐就说;

    “这姑娘的脸红得像一盆火似的。”

    现在王大姐一笑还是一皱鼻子 , 不过她的脸有一点清瘦,颜色发白了许多。

    她怀里抱着小孩。我看一看她,她也不好意思了,我也不好意思了。

    我就站在那里静静地站了一会,我看她用草把小孩盖了起来,把小孩放到坑上去。其实也看不见什么是炕,乌七八糟的都是草,地上是草,炕上也是草,草捆子堆得房梁上去了,小炕叫草捆子给占满了。那小孩也就在草中偎了个草窝,铺着草盖着草就睡着了。

    我越看越觉得好玩,好像小孩睡在喜鹊窝里了似的。

    等到了晚上在煤油灯的下边,我家全体的人都聚集了的时候,那才热闹呢!

    有二伯说:

    “好好的一个姑娘,自己看上一个磨房的磨倌,介个年头是啥年头!”

    老厨子说:

    “男子要长个粗壮,女子要长个秀气。没见过一个姑娘长得和一个抗大个的抗工似的。”

    有二伯也就接着说;

    “对呀!老爷像老爷,娘娘像娘娘,你没四月十八去逛过庙吗?那老爷庙上的老爷,威风八面,娘娘庙上的娘娘,温柔典雅。”

    这事情一发,全院子的人给王大姑娘做论的做论,做传的做传,还有给她做日记的。

    做传的说,她从小就在外祖母家里养着,一天尽和男孩子在一块,没男没女。有一天她竞拿着烧火的又子把她的表弟给打伤了。又是一天她在河沟子里边采菱角,她自己采的少,她就把别人的菱角倒在她的筐里了,就说是她采的,说她强横得不得了……

    自从团圆媳妇死了,院子里似乎寂寞了很长的一个时期,现在虽然不能说十分热闹,但大家都总要尽力地鼓吹一番。于是吹风的,把眼的,跑线的,绝对的不辞辛苦,在飘着白白的大雪的夜里,也就戴着皮帽子,穿着大毡靴,站在冯歪嘴子的窗户外边,在那里守候着,为的是偷听一点什么消息。

    ……

    七月的晚霞,红得像火似的,奇奇怪怪的,老虎、大狮子、马头、狗群。一到了八月,那满天红洞洞的,那满天金黄的,满天绛紫的,满天朱砂色的云彩,一齐都没有了。八月的天空是静悄悄的,一丝不挂。白天就是黄金的太阳,夜里就是雪白的月亮。

    晚饭之后,乘凉的人没有了。院子里显得冷清寂寞了许多。

    鸡鸭都上架去了,猪也进了猪栏,狗也进了狗窝。院子里的蒿草,因为没有风,就都一动不动地站着,因为没有云,大昴星一出来就亮得和一盏小灯似的了。

    在这样的一个夜里,冯歪嘴子的女人死了。

(有删改)

【注释】《呼兰河传》写作于20世纪40年代。呼兰河是一个北方小城。小说中的“我”是个孩子。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舞台

孙禹文

    连日来,她的心情一直难以平静,她皲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感牵引着、撞击着……只要一瞥见床头柜上那幅装帧精美的照片,她的心房便会剧烈地颤动,血液会迅速涌上头。

    她是一个刚过二十岁的纯真姑娘,同许许多多青年人一样,她平时特爱唱歌,让她最着迷、最崇拜的,是新近从北唱到南、被新闻界炒得正热的清纯派歌星李琼。她那甜甜的噪音、浅浅的微笑、晶莹剔透的眼睛,足以让她陶醉。

    眼前,她看着的正是她与李琼合影的照片。

    她自己不会相信,那天,著名红歌星李琼会拉着她的手,同她出现在同一个正在直播的晚会现场。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会拥有一张出自《青年报》名记者之手、留下她与最崇拜的人合影的照片。

    她努力不想这事,好让自己平静一点。可那印象太强烈了,事情虽已过去两个多月,一切就像在咋天、在眼前。当她听说李琼的又一盘盒带出版了,她又禁不住激动起来,骑着她心爱的红飞鸽,直奔音像公司。

    她觉得人与人相识、相处、相交、相知都是缘分,不在于地理位置的远近、结识时间的长短以及社会地位的悬殊…一边想,一边骑,不知不觉到了街心绿岛。

    是车辆、行人绕道拐弯的地方,也是她人生的重要转折点。

    那件事,她一直觉得挺平常、挺普通。你想想,一个流氓对一个晚归的女中学生施暴,她遇到了,她能就这么坦然地骑着车回家睡觉?她只是觉得这个坏蛋不应该欺负女学生,她记不清是她抓住那个坏蛋,还是那个坏蛋抓住她,直到那家伙拔出匕首,狠很地插了她三下,她也没有搞清楚。她也记不清当时有没有呼喊,她只感到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抱住了一样东西。罪犯逃了,直到警察来了,她还抱着那只鞋。后来到医院看她的公安局领导告诉地,正是根据这只鞋,他们很快就抓到了那个家伙:正是这只鞋,把那个比她大两岁的青年送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绕过绿岛,她的心情掠过一丝不安。就是这么件普通的事,她和她的家庭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荣誉。住院期间,市长亲自去看望她,后来,她被授予“优秀共青团员”“三八红旗手”,再后来,她被有关领导通知,参加省“五一”劳动节联欢晚会。

    那天,当晚会快要结束时,只见一位身材修长,身着白色连衣裙的演员款款地走向舞台中央,这时她显得异常激动,很用力地鼓掌,可惜细汁沁满手掌。她还没有完全从兴奋中醒悟,女歌星已泪流满面;她在动情地向人们讲述关于她的故事。只见她快步走向她,李琼牵着她的手,慢慢走回舞台。她噙着泪,满怀深情地向观众介绍,“这就是我们故事的主人公……”观众席上顿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下面,我要为我们的英雄演唱一首新近创作的《卫士赞歌》。”随着她声情并茂的演唱,观众的情绪和晚会的气氛达到了高潮。演唱结束后,李琼牵着她的手回到原来的位置,与她挨肩坐在了一起,她俩就这么肩并肩地靠看,开心地交谈着。像机的镜头不时替向她俩,那个机敏的《青年报》记者,不失时机地揿动了快门……

    一别两个多月,想必她一直都好吧。她一面骑,一面为李琼祝福。不知不觉中,已到了音像公司。巨大的广告牌上,赫然写看“红歌星李琼最新金带首发式”,地忙乱地架好自行车,只见营业大厅内熙熙攘攘,人头攒动,无数种嘈杂声好像在重复一句话“给我签一个”。怎么,还有签名,莫非她在这儿?她不顾一切地往里钻,一会又被人潮挤回来,她只好踮起脚尖。她筒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熟悉的面孔正出现在无数只晃动的手当中。是地,站在小舞台上的果真是李琼!她用足力气,拼命往里挤,好不容易挤到了她的跟前。她激动地一把抓住她的手,大喊:“哎,李琼,你好吗?!”她“嗯”了一下,极熟练地从身后拿起一金带子,亲切地问她;“签哪儿?”她以为李琼没有在意,便向前挪了半步,用力地抓住她的手臂,调皮地冲她喊:“哎,你看我是谁?”看着李琼迷惑不解的样子,她着急地说:“哎,李琼,我是肖小茹!”李琼停下手中的动作,仔细地端详她。她也极认真地看着李琼。她真想大声说,李姐,你还是那么漂亮。双方对视了一会。李琼好看的眉毛轻轻皱了一下:“对不起,我记不起来了。”边说边优雅地摇着头。她愣住了,李琼会认不出她?两个月前的那个晚会,难道她忘了?两人靠得那么近,谈了那么多贴心话,她会没印象?

    热情的歌迷仍在往前涌。她被挤到一边,木然地站着。那边,李琼仍然带着浅浅的微笑,站在台上满怀热情地为人们签着什么。

    她一人彳于在街头,她为那台晚会、那个舞台害羞。

(写于1997年,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老杨同志

赵树理

    收秋时候,县农会主席老杨同志被分配到第六区检查督促秋收工作。老杨同志叫区农会给他介绍一个比较进步的村, 区农会就把他介绍到阎家山去。

 老杨同志天不晌午就到了阎家山,一进村公所,正遇着广聚跟小元下棋。他两个因为一步棋争起来,就没有看见老杨同志进去。老杨同志等了一会,在这争吵中问道:“哪一位是村长?”广聚抬头一看, 见他头上箍着块白手巾,身上是白小布衫深蓝裤,以为是哪村派来送信的,就懒洋洋地问道,“哪村来的?”老杨同志答道“县里。”小元棋快输了,催道:“快走棋嘛!”老杨同志有些不耐烦,便道:“你们忙得很!等一会闲了再说吧!”说了把背包往台阶上一丢。广聚见他话头不对,凑过来搭话。老杨同志才把介绍话给你信上写的是:

“兹有县农会杨主席,前往阎家山检查督促秋收工作,请予接洽是荷……”

   广聚说了几句客气话,便请老杨同志到自己家里吃饭。老杨同志道:“还是兑些米到老百姓家里吃吧。”广聚还要讲俗套,老杨同志道:“这是制度,不能随便破坏!”广聚见他土眉土眼,说话又那么不随和,一时想不出该怎么对付,便道:“好吧,你且歌歌,我出去看看!”说了,就出了公所去找阎恒元,恒元道:“前几天听喜富说有这么个人,这人你可小看不得!”广聚道:“我请他到家吃饭,他不肯,他叫给他找个老百姓家去吃,怎么办?”恒元道:“把他派到个最穷的家———像老槐树底老秦家,两顿糠吃过来,你怕他不再找你想办法啦?”广聚道:“老槐树底那些人跟咱们都不对,不怕他说坏话?”恒元道:“你就不看人?老泰见了生人敢放个屁?”

   广聚回去就把饭派到老秦家。这样一来,给老秦找下麻烦了。他到东家借盐,到西家借面,老两口忙了一大会儿,才算做了两三碗汤面条。晌午,老杨同志去吃饭。老秦舀了一碗汤面条,毕恭毕敬双手捧给老杨同志道:“先生!到咱这穷人家吃不上好的,喝口汤吧!”老杨同志一边接一边道:“我自已舀! 唉,咱们吃一锅饭就对了,为什么还要另做饭?”老秦老婆道:“好先生!啥也没有,只是一口汤!这几年把地押了,啥也讲不起了!”老杨同志正要问她押给谁,老秦喝道:“你这老不死,可憋不死你!你还记得啥?还记得啥?”老杨同志猜着老秦是怕她说得有妨碍,也就不再追问。

    小福回来了,老秦老婆便揭开大锅开了饭。老杨同志第一碗饭吃完,就走到大锅边,一边舀饭一边说:“我也吃吃这饭,这饭好吃!”老两口赶紧一齐放下碗来招待,老杨同志已把山药蛋南瓜舀到碗里。老秦客气了一会,也就罢了。

    小顺来找小福割谷,向老秦道:“老叔! 人家别人的谷都打了,后晌叫你小福给俺割吧?”老秦道:“吃了饭还要打谷!”老杨同志问道:“你们这里秋收还是各顾各?农救会也没有组织过互助小组?”小顺道:“收秋可不就是各顾各吧?老农会还管这些事啦?”老杨同志自语道:“模范村,这算什么模范?”家里小女孩听见“模范”二字,便顺口念道:

“模范不模范,从西往东看。西头吃烙饼,东头喝稀饭。”

    老杨同志听着很有意思,就逗她道:“念得好呀!再念一遍看!”老秦瞪了小女孩一眼。老杨同志没有看见老秦的眼色,仍问道:“谁教给你的?”小女孩指着小顺道:“他!”老秦觉着这一下不只惹了祸,又连累了邻居,劈头打了小女孩一掌,骂道:“可哑不了你!”小顺赶紧拉开道:“你这老叔!小孩们念个那,有什么危险?我编的,我还不怕,就把你怕成那样!”

吃过了饭,老杨同志知道工作不实在,想先在群众里调查一下,便向老秦道:“我给你帮忙去。”老秦

说“不敢不敢”,老杨同志却扛起木扫帚跟他们往场里去。

   老杨同志到场子里什么都通,拿起什么家具来都会用,特别是好杨家,不只给老秦扬,也给那几家扬了一会,大家都说“真是一张好木锨”。小顺道:“杨同志!你真是个好把式!家里一定种地很多吧?”老杨同志道:“地不多,可是做得不少, 整整给人家住过10年长工。”……

 广聚依着恒元的吩咐,一吃过饭就来招呼老杨同志,道:“杨同志,咱们回村公所去吧。”老杨同志道:“好,你且回去,我还要跟他们谈谈。”广聚不敢强叫,可又想听听他们谈什么,因此也不愿走开,就站在圈外。大家见他不走,谁也不开口,好像庙里十八罗汉像,一个个都成了哑子。老杨同志见他不走开大家不敢说话, 已猜着大家是被他压迫怕了,想赶他走开,便问他道:“你还等谁?”他呶呶唧唧道:“不等谁了。”说着就溜走了。老杨同志等他走了十几步远,故意向大家道:“没有见过这种村长! 农救会的人到村里,不跟农民谈话,难道跟你村长去谈?”大家亲眼看见自己惹不起的厉害人受了碰,觉着老杨同志真是自己人。

(节选自《李有才板话》,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雪山大士

陈春成

他惬意地陷在角落的软椅中,不像过去人们熟识的那样,置身于一片翠绿和山呼海啸间。关于他的退役有多种说法,伤病自然是一个,但三十岁也略早了些。

他小口地抿着酒,静默了一会,忽然说,你愿意听的话,我倒是可以提供一则素材,一个充满了失败和古怪的故事。周围太安静,他还是压低了嗓音。这简直像毛姆或茨威格笔下的场景。在那种旧时的疗养酒店,悠长的假日,或航海轮船上,渺渺烟波中,两个人相遇了,喝点酒,倾述平生,然后分别。外面仍是凉雨潇潇,庭院中的松干横过窗前,针叶披纷,频频滴着水。后面是云山。他开始讲述:

曾外祖父回国时带了几件纪念品:一盒檀香,总舍不得点,后来受潮了;一只黑色茶盏,摔碎在回程的船舱里;一尊小小的木雕。木雕是紫红色的,泛着隐隐的淡金色光泽,只有马克杯那么高。是一个瘦极了的老人,络腮胡子,半裸着,肋骨一道道很明显,坐姿,一腿盘着,一腿蜷立起来,双掌叠放在膝盖上,手背撑着下颏。我从小把它看得很熟。老人的眉目须发,筋肉的线条,衣服的褶皱,那种独特的紫红色,若有若无的金光,现在仍历历在目。几年后一场始于电熨斗、两小时就被扑灭的小火灾对我的影响重大。火从邻居家蔓延到我们家,烧掉了半层公寓。那尊木雕、我床头贴着的马拉多纳、九岁时拿的最佳射手奖杯,那间公寓里残留的一切东德记忆,全烧没了。

我的职业生涯你大概了解,算不上完全失败,但远远没达到人们的预期。我确实有个巨星式的开端。像许多横空出世的年轻球员一样,我被说成是天才。但要成为巨星,就要比别人厉害很多。除了天分本身,还要有能实现天分的天分,比如心态好,球荒再久也不被自我怀疑摧毁;比如好胜心强,这没法后天养成,是成为顶级球员的禀赋;比如不易受伤的体质。众所周知我缺乏最后一种。我的盘带方式、惯用的加速和急停转向,注定了我的膝盖和脚踝是消耗品。

以后没人再踢古典前腰了。人们说我踢得富有观赏性,但对比赛结果没有决定性影响。炫技,粘球,对抗不强硬,说的都没错。可我就爱这样踢球,从小如此。现代足球追求的是快节奏和高强度,是一脚出球,高位逼抢,任何人都很难从容地拿球,剩不下多少优雅和细腻。防不住的,放倒就行。我不想踢那样的足球。我喜欢盘带,我享受球与脚的触感,在人群中游走,送出意想不到的妙传,或者后插上,打一脚凌空远射。马特乌斯有一次和我聊天,说我的踢法只适合在小俱乐部里当核心,任性地踢一些漂亮的比赛,拿不到什么奖杯,但赢得球迷的爱戴。有些球员热衷于罗列自己的荣誉纪录,几个奖杯,几次金靴;我则有一连串的伤病纪录,哪个部位,伤停了几月。

我浅薄的文学爱好始于一次养伤期间。我发现一堆书里央了一本忘了是谁的诗集和黑塞的《悉达多》。我花一个午后翻看了后者。悉达多的原型就是释迦摩尼,他出身贵族,却投入空门苦修,又放弃了苦修,想参与这尘世,从中获得彻悟,于是学习经商,敛财,欢爱,几年后又厌倦这一切,准备投河。这时他听见一个声音,是一声“唵”,这音节代表圆满,是他过去说惯的祷辞的起始和收束。他在脱口而出这音节的刹那,得到了寻求已久的彻悟,领会了世间的全部真谛。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气味。木头的气味。我合上书,很认真地回想家里那座被烧掉的木雕,像记忆马拉多纳的动作一样,它抱膝而坐,原来是释迦摩尼在雪山中苦行坐禅。

我涉足了一个完全异样的境界。作为一个球员,你天生要有对胜利无止境的饥渴,要有对失败的极度羞耻,咆哮庆祝和掩面痛哭可能发生在五分钟内,要惯于承受这剧烈的感情颠簸;而在闭目静坐的时刻,在回想那尊雪山大士的时刻,这一切暂时松开我了。我体验着这没有情绪的情绪,稀释着自我意识,抱膝而坐,往返于存在与消失的边缘。你的膝盖也痛吗,悉达多,不然你干吗那样怜惜地捂着它?我百无聊赖,把耳朵贴到膝盖上去听。过了很久,从骨节与骨节的深谷,从积液的湖底,从我半月板的颓垣断壁间,升起一个音节,像一粒星,越来越亮,悠长如一声钟响,是那声“唵”。这一声“唵”中包含了所有的声音。我听见远古的霹雳响彻荒野,群龙的哀啸,板块深处的吱嘎,花粉坠地时的轰然,听见水的奔涌,分不清来自江河还是叶脉中的汁液,听见战阵中兵刃的斫击,也可能是酒杯里冰块的叮叮。全人类的话语化为巨大的嗡鸣,而我像一只承接瀑布的陶罐……众声在我意识中鼓荡,纷飞盘绕,最终又凝结为那一个音节:“唵……”

你可能不信,我常读里尔克,介于懂和不懂之间,而且无端觉得他也听过那声“唵”。“美无非是我们恰好能承受的恐怖的开端”,说的就是那音节,不是吗?此外,我是《暗黑》的剧迷。我依然享受足球,作为一个观众,我能更彻底地享受了,因为观看时不再怀有竞争心和偏见。我如今是梅西的忠实粉丝。

谈话到这里结束。外面的雨小了,成了濛濛的雨雾,后面是云山。第二天,他就离开了酒店,飞往柏林。

(选自《收获》2021年第5期,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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