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题

试题 试卷

logo

题型:文学类文本阅读 题类: 难易度:普通

湖南省长沙麓山国际实验学校2024-2025学年高二上学期语文入学考试试卷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文本一:

离春天只有二十公分的雪兔

李娟

那个冬天的雪夜里,我们稀里糊涂用十块钱买回一只被当作黄羊卖的野兔子。

这种兔子又叫“雪兔”,它的确是像雪一样白的,白得发亮,卧在雪里的话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但是听说到了天气暖和的时候,它的毛色会渐渐变成土黄色的,这样,在戈壁滩上奔跑的时候,就不那么扎眼了。

我们有一个没有顶的铁笼子,就用它反过来把兔子扣在煤棚的角落里。我们每天都跑去看它很多次,它总是安安静静地待在笼子里,永远都在细细地啃那半个冻得硬邦邦的胡萝卜头。我外婆跑得更勤,有时候还会把货架上卖的爆米花偷去拿给它吃,还悄悄地对它说:“兔子兔子,你一个人好可怜啊……”我在外面听见了,鼻子一酸,①突然也觉得这兔子真的好可怜,又觉得外婆也好可怜……

冬天多么漫长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天气渐渐暖和了,虽然外面还是那么冷,但冬天最冷的时刻已经过去了。我们也惊奇地注意到白白的雪兔身上果真一根一根渐渐扎出了的灰黄色毛来——它比我们更迅速、更敏锐地感觉到了春天的来临。然而就在这样的时候,③突然有一天,这只性格抑郁的兔子终于还是走掉了

它怎样跑掉的呢,它能跑到哪里去呢?我们在院子周围细细地搜寻,走了很远都没能发现它。

那个铁笼子也一直空空地罩在原处,好像它还在等待有一天兔子会再回来——如同它的突然消失一样,再从笼子里突然地冒出来。

果然,有一天,它真的又重新出现在笼子里了……

那时候差不多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吧,我们脱掉了棉衣,一身轻松地干这干那的,把塌下来的煤块重新码了码。

就在这时,我们才看到了兔子。

我们用来罩住那只兔子的铁笼子没有底,紧靠着墙根,于是兔子就开始悄悄地在那里打洞,而煤房又暗,乱七八糟堆满了破破烂烂的东西,谁知道铁笼子后面黑咕隆咚的地方还有一个洞呢?

它打的那个洞很窄的,也就手臂粗吧,我们用了很长的一截铁丝捅进去,大概估计出这个小隧道约有两米多长,沿着隔墙一直向东延伸,已经打到大门口了,恐怕再有二十公分,就可以出去了……

真是无法想象——当我们围着温暖的饭桌吃饭,当我们结束一天,开始进入梦乡,当我们面对其他的新奇而重新欢乐时……那只兔子,如何孤独地在黑暗冰冷的地底下忍着饥饿和寒冷,一点一点坚持重复一个动作——通往春天的动作……整整一个月,没有白天也没有黑夜。不知道在这一个月里,它一次又一次独自面对过多少的最后时刻……那时它已经明白生还是不可能的事了,但还是继续在绝境中,④在时间的安静和灵魂的安静中,深深感觉着春天一点一滴的来临……整整一个月……有时它也会慢慢爬回笼子里,在那方有限的空间里寻找吃的东西。但是什么也没有,一滴水也没有(只在墙根处会蒙有一些冰霜)。它只好攀着栏栅,啃咬放在铁笼子上的纸箱子(后来我们才发现,那个纸箱底部能被够着的地方全都被吃没了),嚼食滚落进笼子里的煤渣(被发现时,它的嘴脸和牙齿都黑乎乎的)……可是我们却什么也不知道,甚至当它已经奄奄一息了好几天后,我们才慢慢发现它的存在。

都说兔子胆小,可我所知道的是,兔子其实是勇敢的。它的死亡里没有惊恐的内容,无论是沦陷,是被困,还是逃生,或者饥饿、绝境,直到弥留之际,它始终那么平静,那么淡漠。

春天已经来了……当兔子满院子跑着撒欢,两只前爪抱着我外婆的鞋子像小狗一样又啃又拽,它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它总是比我们更轻易地抛弃掉不好的记忆,所以总是比我们更多地感觉着生命的喜悦。

(选自《阿勒泰的角落》,有删改)

文本二:

重读过程中,既庆幸自己十年来的改变,又深深羡慕自己——又年轻又弱的那个她。出于弱而表现得反复无常、死性不改;出于弱,对世间万物似懂非懂似信非信——最后,⑤在弱的荒野耕种出烂漫迷离的无尽花海。这是弱的魅力,也是年轻的魅力。

(选自《<阿勒泰的角落>再版序言》,有删改)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的理解,正确的一项是( )
A、作者介绍雪兔毛色与环境的关系,意在告诉读者,雪兔在阿勒泰很常见,人们都了解它的生活习性。 B、我们把兔子扣在煤棚的角落,喂它冻得硬邦邦的胡萝卜应该是雪兔逃走的外在因素,对此我颇为自责。 C、作者“无法想象”的那段想象,情绪丰富饱满,对生命的珍爱与赞叹就在情感的真挚抒发中得以显现。 D、作者反思过去的创作时说“羡慕自己——又年轻又弱的那个她”,是以第三者视角审视自我的不足之处。
(2)、对文中画线句子的分析与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
A、句子①运用反复,强调了外婆和雪兔一样孤独无助,也可见“我”的悲悯之心。 B、句子②并非闲笔,内容上与前文的抒情一脉相承,结构上引出下文“天气转暖”。 C、叶嘉莹说杜甫诗“严肃中有幽默”,李娟的文字亦有此特点,句子③可作例证。 D、作者的语言质朴清新鲜活生动,句子④的比拟和句子⑤的比喻都具有这些特点。
(3)、文本一叙写生活琐事却有扣人心弦之妙,请结合文本简要分析,作者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
(4)、文本二中作者说年轻的自己有“弱的魅力”,文本一中的兔子也有这种“弱的魅力”,请结合文本,谈谈其内涵与具体表现。
举一反三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小题。

三松堂断忆

宗璞

    ①转眼间父亲离开我们已经快一年了。

    ②去年这时,也是玉簪花开得满院雪白,我还计划在向阳的草地上铺出一小块砖地,以便把轮椅推上去,让父亲在浓重的树荫中得一小片阳光。因为父亲身体渐弱,忙于延医取药,竟没有来得及建设。九月底,父亲进了医院,我在整天奔忙之余,还不时望一望那片草地,总不能想象老人再不能回来,回来享受我为他安排的一切。

    ③在父亲的最后几年里,经常住医院,八九年下半年起更为频繁,九〇年初,父亲因眼前有幻象,又住医院,他常常喜欢自己背诵诗词,每住医院,总要反复吟哦《古诗十九首》。有记不清的字,便要我们查对,“青青陵上柏,磊磊涧中石。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浩浩阴阳移,年命如朝露。人生忽如寄,寿无金石固。”他在诗词的意境中似乎觉得十分安宁。一次医生来检查后,他忽然对我说:“庄子说过,生为附赘悬疣,死为决疣溃痈。孔子说过,朝闻道,夕死可矣。张横渠又说,生吾顺事,没吾宁也。我现在是事情没有做完,所以还要治病。等书写完了,再生病就不必冶了。”我只能说:“那不行,哪有生病不治的呢!”父亲微笑不语。我走出病房,便落下泪来。坐在车上,更是泪如泉涌。一种没有人能分担的孤单沉重地压迫着我。我知道,分别是不可避免的。

    ④我们希望他快点写完《新编》,可又怕他写完。在住医院的间隙中,他终于完成了这部书。亲友们都提醒他还有本《余生札记》呢。其实老人那时不只有文艺杂感,又还有新的思想,他的生命是和思想和哲学连在一起的,只是来不及了,他没有力气再支撑了。

    ⑤人们常问父亲有什么遗言。他在最后几天有时念及远在异国的儿子钟辽和惟一的孙儿冯岱。他用力气说出的最后的关于哲学的话是:“中国哲学将来要大放光彩!”他是这样爱中国,这样爱哲学。当时有李泽厚和陈来在侧。我觉得这句话应该用大字写出来。

    ⑥然后,终于到了十一月二十六日那凄冷的夜晚,父亲那永远在思索的头脑进入了永恒的休息。

    ⑦作为父亲的女儿,而且是数十年都在他身边的女儿,在他晚年又身兼几大职务,秘书、管家兼门房,医生、护士带跑堂,照说对他应该有深入的了解,但是我无哲学头脑,只能从生活中窥其精神于万一。根据父亲的说法,哲学是对人类精神的反思。他自己就总是在思索,在考虑问题。因为过于专注,难免有些呆气,他晚年耳目失其聪明,自己形容自己是“呆若木鸡”。其实这些呆气早已有之。抗战初期,几位清华教授从长沙往昆明,途经镇南关,父亲手臂触城墙而骨折。金岳霖先生一次对我幽默地提起此事,他说:“当时司机通知大家,不要把手放在窗外,要过城门了。别人都很快照办,只有你父亲听了这话,便考虑为什么不能放在窗外,放在窗外和不放在窗外的区别是什么,其普遍意义和特殊意义是什么,还没考虑完,已经骨折了。”这是形容父亲爱思索。他那时正是因为在思索,根本就没有听见司机的话。

    ⑧父亲一生对物质生活的要求很低,他的头脑都让哲学占据了,没有空隙再来考虑诸般琐事。而且他总是为别人着想,尽量减少麻烦。一个人到九十五岁,没有一点怪癣,实在是奇迹。父亲曾说,他一生得力于三个女子:一位是他的母亲、我的祖母吴清芝太夫人,一位是我的母亲任载坤先生,还有一个便是我。一九八二年,我随父亲访美,在机场上父亲做了一首打油诗:“早岁读书赖慈母,中年事业有贤妻。晚来又得女儿孝,扶我云天万里飞。”确实得有人料理俗务,才能有纯粹的精神世界。近几年,每逢我的生日,父亲总要为我撰寿联。九〇年夏,他写最后一联,联云:“鲁殿灵光,赖家有守护神,岂独文采传三世;文坛秀气,知手持生花笔,莫让新编代双城。”父亲对女儿总是看得过高。“双城”指的是我的长篇小说,第一卷《南渡记》出版后,因为没有时间,没有精力,便停顿了。我必须以《新编》为先,这是应该的,也是值得的。当然,我持家的能力很差,料理饭食尤其不能和母亲相比,有的朋友都惊讶我家饭食的粗糙。而父亲从没有挑剔,从没有不悦,总是兴致勃勃地进餐,无论做了什么,好吃不好吃,似乎都滋味无穷。这一方面因为他得天独厚,一直胃口好,常自嘲“还有当饭桶的资格”;另一方面,我完全能够体会,他是以为能做出饭来已经很不容易,再挑剔好坏,岂不让管饭的人为难。

    ⑨父亲自奉俭,但不乏生活情趣。他并不永远是道貌岸然,也有豪情奔放,潇洒闲逸的时候,不过机会较少罢了。一九二六年父亲三十一岁时,曾和杨振声、邓以蛰两先生,还有一位翻译李白诗的日本学者一起豪饮,四个人一晚喝去十二斤花雕。六十年代初,我因病常住家中,每于傍晚随父母到颐和园包坐大船,一元钱一小时,正好览尽落日的绮辉。一位当时的大学生若干年后告诉我说,那时他常常看见我们的船在彩霞中飘动,觉得真如神仙中人。我觉得父亲是有些仙气的,这仙气在于他一切看得很开。在他的心目中,人是与天地等同的。“人与天地参”,我不止一次听他讲解这句话。《三字经》说得浅显:“三才者,天地人。”既与天地同,还屑于去钻营什么!那些年,一些稍有办法的人都能把子女调回北京,而他,却只能让他最钟爱的幼子钟越长期留在医疗落后的黄土高原。一九八二年,钟越终于为祖国的航空事业流尽了汗和血,献出了他的青春和生命。

    ⑩父亲的呆气里有儒家的伟大精神,“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自强不息到“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地步;父亲的仙气里又有道家的豁达洒脱。秉此二气,他穿越了在苦难中奋斗的中国的二十世纪。他的一生便是二十世纪中国文化的一个篇章。

⑪据河南家乡的亲友说,一九四五年初祖母去世,父亲与叔父一同回老家奔丧,县长来拜望,告辞时父亲不送,而对一些身为老百姓的旧亲友,则一直送到大门,乡里传为美谈。从这里我想起和读者的关系。父亲很重视读者的来信,许多年常常回信。星期日上午的活动常常是写信。和山西一位农民读者车恒茂老人就保持了长期的通信,每索书必应之。后来我曾代他回复一些读者来信,尤其是对年轻人,我认为最该关心,也许几句话便能帮助发掘了不起的才能。但后来我们实在没有能力做了,只好听之任之。把人家的千言信万言书束之高阁,起初还感觉不安,时间一久,则连不安也没有了。

    ⑫时间会抚慰一切。去年初冬深夜的景象总是历历如在目前,我想它是会伴随我进入坟墓的了。当晚,我们为父亲穿换衣服时,他的身体还那样柔软,就像平时那样配合。他好像随时会睁开眼睛说一声“中国哲学将来会大放光彩”。我等了片刻,似乎听到一声叹息。

    ⑬然而日子居然过去快一年了,只好对自己说,至少有一件事稍可安慰。父亲去时不知道我已抱病。他没有特别的牵挂,去得安心。

    ⑭文章将尽,玉簪花也谢尽了。邻院中还有通红的串红和美人蕉,记得我曾说串红像是鞭炮,似乎马上会劈劈啪啪响起来,而生活里又有多少事值得它响呢?

(本文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各题

偷父

刘心武

    那晚我到家已临近午夜,进门后按亮厅里的灯,立刻感觉到不对劲儿,难道……我快步走到各处,一一按亮电灯,各屋的窗户都好好地关闭着啊。但是,当我到卫生间再仔细检查时,一仰头,心就猛地往下一沉——浴盆上面那扇透气窗被撬开了!再一低头,浴盆里有明显的鞋印。有贼!我忙从衣兜掏出手机,准备拨110报警,这时又忽然听见声响,循声过去,便发现卧室床下有异常,我把手机倒换到左手,右手操起窗帘叉子,朝床下喊:“出来!放下手里的东西,只要你不伤人,咱们好商量!”

    一个人从床底下爬出来了,那是一个瘦小的少年,剃着光头,身上穿一件黑底子的圆领T恤,我看他手里空着,就允许他站立起来,用那窗帘叉指向他,作为防备,问他:“你偷了些什么?把藏在身上的东西掏出来!”他把两手伸进裤兜,麻利地将兜翻掏出来,又把手摊开说:“啥也没拿啊!”

    但他那副“久经沙场”、处变不惊的模样,倒弄得我哭笑不得。我用眼角余光检查了一下我放置钱财的地方,似乎还没有受到侵犯。我保持着伸出窗帘叉的姿势,倒退着,命令他跟我来到门厅里,开始讯问。

    “您为什么还不报警?”他问我。

    我把手指挪到手机按键上,问他:“警察来了,你会是怎么个处境呢?”他叹了口气:“嗨,惯了,训一顿,管吃管住,完了,把我遣返回老家,再到那破土屋子里熬一阵呗。”他那无所谓,甚至还带些演完戏卸完装可以大松一口气的表情,令我惊奇。

    他今年14岁。家乡在离我们这个城市很远的地方。他只上到小学三年级就辍学了,一年前开始流浪。现在就靠结伙偷窃为生。

    我望着被灯光照得瘦骨嶙峋、满脸大汗的少年,问他:“饿吗?”他眯眼看我,仿佛我是个怪物。我为他泡了一碗方便面,端到他面前。

    我决心放他回去,对他说:“我的话你未必肯听,但是我还要跟你说,不要再干这种违法的事,你应该走正路。”他点头。

    我给他开门时,他居然说:“我还不想走。”

    我大吃一惊,问他:“为什么?”

    他回答的声音很小,我听来却像一声惊雷:“我爸在床底下呢……”

    天哪!原来还有个大活人在我床底下!我慌忙将窗帘叉拿到手里,准备拨110。这工夫那少年已经转身进了卧室,而且麻利地爬进床底下,我惊魂未定,他却又从床底下爬了出来,回到门厅。我这才看清,他手里捧着一幅油画。我正想嚷,他对我说:“我要……我要我爸……求您了!”

    那幅油画,是我临摹的凡·高的自画像,这幅自画像里,人物显得特别憔悴,眼神饱含忧郁,胡子拉碴的,看去不像个西方人倒像个东方农民。

    我细问他:“你爸现在在哪儿呢?你妈妈呢?”

    他执拗地告诉我,他没有妈。他妈在他还不记事的时候,就嫌他爸穷,跟别人跑了。他记得他爸,那扎人的胡子碴儿,那熏鼻子的汗味加烟味加酒味……

    他们那个村子,不记得在哪一天,忽然说村外地底下有黑金子,大家就挖了起来。他爸爸也去挖。去年的一天,半夜里村子忽然闹嚷起来,跟着有呜哇呜哇的汽车警笛声,他揉着眼睛出了屋……简单地说,村外的小煤窑出事故了,他爸,还有别的许多孩子的爸,给埋井底下了……

    少年说,他负责踩点的时候,从我家窗外看见了这幅画,一看就觉得是他爸。他说他爸坐在床上想心事的时候,就那么个模样。今天,他好不容易钻了进来,取下这幅画,偏巧我回来了……

    少年说这些事情的时候,眼里没有一点泪光。我听这孩子讲他爸的遇难,也就是鼻子酸了酸,但是,当我听清这孩子今天钻进我的屋子,为的只是偷这幅他自以为是他父亲的画像时,我的眼泪忍不住就溢出了眼角。

    我把画送给了他。他不懂得道谢,我把门打开,他闪了出去。

    关上门以后,我若有所失。不到半分钟,我一溜烟儿跑下楼梯,气喘吁吁地踏出楼门,朝前方和左右望,那少年竟已经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只有树影在月光下朦胧地闪动。

    我让自己平静下来。当一派寂静笼罩着我时,我问自己:“你追出来,是想跟他说什么?”

    是的,我冲出来,是想追上他补充一句叮嘱:“孩子,你以后可以来按我的门铃,从正门进来!”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三三(节选)

沈从文

熟人都说看到三三是在糠灰里长大的。一个堡子里的人,都愿意得到这糠灰里长大的女孩子作媳妇,因为人人都知道这媳妇的妆奁是一座石头作成的碾坊。照规矩,十五岁的三三,要招郎上门也应当是时候了。

三三大了,有时听到堡子里的锣鼓声音,或是什么人接亲,或是什么人做斋事,“娘,带我去看。”又像是命令又像是请求的说着,若无什么别的理由推辞时,娘总得答应同去。预备回家时,打灯笼走夜路,三三不能常常得到这机会,却常梦到一人那么拿着小小红纸灯笼,在溪旁走着,好像只有鱼知道这回事。

当真说来,三三的事,鱼知道的比母亲应当还多一点,也是当然的。三三在母亲身旁,说的是母亲全听得懂的话,那些凡是母亲不明白的,差不多都在溪边说的。溪边除了鸭子就只有那些水里的鱼,鸭子成天自己哈哈哈的叫个不休,哪里还有耳朵听别人说话!

有一天,三三回碾坊来,快到屋边时,黄昏里望到溪边有两个人影子,有一个人到树下,拿着一枝竿子,好像要下钓的神气,三三心想这一定是来偷鱼的,照规矩喊着:“不许钓鱼,这鱼是有主人的!”

就听到一个人说:“谁说溪里的鱼也有主人?难道溪里活水也可养鱼吗?”

三三听到人家取笑她,声音好像是熟人,心里十分不平!

就冲过去,预备看是谁在此掰扯,以便回头告给母亲。走过去时,才知道那第二回说话的人是总爷家管事先生,那男人手里拿的原来只是一个拐杖,不是什么钓竿。什么话也不说了,只低下头笑。头虽低低的,却望到那个好像从城里来的人白裤白鞋,且听到那个男子说:“女孩很聪明,很美,长得不坏。”管事的又说:“这是我堡里美人。”两人这样说着,那男子就笑了。

到这时,她猜到男子是对她望着发笑!三三心想:“你笑我干吗?”又想:“你城里人只怕狗,见了狗也害怕,还笑人,真亏你不羞。”她好像这句话已说出了口,被那人听到了,故打量跑去。管事先生知道她要害羞跑了,故说:“三三,你别走,我们是来看你碾坊的。你娘呢?”

“娘不在。”

三三同管事先生说着,慢慢的把头抬起,望到那生人的脸目了,白白的脸好像在什么地方看到过,就估计莫非这人是唱戏的小生,忘了擦去脸上的粉,所以那么白……那男子见到三三不再怕人了,就问三三:“这是你的家里吗?”

三三说:“怎么不是我家里?”

就不理会这两个人,笑着跑去了。

就听到那城里男人说:“女孩子倒真俏皮,照你们乡下习惯,应当快放人了。”

那管事的先生笑着说:“少爷欢喜,要总爷做红叶,可以去说说。不过这磨坊是应当由姑爷管理的。”

三三轻轻的呕了一口,停顿了一下,把两个指头紧紧的塞了耳朵。就坐在溪边的石头上,脸上发着烧,十分生气。心里想:“你要我嫁你,我偏不嫁你!”坐了一会,凉凉的风吹脸上,水声淙淙使她记忆起先一时估计中那男子为狗吓倒跌在溪里的情形,可又快乐了。

到宋家时,宋家婶子正说起一件已经说了一会儿的事情,只听宋家妇人说:“……说是养病,……脸儿白得如闺女,见了人就笑,……谁说是总爷的亲戚,总爷见他那种恭敬样子,你还不见到。福音堂洋人还怕他,他要媳妇有多少!”

母亲就说:“那么他养什么病?”

“谁知道是什么病?横顺成天吃那些甜甜的药,什么事情不做在床上躺着。在城里是享福,到乡里也是享福。老庚说,害第三期的病,又说是痨病,说也说不清楚。谁清楚城里人那些病名字。依我想,城里人欢喜害病,所以病的名字特别多;我们不能因害病耽搁事情,所以除打摆子就只发烧肚泻,别的名字的病,也就从不到乡下来了。”

另外一个妇人因为生过瘰疬,不大悦服宋家妇人武断的话,就说:“我不是城里人,可是也害城里人的病。”

“你舅妈是城里人!”

“舅妈管我什么事?”

“你文雅得像城里人,所以才生疡子!”

这样说着,大家全笑了起来。

母女两人回去时,在路上三三问母亲:“谁是白白脸的客人?”母亲就照先前一时听人说过的话,告给三三,堡子里总爷家中,如何来了一位城里的病人,样子如何美,性情如何怪。

第二天三三的母亲到堡子卫去,在总爷家门前,碰到那个从城里来的白脸客人,同总爷的管事先生。那管事先生告她,说他们昨天曾到碾坊前散步,见到三三,又告诉三三母来说,这客人是从城里来养病的客人。到后就又告诉那客人,说这个人就是碾坊的主人杨伯妈。那人说,三三长得很好,很聪敏,做母亲的真福气。说了一阵话,把这老妇人说快乐了,在心中展开了个幻景,忙匆匆的回到碾坊去,望着三三痴笑。

(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大 红 花

李娟

大红花五十多岁的光景。花白头发,大嗓门,高鼻梁,身高一米八。粗胳膊粗腿虎背熊腰,往那儿一站,中流砥柱般稳稳当当,雷霆不能撼之。

可惜这样一副气派的身材,平日里却衣装破陋滑稽。

我们通常看到的情景会是:上面一件小了三码的短背心,亮堂堂地露出肚脐眼,下面一条抹布似的长裙拖在脚背上。

此外,她还从不穿袜子,光脚趿一双男式破拖鞋。脚趾头脏得何其狰狞,獠牙般凶狠。不过劳动人民嘛,整天辛苦奔忙,不甚讲究也是无可厚非。

但是,大红花就“不讲究”得有些过分了。

在我们的蒙古包迁移此处之前,我叔叔独自在大红花所在的村庄住了很长时间。本地礼俗是单身汉不用自己开伙,可随意上门混饭。于是他就挨家挨户轮流混。

但是大红花家,只去过一次,从此再也不敢去了。

不说别的,她家的黄油就能吓跑一切客人——颜色黄得快要发红,跟放过了十个夏天似的。我叔叔说,那油又稀又软,上面陷满了苍蝇,死了的已经一动不动,活着的还在拼命挣扎。单身汉四处混饭也就罢了,大红花全家上下好几口人,照样也靠混饭过日子。

一到吃饭的点儿,她出门远眺一番,谁家的烟囱最先冒烟,就率领老公儿子儿媳孙子一群人直奔而去。

别人家有啥吃啥,倒也不挑剔。但若是有啥不吃啥,她就会发怒。

比如灶台上明明挂了风干肉,锅里还煮着素面条。她定会上前帮忙把肉摘下来,亲自“啪啪啪”剁成块,统统扔进面条锅。

她走进我家蒙古包,环顾一周,立刻锁定目标。

往床下一指:“西红柿!一个!”

我连忙跑过去,拾一个递给她。

她拒绝:“大的!”

我又跑回去,换个大的。

她接过来,往床板上四平八稳一坐,大口大口咬着吃起来……

然而,劳动时的大红花那是相当值得称赞的。

砍葵花盘时,她一个人砍四排埂子,呼呼啦啦,所向无敌。

而我只砍两排埂子才能勉强追上她。况且她还边砍边嗑瓜子吃。

到了农忙季节雇短工时,这一带种地的老板都愿意雇用大红花。

而农忙季节,似乎也是大红花一家一年之中为数不多的进账时节。

尽管如此,这一家人也没见比平时积极到哪儿去。

晚上工,早回家,中午还要午休俩小时,和平时一样闲适又悠哉。

我家雇大红花做短工,苦的却是我们的邻居,水电站的职工们。

我家是汉族,不太方便管穆斯林工人们吃饭。而我家葵花地位置又太偏,方圆数里再无其他人家,没处打尖。于是来打工的短工大都自带午饭。

大红花一家却是自带碗筷。

因为我们隔壁水电站的职工食堂是清真餐食……

我不知大红花一家具体是怎么蹭上饭的,总之他们每天准时和职工们一起进餐。

才开始,只听到食堂负责人莎娜每天都站在食堂门口大喊:“别吃了!已经不够了!还有三个值班的没来!”

后来,又多了水电站站长和她站在一起大喊:“大红花!明天别来了!以后再也不要来了!预算超支了!超支了!”

而大红花一家悄无声息,围着餐桌继续埋头苦干。

说实话,我最感慨的并不是大红花的厚脸皮,而是大家的容忍度。

接着说大红花。嗯,再困苦再窝囊的人生,也是需要精神享受的。于是,在农忙时节最紧张的那两天,大红花一家辞工不干了。

理由是第二天在一百公里以外的某地要举办一场盛大的阿肯弹唱会(本地一种传统的民间文化活动,除了歌手对唱,还会有体育竞技和歌舞表演)。

这种临时撤工的行为令人大为恼火——一时半会儿的叫我们到哪儿找人顶上当前繁重的活计?!

况且时间紧迫,南下的游牧大军已经驻扎在乌伦古北岸了。得赶在牲畜过河之前砍完花盘、晒完葵花,否则,辛苦一夏天,到头来全都做了慈善。

我们一家简直急火攻心!

我妈上蹿下跳地咒骂,没用。

提高工资,还是没用。

我妈恨得咬牙:“活该穷死!有钱不赚,真是变态。”

我劝道:“别和她计较了。人家都已经这么穷了,若是连个弹唱会都看不成,岂不更是活得更没意思?”

毫无办法,我们只好全家上阵。连着两天,从天刚亮一直干到伸手不见五指,累得跟猴儿似的。总算抢在牛群过河之前赶完了全部的活儿。

再想想大红花干活时从容不迫的架势,虽然依旧埋怨,却更加钦佩了。

看弹唱会时的大红花想必远远抛弃了葵花地里的劳动形象,已经全身上下耳目一新。

我曾在阿克哈拉的集市街头见过她打扮起来的样子——金丝绒的花裙子上缀了一层又一层亮锃锃沉甸甸的装饰物。脖子上的珠串子粒粒都有鹌鹑蛋大。蕾丝边的紫头巾,银晃晃的粗簪子。脸雪白、眉乌黑。

还有靴子,擦得那个亮!

说实在的,一般人打扮得如此招摇肯定会显得特俗气。可大红花不,哪怕浑身插满了花,她也有压得住的那种气派。

她本来就是丰壮体面的大架子身材嘛,稍一打扮就额外神气。

兼之左右手各拽着一长串花花绿绿的孩子,大踏步前进,目不斜视。所到之处,额外引人注目。

虽然一直都没搞清楚大红花为什么要叫“大红花”,但实在觉得这名字太符合她了!

也说不清哪儿符合。反正吧:“大红花”——呃,好名字,“大红花”!

(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位置

[法国]安妮·埃尔诺

①虽然有的时候当着外人的面儿,父亲试图用客气的方式教育我,可他已经养成很久的习惯还是不自觉地露了馅儿。记得有一次他想阻止我爬上石堆,他朝我叫嚷时的语调是那么粗暴,他的诺尔曼人的固有的腔调和脏话还是将他竭力想营造的好的效果给破坏掉了。因为他不懂得有教养的人是怎样教育孩子的,我也不相信良好的教育方式就是用打耳光的方式来进行威胁。

②家长与子女间的礼貌相待对我来说一直是个谜。我用了好长的时间想搞明白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在他们的简单的问候语中都能表现出无限的热情和客气。和她们交谈,我感到羞愧,觉得自己不配受到如此的礼貌待遇,有时我甚至产生错觉,想象这是人家对自己产生了好感。不过后来我发现这些匆匆的淡淡的问候,这些微笑与吃饭不发出声响或是悄悄地擤鼻涕没什么两样。

现在我不得不将这些细枝末节进行细致的剖析它之所以有必要是因为我曾经认为它们无足。只有在受到羞辱的记忆里才能够将它们存放起来。我服从着我生活的这个世界的愿望,它试图让人们忘记对下层社会的回忆,好像这是件恶劣的事情似的。

④每当晚上我在厨房的餐桌上写作业的时候,父亲总是走过来翻翻我的书,尤其是历史、地理和科学课本。他喜欢让我给他出难题。一天,他要求我给他做听写,以便证明他写一手好字。他从来不知道我在哪一个班上课,别人问起来的时候,他总是这样说:“她在某某小姐那儿读书。”

⑤父亲总是说“你的学校”,而且他在说寄宿学校、修女嬷嬷(校长)的时候,总是一字一顿地说出来,表现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好像正常地发出这些词的音会让他感到有一种过于随便不够庄重的感觉。父亲总是拒绝去参加我的学校组织的活动,即便我在演出活动中还扮演什么角色的情况下也不去。我的母亲气不过他这样,就说:“你没有理由不去的”。而父亲则

说:“可你知道我是从来不参加这些活动的。”

⑥父亲常常摆出一副非常严肃的样子,用庄严的语气说:“你在学校要认真听讲!”他担心命运给予他的这一奇怪的照顾(我的好成绩)会突然终止。我每一篇作文的成功,后来,每次考试取得好成绩,都会让他欣喜若狂。他认为,学习是为了能够得到一个体面的工作,是为了不当工人。

⑦不知是什么时候他的这个“希望我生活得比他好”的理想取代了他自己的理想。其实他曾经袒露过一次他的梦想:在市中心开一家漂亮的带露天座位的可以招待路上行人的咖啡屋,在吧台上还要放一台咖啡机,但由于缺乏足够的资金,他又不敢再冒险,所以也就放弃了,不然又怎么办呢?

⑧父亲永远都不会打消小商人脑子的这种看法:好人和坏人。对他来说,所谓的好人就是那些到他这里来消费的人,而坏人就是那些到战后市中心新建的商店去买东西的人。即便是那些好的顾客也还是分等级的,最好的是在我们的店里购买他需要的所有的东西,而那些差一些的人则只是过来买一些他们忘记在大商店里买了的东西,并且还对我们说些风凉话。另外,就

是对这些好人,也还要当心,要好好招待他们,因为他们随时都有可能认为我们会在价格上宰他们而背叛我们。每当在这个时候父亲就觉得全世界的人都在联合起来敌视他。他内心充满了痛苦与无奈,他恨自己的低三下四,其实在他的内心深处,也和所有生意人的心理一样,希望整个城市里仅有他一家商店卖东西。

⑨父亲并不是不幸的,咖啡厅里总是暖融融的,收音机播放着节目,从早晨七点到晚上九点,顾客人流不断。当顾客进门时,他总是与顾客交换着“大家好!”“您好!”等客套话。聊天的主题无非是下雨呀,疾病啊,谁家死人了,哪里又招工了等等,对事物发表些评论,总之老一套,间或开个玩笑。“是我的错,明儿见,头儿,走好。”接下来就是老一套活儿:清理烟灰缸,擦桌子,抹椅子。

⑩在咖啡厅两个营业高峰的中间,父亲还要到后面的杂货店帮忙,他其实更喜欢在咖啡馆待着,或者说二者他都不喜欢,而只愿意在菜园子里种菜,或是随心所欲地建房子。春末盛开的女贞树,花香阵阵。十一月清脆的犬吠声以及隐约传来的火车的轰鸣声,让人意识到寒冷的季节又快到了,是啊,所有这一切都让主宰这个世界的人,也就是在报刊上写文章的那些人说“这些人生活得就算不错了”。

⑪到了周日,洗澡,参加一会儿弥撒,再玩上一局多米诺骨牌或是下午开车出去兜兜风。周一,清理垃圾;周三,饮料进货;周四,食品进货等等。到了夏天,他们把买卖停业一天去看朋友,比如去一个铁路工人家玩上一整天,或是到里滋去朝圣。上午他们去参观卡尔迈勒,去参观透景画,参观大教堂,去餐厅吃饭,下午又开车去布索奈和图威尔·多威尔,父亲挽着裤腿,浸湿了脚,而母亲把裙子撩起来。后来再过周末他们也不再这样了,因为这种生活方式已经过时了。但每个周末,我们都要改善伙食。这个习惯至今未改。

⑫从此,父亲的生活方式基本固定,他认为生活也不可能再比这更幸福了。

(有删改)

返回首页

试题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