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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题 试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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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型:现代文阅读 题类:模拟题 难易度:困难

2017年四川省遂宁市高考语文三模试卷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各题。

遗落在乡村的果子

刘国芳

    我们已经去过好几次黄源了,这个村有许多老房子。这天,我们又去了,才进村,就有一伙孩子跟在我们后面,这些孩子大的十几岁,小的五六岁。见了我们,大一些的孩子会说:“又来看老房子呀?”

    我们笑笑说:“来看老房子。”

    然后我们在那些房子间穿行,孩子仍跟在我们后面,还说:“都是些烂房子,又没有人住,有什么可看的。”

    孩子说对了,房子确实很烂,也没人住。莫说这些烂房子,就是刚盖好的新房,因为主人出去打工了,那些房子也是门上一把锁,关了。我们当中有个人,第一次来,见了那么多孩子,就问:“这个村怎么这么多小孩,大人倒见不到一个。”

    一个孩子接嘴说:“我奶奶在家,她到地里去了。”

    我说:“大人都到外面打工去了,村里除了老人就是孩子。”

    我说着时,看到一个老人了,站在一棵树下。是一棵枣子树,秋天时节,枣子熟了红了。一个孩子见了枣子树,忽地蹿过去。这个孩子,我后来知道他的名字就叫康枣,身上的衣服脏得像刮刀布。看见这个叫康枣的孩子往枣子树下去,我以为他要摘枣子吃,但错了,康枣摘了枣子不是吃,而是当石头,往其他孩子身上扔。其他孩子也蹿到枣子树下摘枣子,摘了去扔那个叫康枣的孩子。然后便互相扔来扔去,跑走了。我们在孩子跑走后走近了老人,我说:“这些孩子怎么把枣子当石头扔呀,多浪费。”

    老人说:“这家人打工去了,几年都没回来,每年枣子都烂了落了。”

    我说:“你们也可以摘了吃呀。”

    老人说:“村里人走得差不多了,到处都是枣子,哪吃得完。”

    老人这么一说,我们才发现,村里真的到处都是枣子树。那些枣子都熟了红了,一些熟透了,掉得满地都是。

    而且,不但是枣子熟了没人摘,柿子熟了,也没人去摘。因为过了几天我们又去了黄源,在村口就发现好几棵柿子树,那些柿子熟透了,掉了一地,也没人摘。这时一个老人和一个孩子走来了,我便问老人说:“我们可以摘树上的柿子吃吗?”

    老人说:“可以。”

    那孩子也说话了,他说:“想摘多少摘多少。”

    我看着孩子,问道:“你叫什么呀?”

    孩子说:“我叫李子。”

    孩子说着时,我们摘了柿子,给他吃,但这个叫李子的孩子不要,他说:“不要,我家有。”

    我们只好自己吃,熟透了,好甜。我于是问老人说:“这么好吃的柿子怎么不摘了卖?”

    老人说:“划不来,摘一天柿子也卖不了几个钱,而打一天工,可以赚好几百。”

    我说:“那不浪费了?”

    老人说:“浪费也没办法。”

    在黄源,许多橘子熟了,也没人摘,那些橘子最后黑了,同样落在地上,让人可惜。

    过来些时候,我们又去了。这天,看到的是很多柚子树下落了一地的柚子。康枣和李子还有其他孩子同样跟在我们身后,在柚子树下,他们把柚子当球踢来踢去。踢了一会儿,他们就打闹起来,那李子打了康枣一下,然后爬到柚子树上去。在树上,李子跟康枣说:“有本事上来呀。”

    康枣也往树上爬,但康枣穿着大人衣服,很笨拙,他倒是爬了上去,但树枝被他弄得摇来摇去,跌下来不少柚子。

    忽地,康枣也失足跌了下来。

    跌痛了,康枣趴在地上呜呜地哭起来。

    那个李子看康枣跌下树去,便往树下爬,可能手忙脚乱,他也一屁股跌在地上,痛得哇哇大叫。

    我看着他们,忽然想到,这些孩子,其实也是遗落在乡村的果子。

(选自《小说月刊》2015年11期)

(1)、下列对小说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

A、小说以“我们”去黄源看老房子为契机,着重描述乡村的房屋和果树,在读者面前展现出一幅冷清、衰败、荒芜的乡村图景,读后令人倍觉心酸。 B、小说的对话简洁传神,通过“我”与老人、孩子的对话,推动了情节的发展,揭示了社会时代背景,巧妙将乡村故事与当前时代联系起来。 C、小说将笔墨集中于一个叫康枣的孩子身上,通过刻画康枣肮脏而滑稽的穿着和言行来折射了留守孩子的群体形象,这种点面结合的写法别具匠心。 D、小说以康枣和李子相继从树上跌落,痛得大哭结尾,寄寓了作者对这些无人照顾的留守孩子的同情,表达了对乡村以及孩子前途命运的担忧。
(2)、“我”在小说中有何作用?请简要分析。

(3)、小说以“遗落在乡村的果子”为标题,有什么寓意?请结合全文简要分析。

举一反三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伤逝

 ——涓生的手记

鲁迅

如果我能够,我要写下我的悔恨和悲哀,为子君,为自己。

会馆里被遗忘在偏僻里的破屋是这样地寂静和空虚。时光过得真快,我爱子君,仗着她逃出这寂静和空虚,已经满一年了。事情又这么不凑巧,我重来时,偏偏空着的又只有这一间屋。依然是这样的破窗,这样的窗外的半枯的槐树和老紫藤,这样的窗前的方桌,这样的败壁,这样的靠壁的板床。深夜中独自躺在床上,过去一年中的时光全被消灭,全未有过,我并没有曾经从这破屋子搬出,在吉兆胡同创立了满怀希望的小小的家庭。

“我是我自己的,他们谁也没有干涉我的权利!”

这是我们交往了半年,又谈起她在这里的胞叔和在家的父亲时,她默想了一会之后,分明地、坚决地、沉静地说了出来的话。其时是我已经说尽了我的意见、我的身世、我的缺点,很少隐瞒;她也完全了解的了。这几句话震动了我的灵魂,此后许多天还在耳中发响,而且说不出的狂喜,知道中国女性,并不如厌世家所说那样的无法可施,在不远的将来,便要看见辉煌的曙色

寻住所实在不是容易事,看了二十多处,这才得到可以暂且敷衍的处所,是吉兆胡同一所小屋里的两间南屋;主人是一个小官,自住着正屋和厢房。他只有夫人和一个不到周岁的女孩子,只要孩子不啼哭,是极其安闲幽静的。我们的家具很简单,但已经用去了我筹来的款子的大半;子君还卖掉了她唯一的金戒指和耳环。我拦阻她,还是定要卖,我也就不再坚持下去了;我知道不给她加入一点股份去,她是住不舒服的。

和她的叔叔,她早已闹开,使他气愤到不再认她做侄女;我也陆续和几个自以为忠告,其实是替我胆怯,或者竟是嫉妒的朋友绝了交。然而这倒很清静。

我的路铸定了,每星期中的六天,是由家到局,又由局到家。在局里便坐在办公桌前抄,抄,抄些公文和信件;在家里是和她相对,或帮她生白炉子,煮饭,蒸馒头。

我所预期的打击果然到来。双十节的前一晚,我呆坐着,她在洗碗。听到打门声,我去开门时,是局里的信差,交给我一张油印的纸条。我就有些料到了,到灯下去一看,果然,印着的就是:奉局长谕史涓生母庸到局办事秘书处十月九号启。

我很踌蹰,不知道怎样措辞好,当停笔凝思的时候,转眼去一瞥她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又很见得凄然。我真不料这样微细的小事情,竟会给坚决的、无畏的子君以这么显著的变化。她近来实在变得很怯弱了,但也并不是今夜才开始的。

我和她闲谈,故意地引起我们的往事,提到文艺,涉及外国的文人及作品,如《娜拉》《海的女人》等。称赞娜拉的果决……也还是去年在会馆的破屋里讲过的那些话,但现在已经变成空虚,从我的嘴传入自己的耳中。

“是的。”她沉默了一会,说,“但是,……涓生,我觉得你近来很不一样了。可是的?你,——你老实告诉我。”

我觉得这似乎给了我当头一击,但也立即定了神,说出我的意见和主张来:“你要我老实说:是的,人是不该虚伪的。我老实说吧:因为,因为我已经不爱你了!”

她脸色陡然变成灰黄,死了似的;瞬间便又苏醒,眼里也发了稚气的闪闪的光泽。这眼光射向四处,正如孩子在饥渴中寻求着慈爱的母亲,但只在空中寻求,恐怖地回避着我的眼。

我们总算度过了极难忍受的冬天,这北京的冬天;就如蜻蜓落在恶作剧的坏孩子的手里一般,被系着细线,尽情玩弄,虐待,虽然幸而没有送掉性命,结果也还是躺在地上,只争着一个迟早之间。

然而觉得要来的事,却终于来到了。

这是冬春之交的事,风已没有这么冷,我也更久地在外面徘徊;待到回家,大概已经昏黑。

我照常没精打采地回来,一看见寓所的门,也照常更加丧气,使脚步放得更缓。

但终于走进自己的屋子里了,没有灯火;摸火柴点起来时,是异样的寂寞和空虚!

正在错愕中,官太太便到窗外来叫我出去。

“今天子君的父亲来到这里,将她接回去了。”她很简单地说。

这似乎又不是意料中的事,我便如脑后受了一击,无言地站着。

我的心觉得沉重。我为什么偏不忍耐几天,要这样急急地告诉她真话的呢?现在她知道,她以后所有的只是她父亲的烈日一般的严威和旁人的赛过冰霜的冷眼。此外便是虚空。负着虚空的重担,在严威和冷眼中走着所谓人生的路,这是多么可怕的事呵!而况这路的尽头,又不过是——连墓碑也没有的坟墓。

我要离开吉兆胡同,不得已去拜访一个久不问候的世交。他是我伯父的幼年的同窗,大概因为衣服的破旧吧,一登门便很遭门房的白眼。好容易才相见,也还相识,但是很冷落。我们的往事,他全都知道了。

“自然,你也不能在这里了,”他听了我托他在别处觅事之后,冷冷地说,“但那里去呢?很难。——你那,什么呢,你的朋友吧,子君,你可知道,她死了。”

我惊得没有话。

“真的?”

“自然真的。我家的王升的家,就和她家同村。”

我知道他是不说谎话的;子君总不会再来的了,四周是广大的空虚,还有死的寂静。

初春的夜,还是那么长。长久的枯坐中记起上午在街头所见的葬礼,前面是纸人纸马,后面是唱歌一般的哭声。我现在已经知道他们的聪明了,这是多么轻松简洁的事。

然而子君的葬礼却又在我的眼前,是独自负着虚空的重担,在灰白的长路上前行,而又即刻消失在周围的严威和冷眼里了。

我愿意真有所谓鬼魂,真有所谓地狱,那么,即使在孽风怒吼之中,我也将寻觅子君,当面说出我的悔恨和悲哀,祈求她的饶恕;否则,地狱的毒焰将围绕我,猛烈地烧尽我的悔恨和悲哀。

我活着,我总得向着新的生路跨出去,那第一步——却不过是写下我的悔恨和悲哀,为子君,为自己。

一九二五年十月二十一(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铁木前传(节选)

孙犁

在谁家院里,叮叮当当的斧凿声音,吸引了他们。木匠的手艺,多么可爱啊!还有升在墙角的那一堆木柴火,是用来熬鳔胶和烤直木材的,那噼剥噼剥的声音,也实在使人难以割舍。在童年的时候,常常就有这样的想法:我们家什么时候也能叫一个木匠来做活呢?当孩子们吃晚饭的时候把这个愿望向父亲提出来,父亲生气了:“要不,我把你送到黎老东那里当学徒,你就可以整天和斧子凿子打交道了。”

黎老东是这个村庄里的唯一的木匠,他高个子,黄胡须,脸上有些麻子。看来,很少有给黎老东当徒弟的可能。因为孩子们知道,黎老东并不招收徒弟。他自己就有六个儿子,六个儿子都不是木匠。

欢乐的机会,也总是很多的。如果是在春末和夏初的日子,村里的街上,就又会有叮叮当当的声音和一炉熊熊的火了。这是傅老刚的铁匠炉来村里了。

傅老刚被人们叫做掌作的,他有五十岁了。他的瘦干的脸就像他那左手握着的火钳,右手抡着的铁锤,还有那安放在大木墩子上的铁砧的颜色一样。傅老刚有两个徒弟,大徒弟抡大锤,沾水磨刃,小徒弟拉大风箱和做饭。小徒弟的脸上,左一道右一道都是污黑的汗水,然而他高仰着头,一只脚稳重地向前伸展,一下一下地拉送那忽忽响动的大风箱。孩子们围在旁边,对他这种傲岸的劳动的姿态,由衷地表示了仰慕之情。

当师父从炉灶里撤出烧炼得通红的铁器,孩子们一哄就散开了,随着叮当的锤打声,那四溅的铁花,在他们的身后飞舞着。

铁匠们每年要在这个村庄里忙一个多月。早晨,人们还躺在被窝里的时候,就听到街上的大小铁锤的声音了;夜晚,他们睡在炉灶的边旁,没有席棚,也没有帐幕。只有连绵阴雨的天气,他们才收拾起小车炉灶,到一个人家去。他们经常的去处是木匠黎老东家。黎老东是好交朋友的,他和傅老刚的交情深厚,他不称呼傅老刚掌作的,总称呼亲家。

亲家是叫得很熟了。“亲家,亲家,你们到底是干亲家,还是湿亲家?”人们有时候这样探问着。

“干的吧?”黎老东是个好说好笑的人,“我有六个儿子,亲家,你要哪一个叫你干爹都行。”

“湿的也行哩!”轻易不说笑的傅老刚也笑起来,“我家里是有个妞儿的。”

但是,每当他说到妞儿的时候,他那脸色就像刚刚烧红的铁,在冷水桶里猛丁一站,立刻就变得阴沉了。他的老婆死了,留下年幼的女儿一人在家。

“明年把孩子带来吧。”晚上,黎老东和傅老刚在碾棚里对坐着抽烟,傅老刚一直不说话,黎老东找了这样一个话题。他知道,在这个时候,只有这样一把钥匙,才能捅开老朋友的紧紧封闭着的嘴,使他那深藏在内心的痛苦流泄出来。

“那就又多一个人吃饭,”傅老刚低着头说,“女孩子家,又累手累脚。”

“你看我。”黎老东忍住眼里的泪说,“六个。”

这种谈话很是知心,可是很难继续。因为,虽然谁都有为朋友解决困难的热心,但是谁也知道,实际上真是无能为力。就连互相安慰,都也感到是徒然的了。

这时候,黎老东最小的儿子,名字叫六儿的,来叫父亲睡觉。傅老刚抬起头来,望着他说:“我看,你这几个孩子,就算六儿长得最精神,心眼儿也最灵。”

“我希望你将来收他做个徒弟哩。”黎老东把六儿拉到怀里说。

“我那女儿,也有他这么大?六儿今年几岁了?”傅老刚问。

“九岁。”六儿自己回答。

“我那女儿也是九岁。”傅老刚说,“她比你要矮一头哩,她要向你叫哥哥哩。”

……

傅老刚的女儿到了村里,先投奔了黎老东家。黎老东很是高兴,招呼左邻右舍的女孩子们来和小客人玩。

“你叫什么名儿呀?”那些女孩子们问她。

“我叫九儿。”小客人回答。

和女孩子们玩了几天,和六儿也就熟了。六儿背着红荆条大筐,提着小镐儿,扬长走在前头,九儿背一个较小的筐子,紧跟在后面,走到很远很远的野地里去。

六儿不喜欢在村边村沿拾柴,他总是愿意到人们不常到的地方去。他忽然轰起一个窠卵儿鸟,有时候他又追赶一只半大不小的野兔儿……

“我们赶紧拾柴吧。”九儿劝告地说。

“忙什么?”六儿说,“天黑拾满一筐回去就行。”

这天,他们高兴地捉住了一只短尾巴的小田鼠,晚上带回家里来,装在一只小木匣里。第二天,六儿拿出小田鼠来,对九儿说:“它在匣里住了一夜,一定很闷,我们叫它在地下跑跑吧。”六儿把小田鼠放在地下。起初小田鼠伏在他的脚下,一动也不动。六儿嘘它,跺脚轰它,它跑开了,绕着房根儿转,突然钻进了一个洞。

六儿急了,他问九儿:“你看瓮里有水没有?”

“瓮里干着。”

六儿抓起瓢来,跑到咸菜缸那里,掏来一瓢盐水,灌进了鼠洞。但是不顶事。

六儿失去了小田鼠,心里很难过。

九儿心痛那一瓢盐水……

(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早晨从中午开始(节选)

路 遥

当我在相对悠闲的日子里瞎转悠的时候,天乐①正忙着“查看阵地”,帮我寻找进入写作的一个较为合适的地方。

我决定到一个偏僻的煤矿去开始第一部初稿的写作。

这个考虑基于以下两点:一、尽管我已间接地占有了许多煤矿的素材,但对这个环境的直接感受远远没有其它生活领域丰富。按全书的构思,一直到第三部才涉及到煤矿。也就是说,大约在两年之后才写煤矿的生活。但我知道,进入写作后,我很难中断案头工作去补充煤矿的生活。那么,我首先进入矿区写第一部,置身于第三部的生活场景,随时都可以直接感受到那里的气息,总能得到一些弥补。二、写这部书我已抱定吃苦牺牲的决心,一开始就到一个舒适的环境去工作不符合我的心意。煤矿生活条件差一些,艰苦一些,这和我精神上的要求是一致的。我既然要拼命完成此生的一桩宿愿,起先应该投身于艰苦之中。

我来之前,矿上已在离矿区不很远的矿医院为我找好了地方。那是一间用小会议室改成的工作间,一张桌子,一张床,一个小柜,还有一些无用的塑料沙发。

亲戚们都十分热心厚道。他们先陪我在周围的山转了一圈。四野的风光十分美丽。山岩雄伟,林木茂盛,人称“旱江南”。此时正值“霜叶红于二月花”之时,满山红黄绿相间,一片五彩斑斓。亲戚们为了让我玩好,气氛十分热烈。但我的心在狂跳,想急迫地投入工作,根本无心观赏大自然如画的风光。

从山上回来,随手折了几枝红叶,插在办公桌对面的沙发缝隙里,心情在一片温暖的红色中颤栗着。铺好床,日用东西在小柜中各就其位;十几本我认为最伟大的经典著作摆在旁边——这些书尽管我已经读过多遍,此间不会再读,但我要经常看到这些人类所建造的辉煌金字塔,以随时提升自己的精神境界。

随后,我在带来的十几本稿纸中抽出一本在桌面上铺开,坐下来。心绪无比复杂,我知道接下来就该进入茫茫的沼泽地了。但是,一刹那间,心中竟充满了某种幸福感。是的,为了这一天的到来,我已经奔波了两三年,走过了漫长的道路;现在,终于走上了搏斗的拳击台。

是的,拳击台。对手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开头,这是真正的开头。

写什么?怎么写?第一章、第一自然段、第一句话、第一个字,一切都是神圣的,似乎是一个生死存亡的问题而令人难以选择,令人战战兢兢。

实际上,它也是真正重要的事,它将奠定全书的叙述基调和语音节奏。它将限制你,也将为你铺设道路。

一切诗情都尽量调动起来,以便一开始就能创造奇迹,词汇像雨点般落在纸上。可是一页未完,就觉得满篇都是张牙舞爪。

立刻撕掉重来。新换了一副哲学家的面孔,似乎令人震惊。但一页未完,却以感到可笑和蹩脚而停止。

眼看一天已经完结,除去纸篓中撕下的一堆废纸,大脑仍然是一片空白。

真想抱头痛哭一场。你是这样的无能,竟然连头都开不了,还准备写一部多卷体的长篇小说?晚上躺在孤寂的黑暗中,大睁着眼睛,开始真正怀疑自己是不是能胜任如此巨大的工作。

完全自不量力!你是谁?你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写了一点作品的普通作家,怎么敢妄图从事这种伟大的事业?

许多作家可能是明智的,一篇作品有了影响,就乘势写些力所能及的作品,以巩固自己的知名度,这也许是一种“实事求是”的态度。而你却几年来一直执迷不悟,为实现少年时的狂想就敢做这件不切实际的事。少年时,还梦想当宇航员,到太空去捉一捉“外星人”,难道也可将如此荒唐的想法付诸实施?你不成了当代的唐·吉诃德?

迷糊几个小时醒来,已是日上中天——说明天亮以后才睡着的。再一次坐在那片空白面前。强迫自己重新进入阵地。反悔的情绪消失了。想想看,你已经为此而准备了近三年,绝不可能连一个字也不写就算完结;如果这样,那就是一个世界级的笑话。又一天结束了。除又增加了一堆揉皱的废纸,眼前仍然没有一个字。

第三天重蹈覆辙。

三天以后,竞然仍是一片空白。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开始不停地转圈圈走,走,走,像磨道的一头驴。从高烧似的激烈一直走到满头热汗变为冰凉,冰凉的汗水使燃烧的思索冷静了下来,冷静在这种时候可以使人起死回生。

冷静地想一想,三天的失败主要在于思想太勇猛,以致于一开始就想吼雷打闪。其实,这么大规模的作品,哪个高手在开头就大做文章?瞧瞧大师们,他们一开始的叙述是多么平静。只有平庸之辈才在开头就堆满华丽。记得列夫·托尔斯泰的话,艺术的打击力量应该放在后面。这应该是一个原则。为什么中国当代的许多长篇小说都是虎头蛇尾?道理应于此。这样看来,不仅开头要平静地进入,就是全书的总布局也应该按这个原则来。三部书,应该逐渐起伏,应该一浪高过一浪地前进。

黑暗中似有一道光亮露出。现在,平静地坐下来。于是,顺利地开始了。为了纪念这不同寻常的三天,将全书开头的第一自然段重录于后

一九七五年二三月间,一个平平常常的日子,细蒙蒙的雨丝夹着一星半点的雪花,正纷纷淋淋地向大地飘洒着。时令已快到惊蛰,雪当然再不会存留,往往还没等落地,就已经消失得无踪无影了。黄土高原严寒而漫长的冬天看来就要过去,但那真正温暖的春天还远远地没有到来。

(有删改)

[注]①作者弟弟王天乐。②指长篇小说《平凡的世界》初稿,文章结尾处的“全书”即《平凡的世界》。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十月的阳光(节选)【注】

周洁夫

①宽大的会议室里灯火通明,长长的会议桌边排列着两溜椅子,房门的正上方挂口壁钟。

②开会的人们陆续来到,围着会议桌坐下,纳闷地望着坐在主席位置上的丁力胜师长和韦清泉政委。往常,开会以前,他俩总要抓紧时间,跟干部们打几局扑克。这一回,他俩坐在一块儿,神情严肃,胳膊肘搁在桌上,不言不语,不时抬头观看壁钟,像在等待什么贵客。

③“我没有来晚吧?”随着声音,叶逢春走进会议室,四周张望了一下,见沙浩身边还有个空位子,大走了几步,在他身边坐下。

④这时候,韦清泉站起来,用庄严的声调宣布说:“今天开个重要会议。会议开始以前,先请你们听一听好消息。”说罢返身走到红木桌几跟前,打开收音机。

⑤一支豪壮的歌曲奔泻出来,歌声结束,壁钟当当地敲了十下,人们立刻听到一个亲切的声音,毛主席的声音!宽阔的大厅里,别的声音一下子静寂下来,只有毛主席的声音在激荡流漾,深深地打进每个人的心头,激动每个人的灵魂。

⑥这是毛主席在天安门上讲话的录音。毛主席以庄严热烈的声调,宣布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的诞生!宣布了劳动人民当了国家的主人!宣布了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踏上了世界舞台!

⑦仿佛有谁发下了一道命令,所有的人都霍地站起,互相拥抱,互相握手,互相把眼泪擦在别人的肩膀上。沙浩紧抱住叶逢春,差点使他透不过气来。丁力胜和韦清泉虽然早在军部里得到消息,仍旧止不住流下激动的眼泪。韦清泉想竭力止住它们,可是没有成功;丁力胜却含着笑,任它们畅流。在他俩心里涌起的感情,只有其他经过长征的干部理解得最深。

⑧今天早晨,就在他们急行军扑奔敌人期间,新中国诞生了!从此,创造社会财富的工人和农民,再不是被压迫的奴隶,他们获得了应有的权利,真正成了国家的主人。监狱和刑场再不是革命者和爱国人士的威胁,而是用来对付反革命、对付人民敌人的工具了。几千年来摧残劳动人民身心的忧愁、痛苦、屈辱和贫困将一扫而光,代之以欢快和幸福的生活。在战斗中倒下的战友们的鲜血没有白流,成了培育新中国植根抽芽的露滴。眼前这些战友们又是多么好,多么可爱啊!他们跟自己共同斗争过,还要共同继续斗争,使新中国一天天成长壮大。

⑨怀着激奋的心情,这些在枪林弹雨中出生入死的人们血液燃烧起来,沸腾起来。泪花未干的眼睛里射出强烈的光辉,泄露出内心的要求:渴望行动,渴望战斗!他们没有坐下,没有说话,只有一对对眼睛在闪烁,从别人的眼睛里照出自己的心情。

⑩“我们马上要去作战!”丁力胜说出第一句话,打破了激动的沉寂。所有闪光的眼睛都落在师长的身上,人们回归各自的位置,静悄悄地坐下来。

⑪丁力胜炯炯有神的眼光在干部们的脸上扫了一转,停顿了一忽,庄严地说出第二句话:“我们师的任务是插到敌人的心腹中去。”

⑫丁力胜的眼光又扫了一转,他看到了兴奋和欢欣,也看到了疑惑和忧虑。但所有的眼光都表示出一个意思:希望他赶快往下说。

⑬“根据情报,敌人准备全线撤退……野战军总部的计划是尽量拖住敌人,不让它安全撤退。敌人好占小便宜,根据这个特点,我们这个师要单独插进去,插进敌人的腹心,作为钓饵,吸引他们……”

⑭大家的情绪逐渐紧张,开始明白今后的处境不简单:并非到敌阵中去大冲大杀,而是去挨敌人的冲杀,甚至欢迎敌人对他们冲杀。

⑮韦清泉站起身来,一只手扶住桌沿。他的眼光检阅似的在每个干部的脸上审视了一过:“打大仗,你们思想上有准备。插进敌人的心腹,到敌人内线去作战,你们都没有准备。你们要认识清楚它的意义,首先建立起坚强的信心。你们有了信心,贯彻下去,全师指战员才能万众一心,来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

⑯韦清泉的语调平静缓慢,坚定有力,说到这里,他抬起那只按在桌上的手,在空中做了个急快的手势。

⑰“我们一定要完成任务!要是完不成,让敌人顺利撤退,保存住实力,那么,上万万人民还要多过些痛苦的日子,将来我们还要花更大的力气,牺牲更多同志的生命。同志们,我们一定要让还没有解放的人民赶快看到太阳,在新中国的政权下生活。任务再艰苦也要完成,党和毛主席在期待我们。”

⑱叶逢春不禁冲口说:“请首长放心,我们一定完成任务!”韦清泉望了望叶逢春,继续用激动的声调说:“深入敌区作战,我们更要遵守群众纪律。不管环境多么困难,不能侵犯人民的一丝一毫利益。我们可能挨饿,可能受冻,可能得不到休息。为了胜利,为了人民的幸福,我们应该忍受一切艰苦。环境越困难,越要注意纪律。”

⑲“你们回去后马上召集连营干部开会,”韦清泉边说边站起来,提高了嗓音,深凹的眼窝里射出两道闪光,“我们要用胜利来庆贺新中国的诞生!”

⑳壁钟的长针接近十二点,新中国的第一天快要过去。丁力胜把满怀兴奋的干部们送到门外,没有马上回去,望着满天星斗,他陷入了沉思。

㉑秋夜的天空特别高爽,繁星闪烁着眼睛,从头顶上向他窥视。十月的夜风吹拂着他。他静静地站在门口,思想却像流水一样活跃。丁力胜仰望着北方。

㉒当夜,部队出发了。

㉓丁力胜骑在马上,不时回头仰望繁星闪烁的北方。

【注】《十月的阳光》描写了东北人民解放军在参加了解放东北、华北的战斗后向南方进军的光辉历程,节选部分所处时间为1949年10月。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女工头

李伶伶

①铁芳是马家岭唯一的女工头。

②马家岭盛产水果,村里家家都有几百棵果树,到秋天水果成熟的季节,忙不过来,都雇人。

③来马家岭干摘梨这活儿的,都是男工。男工能干,比女工出活儿。女工都干挑梨的活儿,比摘梨挣钱少,可铁芳非要干摘梨的活儿。男工们都笑她,觉得她是想钱想疯了。

④一个老大爷雇了几个男工,没够,犹豫地问铁芳:“你一天能摘多少梨?”铁芳说:“这个不好说,看树大小,还得看果多少。”老大爷一听,知道她是行家,没再多问,说:“走吧。”

⑤铁芳跟着老大爷来到果园,园里已经有五六个男工在摘梨。老大爷找了个2米高的凳子递给铁芳。摘梨的凳子分2米高、2.2米高和2.5米高三种。铁芳知道老大爷把2米高的凳子给她,是对她的照顾,但是她没接,而是另外找了个2.5米高的凳子。她今天是成心想跟那些给她白眼的人较个劲。

⑥铁芳把2.5米高的凳子搬起来后,大伙儿手里的活儿就慢了下来,都看着她,看她把凳子放在哪里。高凳子是摘大树的梨用的。大树比小树难摘很多,这事傻子都知道。摆放凳子也有技巧,内行人从你摆放的位置就能看出你一天能摘多少斤梨。铁芳搬着凳子来到一棵大梨树下,相看了一会儿,然后把凳子摆在两个枝丫中间偏外的位置。大家看到后都不吱声了,低头忙自己手里的活儿去了。

⑦那天,铁芳摘的梨比男工只多不少,早上嘲笑她的人都哑了口。晚上老大爷开工钱的时候给她的跟男工一样多。

⑧铁芳在马家岭一炮打响。

⑨知道铁芳在马家岭踢得开,村里人想去摘梨都找她,有男有女。铁芳不管男女,手快活儿好就行。

⑩铁芳经常带十来个人在马家岭摘梨。因为铁芳的队伍里有女工,不了解她的人有点儿信不过他们。这天,一起摘梨的王妲身上有点儿不舒服,手慢了点儿,东家就一直催。刚干了不到两小时,催了三次。铁芳听不下去了,让大伙儿都从树上下来,跟东家说:“这活儿干不了了,我给人干活儿还没被人催过。”说着要走。这个时间不好雇人,东家不想让他们走,又不想说软话,场面一时很尴尬。这时雇过铁芳的那个老大爷来东家家里借东西,听明原委后,把东家埋怨了一通,又代东家给铁芳赔了不是,铁芳他们才留下来。那天,他们一直干到天黑把东家的梨都摘完了才收工,但是工钱并没有多要。东家有点儿过意不去,给每个人多买了一盒烟。

⑪铁芳干活儿不糊弄人,不磨洋工,一天能干完的活儿绝对不会干两天。大伙儿都愿意跟她干,雇主也愿意找她。后来雇主们想找人干活儿,都直接给铁芳打电话。这样无形中就得罪了老黑——以前雇主们都是先找老黑,老黑手里没人再找别人。

⑫老黑咽不下这口气,到处说铁芳的坏话。

⑬这天,老黑意外跟铁芳一起给一个东家干活儿。老黑后到的,见铁芳在,想走,想想,又没走。

⑭老黑找了个2.5米高的凳子,专找大树摘梨。那天老黑干活儿很卖力,摘了很多梨。摘到最后剩了一棵最大的梨树,大伙儿一起摘。有个枝丫上的梨,站凳子上不够高,搭梯子又搭不了,铁芳就爬到了树上。正摘着,忽然觉得脚踩的枝丫往下倾斜,刚想问是谁,枝丫又反弹上来,铁芳一下子从树上掉了下来。幸好树下有个土堆,又是脚先着地,没摔到哪儿。要是头或者腰先着地,铁芳整个人就废了。铁芳从地上站起来,看到老黑的背影。她什么也没说。

⑮树尖上还有最后一枝梨,太高了,谁也够不着。老黑爬树去摘也没摘到。东家说:“算了,不摘了,等它自己掉下来吧。”那枝梨向阳,颜色特别好看,掉下来实在可惜。铁芳看了看树枝,又看了看梯子和凳子,想了一会儿,找了个2.5米高的凳子摆在树下,又在凳子上立了个7米高的梯子。东家怕出危险,忙说:“别摘了,那几个梨值不了几个钱。”铁芳没说话,找根绳子,把梯子底座和凳子绑在一起,又找根绳子,一头绑在自己腰上,另一头拿在手里,然后嘱咐身边人扶稳梯子,便上凳子蹬梯子爬到了梯子尖。铁芳爬梯子的时候,梯子一直忽悠忽悠地颤,大家都很紧张。铁芳却很沉稳,爬到梯子尖后,先用绳子把梯子尖和树杈绑在一起,然后才开始摘梨。树上的梨不多不少正好摘了一筐。铁芳小心翼翼从树上下来后,大家发自内心地为她鼓掌。铁芳微笑着,悄悄扫了眼老黑,老黑不敢看她。

⑯老黑暗算铁芳的事,不止一个人看在眼里。大家都觉得老黑不地道,不愿意跟他一起干活儿了,雇主们也不愿意找他了。老黑最后落个找不到活儿干的下场。铁芳知道后,不计前嫌,跟老黑说:“你要是愿意,可以跟我一起干。”

⑰人们不理解铁芳为什么接纳老黑,铁芳说:“出来干活儿,都不容易。”

⑱铁芳的男人给人开车出了车祸,她把自家果园卖了,也没能让男人从病床上站起来,整个家都靠她一个人撑着。铁芳的话,让人心服口服。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澄河边上

茹志鹃

这是一九四七年的夏天。解放军粉碎了敌人重点进攻的计划后,作战略性转移。敌人乘机前阻后追。大部队迅速转移了,掉在后面的是二十多个伤、病、弱的同志。临时组成的一个小队,由警卫连副连长周玉兆带领,在后面慢慢地走。上级规定,明天傍晚前,小队定要赶到总集合地,与大队会合。

周玉兆是领队;一连两个月的恶性疟疾,加上头部又挂了轻花,人瘦落了形,但样,子十分剽悍。他搀扶着文工团里的小余,走在队伍前面。

近黄昏的时候,小队来到了澄河边上。乌云从四面推来,天色越来越昏暗,不一会儿暴雨从天上直泻下来。澄河水在猛涨,已涨到河滩边一排柳树的半腰了。

背后传来的枪炮声,一阵紧似一阵,一阵近似一阵。

会议决定,由两个同志出去寻找当地老乡,了解一下哪里有浅滩,并搞些吃的,其余的同志留在河边,用绑腿、用背包带子连接起来,试验拉绳过河。周玉兆带了文工团的小余,就向离河较近的一个村子走去。

忽然,周玉兆停住脚步,他听见有一个声音,便小心地向发出声音的方向走去。

两个人仔细一看,原来有一个老人正光着头,弯着腰,在瓜地里走着。

“老大爷。”周玉兆走过去轻轻地叫了一声。这老人年纪相当大了,眉毛很白很长,搭在眼皮上,头发也白了。他满脸泪痕,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了半天,才颤巍巍地说道:

“同志,你们来啦?”

“是,老大爷。我们……前面部队过去多少时候了?”

老人向他们打量了一下。“你们要过河是不是?”

周玉兆点点头,把大致的情况说了一遍。

老人听后,沉吟了一会,便说:“不怕,河水再大,一定叫你们今晚过河。”

留在河边的同志拉绳过河没有试成功。这时老人急忙地把他们叫了来,又不知从哪里挖了一篮地瓜,点起火,要大家烤衣服、煮地瓜吃,安排完这一切,老人便不见了。

忽然,河提那边传来一种古怪的声音,周玉兆凝神听了一会,便和小余加快脚步向河边走去。一会儿,他们望见那位老人站在河提上,高高地举起锄头,在地上掘着什么东西。周玉兆走近一看,见提上堆了一堆土,一条刚掘出来的小沟,已从提的里边快通到河边。周玉兆愣了一愣,猛然明白过来,就一步抢过去夺下锄头,喘吁吁地说道:“大爷,你……”

老人一见他,也不奇怪,平静地说道:“你来得正好,快回去叫同志们来,准备过河。”“大爷,我们就是死,也不能祸害老百姓。”周玉兆激动得浑身打颤。

老人不言语,只是把锄头又夺过去,缓和地解释道:“澄河不太深,主要是下暴雨水来得太急,开一点口子,水一有了出处,流头就缓了,人在河里淌水走也能过去了。”

“不行。”周玉兆不等他说完,就坚决地说道,口气很硬,毫无商量的余地,而且把锄头又夺过来,把土推进沟里。

老人一看他动手填沟,便暴跳起来,大声吼道:“给我放手。”

周玉兆一听,便回身抱住了老人,含泪说道:“大爷,我们是人民的部队,活着是为了老百姓,死了也是为了老百姓。”

老人不等他说完一挥手说道,“你们坐下来听我说,这澄河向来就是水猛流急,有一年夏天,雨水多,也像今年这样,我下到水里,被河水冲着,命已去了半条。正在这紧要关头,我忽然想起河提上横生着一棵老树。我一想到这棵树,心里顿时有了指望,一有了指望,人也不慌了,心也定了,力气也生出来了,就拼命坚持,淌到那棵大树跟前,抱住了那根树枝。你们看,‘指望’这东西,看不见,抓不着,可是有多大的力量。一个人过日子,要是没个指望,那是活不下去的,活着也没有趣。现在,你们就是老百姓的指望。这个道理,你们懂了吧!”

“懂了,老大爷。”周玉兆激动地对着繁星点点的天空,对着澄河,对着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暗暗地发誓:只要有一口气在,他就要向前,就要和部队一起打回来。周玉兆站起身,拿起锄头,更用力地去填那条沟。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把一条沟填得结结实实。

枪炮声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这也许是个不好的征兆。提下面,澄河不平静地奔流着,满河闪动波光,河滩边露出一排半截的杨柳树,柳丝浸在水里。

老人坐在那里,不说话,他皱起眉,看着黑沉沉的河水,凛然不动。过了一会儿,他站起来说道:“我去看一看。你们在这里等着。”说完,就大步流星地走了。

一度沉寂的枪声,又响了起来,而且很近很激烈。

河水没有退,而且还在涨,高地上的水,都在汇流入河。两顿饭的工夫,老人就气喘吁吁地跑来了。后面还跟来了两个中年老乡,每人肩上都扛了五六根肩担。

“好了,好了,我捉了两条‘水鳗’来了。”老人忽然变得又风趣又活泼,长眉毛一耸一耸的,高兴非凡。那两位被叫做“水鳗”的老乡,笑嘻嘻地跟大家打了招呼,也没多说话,就和老人动手绑扎扁担。

东方蒙蒙发白,天快亮了。老人和那两位老乡也把扁担绑扎好了。他们把扁担扎成两个棋盘式的空心筏子,两个老乡一人扛着一只走到水边。

老人送到水边,刚才那副高兴样子,忽然又不见了,神态又变得冷静、严峻。他嘴唇动了一阵,决断地说道:“同志们一路平安,我老了,不能送你们过河去。记住我们的澄河,明年我老头子还是种瓜,等同志们来吃……”

周玉兆站在水里,仰面望了望河堤上的老人,在这一刹那间,他忽然感到自己不是在撤退,而是在向前挺进。

小队渐走渐远了,他们带着一个不可摧毁的信念走远了。河边仍然站着那个人影,佝偻了身子,一动不动……

一九五九年五月二十九日

(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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