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题

试题 试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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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型:现代文阅读 题类:模拟题 难易度:普通

河北省衡水市2020年初中语文毕业生升学文化课模拟考试(一)试卷

阅读下面文字,回答下题。

    ①那个有着一双大眼睛的小女孩说:“我的妈妈是个偷星星的人。”女孩的声音银铃般动听,她说:“我今年六岁了,妈妈每天都要趁我睡觉时偷天上的星星,现在她把月亮和太阳都偷走了。”

    ②女孩说这话时,她的母亲在身旁轻轻搂着她的肩膀。母亲笑着对她说:“乖孩子,你放心,妈妈一定把它们再放出来,把它们还给你。但,就像妈妈一点点儿偷走它们一样,妈妈也要一点点儿把它们还给你,你不要着急哟。'

    ③小女孩用力地点着头,大声说:“我相信妈妈,虽然我看不见星星,但我知道妈妈就把它们藏在了我身边。所以,我一点儿也不害怕,再黑再冷也不害怕。”母亲枯黄的脸上绽开了花儿,花瓣里流出两行晶莹的露珠儿

    ④我是在眼科医院遇到这对母女的。我在她们之后进入诊室。一开门,就看到她们坐在诊室的椅子上小声说着话。我的好友,一位女医生一边耐心听着她们对话,一边用小小的手电筒在小女孩眼前晃来晃去,不断调整着灯光的角度。

    ⑤过了一会儿,好友关闭手电筒,紧皱着眉头,轻轻地摇了摇头,母亲的眼光顿时黯淡下去,转瞬间又变得异常坚定。想了一会儿,好友轻轻对女孩说:“告诉你个好消息,你妈妈很快就会把偷走的星星都重新挂回天上了,但你要帮助她。”

    ⑥小女孩一下子跳起来,兴奋地拍着小手:“太好了!太好了!我怎么帮助妈妈呢?”

    ⑦好友笑了:“你知道吗?摘星星不费力气,往天上挂星星却很辛苦,而且现在到处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清,要用天下最明亮最洁净的东西把天空照亮,才能让星星回到它本来的位置。”

    ⑧小女孩问:“是眼睛吗?”好友说:“对,它是世界上最亮、最美、最洁净的东西!你放心,我们只是暂时借用一下你的眼睛,用完之后,就会把它们还给你。”好友拍拍小女孩的头继续说,“不过,借用你的眼睛时会有点儿疼,你怕吗?”见小女孩有些犹豫,母亲握住了她的手,小女孩立刻说:“不怕!”母亲搂过小女孩,咬咬牙,对好友点了点头:“我决定了,拜托您!”这位母亲要用自己的一个眼角膜给女儿换来光明。

    ⑨小女孩笑了,可她大大的眼睛里却是一片空洞,她是个盲人。但我觉得,当她母亲说把天上的星星一点儿一点儿还给她时,她的眼睛竟在瞬间有了丝光亮,那是泪光。

    ⑩送走母女俩后,我突然发现自己的眼睛也变得明亮起来,那种又痛又痒、怕光怕风的感觉不知何时消失了。

    ⑪好友说:“看来,你是看这对偷星星的母女入神了,眼睛也被净化了吧!说实话,我和她们接触的这几天,也觉得自己的眼睛明亮了许多。”原来,女孩从小就患了一种眼病,视力一点儿一点儿消失,母亲怕她害怕,就骗她说玩游戏,把天上的星星一颗颗都偷走了。

    ⑫“我觉得,她成功了,她把星星月亮太阳都放在心里了,好像全身心都充满了爱和光明。唉,都是当母亲的,我懂得这种滋味。所以,我决定也撒个谎,骗她们说手术费很便宜,我知道,她家里条件不好,没有多少钱。”好友说着说着眼角也湿润了起来。

    ⑬离开医院前,我执意留下了一些钱。我决定也为这个女孩尽些微薄之力。我觉得她们医治了我的心病。就在刚才,我发现自己也很久没有看天上的星星了。很久没有回故乡去看老母亲了,这些年心里装满了蝇营狗苟的事,心也变得盲了,忽略了那些尘世间触手可及的美好。那位偷星星的母亲,给我这个萍水相逢的人带来了那么真切的美好与光明。

(1)、结合全文内容,给选文拟一个恰当的标题。
(2)、送走母女俩,为什么“我突然发现自己的眼睛也变得明亮起来”?
(3)、简要赏析选文第④段中加波浪线的句子。
(4)、品读第⑤段加横线句子,用第一人称,描绘“母亲”当时的心理活动。
(5)、你怎样看待小说中人物的“骗”?
举一反三
阅读《最贵的贵族》,完成文后题目。
       ①如果有谁可以被称为贵族,那要有一个前提,就是首先要懂得向他们,向这些最普通的劳动者致敬。
       ②走在街上,常常可以看见穿得脏破的收废品的老人,戴着一顶糟了檐儿的草帽,摇着用牛皮纸扎成的鼓,用一脸灰尘衬着道路两旁的绿草如茵。三轮车是满满当当的,最下面是废纸。角落里稳稳地塞着啤酒瓶子,蛇皮袋里是压扁了的易拉罐。还有鞋底子、锈铁块、水泥包、热热闹闹却又默默无言地聚在一起。也常常看见有卖水果的小贩,小心翼翼地拎起一串串的葡萄,择着那些裂了口或压出水儿的。每串拎过之后,都要掉下几颗好的,他们会放在身边的碗里,用报纸盖上。这些葡萄洗洗是能吃的,他们不会扔掉。然而他们舍不得吃,孩子放学后来帮忙看摊子算账,这也是一个打发的零嘴儿。整好了葡萄,再把其他的水果也整一遍,个儿大的颜色亮的放在外围,小的蔫儿的放在里面。一边整一边用扇子赶着飞来飞去的小蝇。看着街上穿梭的人流,我发现他们的眼神常常是宁静和茫远的。
        ③每次看到他们的时候,我都会感到难过。
        ④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每天能赚多少钱,他们的亲人和他们的关系怎样,多长时间能够喝一回酒,吃一回肉,水费多少,电费多少,孩子们的学费又是多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知道的只是,他们都是为生计操劳和奔波的人,是社会最底层的人,是离浮艳的享受和轻飘的快乐最遥远的人。
        ⑤我不能不难过
        ⑥确切地说,我也不知道我的难过从哪里来。我为什么要难过呢?为他们。我并不认识他们。他们与我无关。即使他们不幸福,我也并不是他们不幸的理由。何况他们的现状对他们自己来说并不见得不幸福。——尽管,从表象上看,我比他们的生活质量要好。
        ⑦那我还有什么理由要这么难过呢?
        ⑧可我就是无法抑制住自己的难过。有一段时间,我以为这难过是因为自己的善,自己的良知,自己的质朴,或者自己其他什么美好的品性。总之是自己比较满意的趋向。可是有一天,我突然明白,我的难过其实有着那么可耻的自私。——我之所以难过,只是因为:我的亲人也曾经过过这样的生活。我的祖辈是地地道道的农民,我的父辈虽然开始到城里读书上班,但农忙时总要请假让背影在田野间穿行。我的兄长,我的姐姐,都曾在这种生活里行走,他们在乡村盛夏的街头卖过啤酒,在冬夜昏黄的灯光里学过裁剪……我怎么可以在上文矫情地说:我不认识这种生活,这种生活与我无关?我怎么可以荒唐地默认那种说法:培养一个贵族需要三代人的努力,而我已经成为了那第四代人?
        ⑨我是这种生活深埋下的一粒种子,现在我的枝叶虽然已经超过了它的地面,但我的根还在。而且愈加深壮起来。这种生活浸泡在我的血液里,筋脉里,一直一直。我永远不会成为贵族。不会。而且我也不相信,在这个世界上,在这个被农民脚下的土地和农民手中的庄稼养活的世界上,会有什么和他们相距十万八千里的真正的贵族。
        ⑩如果有谁可以被称为贵族,那要有一个前提,就是首先要懂得向他们,向这些最普通的劳动者致敬。在低下头的时候,我们的心在最大程度贴近土地的时候,我们或许才有可能稍稍靠拢了他们——他们这些最贵重的群族。

阅读下面选文,完成后面问题。
         双腿瘫痪以后,我的脾气变得暴怒无常。望着望着窗外天上北归的雁群,我会突然把面前的玻璃砸碎;听着听着李谷一甜美的歌声,我会猛地把手边的东西摔向四周的墙壁。母亲这时候就悄悄地躲出去,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地听着我的动静。当一切恢复沉寂时,她又悄悄地进来,眼边红红的,看着我。“听说北海的花儿都开了,我推着你去走走。”她总是这么说。母亲喜欢花,可自从我瘫痪以后,她侍弄的那些花都死了。“不,我不去!”我狠命地捶打这两条可恨的腿,喊着,“我可活什么劲!”母亲扑过来抓住我的手,忍住哭声说:“咱娘儿俩在一块儿,好好儿活,好好儿活……”
         可我却一直都不知道,她的病已经到了那步田地。后来妹妹告诉我,母亲常常肝疼得整宿整宿翻来覆去地睡不了觉。
         那天我又独自坐在屋里,看着窗外的树叶“唰啦唰啦”地飘落。母亲进来了,挡在窗前:“北海的菊花开了,我推着你去看看吧。”她憔悴的脸上现出央求般的神色。“什么时候?”“你要是愿意,就明天?”她说。我的回答已经让她喜出望外了。“好吧,就明天。”我说。她高兴得一会坐下,一会站起。“那就赶紧准备准备。”“哎呀,烦不烦?几步路,有什么好准备的!”她也笑了,坐在我身边,絮絮叨叨地说着:“看完菊花,咱们就去‘仿膳’,你小时候最爱吃那儿的豌豆黄儿。还记得那回我带你去北海吗?你偏说那杨树花是毛毛虫,跑着,一脚踩扁一个……”她忽然不说了。对于“跑”和“踩”一类的字眼,她比我还敏感。她又悄悄地出去了。
         她出去了,就再也没回来。
         邻居们把她抬上车时,她还在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我没想到她已经病成那样。看着三轮车远去,也绝没有想到那竟是永远的诀别。
         邻居的小伙子背着我去看她的时候,她正艰难地呼吸着,像她那一生艰难的生活。别人告诉我,她昏迷前的最后一句话是:“我那个有病的儿子和我那个还未成年的女儿……”
        又是秋天,妹妹推着我去北海看了菊花。黄色的花淡雅,白色的花高洁,紫红色的花热烈而深沉,泼泼洒洒,秋风中开得正烂漫。我懂得母亲没有说完的话。妹妹也懂。我俩在一块儿,要好好儿活……

轻点关门

①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我们终于搬进了新居。送走了最后一批前来祝贺的朋友,我与妻子便重重地躺在沙发上休息。忽然,门铃响了。咦,这么晚了还有客人?忙起身开门,门外站着两位不相识的儒雅的中年男女,看上去是一对夫妻。在疑惑中,那男子介绍他们是一楼的住户,姓李,特地上来向我们祝贺乔迁之喜。哦,原来是邻居啊!赶紧往屋里让。

②李先生连忙摆手:“不麻烦了,不麻烦了,还有一件事情要请你们帮忙。”我说:“千万别客气,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效劳?”李先生道:“以后出入单元防盗门的时候,能不能轻点关门,我老父亲心脏不太好,受不了重响。”说完,静静地看着我们,眼里流露出一股浓浓的歉意。

③我沉吟了片刻:“当然没问题,只是怕有时候急了便会顾不上。既然你父亲受不了惊吓,为什么还要住在一楼?”李太太解释道:“其实我们也不喜欢住一楼,既潮湿又脏,但是老父亲腿脚不方便,而且心脏病人还要有适度的活动。”听完后,我心里顿时一阵感动,便答应以后尽量小心。两口子千恩万谢,弄得我们挺不好意思的。

④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发现我们的单元门与别的单元门的确不太一样,大伙儿开关铁防盗门时,都是轻手轻脚的,绝没有其他单元时不时“咣当”一声巨响,一问,果然都是受李先生所托。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一年过去了。有天晚上,李先生夫妇又摁响了我们家的门铃,一见到我们,二话没说,先给我与妻子深深地鞠了个躬,半晌,头也没抬起来。

⑤我急忙扶起询问。李先生的眼睛红肿,原来昨天晚上,李老先生在医院病故了。前些时候,他对儿子交代过:非常感谢大家这些年对于自己的照顾,麻烦各位了,要儿子见到年纪大的邻居叩个头,年纪轻的,鞠一躬,以表示自己对大家的  A(感恩、感谢、感激)。我用眼睛偷偷一扫,果然在李先生笔挺裤子的膝盖处有两块灰迹,想必是叩头叩的。

⑥送走了李先生夫妇,我不禁  B(感叹、感慨、感激):

“轻点关门只是举手之劳,居然换来了别人如此大的感激,真是想不到,也担不起啊。”我想:生活就是这样,                                      

阅读下文,回答问题

干涸的眼睛

[法]吉尔贝·塞斯布隆

       亿万富翁猛一摔眼镜(近几年来他摔得最重的一次),金边眼镜摔了个粉碎。因为用力过猛,呼吸都显得急促起来。他按了按钮,响起了一个讨好的声音:

       “先生,有什么吩咐?”

       “告诉吉米,请普雷斯顿把眼科医生叫来,”亿万富翁说道,“戴了新眼镜,我仍然觉得不舒服,真叫人受不了……”

       普雷斯顿飞快地带来了眼科医生和医生的两位同事,一辆满载着药品的货车尾随而至。三位大夫立即给亿万富翁作了检查,接着他们退到相隔较远的一间屋里,讨论最终的治疗措施。

       最后,三人中胆子最大的出来讲话。他咕哝了一通谁也听不懂的术语后,说:“今后,任何眼镜,任何眼药水,任何外界的治疗手段,都对亿万富翁的眼睛不适用,当然也无法消除他的痛苦。解除痛苦的唯一药物,全靠他本人——只要他经常哭泣流泪,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哭出眼泪?”

       “对!只有这自然分泌物,这形成眼泪的无法人工合成的混合物,才能洗涤眼球,治好眼病。”

       “哭出眼泪!可怎样才会哭呢?”

       专家们只好承认无能为力,普雷斯顿举起双臂,无可奈何。

       “怎样才能使人哭泣呢?……普雷斯顿,去调查一下!”

       整幢大楼的人都开始读书了。一批学识广博的人,挑选了世界文学中最悲惨的作品;一群最易伤感掉泪的演员,为亿万富翁读作品中最催人泪下的段落。他们声泪俱下,他却无动于衷。演员们带着浸透泪水的手帕,灰溜溜地走了。亿万富翁老是抱怨眼睛痛。

       人们特意为他上演了一些令人心碎的节目。他打量着这些化了妆的女演员,心中揣度着该出多少钱让她们来陪他乘车兜风或是过周末。他已结过五次婚,是个老手,懂得不同的交往所需要的不同花费。

       好不容易搜集到最悲伤的电影来放给他看,可仍然是空忙一场。因为,他除了其他行业不算,还经营着一家电影制片厂。在给他放电影时,他不由自主地计算起拍摄电影所需的费用来了。放了一个半小时电影,他算了一个半小时。当然,在黑暗中,他的眼睛痛得更厉害了。怎么办?

       看到亿万富翁紧缩双眉,普雷斯顿和其他人似乎感到了被扫地出门的威胁。他们决定重病用重药。于是,亿万富翁破天荒第一次参观了城里最贫穷的几个区。他坐在世界上最长的卧车里(因为他是世界上最富有的人)。他的心情十分愉快,大声地说:“真是景色非凡哪!你不觉得吗,普雷斯顿?”自然,要他从那装有空气过滤器设备和空气调节设备的车上下来,是不可能的。所以,治疗的方法也只能到此为止。眼睛依然干涸无泪。

       事情发展到刻不容缓的地步了。普雷斯顿想了整整一夜之后,终于在黎明时找到了一帖万无一失的药方。他下令把全国各地面目、身材都酷似亿万富翁的人都找来,运气还真不错,他找到的人中,有一个正患着一种非常痛苦的病,在一家肮脏不堪的医院里奄奄一息。普雷斯顿命人将病人抬到他主人的住所。他的主人每天都要在这垂死的人身边呆上片刻。亿万富翁看到自己(两人的面目非常相像)躺在床上,由于痛苦而脸部抽搐,浑身出汗,上气不接下气,双手没有一点血色,这可无论如何也受不了。他晃了晃脑袋,终于哭了,为自身而伤心掉泪……

       就这样,每当他觉得眼睛痛时——不过,这种情况越来越少——只要他走到隔壁房间里,在病榻旁坐一会儿,就会伤心掉泪,眼睛顿时就不疼了。另一个“他”越是病痛难熬,他的眼痛越是消失得快。

       不幸的是,那穷苦潦倒的病人受到了比以前好的治疗,在某一个晚上溜走了。而那个亿万富翁却不知怎么搞的,染上了一种什么病,卧床不起。病魔并没有放过他,他很快变成了一具丑陋的僵尸,只有两只眼睛依旧完好无恙。

(选自《外国著名短篇小说选读》,有删节)

阅读下面文章,完成小题。

把手

张承志

    那一年在玉树的巴塘马场,我骑着一匹河曲走马,在暮色苍茫之际赶路。刚刚十九岁的我,骑着那匹“嘎石德乐”(褐色黑鬃嘴微白),渐渐有一丝不安。我绷紧的神经一直在对付它,而我愈来愈觉出来:我驾驭不了它。

    那匹马很凶。显然吃饱了豌豆和豆饼的它盘算着怎么挣脱我。我只能死命拉紧嚼子,但勒得马头高仰,马的脾气更被惹起来了。不得已时我看准地势,在上坡时踩稳夹紧,几次松开缰绳。一霎间马如炮弹,只感到它从胯下蹿出,猛地身下抽空,只剩两脚与马连着。

    我死命夹着马腹,踩住脚蹬,风呼呼地灌进耳朵。即便冲向坡上,蹄音仍然密如鼓点,转瞬到了山顶——我倒抽凉气,决死地使劲勒紧马缰,逼它小步走着下山。马头几乎被我扯得转到怀里,若没有嚼铁,我猜它会回头咬我。就这么,它圆睁着眼,神情恐怖,我唯有勒紧缰绳,几乎喘不过气——(A)就在人马角力之间,暮色沉降山峦背后,四野陡然暗了。

    马头忽左忽右地挣扎,我着意控缰骑稳,绕过高寒草滩密布的草疙瘩,两膝被潮湿的蒿草唰唰擦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刚才是朝着那个山凹,后来朝左,又绕向右,回家的方向是……

    迷路以后,马似乎比人更显得急躁。它挣扭着我手里的牛毛缰绳,甩着两个穿着锃亮蹄铁的前脚,狠狠地跺着草地。

    ——(B)“噗噗”的两声溅在肩头:好像,要下雨了!我的心一下乱了。一迟疑,手松了,嘎石德乐猛地把头一低,疯狂地挖开铁蹄蹿了出去,若不是鞍子备得牢,我连在鞍子上,它会把我和鞍子都甩在屁股后面——我忙扯缰,已不可能,马劫掠着我,向着空旷草滩嗖嗖驰骋,呼呼的风灌进耳朵。

    我想歇息一下,索性放开了它。心里这么一想,力气就抽掉了,我无奈也偷空地放松了姿势,一口气冲过了平川。马跑累了,松开了死咬住的嚼铁,步子也缓和下来。我重新勒缰,昏茫的视野里,隔着一片草疙瘩,前面是一道石头砬子裸露的山梁——那个山梁,我有印象,就在我们帐篷的西边。

    我长长嘘了一口气,换个姿势歪坐鞍上。走了两步,突然发现,马打了个响鼻仰起头来,它的前腿,正陷进草地。

    蹬着脚蹬的靴子下面,就是黑油油翻起的泥巴。

    陷入沼泽,不是别人而是我,正在一丝丝地下陷。丑恶的污泥正挣破草皮,凶险地翻动着从马的膝盖一分分露出头来,我攥着缰绳的手硬了。

    恐怖像一个魔鬼抱住了我。我想喊叫,但知道没谁会听。我想下马,但下面是泥潭。我好像从嗓子眼里鸣呜哭了一声,又不觉止住了。只有胯下的狂傲的河曲走马,它呼呼喘着粗气,挣一下,腿拔出来,又停一下,再陷下一点。

    我只有竭尽全力,勒住缰绳,嘎石德乐也借着我的拉扯,愤怒地高昂马头,一次次地奋力跃起。

    它猛地挣扎一跳,两条前腿一霎跃出了泥巴露出来,但落下时又噗通一声踏回原地,陷得比刚才更深!时光一刻刻地流逝,我不知是已经绝望还是一念侥幸,脑子已经不会思索,我唯有死命地抓紧缰绳,扯高马头,好像我只有通过缰绳,为身下的马助一臂之力。(C)又是一阵噗噗的雨点落下,天色更加阴沉,四野已昏黑难辨。

    又陷下去一层,我的靴子连同马镫,咕的一声没入了泥浆!马绝望了,它罕见地嘶了一声,在淹到腹部的泥里猛地转了一个身。

    我们的眼前,对准了一个草疙瘩。我突然,不,是马突然意识到这个草疙瘩应该是干燥的。不知是什么使我重重地一扯马缰,仿佛在腔子里喊了声什么。就在那一刹,马踢起前腿,猛地一跃,两条前腿同时落在了那草疙瘩上。

    攀住了!

    那一瞬仿佛立刻就要再滑回泥里,但那个草疙瘩是神异的,它不仅没垮塌而且意外的结实。就在马的两腿扒住草丛尚未滑落的一刻,我死命一抖缰绳一磕马腹——

    胯下的河曲走马,我生命的私人密友,前腿抓住草丛,身躯弓着,又是一跃!……我们跳出了沼泽,站在了硬硬的草地上。

    留意踏着一个个的草疙瘩,我学会了辨别干燥草原和湿地,也学会了寻找生存的路径。当借助一个个隆起草滩的疙瘩草丛,登上了那道石砬子的山梁以后,我不禁回头,想寻找刚才救了我们人马两命的,那个草丛。

    但一望迷蒙,什么也看不见了。

    回到巴塘马场的帐篷,接过一碗冒着热气的茶。我看见自己刚才拉着缰绳的左手,三条指缝都鲜血淋漓。

    滚烫的奶茶,一口口熨烙般流过肠胃。

    不知为什么,我没有对帐篷里的人讲起刚才的险境。按我的毛病本该吹嘘一番的。但那一夜若有所思,我没有开口。不知是因为那恐怖太丑恶,还是因为那草疙瘩太坚实,包括离开玉树以后,我一直不愿提起它。

    后来偶然一次,我和一个藏民聊起了这件事。他笑着说,这是每一个吐蕃男人都经历过的事。不仅在巴塘,哪怕你跑到松潘,一直跑到阿里,尤其在若尔盖大草地,绿油油的草地下面,到处都有暗藏的泥潭。

    “若是跳不出来呢,人就会陷进去死掉么?”我问。

    “被沼泽吃掉的可怜人有哟,要是他抓不住佛伸给他的手。”豹皮帽下,安多汉子睁着清澈的眼睛,直视着我。

    我庆幸沼泽没有让我成为一个可怜人,嘎石德乐攀住了草疙瘩。不,应该是有一只手向我伸来,然后我终于抓住了它。就像那天巴塘的独骑,今天我依然胯下骏马,继续着一世一度的长旅。我再也不会松开——这是最简单的、也是终极的把手,它是知识在终点之上、也是人在限界上的抓揽。

(选自《山花》2018年第5期,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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