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题

试题 试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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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型:现代文阅读 题类:常考题 难易度:普通

阅读下文,回答相关问题。
        山村的冬天就是来得早,寒气在十月刚过就开着队伍铺天盖地地卷过来。村里的人似乎都有些怕了,早上八点还没有多少人起床。只有几根玉米杆子被寒气冻得瑟瑟地颤抖。孙老师和自己的女人却早早地起床了。
       “瘟天,又是下雨。”女人没好气地骂着,“一连倒了这么多天,天上的水也该倒得差不多了。”
        孙老师笑了笑。大块大块的煤早就堆在了操场的角落。孙老师说:“生火吧,我已经听到孩子们的脚步声了。”
       女人望天,叹气。“瘟天!”女人又咧咧地骂。走路的时候一步比一步用力,只差把地踏出一个坑。女人用了几块木炭放在了煤的中央,然后嗤地划了根火柴。“瘟天,还下雨,我们这冬天就无法过了。”女人说。
        孙老师知道,女人说的是煤。这点煤是女人用背篓一块一块背回来的,女人背煤背得很辛苦。女人想用这些煤度过这个冬天。孙老师不说话,他听见了孩子们的脚路着水的声音。这声音渐行渐近。孙老师就想起他们沾满黄泥的裤腿,露出脚趾的胶鞋,贴着脸皮的头发和准备钻进嘴里的鼻涕……孙老师说:“但愿这是最后一个雨天。”
         这时孩子们来了。整整齐齐的叫了一声老师好。孙老师喂喂的应着,说放下书包,快来烤烤,烤干身上我们马上上课。学生们就如一群鱼儿一样游在那堆火旁边,一边伸出湿漉漉的裤腿和鞋,一边在雾气里说着谁早上没等谁,谁昨天放学后看见了孙老师做什么了。  
        孙老师笑着招呼,都来烤烤,别冻着了。
        女人在一边默默地看着。半晌,女人说,我有事先走了,你们慢慢烤。女人挎着背篓慢慢地被雾帘遮住。远处渐渐的有了狗叫或者一两声鸟儿的私语。
        下午放学了,雾还没怎么散。孙老师和孩子们挥手,不断说着再见。孙老师说:“天黑得早,早点回。住远一点的,要走两个多小时呢。”孩子们点头。
        看孩子们走远,女人放下背篓。背篓里是满满的一背姜干柴。
        “哟,原来你是在弄柴,有了柴我们不就没事了吗?”
        女人给了孙老师一个白眼。女人说:“你早早地就把学生放回家了,人家还不是在路上贪玩?”
       “谁说的?他们可都是听话的孩子,放学就回家了呀。”孙老师说。
       “你不相信?我今天上山遇到了一个家长,他说你们怎么老留学生的课呀。可我们放学很早的。你想想,学生们是不是没听话?枉你还那么热心。”女人愤愤地说。
        女人说完,就看见孙老师已经出了学校的门,脚步把寒气撞得哗啦哗啦响。
        傍晚的时候,女人做好了饭菜。孙老师才回来。回来的时候抱了一大捆干柴。
       “看到啥了?”女人问。
        孙老师放下柴火,说:“看见了。他们在路上的一个草坪里玩。我批评了他们几句, 放学是得早点回家。”
        女人说:“你看你。唉。”女人摇摇头,想说什么,但没说出来。
        这天晚上,寒风又把村庄哗哗破破摇了一个晚上。女人和孙老师在床上翻来翻去。女人说:“听见没有,下雪了。”孙老师说:“听见了,下就下呗。”
        “可我们没有煤了,准备着冻死?”
       “我们不是有干柴吗?怕什么呢。”
        “那点干柴能维持多久?”
       孙老师翻了翻身:“能维持多久就多久。睡觉,睡觉,明天还有课。”
       “你……”女人已经听见孙老师的呼噜声了。
       第二天一大早,大地上到处插满了白旗,空气里仅有的一点暖气算是彻底投降了。寒气四掠,厚厚的积雪很刺眼。孙老师和女人还蒙在被子里,就听  见了有人踩着积雪扑哧扑哧的声音。接着有人走进学校。
       孙老师一个骨碌爬起来,难道是学生们来了?这么早?
       女人跟着起了床。女人看见孙老师打开门,站在那里不动了。
        “咋了,咋了?”女人赶紧跑过去。
       门口,齐刷刷地站着孙老师的学生们。他们手中都提着一袋木炭,正一个接一个地把木炭往孙老师的门口放。门口已经堆了好大一堆木炭。
        “老师。”孙老师还没来得及说话,已经有人说话了。“这些都是我们自己在放学后烧的,这种木炭特别耐烧。”
        原来……
        这时学生们又说:“老师,够你们烧了吗?不够我们继续烧,我们能烧。”
       孙老师的眼里已经有了泪水,他回头看了看女人。女人的脸红扑扑的。
        女人眼里也闪着东西,她嘴里冒着热气,一个劲儿地说:“够了够了。都可以点燃一个冬天了。”
                                                                                                                                                                                           (选自《微型小说百年经典·中国卷》)

(1)、孙老师为学生做了哪两件事?请结合文意,简要概括。

(2)、下列句子形象生动,富有表现力。请作简要赏析。
①大地上到处插满了白旗,空气里仅有的一点暖气算是彻底投降了。寒气四掠,厚厚的积雪很刺眼。
②学生们就如一群鱼儿一样游在那堆火旁边,一边伸出湿漉漉的裤腿和鞋,一边在雾气里说着谁早上没等谁,谁昨天放学后看见了孙老师做什么了。

(3)、结合全文,说说题目“点燃一个冬天”有怎样的含义。

(4)、文中的孙老师和他的妻子分别是一个怎样的人?请作简要回答。

举一反三
阅读下文,回答相关问题。

                                                                                                小 巷
      这是一条窄窄的小巷。 原住着一群瞎子。他们没有汽车,也没有自行车。这个城市越来越现代化,他们的交通工具依旧是一根竹棍。 
     “笃笃,笃笃”,神奇般的竹棍,再不长叶,也不生根,却是他们的神经和眼睛,在两边工厂院墙高高的相夹的几百米深的甬道里,他们步步往里走。通道永远是潮湿的,阴暗的,白日没灯,黑夜没灯,他们似乎是绝缘体,光明对于他们是不存在的。
      窄窄的小巷,被人们久久的遗忘了。一年,两年,大人不到那里去,小孩也不到那里去,偶尔有三只蝴蝶形的风筝进巷子,却挂在了巷子深处的屋檐上,无人去取,就一直倒吊在那里了。巷道里草漫了上来,渐渐覆盖了那古老的四方砖块。
     今年春上,城市的上空又飞起了蝴蝶形的风筝,寂寞了一个冬季的天空,显得明快了。突然,这条窄窄的小巷口,拥满了人,都在看那墙上的一个牌子,牌子上写着:盲人按摩所。
      消息爆炸了整个城市,都在传说:这群瞎子并没有默默地死去,几年里默默地学成了按摩术,可以治好多好多的病症。
      这个城市的病人毕竟是很多的。病急乱投医,就有人进了这窄窄的小巷。一个,两个,十个,八个……瞎子们果然在那里备有按摩室。他们一次一次按摩得满头大汗,病人一次一次感到病情减轻,终就痊愈了。于是,一群一群的病人赶来,从小巷往里走,弯腰的,弓腰的,弓背的,拐腿的,歪脖的,这些在生活中痛苦,失去了人世乐趣和理想的患者,走一步,退半步,不知道这个小巷的深处,将是一个什么世界?
      不久,一群一群的人从小巷深处走出来,他们都好了。那里是一个修理师就是一群黑暗中的精灵。小巷里的草一在天踏下去了,又露出了那古老的四方砖块。但是,他们都在奇怪:这巷里,那病房里,全挂满了电灯,黑夜里在亮着,白日里也在亮着?
     “黑夜和白天于我们都是一样的。”瞎子们说。
     “那怎会一样呢?”
     “过去是一样的黑暗,现在是一样的要光明。”
     “那你们能看见吗?”
      瞎子们却笑了:“请问,你的眼睛能看见你的眼睛吗?”
     “不能。”
     “是的,眼睛是看别人的,灯是我们的眼,所以我们看不见,但它却看见了别人,别人也看见了它呢。”
      这灯就一直这么日日夜夜地亮着。
      日日夜夜,患者从这个窄窄的小巷往里走,黑暗里,灯在照着,灯给了希望,他们一直走,走向生活的深处。

阅读下文,回答相关问题。

                                                                                                        那盆水仙花
      上学期我到横河村小支教。那天正在上课,突然,隔壁教室里传来了李老师愤怒的呵斥声:“你又来了,出去!出去!”很多学生也跟着喊。
      嘈杂声影响了我的课堂,我连忙打开教室门,只见李老师正连拉带拽地把一个老头推出教室。老头六十来岁,满身邋遢,拖着个大麻袋,傻笑着一步一顿地离去。
      课后,李老师告诉我,老头子是本地的孤寡老人,脾气古怪倔强,不管你上没上课,常常旁若无人地闯入教室乱找乱动,把垃圾桶翻得一片狼藉。
      正说着,我班有个学生跑来,“杨老师,快,快去,陈业被那老头打了!”
      当我赶到时,陈业已被老头推倒坐在地上哭喊着:“还我……我还没喝完啊,臭老头!”原来老头盯上了他手中的饮料瓶,没等他喝完就抢去了,在他眼里,能卖的垃圾简直就是“宝”。校长也赶来了,一边骂一边把老头踉踉跄跄地推出了校门。
      几天后,我班正在朗读课文。“嘭”的一声巨响,教室门猛地被撞开,大家吓了一跳。一看,又是那老头。一手拖着麻袋,一手紧攥拳头,朝教室后面的垃圾桶大摇大摆地走去,那架势随时等着反抗我来推他。
     “臭老头,出去!”“臭老头,快出去!”很多学生异口同声地喊着,整个课堂一片喧哗。当老头走近我时,我出人意料地让开了道,并向学生作了个安静的手势。
    “继续朗读吧,不要打扰老爷爷捡东西了!”我平静地说。犹豫间,琅琅书声又逐渐响起。我们反常的举动让老头有些发愣。他从垃圾桶里翻出了几个饮料瓶后,竟加快了脚步往外走,饮料瓶掉出了一个也不知道。我捡起来送到他手中,他疑惑地看了看我……
      又过了几天,我正在上课,教室的门又突然被推开,老头刚探进半个身子,一看是我,竟缩了回去,还轻轻地带上了门离开了。我们发现老头和以前都不大一样了!
      我问学生:“老爷爷为什么会变了呢?”
     “我知道,因为前几天老头子没有被老师推出去。”
     “杨老师没骂他,还帮他捡瓶子!”陈业若有所思地说,“老头……老,老爷爷好像知道杨老师对他好!”
       我说道:“老爷爷一个人孤零零的,每天起早贪黑到处捡破烂不容易呀,老师有个办法可以帮帮他:大家平时把丢弃的那些废品专门放进一个袋子收集起来,送给老爷爷,谁愿意负责这件事?”
    “我愿意!”“我也愿意!”……好多学生都争着说。没想到陈业也抢着举手,我把这件事交给陈业负责。
      从那以后,我班无论上什么课,老头子再也没有闯进教室了。
     临近期末的一天,我一进教室就看见讲台上多了一盆水仙花,我惊讶地问:“这花是哪位同学放在这里的呀?”陈业兴奋地说:“老师,花是老爷爷从菜市场买来的,他让我带到教室摆在讲台上,说是谢谢同学们,谢谢您呢!”这是我万万没想到的,那节课上得特别开心。
     转眼间,一个学期就过去了。暑假里我又被临时通知回到原单位。教师节那天,遇到了李老师,我问起老头子的事。李老师说:“他死啦。”“啊,怎么死了呢?”我很是惊愕。
   “暑假里,他跳入水中救上了一个小孩,自己却因体力不支被淹死啦。听村里人说老头也不怎么会游泳。”李老师补充道,“对了,他救的小孩就是你班的陈业……”
     我听着,心里酸酸的,竟有些想流泪,朦胧间眼前就浮现出了那盆水仙花……

阅读下文,完成下列各题

豆腐

       ①豆腐,有着最中国的口味,也有着最中国的意味。

       ②豆腐最能代表中国的味道,因其多有“道味”。据说淮南王刘安聚数千方士一边在炼丹中发明了豆腐,一边成就了道家的经典之一《淮南子》。豆腐先是道家的长寿膏丹,后来才传入民间。道家发明的豆腐“营养”中华文明两千余年,可申报世界文化遗产。

       ③《诗经》云:“中原有菽,庶民采之。”以黄豆为原料的豆腐,有高蛋白、低脂肪、低胆固醇和低热量的优点,可以提供一天劳作所需的营养。豆腐似黛玉,芳心如水,才思荡漾;也可比宝钗,入得厨房,上得厅堂。因此,国人上上下下,大都深爱之;神州东南西北,几乎处处有之。四川有“麻婆豆腐”、湖北有“钱袋豆腐”、北京有“砂锅豆腐”、江浙有“大煮干丝”、海南有“豆腐烧”、东北有“雪里红炖豆腐”。每个地域,这些以豆腐为主角的平民菜,也往往是最具地方特色的名菜。

       ④在中国似乎少有像豆腐这样受到如此广泛认同的传统食品。究其原因,中国人对豆腐的理解,已经远超出了“形”与“味”,达到了“意”的境界。

       ⑤在中国人的文化中,“食”与“德”密不可分。《周易》言,“大亨(烹)以养圣贤”,“食以养德”。元末明初自号“龟巢老人”的学者谢应芳悟出豆腐表象下蕴含的意,盛赞其为“素醍醐”。意思是常吃豆腐便如高僧灌输智慧,让人彻底觉悟。明代最后一位儒学大师刘宗周,在朝敢于抗疏直言,屡遭贬谪而不改其志。他常以豆腐修身,简约于食,克己寡欲,正是遵循了“孔孟食道”所倡导的“耻于味欲,安于俭食”。这也就无怪乎,豆腐成为古时清正儒学之士,借以修身自律的盘中首选。

       ⑥如今简简单单的豆腐早已不是一种单纯的食品,尝一口豆腐,品出的是中国人自身对生活的认知和追求。“信知磨砺出精神,宵旰勤劳泄我真。最是清廉方正客,一生知己属贫人”(清•胡济苍《豆腐》),如此精神美味应永存天地间!

 (选自《读者•乡土》,有删改)

阅读下文,回答问题。

车夫老马

老舍

    正说到热闹中间,门忽然开了,进来一阵冷气。车夫们几乎都怒目地往外看,看谁这么不得人心,把门推开。

    门外的人进来了,也是个拉车的。看样子已有五十多岁,穿着件短不够短、长不够长的棉袄。两个耳朵冻得通红,红得像要落下来的果子;眉上、短须上都挂着些冰珠。一进来,摸住条板凳便坐下了,挣扎着说了句:“沏一壶。”

    茶还没有沏来,老车夫的头慢慢地往下低,低着低着,全身都出溜下去。

    大家马上都立了起来:“怎啦?怎啦?”说着,都想往前跑。

    “别动!”

    茶馆掌柜的有经验,拦住了大家。他独自过去,把老车夫的脖领解开,就地扶起来,用把椅子戗(qiàng,支撑)在背后,用手勒着双肩:“白糖水,快!”

    糖水刚放在老车夫的嘴边上,他哼哼了两声。

    “喝点水!”掌柜的对着他耳朵说。

    “啊?”老车夫睁开了眼,看见自己是坐在地上,腿蜷了蜷,想立起来。

    “先喝点水,不用忙。”掌柜的说。

    大家几乎都跑了过来。

    “哎!哎!”老车夫向四围看了一眼,双手捧定了茶碗,一口口地吸糖水。

    慢慢地把糖水喝完,他又看了大家一眼:“哎,劳诸位的驾!”

    说得非常的温柔亲切,绝不像是由那个胡子拉碴的口中说出来的。说完,他又想往起立,过去三四个人忙着往起搀他。他脸上有了点笑意,又那么温和地说:“行,行,不碍!我是又冷又饿,一阵儿发晕!不要紧,不要紧!劳诸位哥儿们的驾!”

    这时候,老者的干草似的灰发,脸上的泥,炭条似的手,那个破帽头与棉袄,都像发着点纯洁的光,如同破庙里的神像似的,虽然破碎,依然尊严。大家看着他,仿佛唯恐他走了。听到老车夫说肚子里空,祥子猛地跑出去,飞也似的又跑回来,手里用块白菜叶儿托着十个羊肉馅的包子,一直送到老者的眼前,说了声:“吃吧!”

    “哎!”老者像是乐,又像是哭,向大家点着头。

    “到底是哥儿们哪!拉座儿,给他卖多大的力气,临完多要一个子儿都怪难的!”说着,他立了起来,要往外走。

    “吃呀!”大家几乎是一齐地喊出来。

    “我叫小马儿去,我的小孙子,在外面看着车呢!”

    一个中年的车夫开开了点门缝:“小马儿!小马儿!你爷爷叫你哪!”

    老者用手摸了好几回包子,始终没往起拿。小马儿刚进门,他拿起来一个:“小马儿,乖乖,给你!”

    小马儿也就是十二三岁,脸上挺瘦,身上可是穿得很圆,立在老者的身旁,右手接过包子来,左手又自动地拿起来一个,一个上咬了一口。

    “哎!慢慢的!”老者一手扶在孙子的头上,一手拿起个包子,慢慢地往口中送,“爷爷吃两个就够,都是你的!吃完了,咱们收车回家。”

    小马儿对着包子点了点头,吸溜了一下鼻子:“爷爷吃三个吧,剩下都是我的。我回头把爷爷拉回家去!”

    “不用!”老者得意地向大家一笑,“回头咱们还是走着,坐在车上冷啊。”

    老者吃完自己的份儿,等着小马儿吃净了包子,立起来,绕着圈儿向大家说:“劳诸位哥儿们的驾啦!”伸手去拉小马儿。

    祥子呆呆地立在门外,看着这一老一少和那辆破车,心中感到一种向来没有过的难受。在小马儿身上,他似乎看见了自己的过去;在老者身上,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将来!

(选自《骆驼祥子》第七章,商务印书馆2012年版,有删改)

阅读下文,回答问题。

怀念那些读书的日子

韩少功

    我偶尔去某大学讲课,有一次顺便调查学生读书的情况,结果不容乐观。随后,我坦白地告诉他们:即使在30年前,让很多中学生说出10本俄国文学、10本法国文学、10本美国文学,都不是怎么困难的。他们一双双眼睛瞪得很大。30年前?那不正是文化的禁锁和荒芜时期?不正是“文革”十年浩劫刚过?有人露出一丝讪笑,那意思是:老师,你别忽悠我们啦。

    但中国有句谚语:知其一,还要知其二。

    我当年就读的中学,有一中型的图书馆。我那时不大会看书,只是常常利用午休时间去那里翻翻杂志。

    “文革”开始,这个图书馆照例关闭。

    1967年秋,停课仍在继续,漫长的假期似无尽头。校图书馆立刻出现了偷盗大案:一个墙洞赫然触目。管理图书的老师慌了,与红卫兵组织紧急商议,设法把藏书转移至易于保护的初中部教学楼最高层,再加上铁栅钢门。不过外寇易御家贼难防,很多红卫兵在搬书时左翻右看,已有些神色诡异,互相之间挤眉弄眼。后来我到学校去,又发现他们话题日渐陌生,关于列宾的画,关于舒伯特的音乐,关于什么什么小说……

    好在我算是自家人,有权分享共同的快乐。在多番警告并确认我不会泄密或叛变之后,他们终于把我引向“胡志明小道”——他们秘密开拓的一条贼道。我们开锁后进入大楼某间教室,用桌椅搭成阶梯,拿出对付双杠的技能,憋气缩腹,引身向上,便进入了天花板上面的黑暗。我们借瓦缝里透出的微光,步步踩住横梁,以免自己一时失足踩透天花板,扑通一声栽下楼去。在估计越过铁栅钢门之后,我们就进入临时书库的上方,可以看见一洞口:往下一探头,哇,茫茫书海,凝固着五颜六色的书浪。

    这时候往下一跳即可。书籍垒至半墙高,足以成为柔软的落地保护装置。

    我们头顶着蛛网或积尘,在书浪里走得东倒西歪,每一脚都可能踩着经典和大师。我们在这里坐着读,跪着读,躺着读,趴着读,睡一会儿再读,聊一会儿再读,打几个滚再读,甚至读得头晕,读出傻笑和无端的叫骂。

    就这样,一个没有考试、没有课程规限、没有任何费用成本的阅读自由不期而至,以至当时每个学生寝室里都有成堆的书。

    毕业后下乡,我插队在一公社茶场。在工休时,聊天是解闷的主要方法。闲聊类似说书,是重要的文明传播方式,在有书难读的时候,是一种民间化弥补,一种上学读书的替代。

    茶场的知青中还有些故事王,相当于口头图书馆。有这么一个人,他头有点歪,外号“六点过五分”,平时特别懒,凭着他过目不忘的奇能,绘声绘色的鬼才,每次都能让听者如醉如痴意犹未尽而且甘受物质剥削。这样的交换多了,他发现了自己一张嘴的巨大价值,只要拿出故事这种强势货币,他就可以比别人多吃肉,比别人多睡觉,还能随意享用他人的牙膏、肥皂、酱油、香烟以及套鞋。这样的日子太爽了。一度流行的民间传说《梅花党》、《一双绣花鞋》曾由他添油加醋。更为奇货可居的是福尔摩斯探案、凡尔纳科幻故事、大仲马《基督山伯爵》、莎士比亚《王子复仇记》,都是他腐败下去的特权。

在我的同队插友中,张某好诗词,带来了《唐诗三百首》。贺某想当画家,带来了石涛、林风眠、关山月以及米开朗琪罗的画册。我们互通有无交换着看。不要多久,交换范围又扩大到其他队,一直交换到很多书没有封皮和脱页散线的地步。

    我还读过一种油印小册子,正题是《新阶级》,作者为德热拉斯(后译为吉拉斯),一位被西方世界广为喝彩的南斯拉夫改革理论家。当上世纪80年代末一位美国人向我推荐此书时,我的回答曾让他一怔。

    我说,我知道这本书,我20年前就读过。

    他还是斜盯着我。

    我记得自己就是在茶场里读到油印小册子的,是两位外地来访的知青留下了它。我诈称腹痛,躲避出工,窝在蚊帐里探访东欧,如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便要装出一些呻吟。这是知青们逃工的常用手法。不过既是病人就不能快步走,不能唱歌,更不能吃饭,以便让病态无懈可击。副书记一到开饭时就会站在食堂门口盯着,直到确认你没有去打饭,也没人代你打饭,才会克制一下揭穿伪装的斗志。不吃饭那就是真病了,这是农民们的共识。

    这样,对于我的很多伙伴来说,东欧的自由主义以及各种中外文化成果,都常常透出饥饿者的晕眩。

    那时,大家几乎都有一两本手抄诗。一些知青做着文学梦或科学梦,当然更有抄书习惯。我每借来一书,便择优辑抄,很快就有了厚厚几本,以弥补藏书的短缺,以备今后温习。好几个早上起来,我的面目被人取笑,原来是柴油灯的烟太多,晚上抄书时靠灯太近了,太久了,鼻息吸引油烟,就会熏出个黑鼻子和黑花脸。

    90年代末我在美国参加一会议,发现身旁一学者有动笔的癖好,倒也不是做会议笔记,只是笔头不闲,在会议材料的反面或空白处胡写,有时默写古体诗,有时默写洋文句子,有时甚至把会标之类抄上多遍。我心生奇怪,后来问及此事。他想了想,说是吗?又想了想,说他可能是写惯了,尤其是当知青时抄书太多,以至于到如今差不多一摸笔就手痒。

    他是“文革”后最早出国的数万留学生之一,很快成为经济学界一颗新星。在普遍的国外舆论看来,1980年初陆续出国的这一批人总体素质最佳,不仅谦逊刻苦,且学养不俗。在很多高校老师看来,“文革”后最早的那批大学生,特别是文科生,总体素质也首屈一指。用有些老师的话来说,能遇上这几届可谓人生之幸。

    凭借手抄书一类手段,知识薪传一直明断而暗续、名亡而实存。如果真是“垮掉”和“断层”,数以百万计的好学生后来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现在,我的一些手抄书早已不知所往。随着出版的开放与繁荣,我的书橱也越来越多,盛满了太多精美而堂皇的套书,不需要我再在油灯下熏黑鼻子。但有时候我会不无惶惑,似乎书已经多得坏了我的胃口,让我无所适从。又觉得新书像富人的宾客,旧书像穷人的朋友,我在太多宾客面前反而有些孤独。

(选自《漫长的假期》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文学类文本,完成问题。

一棵被描写的树

①它就站在那儿,站在谷里屯风声呼呼的坳口,年龄两百多岁,身材粗壮,需要两人张开手臂才能合抱,高一百多米,枝丫撑开像一把巨伞。进村的人首先看见它,离村的人最后离开它。小时候我到邻村读小学,每天都从它身边经过。由于那时的心思主要用在如何才能吃饱穿暖,所以我甚至我们,都没把它当成审美对象。

②那时,它只是一棵普通的枫树,普通得就像路边的一块石头,只是体积大一点而已。平时我没在意它,只有上山打柴打累了,才会想为什么不把它砍来做柴火?如果用它来做柴火,一家人至少可以烧上一年吧。然而,没有人敢去打它的主意,我以为没人动它是因为没有砍得断它的斧头。

③第一次长久地注视它,是父母到公社去交公粮迟迟不归。一大早,他们就挑着晒干的粮食走出村庄,把我一个人留在家里。下午还没看见他们的身影,我便担心起来,担心他们遇到麻烦,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太阳离落下去的地方越来越近,饥肠辘辘的我坐在家门口盯着村头,盼望他们快点从枫树下闪出来。可是直看到太阳落山,直看到枫树的叶子由一张一张变成一团一团,直看到枫树的枝干糊成一片,他们也没有出现。虽然小路看不见了,枫树也看不见了,眼前一片漆黑,但我的目光仍然朝着它的方向,好像还看得见它,好像只要这么长久地看着,父母就会回来得快一点。

④第二次长久地注视它,是我高考之后等待录取通知书的日子。那年夏天,我在县城参加完高考后,便回家跟着父母劳动。为了节约用水,我剃了一个锃亮的光头,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但在面朝黄土背朝天、汗流如雨的日子里,心里总是隐隐腾起一丢丢希望。那时满姐夫在大队做文书,每天傍晚都要回村。他说了,只要在队部看到我的录取通知书,就会提前飞奔而来。于是,每天下午我就伸长脖子遥望,第一次知道“把坳口望矮”是什么滋味,第一次晓得一个人跟一棵树可以望出伟大的友谊。是的,那年夏天,我望着它的叶子从深绿变成浅绿,发现即使每一片树叶都是绿的,但却有一层淡淡的黄晕提前笼罩在树冠上。我记住了它的粗枝,记住了它的整体和局部,记住了树叶如何在夕阳照耀下折射反光,而又因为风的干扰让那些反光若隐若现,记住了不同等级的风如何摇晃它,记住了夜色如何像襁糊渐渐挂满它的枝丫。直到快把它的每个细节都倒背如流时,我才接到满姐夫带回来的录取通知书。那份迟来的通知书,仿佛是为了腾出时间,让我更加仔细地打量树,了解它。

⑤那年九月,我离开村庄到更远的地方上学。走过大枫树时,我像被谁拽了一下,忽然回头,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端详它。这是另一番景象,它的两根主枝丫像巨人的手臂那样张开,树冠撑得更大,比从村庄看它时显得更为粗犷有力,仿佛那边是柔美,这边是刚健。透过它的枝丫可以看见村庄零零星星的房屋,看得见站在家门口挥手送别我的亲人。

⑥这样的情景在我的短篇小说《天空划过一道白线》中有所描述,那就是:“走着走着,他感到前方的吸力渐渐变弱,身后的吸力却越来越大,忍不住一回头。全村人都在朝他挥手,他们的手像风里翻飞的树叶。而他的家孤独地站在村头,被狂风呼呼地吹着,仿佛快要被吹哭了。”也是从我回望的那一刻起,它在我心目中不再是一棵普通的只能用于做柴火的树,而是具有了强大的牵引力。

⑦后来我开始写作,当需要一个村庄的名称时,我脱口而出“一棵枫”,就这样,它被我写进了小说和散文。

⑧它变成了一棵被我经常描写的树,变成了一棵具有审美价值和精神力量的树。是的,如果我要给我的家乡设计一个LOGO(标志),那一定就是它。因为在这里只有想象的历史,却没有印证的实物;只有口口相传的过往,却没有文字的记载。唯一大一点的物件或者说久一点的实体就是它。它像挺立在村口的摄像头,既见证了村庄的历史,也捕捉了每个人的蛛丝马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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