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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型:现代文阅读 题类:常考题 难易度:困难

云南省云天化中学2018-2019学年高二下学期语文期中考试试卷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各题。

站在后台看人生

朱光潜

    我有两种看待人生的方法。在第一种方法里,我把我自己摆在前台,和世界一切人和物在一块玩把戏;在第二种方法里,我把我自己摆在后台,袖手看旁人在那儿装腔作势。

    站在前台时,我把我自己看得和旁人一样。人类中有一部分人比其他的人苦痛,就因为这一部分人把自己比其余的人看得重要。比方穿衣吃饭是多么简单的事,然而在这个世界里居然成为一个极重要的问题,就因为有一部分人要亏人自肥。

    再比方生死,一个小虫让车轮压死了,或者一朵鲜花让狂风吹落了,在虫和花自己都决不值得计较或留恋,而在人类则生者病死以后偏要加上一个苦字,这无非是因为人们希望造物主宰待他们自己应该比草水虫鱼特别优厚。

    因为如此着想,我把自己看作草木虫鱼的侪辈,草木虫鱼在和风甘露中是那样活着,在炎暑寒冬中也还是那样活着。像庄子所说,它们“诱然皆生,而不知其所以生;同焉皆得,而不知其所以得”。它们时而戾天跃渊,欣欣向荣,时而含葩敛翅,晏然蛰处,都顺着自然所赋予的那一副本性。它们绝不计较生活应该是如何,也决不埋怨上天待它们刻薄,不但和旁人一样,而且和鸟兽虫鱼诸物类也都一样。人类比其他物类痛苦,就因为人类把自己看得比其他物类重要。

    以上是我站在前台对人生的态度,但是我平时很喜欢站在后台看人生。许多人把人生看作只有善恶分别的,所以他们的态度不是留恋,就是厌恶。我站在后台时把人和物也一律看待,我看西施、嫫母、秦桧、岳飞也和我看八哥、鹦鹉、甘草、黄连一样,我看匠人盖屋也和我看鸟鹊营巢、蚂蚁打洞一样,我看人和物,好比看图画,好比看小说,件件都很有趣味。

    这些有趣的人和物之中自然也有一个分别。有些有趣味,是因为它们带有浓厚的喜剧成分;有些,是因为他们带有很深刻的悲剧成分。

    我有时看到人生的喜剧。许多年前一位同事常常很气愤地向人说:“如果我是一个女子,我至少已接得一 尺厚的求婚书了。”偏偏他不是女子,这已经是喜剧;何况他又麻又丑,纵然他幸而为女子,也绝不会有求婚书的麻烦,而他却以此沾沾自喜,这总算得喜剧中之喜剧了。如此等类的事,我天天都见得着。在闲静寂寞的时候,我把这一类的小事件从记忆中召回来,寻思玩味,觉得比饮茶还更有味。

    其次,人生的悲剧尤其能使我惊心动魄。许多人因悲剧而悲观厌世,我却以为人生有价值正因其有悲剧。 悲剧也就是人生一种缺憾。它好比洪涛巨浪,令人在平凡中显出庄严,在黑暗中现出光彩。假如荆轲真的刺中秦始皇,林黛玉真的嫁了贾宝玉,也不过闹个平凡收场,哪得叫千载以后的人唏嘘赞叹?

    人生本来要有悲剧才能算人生,你偏想把它一笔勾销,不说你勾销不去,就是勾销去了,人生反更索然寡趣。所以我无论站在前台或站在后台时,对于失败,对于罪孽。对于殃咎,都是用一副冷眼看待,都是用一个热心惊赞。

    (选自朱光潜《谈人生与我》有删减)

(1)、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
A、文章开篇表明作者有两种看待人生的方法,起到了总领全篇的作用,但文章重点突出了站在后台看人生的方法,照应了题目。 B、作者站在后台时,把人和物一律看待,对纷纭扰攘的人和物都觉得很有趣味,因此是非善恶对他来说都无意义。 C、作者说有些人比较苦痛,是这些人把自己比其余的人或物看得重要,甚至以为造物主宰待他们自己应该比草木虫鱼特别优厚。 D、作者认为人生要有喜剧和悲剧,但是人生的价值在于有悲剧,没有悲剧的人生是毫无兴致的人生。
(2)、结合上下文,分析文中画线句子的含意。
(3)、作者写到“站在前台看人生”和“站在后台看人生”,其中蕴含着怎样的人生态度?请结合全文进行分析。
举一反三
阅读下面文字,完成下列各题。

    天地之间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日月更迭,寒暑交替,万物化育,生生不息。今日异于昨日,明日又将不同,甚至没有任何一刹那不在变动之中。中国古代的哲人自然而然地接受了这种可以观察到的变易现象,竭力使自己的日常行为和社会生活规范符合自然变化的规律,于是“天道”成为“人道”的法则。《周易》在很大程度上是探索如何驾御变化的学说。

    《周易》有“经”与“传”两部分。“经”是最早的资料。据说那是周文王被拘禁时所作的。所以,后来有“易之兴也,其于中古乎,作易者,其有忧患乎”(《易经·系辞下》)的说法。所谓“中古”,即指周文王的时代;所谓“忧患”,即指文王为天下人而忧患。

    《周易》的主体是六十四卦。每一卦皆由六爻组成,爻有阳爻与阴爻之分。由三爻组成的基本卦有八个,就是:乾、坤、震、艮、离、坎、兑、巽。有一个简单的口诀是:乾三连,坤六断,震仰碗,艮覆碗,离中虚,坎中满,兑上缺,巽下断。这八卦即是符号,用以代表自然界的八大现象,亦即依序是:天、地、雷、山、火、水、泽、风。由基本八卦再两两配合,就成为六十四卦了。每一卦皆有简单扼要的卦辞与爻辞,这些就构成了“经”的部分。“经”之外,还有“传”,是最早的注释。“传”有十部分,又名“十翼”(翼为辅助之意),就是:彖(上、下)、象(上、下)、系辞(上、下)、文言、说卦、序卦、杂卦。关于《十翼》的作者,一般认为是孔子的弟子数代相传的结晶,因为其中屡见“子曰”,并且基本立场是要人进德修业。

    太极图中的阴阳鱼,阴鱼的眼睛是白的,而阳鱼的眼睛是黑的,蕴含着“易”的道理。《周易》的经典思想是: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演绎万物。这些告诉我们,世间一切事物都是在变化的,都有两面性。《周易》的基本原则,正是观察自然规律以安排人的言行。自然规律是循环不已而永葆生机。因此,人要学会“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系辞下》)。古代圣人制作这一部经典,目的是:“以通天下之志,以定天下之业,以断天下之疑”(《系辞上》),希望能够了解天下人的心意,使大家和衷共济;能够成就天下人的事业,使大家安居乐业;能够决断天下人的疑惑,使大家充满信心。

    《系辞上》有一段话对于《周易》的功能,作了中肯的描述:“自天佑之,吉无不利。”表面看来,人期待得到上天的助佑,但是这个天已经不再保障“绝对正义”。因此,人需要自求多福,由圣人(异于原来的天子)来设计一套卦象,借着掌握自然界的变化规律,配合古人一千多年的生活经验所凝聚的智慧,希望由此提供人们明确的指引,使自己“吉无不利”。而另一方面,则处处提醒人们进德修业是不可或缺的。六十四卦的各“传”,在标志吉凶时,总是留了一线生机,也就是:不可安于小成,也不必为小祸而失去上进的意志,因为变化是一直在进行的,只有把握主体自觉的行善要求,以日新又新的德行走向君子的目标,才是逢凶化吉的上策。于是,原本可能由变化带来的危机,一变而为转机,使人随遇而安,顺势而行,充分实现生命的创意与活力。

    自周初至春秋战国,《周易》即被视为重要典籍。汉武帝“独尊儒术”之后的两千多年封建社会,《周易》始终作为“众经之首”而受到尊崇。千百年来,易家辈出,学派林立,著述浩瀚,学说繁多,形成了一种专门的学问——易学。历代哲学家、经学家及思想家大多精通易学,都程度不同地受到易学的滋养。总之,易学对中国文化的核心——中国哲学的发展,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摘选自傅佩荣《哲学与人生》,有删改)

阅读下面文字,完成后面的题目。

流泪的滕王阁

潘碧秀

    江畔小舟、轻摇的芦苇、南来聚拢的风……赣江上一览无余,视野里找不到期待的身影。

    我在滕王阁的一隅,独想王勃。

    游人的思绪如牵强的秋风,薄薄地依偎在滕王阁穿越时空的坚强里。站在清冷的滕王阁上,睁眼闭眼间全是王勃清瘦忧郁的神情。斜阳拥抱着欲泣的滕王阁,阁影斜斜地躺在江水里荡漾。帝王君子犹不见,槛外长江空自流。寂寞的阁上,觥筹交错的场景不复存在,诗弦管乐也只是附和。我坐在阁的阶梯上独自听江的声音,江波的皱褶里藏着绝代的才子王勃。

    阁的忧伤无声息地让我追随。每一寸楼板、每一株丹朱都在我的心弦上颤动。想为流泪的滕王阁续一首诗,诗里面是伤痕累累的王勃。流泪的滕王阁日日孤寂地走入我梦中,独自徘徊。我找不到王勃的诗句,无数醒着的黑暗的夜里,枕着阁影到天明。

    有人说:所有的风景都会拒绝一部分人,偏爱一部分人,所有人,生来都会属于不同风景。在朝堂上得不到肯定的滕王,一再遭谴受贬,然而层层不得意却抹不掉他悠游于世,歌舞人生的脾性。贬到赣江边任小刺史,他仍意兴遄飞地要为自己建一座阁“拍檀板唱歌,举金樽喝酒”,吸引文人才子登临放歌。那个仲秋的日子,王勃的“独角戏”正演着。他深望着水天相接的江面,感慨人生如江面枝柯,沉浮复浮沉,一腔激情和渴望却在纸上无羁地飘洒,洋洋一派文章,力透纸背的全是对生活的向往。有人说“厚积”是为了“厚发”,王勃客居剑南数年,终有了其巅峰之作。滕王阁只不过是显其巅峰昂然之姿的一种凭借罢了。此时的长安,或许已将王勃淡忘得一干二净。谁会在抚筝时,思绪在筝上游移间,想起王勃?如今,赣江畔的孤鹜年年此时都要背起王勃馈赠给它们的礼物一上一下翩翩地飞,托起无限秋水长天的风情。

    “物是人非事事休”,游人仍在阁上徘徊流连,眺望阁外水云间,心似江水茫茫欲拍阑干。浅云灰暗地衬着阁,如一双饱蓄泪水的眼睑。

    扁舟载着一截悠悠的阁影,忧郁地前行,涌起的江浪层层间依稀可见当年王勃的风姿。这个自幼饱读诗书,贯通九经的青年,行于线装书中陶陶然的青年,瑟缩在蜀地的乡居里,不再想读书之外的事情。蜀地去长安已遥遥又遥矣。无人识君,只有在迷惘中放纵文字:《蜀中九日》《盛泉宴》……“每有一文,海内惊瞻。”(杨炯语)人生有许多门,可其中一些门只对一些人是永远敞开的;不要试图去敲门,去敲人生遗憾的门。王勃若一心为文,历史也许会重新改写吧。可惜,王勃在剑南之地逍遥了二年,终究不甘寂寞,踌躇北上,到河南任参军。

    书生之迂,终惹大祸,龙颜大怒,险丢小命。人生沉浮反复,王勃心冷了。

    “一片阁/躲在云层下/疲倦和黄昏的鸟一样/面对江水恸哭。”江水缓缓流,终有温柔得叫人落泪的时候。一介书生咬文嚼字,终有让人品错味的时候。该张皇?迷惘?失落?毕竟人生不是“数点扁舟向斜阳”那样诗意、简单而又直观。——人无语,唯有惘怅地醉去。滕王阁不在出产帝王将相的长安,站在这玲珑典雅的阁上,赣江无限风情一览无余,王勃的梦魂可以与阁相依偎至永远了。

    昆德拉说:生活是棵长满可能的树。王勃在客居剑南的日子里,也许模拟了日后的种种可能,却没料到人生最绝望的一种可能就立在水中候着。

    王勃如断线的纸鸢一头栽进江里去了,灵魂可依附在了江中鱼儿身上?想他经行处会不会开出一江的花来,让鱼儿也欣喜,让鱼儿也惘怅。

    斜阳已成余晖,阁上人去,鸟去,空留一片寂寥。

【注】据《唐才子传》载,王勃因溺水而亡。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各题。

年关岁末

徐建英

    摩托车灯刺破漆黑的村庄小道,留下一路突突的轰鸣声,吱地一声停在一个农家小院前。摩托车刚停稳,“嗵嗵”的脚步声一路从小院里迎出来。小院的铁门“嘎吱”一声在娘手中拉开一条缝,不等何水清发问,娘就帮着他支下车脚垫,后退,又向前一着力,摩托车倏地滑进了小院。

    爹坐在堂屋前叭嗒叭嗒地吸着旱烟,烟和过往一样,一袅一袅地绕着,打着转儿,旋成一道道细细的烟圈。何水清松了口气,爹好这口自家产的老烟叶,烟杆儿是爹的命。瞧这烟雾,节奏还是过往的那几出,看来爹好着呢。

    看到何水清推摩托车进屋,爹连说:好!好!然后磕了磕手中的烟杆灰,食指头小心地伸向烟窝里戳了戳又说:自个儿骑车回,好!

    何水清刚坐下,爹的话头就开始了。他还是习惯地把年头到年尾的事儿倒豆子般叙一遍。末了,爹说:我和你娘就是想你了,想和你唠唠话儿。知道年关来了,你审计局的工作会比平时忙,若不说我病了,兴许你还不见得回吧?

    春种秋收,爹指不上他这独生儿帮上忙。逢年过节,他似做客般匆匆忙忙。想到此,何水清眼一热,眼角开始痒痒的。他忙蹲下身抓了一撮烟丝,殷勤地从爹手上边接过烟杆边说:我一早计划过,忙完这阵就休年假回来好好陪陪你和娘。又掂了掂手中泛黄的新烟杆,问:爹,你换了新烟杆?

    小伍昨儿一早捎来的,烟杆儿说是纯铜的哩……这小伍也真上心,你从小到大的同学论桌儿地数,谁也不及小伍识礼数,懂情义。都当上大主任的人了,还常来咱家帮这帮那的。上次来咱家送冬柴时,瞧见你爹的铜烟杆儿豁了口,特地请五金厂的师傅打的。娘在一旁接过嘴道。

    何水清摸着烟杆沉吟半晌,又默默地对着烟窝一撮一撮地捺烟丝,摁着摁着,烟丝纷纷飞了一地。到何水清醒悟过来时,发现爹在盯着他看,忙不迭地“噗”地一下帮爹点上火,看了看还在絮絮叨叨地说话的娘,又望了望叭嗒叭嗒地默默吸着旱烟的爹,他悄悄地退出了堂屋。

    年终的审查工作刚开始,他就接到了举报,伍思源负责的城市中心花园项目财政资金收支有问题,施工上也有不少的疑点。这中心花园本是政府斥资打造的,是给老百姓提供休闲用的。这几日他正犹豫着要不要派人勘查此事以及怎么样来查这事。娘突然来电话说爹病了。院子里的柴垛高高地码着,足够娘和爹燃上两个冬的。自从他去外地上大学起,在本城上大学的高中同学伍思源就代他照顾着爹和娘,感激的话他在心里说了不下八百次。这次的事,只要他稍稍动点手脚,伍思源就会平安。只是,原本为百姓造福的城市公园,会遭人唾骂。

    而他的心中,从此会多了一处污印。想到此,他倚在柴垛上,重重地叹了口气。

    不知几时起,爹捧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走了过来。

    爹说:唠也唠过了。你工作忙,就不留你,你还是趁黑赶回去吧,明天还得继续上班呢。你娘呢,特意备了些辣椒干,都是你爱吃的。这些个辣椒干啊,别看着土里土气的,冬天里佐上菜,吃了热乎,脑子跟着灵醒呢!

    爹动手把鼓鼓囊囊的塑料袋绑在摩托车后座,边捆边自言自语地唠开了:这人啊,明眼看得到的,也不一定都是真的。那包着裹着的,谁包准就没人晓得?工作上的事儿,我们也不懂,也帮不上啥忙。这天黑了,路上小心!得空了,记得常回家看看我和你娘。

    何水清轻轻地推过摩托车,车灯又一次刺破漆黑的村庄小道,向城里驶去。

    坎坷的土路上,车身一颤一颤的,屁股被后座的塑料袋一下下戳得生疼。猛记起,他自幼就不爱吃辣椒干,这个,娘怎能就忘了?他赶忙停了车,塑料袋被解开的那一瞬,他怔了——那把崭新的“铜”烟杆就放在辣椒干上,在车灯的照耀下,泛着刺目的金色光芒。

    何水清摸了摸辣椒干,又一次掂了掂手中沉沉的“铜”烟杆儿。爹的话还在耳边回响,一股暖意涌上心头,他轻轻跨上摩托车。

阅读下面的作品,完成下列小题。

扒火车

    ①父亲扒过火车,在浙赣线上。

    ②他扒的是拉煤的货车。火车经过车站时,父亲挑着一担米糖,身影如风,和火车进行赛跑。他的脚下,像装了风火轮一样,越跑越快。就在火车驶离站台的一瞬间,父亲纵身一跃,一手稳稳地托住肩上的担子,一手凌空攀上车门边的把手,三下两下,身手敏捷地上去了。彼时,天边夕阳正在缓缓坠落,在这个背景的衬托下,父亲站在火车顶上黝黑的剪影,伟岸,如松。

    ③其实,这是我理想中的父亲,和儿时连环画上的铁道游击队差不多。父亲个子瘦小,身单力薄,别说是挑一担米糖追赶火车,就是让他在平地上挑稍微重一点的担子,也是吭哧半天,举步维艰。但是,他确实扒过火车,在浙赣线上。

    ④我老家丰城以产煤而闻名江南,素称煤海,浙赣铁路特意在这里设了一个小站,每天挖出山一样的煤炭,从小站的煤场装运出发,过樟树,过新余,过宜春,过萍乡,一路西行到达湖南株洲,然后换火车头,转京广线南下或者北上。我的家,就在小站二十里地开外的一个小山村。

    ⑤1977年冬末的黄昏,万物萧条,母亲挑着一对空箩筐,走在去镇子的路上,父亲袖着双手,缩头缩脑,亦步亦趋,跟在母亲的背影里。寒风凛冽,如刀,从平原那边一刀一刀割过来。两个人走到镇上时,又冷又饿,几乎要虚脱。母亲娘家的舅舅住在镇上,开一爿铁匠铺。母亲带着父亲在她舅舅的店里,厚着脸皮喝了两碗稀粥,仰仗舅舅担保,在镇子东边的糖坊里赊了六十斤米糖。

    ⑥和往年一样,母亲摸黑又送了五里路,把担子搁下,紧了紧父亲扎在破棉袄上的腰带,叮嘱道:“小心点儿,一家人能不能过个年,就看米糖能不能卖出去了,就指望你了。”黑暗中,父亲点了点头。母亲又从怀里掏出两枚煮熟的鸡蛋,放进父亲里面衬衣的口袋里,说:“明天你生日,带上吧。”父亲又是点了点头,然后在母亲的注视下,挑着六十斤米糖,一步三颤,嘴边呼呼地冒着白气,像只鸭子一样摇摇晃晃,朝煤矿火车站的方向一路歪下去。

    ⑦不远处的村落,隐在荒凉的山坳间,灯火稀疏,偶尔几声狗吠,在寒冬的夜空中,空荡荡地响起,空荡荡地落下。父亲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凌晨四点,终于到了煤矿火车站。偌大的车站,空荡无人,几盏昏暗的路灯,亮在半空中,异常冷清。

    ⑧父亲观望了一阵,然后蹲在铁路脚下,从箩筐里摸出两个用针线缝补起来的大蛇皮袋,将箩筐套在里面扎牢固,还特意在外面留了很长的麻绳。忙完这些,他爬上火车尾部的一节露天车厢,手攥住麻绳的另一头,像用水桶在井里打水一样,站在车顶边沿,将那两个大口袋吃力地拽了上去。

    ⑨这时,一盏马灯从扳道房里游离出来,灯光昏黄如豆。父亲忙猫腰隐在旮旯里,心里无比恐慌。那盏马灯一路逡巡,从车头到车尾,走走停停,走到父亲这边的车厢停住了,父亲听见脚底下有男人瓮声瓮气的嘀咕声:“今天老汉我六十岁生日,高兴哩,每人发六个馒头。”紧接着,车下扔上来一个塑料袋,准确无误地砸在父亲头上。父亲瞬间明白了什么,忙站起身去看——一个穿铁路制服的老人,举着马灯,左脚有些跛,已经踅回身,一高一低地朝车头摆去,不时往车厢里扔东西。

    ⑩原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还有一群同路人,更没想大家早已在老人的眼皮底下。父亲看着老人远去的灯光,温暖无比,他想说些“寿比南山,福如东海”之类的祝福话,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父亲捏了捏自己衬衣口袋里两枚圆溜溜的熟鸡蛋,踮脚望了望老家小山村的方向,眼泪无声地涌了出来。

    ⑪火车是在第二天下午才出发的。火车一声长鸣,浑厚深沉,惊醒了沉睡在煤堆里的父亲。他蓬头垢面,全身黑乎乎的,像一个挖煤工。父亲探出脑壳,警觉地看了看四周。冬天的下午,没有阳光,天幕低垂,病恹恹的,满是阴霾。远处,是枯瘦的山水,空旷的田野,还有一排排光秃秃的直刺向天空的白杨树。火车过樟树,过新余,过宜春,一路呼啸,向西驶去。火车头喷出的一团团白雾,在暗哑的黄昏里,炊烟一样袅袅升起,把父亲看得如痴如醉

    ⑫父亲心想,家里该喂猪打潲,做晚饭了。

(取材于夏阳的同名小说)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冷 水 河

李广田

天还黑魑魅的,人也还睡得正甜,忽然传来了一阵开门声,人语声,脚步声,而那担杖钩环的声音更是哗唧哗唧地响得清脆。我们都被惊醒了。点起昨晚剩下的小烛头,摸出枕边的时表一看,才四点半,距天明还有一点多钟,然而李保长已经领着人送了几担开水来。同时,听到队员们也都起来了。为了赶路,我们自然希望早起,但今天实在起得太早了,夜里睡不足,白天行路也是容易疲劳的,于是有人喊着:“太早哇! 太早哇!”这喊声在我的耳朵里回旋了很久的时间,因为我立时想起了那一世之散文作家阿左林,他在一篇文章中曾说起西班牙人在日常生活中所常用的三句话:第一句是“晚了!”第二句是“干什么呢?”而第三句则是“死了!”这是很可怕的三句话,试想咱们这个国家的人民,又有多少人不是在这三句话中把一生度过的呢? 而那最可怕的就是“晚了!”这就是说,“糟糕,已经来不及了!”想想西班牙在这时候所遭的命运,再想到我们自己的国家,对于“太早哇! 太早哇!”这呼声,就有着特殊的意味,也有着无限的感慨。

我一边这样那样想着,一边收拾行李并漱口洗脸,而这时候队员们已经在院子里吃着昨天的干粮,喝着今天送得“太早了”的开水。我们的大队长照例是忙碌的,他在走来走去地张罗着一切,等他回到屋里来时,就笑哈哈地说道:“真想不到白河县人作事这样认真,惟恐耽误了我们走路,半夜里就送了开水来,这也可以证明这地方的政治还不坏吧。”我心里明白他的意思,他不过是指着县政府对于保甲长的,以及保甲长对老百姓的威严而言罢了。县政府命令保甲长,保甲长命令老百姓:“要早送开水,万勿迟误。”于是就有今天的结果,而这也就是大队长之所谓“政治不坏”,我对于这样的赞美是不置一词的。等到我们饮食已毕,一切停当之后,问题却来了:我们雇的挑夫还不见来! 我们在焦虑中等着,等着,一直等到八点,挑夫才陆续来到,问他们为什么来得这样迟,他们却很坦然地答道:“还得烤完了烟啊。”原来他们都是些鸦片烟鬼,他们仿佛很有理由的那样不慌不忙回答我们。一边捆行李,一边听队员又大声喊道:“太晚了! 太晚了!”然而那些鸦片烟鬼却仍是不慌不忙,这种不慌不忙的态度好象在回答我们说“并不晚”或者“还很早”一样,叫我们非常生气。等到开拔之后,出城,下山,他们又买烟,买火,拴草鞋……走到河街时太阳已经很高了,然而有的挑夫又不见了,有人说是去吃饭,也有人说是去烤烟,弄得我们无可奈何,因为实在已经“太晚了”!

我们一路沿着汉水,踏着山脚,前进着。我们的歌声,和着水声,在晴空之下彻响着。“拐过山嘴,便是月儿湾了。”有人这样喊。月儿湾———又是一个好名字,还有黄龙滩、花果园……我忘记我是在流亡,忘记是为我们的敌人追赶出来的,我竟是一个旅行者的心情了,我愿意去访问这些荒山里的村落,我愿意知道每一个地方的建立,兴旺,贫困与衰亡,我愿意知道每一个地名的来源,我猜想那都藏着一个很美的故事……但这样的念头,也只是转瞬即逝的事情罢了。尤其当看见在破屋断垣上也贴下红红绿绿的抗战标语———这是在城市中我们看厌了的,而发现在荒山野村中却觉得特别有刺激力;以及当我们从那些打柴、牧牛的孩子们的口中也听到几句“打倒日本,打倒日本”的简单歌声时,我就立时象从梦中醒来似的,心里感到振奋,脚步更觉得矫健了。

奔到月儿湾,我们停下来吃午饭。这时候,我们才有机会同挑夫们谈谈话。我们是喜欢同他们谈谈的。谈到他们的工钱,我们才知道他们又并非自由的挑夫,他们也是被政府硬派了来的,那么,我们所出的工钱恐又不知经过几层剥削才能到达他们的手中。而他们之中竟有人因年老,因烟瘾,而不能胜任,想偷跑,想雇人替换,也就是当然的了。 自然,我们也同他们谈到了吸鸦片的害处。我们的队员尤爱捉住这种机会大发议论。但说来说去,也只能从烟鬼中换得这么一句回答:“这我们何尝不明白,但是现在明白已经晚了,烟瘾已成了,家业也穷光了!”“晚了!”他们也知道晚了。于是青年队员就激昂地说道:“好,你们好好地再吸两年吧,不然,现在便要戒绝,若等到抗战胜利之后,你们便只好吃那最后的一颗大烟丸了。”这所谓最后的一颗大烟丸者,乃是指那一颗可以打穿脑壳的子弹而言。这种想法原是很近理的,总以为抗战胜利之后,中国的政治应当完全刷新,那时就不再允许这些烟鬼存在了。这是一个政治问题,挑夫自然不懂,却也没有人为他们解释。

从白河到冷水河,共七十里,并不难行。但因为今早动身太晚,所以到达冷水河时又是相当的“晚了”!

冷水河,从左边的山涧中流注汉江,河身甚窄,河水清浅,在碎石上潺潺流来,确有一些清冷之意。过冷水河不远,便是冷水河的村庄,在暮色中只见围簇着一些房舍,房舍还有的冒着炊烟。在冷水与汉江之间,矗立着一座雄伟的建筑,叫作双龙古剥,也叫做观音庵,而庵下的江水就叫做观音滩。这里的江水又正当一个山势陡转处,水流甚急,又以水底多石,所以水声甚大,而行船最难。据说航船到此,必须连客带货一并却在岸上,然后才能把船拖过,否则便难免危险。我们就看见一只小船还正在滩中间沉着,被急流所冲击,激溅着白色的浪花,而那只小船却是一动也不动。双龙古刹是藉了山势而雄踞在险滩上的,它似乎被群山所包围,而又高出于群山之外,它象一个巨大的魔灵,作着这险滩的主宰,益显得这地势险恶万分。而今夜,这古刹就作了我们的宿营地。

我们在模糊中吃过了地瓜米粥,又托本地的保长给雇了一只可以载行李直达安康的小船,便藉了观音面前的灯光打铺休息了。半夜里醒来,听见江涛的声音,仿佛在深山中来了暴雨,颇令我想起在泰山斗母宫曾听过的山涧水声,似梦非梦,不知身在何处。揉开睡眼,却看见月光从古刹的窗上射了进来,照在粗大的黑柱子上,照在雕绘的栋梁上,照在狰狞的神像上……心里有些恐惧之感,同时也有说不出的感伤。我不能入睡,我想着种种往事,想到将来,想到明天蜀河的道路,乌江渡,又一个可怕的地方。我摸出时表用手电照着,看看时间的向前移动,我决心在那个不太早也不太晚的时候把大家叫醒,预备赶路。

一九三七年十二月七日

(选自《圈外》,1942年3月,重庆国民图书出版社,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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