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题

试题 试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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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型:现代文阅读 题类:常考题 难易度:困难

云南省玉溪市第一中学2018-2019学年高一上学期语文期末考试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各题。

你就这样把草原交给了我

艾平

    在我六岁的那一天,我亲爱的老祖母,你把我举在马背上,我的腿够不到马镫,你就用红缎子把我捆在马鞍子上。你手牵着马缰绳在前面走,一连走了三个屯子,带我拜见了三个可靠的人。你说的话,现在每一次想起来,总是忍不住流泪。

    “我把这没有阿爸的孩子交给他的好叔叔了,请你教给他套马的本领吧!”“我把这没有阿爸的孩子交给他的好舅舅了,请你教给他养牛的手艺吧!”“我把这没有阿爸的孩子交给他的好姑父了,请你教他当一个勇敢的男人吧!”……

    我一直记得那个早上,我闻到了你锅里喷香的奶茶味,睁了睁眼睛,又闭上。你把我拎出蒙古包,一直带到牛圈里。你两腿夹着奶桶挤牛奶,让我去把半个月大的小牛犊抱过来撞撞奶。

    那小牛犊抻开四条腿跑,我追上它,却拦不住它,我拦住了它,却抱不住它,我抱住了它,却抱不走它……你把小牛犊撒在草原上,让我每天去抓抱,直到我把小牛犊抱到母牛的身底下。你紧锁的眉头才舒展开。我就这样在草原上跟着你度过了一春又一秋,一头头小牛犊长成了大奶牛,我也练成了臂力强壮的小牧童。

    你把羊群交给了我,一遍遍嘱咐我:“遇到事情不要慌。那几头大肚子的母羊要生,你就远远地看着它。如果遇上难产的母羊,你就慢慢地帮着它。”

    阳光温暖。我看见一头母羊正在分娩,我按着你教给的办法,果然一头湿漉漉的小羊羔就在我的手里诞生了。不一会儿,又有一只母羊生出了一只黑脑袋瓜的小羊羔。

    我正想把羊群拢起来往回走,发现一只小个子母羊也有了生产的迹象。也许是头一次生产,它显得十分惊慌。天色暗下去,老鹰出现了,它闻到了母羊生产的血腥味,在羊群边上盘旋着。我的耐心变成了急躁。当我使着劲把小羊羔从小个子母羊的身体里拽出来的时候,母羊的子宫被我给拽脱落了。

    当我急吼吼地求助你的时候,你不慌不忙,轻轻地托起母羊的子宫,用温水冲洗干净,一点点送回母羊的腹腔。你又令我提起母羊的后腿,往下顿了几下,还在母羊的下腰处系上了一条皮带,然后把母羊放在蒙古包里照看了一夜。第二天,那小个子母羊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那样开始吃草了。

    你两天没有给我一个笑脸,第三天,你告诉我,好牧人是会跟草原说话的人。牲畜冷了,你也知道冷;牲畜饿了,你也知道饿;牲畜疼了,你也知道疼……你说牛儿羊儿和我一样,都是草原的孩子

    那个冬天的雪花好大。早上一推开包门,我就看到了那只灰色的大母狼。它离我们的蒙古包不到五十米,面向我们趴着,一动不动。

    我急忙翻身上马,操起套马杆。我知道一出手就可以套住狼脖子。就在这时,我的肩膀被你甩出的放羊鞭击中了。你不让我去擒拿这只闯入我们家园的狼。

    它掏你的马群了吗?它叼你的羔子了吗?它向你发出凶狠的吼叫了吗?

    你告诉我这条狼不是来祸害人的,它肯定是遇到难处了。

    你拎着一块羊腿肉,走到离那只狼五六米远的地方,把羊腿肉往狼跟前一扔,可那狼没有动。

    “嗥……嗥……”,直到夜晚,那条狼终于发出了非常微弱的叫声,甚至你拴在羊圈前的牧羊犬都没有被惊动。突然,我听见狼微弱的叫声被放大了不知多少倍,“嗥……嗥……嗥……”,那声音凄厉又高亢,打破了寂静的夜空。我定神一看,啊?竟是你,我的老祖母,你在帮着那狼大声地叫着!

    母狼的伙伴听到了呼救声,赶来了。那母狼把头低向身旁的草丛,叼起一只小狼崽。接着,每一条狼都叼起一只小狼崽,飞快地离开了。原来,那母狼是为了守护身底下刚刚出生的孩子。它冒死从早晨坚持到夜晚,才敢召唤同伴来救助。

    事实证明你说的对,这群狼的家就在周围的草场上,而我们的畜群却不曾被袭击。

    我亲爱的老祖母,你就这样把草原交给了我。

(选自2017年7月16日《文汇报》,有删改)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
A、文章前两段回忆老祖母带“我”去拜见三个可靠的人时的情形,透露出“我”的身世之苦,也表现了老祖母为了教育“我”而煞费苦心。 B、文章对老祖母训练“我”抓抱小牛犊的描写,既形象又传神,生动地展现了“我”一步一步成为一名臂力强壮的小牧童的成长过程。 C、“我”在给小个子母羊接生时,由于急躁竟然给它造成极大伤害,老祖母不但没有生气,还耐心教导“我”要体会牲畜的冷饿病痛等。 D、老祖母阻止“我”伤害母狼、试探母狼、帮母狼呼唤同伴等细节描写,表现了老祖母善待生灵的思想,也突出了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主题。
(2)、画线部分在文中起什么作用?请简要分析。
(3)、联系全文说说标题“你就这样把草原交给了我”有何含义?
举一反三
阅读下文,回答问题。

地球上的王家庄

毕飞宇

    队长把鸭子统统交给了我。每天天一亮我就要去放鸭子。我把鸭子赶到河里,再沿河赶到乌金荡。乌金荡是一个好地方,水底长满了水韭菜。水下的世界是鸭子的天堂,它们的屁股对着天,脖子伸得很长,在水的下面狼吞虎咽。为什么鸭子要长一只长长的脖子?原因就在这里。鱼就没有脖子,虾也没有。我已经八周岁了。按理说我应当坐在教室里,听老师们讲刘胡兰的故事、雷锋的故事,可是我不能。我们公社有规定,孩子们十岁上学,十五岁毕业,一毕业就是一个壮劳力。

    那些日子父亲突然迷上宇宙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喜欢黑咕隆咚地和那些远方的星星们呆在一起。父亲站在田埂上,一手拿着手电,一手拿着那本从县城里带回来的《宇宙里有些什么》。整个晚上父亲都要仰着他的脖子,独自面对那些星空。看到要紧的地方,父亲便低下脑袋,打开手电,翻几页书,父亲的举动充满了神秘性,他的行动使我相信,宇宙只存在于夜间。天一亮,东方红、太阳升,这时候宇宙其实就没了。只剩下满世界的猪与猪,狗与狗,人与人。

    父亲从县城还带回了一张《世界地图》。这张地图在王家庄闹起了相当大的动静。吃过晚饭之后,我的家里挤满了人,主要是年轻人,一起看世界来了。这张《世界地图》验证了我们对这个世界的基本认识:世界是沿着“中国”这个中心辐射开去的,由此派生出七个大洲,四个大洋。《世界地图》同时修正了我们关于世界的一个错误看法。王家庄的人们一直认为,世界是以王家庄作为中心,朝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纵情延伸。现在看起来不对。世界的开阔程度远远超出了我们的预知,也不呈正方形,而是椭圆形的。

    看完了地图,我们来到了大队部的门前开始讨论。地图上什么都有,甚至连美帝、苏修都有,为什么反而没有我们王家庄?王家庄所有的人都知道王家庄在哪儿,地图它凭什么忽视了我们?这个问题我们完全有必要向大队的党支部反映一下。世界一定有一个基础,这个是肯定的。可它在哪里呢?如果支撑我们的那个东西没有了,我们会掉到什么地方去?这个问题吸引了所有的人。人们聚拢在一起,显然,开始担忧了。

    王爱国又提出了一个令人害怕的问题,如果我们出门,一直往前走,一定会走到世界的尽头,白天还好,万一是夜里,一脚下去,我们肯定会掉进无底的深渊。我们只能不停地坠落,永远坠落。王爱国的话深深吸引了我们,我们感受到了无边的恐惧,我们几个小的紧紧地挨在一起。但是,王爱贫马上说,地图上清清楚楚世界的左边是大西洋,右边也是大西洋,我们怎么能走到大西洋里去呢?听了他的话我们都松了一口气,同时心存感激。然而,王爱国立即反驳说,假如我们坐的是船呢?王爱国的话又把我们甩进了无底的深渊。就在这个最紧要的关头,还是王爱贫挺身而出了。“如果船掉下去了,那么满世界的水都淌到了哪里?”我们看了看身后的鲤鱼河。水依然在河里,我们看到了希望,心安理得。王爱贫挽救了我们,同时挽救全世界。

    但是我还是不放心,我要在父亲那里找到安全,找到答案。父亲站在田埂上,一手拿着书,一手拿着手电,仰着头。我说:“王家庄到底在哪里?”父亲说:“我们在地球上。地球也是宇宙里的一颗星。”我从父亲的手上接过手电,到处照,到处找。星光灿烂,我急了,说:“地球在哪里?”父亲说:“地球是不能用眼睛去找的,要用你的脚。”父亲对着漆黑的四周看了几眼,用手掸了掸身边的萤火虫,犹豫了半天,说:“我们不说地球上的事。”我把手电塞到父亲的手上,掉头就走。走到很远的地方,对着父亲的方向我大骂了一声:“都说你是神经病。”

    我坐在小舢板上,鸭子围绕在我的四周,我要带着我的鸭子,一起到世界的边缘走一走,看一看。我把鸭子赶出乌金荡,来到了大纵湖。大纵湖一望无际,我坚信,穿过大纵湖,只要再越过太平洋,我就可以抵达大西洋了。我没有能够穿越大纵湖。事实上,进入大纵湖不久我就彻底迷失了方向。我是第二天上午被两位社员用另外一条小舢板拖回来的。鸭子没有了,这一次不成功的探险损失惨重。队长提起我的耳朵,把我拽到了大队部。大队书记在那儿,父亲也在那儿。父亲无比谦卑,正在给所有的人敬烟,给所有的人点烟。父条一看见我立即走了上来,厉声问:“鸭子呢?”我用力睁开眼,说:“掉下去了。”“掉到哪里去了?”“掉下去了,还在往下掉。”父亲仔细望着我,摸了摸我的脑门,掴了我一个大嘴巴,告诉大队支书说我有神经病。

    “神经病”从此成了我的名字。我非常高兴。它至少说明了一点,我八岁的那一年就和我的父亲平起平坐了。

(选自毕飞宇短篇小说《地球上的王家庄》,文字有删改)

【注】①美帝:来源于冷战时期前苏联对美国的描述,在民间,“美帝”仅指美国本身。②“苏修”一词是上世纪五十年代后期中苏关系恶化的产物,意指前苏联对马克思主义的偏离。此处指代前苏联。“美帝”“苏修”经常出现在文革结束前的中国官方宣传中,大众耳熟能详。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各题。

官舱里

茅盾

    忽然船上的茶房在太阳晒不到的一边舱外支起旧蓝布的遮阳来了。

    就有一个柔软的声音:“怎么晒不到的地方倒要遮阳?”发言者是女性,二十岁不到。太阳脚落在她的颈脖上,这虽有颇厚的电烫头发给遮住,可是头发里好像有些小虫子爬着,她时时举手到耳后掠一下。她这一句话是对同伴说的,同伴是男性,不过二十岁模样。“就要出‘塘’了,出了‘塘’这边有太阳。”对面的一位老者解释着,顺手理一理灰黄的八字须。老者有一张颇为红润的脸,疏眉朗目,声音洪亮,加之顺手摸模八字须,表示了他的身份和教养,这立刻在两位年青人的心里留下了蔼然可亲的印象。

    “啊!是,是。”男的恭恭敬敬回答,“尊姓?”

    “黄。草头黄。”

    内河小火轮的官舱中,旅客们大都是有“身份”的,往往不像客舱里的朋友们,凳子还没坐热就前后左右攀谈过。

    老先生自然是“中装”,蓝绸大褂,老式花样。老先生是吸烟的,他那枝旱烟管是湘妃竹的,红润如玉,白铜斗儿,象牙咬嘴,挂着一副白银的剔牙杖,不过盛旱烟的荷包却是外国人用来装板烟的橡皮袋儿。

    老先生极健谈,现在他已经从“今天天气哈哈”转到了当天上海报上登的叶海生案审判的情形。

    他的老伴,很清秀很文雅的眉目,一点不见老态。估量她总有五十岁,因为她的脚是地道的三寸金莲,而她的谈吐举止却叫人想到三十多岁年青时她大概是“维新派”。

    即使她穿一身时髦的衣服,着实也并不“怪样”,比她身边那位女青年自然些。那位女青年当然是又窄又长的旗袍,又硬又高的领子,三寸高跟皮鞋,面颊上涂着两团“健康色”,手指上是鲜红的蔻丹。

    男青年是穿洋服的,两个假肩头实在太阔,又翘得太高了,叫人看着难受;一双尖头皮鞋太尖了,不输于那位老太太的小脚的鞋尖。他也吸烟,衔在他嘴里的是一枝五寸来长银镶头的电木烟嘴。

    这样的两对越谈越投契了,不知怎样一来谈到“文艺”方面了。

    女青年这时忽然低声说:“巴金的《家》很好吧!”“唔!”老先生喷出一口浓烟将脑袋一侧。

    男青年赶快拿下他的太长的卷烟咬嘴,带点忸怩态度说明:“新出的,一部哀情小说。”

    “哦!”老先生和老太太几乎同时叫了起来。“也是家庭小说。”那位女青年又低声说。

    “倒不曾看过巴金。”那位老太太微微一笑,发表她的意见,“哀情小说、家庭小说,不能不推《红楼梦》。”于是她就研究起《红楼梦》来,特地对她丈夫说:“凤姐和贾母斗的牌,大概就是麻将书上说风姐放一张‘一饼’给贾母。‘一筒’北方人叫‘一饼’,不过她们是两个人就可以成局的。”

    老先生只顾一面喷着烟,一面摇着脑袋画圈子,末了,他把早烟斗在舱板上笃笃地敲着,似乎斟酌了一番才说:“恐怕牌是同样的牌,打法却不同。”

    这当儿船上的汽管叫了几声,官舱窗外移近来了一带石帮岸,岸上是一簇瓦房。船靠了埠,就有些人腿在官舱窗外走过,接着是三四位旅客涌进这官舱来,有黄布学生服的青年,也有满脸肥肉的商人,这“小世界”里现在热闹了许多,也复杂了许多。

    船再开驶后,这官舱里依然还有“风雅”的谈吐,但最多而最响的声音是茧市米价,桐油涨得太猛。

    黄布学生服的两位靠近舱门边,在争论沿河一带的“南瓜棚”到底有多少“国防”的意义。因为据说这些小小的连成一片的“南瓜棚”是奉命搭盖的,用意在万一对日战争这可以避免飞机“下蛋”,那就是“防空”!

    一九三六年

(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母亲的列巴

陈晓雷

    ①去年,我在影友博客中,首次见到了历经沧桑的鄂温克老额尼(鄂温克语,母亲)玛丽娅·索,她那亚欧人种相互融通的面部轮廊,一下便吸引了我。这绛棕色脸上的皱纹让我惊奇,它们或横于额头,或环绕双眼,或聚拢唇边,都让我想到莽莽大兴安岭的土地山川,高低起伏、深浅不一。她的这张脸,宛如深秋原野,山路弯曲幽远,恰似秋日田地,犁痕鲜明醒目,这上面记录着岁月人生,举证着真诚、美丽。

    ②玛丽娅·索面对影友的镜头,很不适应,表情不放松,无法进入自然状态。

    ③影友们的热情围着她,并没感染她,她我行我素地坐着,眼睛不看那些对自己乱叫的机器,也不逢迎那些对自己不停闪光的镜头。她小声嘀咕着谁也不懂的鄂温克语,从语气里能感受到,她对鼓捣相机的这些人有点不理解,她不知他们在面前慌乱拍自己的目的,他们在面前拥挤、忙碌着,让她无法实施早已准备好的待客之礼。

    ④索额尼想,他们没时间坐下来喝驯鹿奶熬的奶茶,没时间坐下来喝杯酒,总该尝尝自己烤制的列巴呀!

    ⑤木桌上圆圆的、厚实的列巴,害羞、渴望地看着这些端着相机的年轻人。

    ⑥老人默想:他们一定担心我在这儿坐不了几分钟就得躺下,他们认为我老了,是在抢拍我呢!我不是干树叶,风一吹就没了,别看我九十二了,身子骨像山上的黑柞树,粗壮、结实着呢。

    ⑦索额尼很想对他们说:要现在走路上山找驯鹿,你们都不一定能跟上我的步,还不知道谁担心谁呐?别总想着我不行,我就是在这儿坐半天也挺得住,别着急,慢慢干,才出细话嘛……年轻人,坐下歇会儿,先尝尝我的烤列巴吧,这可是用山里的站杆柴火烤的,这和城里人用电火烤的面包味道不同,不信你们尝尝,我的列巴有大岭独特的香味……

    ⑧一会儿,咱们唠熟识了,我自然会把我家驯鹿的那些事儿告诉你们……这么想着,额尼情绪松弛下来,脸色活泛起来,面肌恢复了祥和,虽仍没笑,却显出了平静和亲善。闪光灯不停地刺激她的眼睛,相机连连“咔嚓”她,此刻老额尼的“配合”有点变形、有点僵硬,表情像冬日的雪山,洁净、肃穆。

    ⑨玛丽娅·索真实动人的神态,被相机记录下来,这场景在我心里萦回了好些天,我为这位鄂温克母亲畅想着,我要来大兴安岭、要来根河、要来敖鲁古雅——我很想见见这位鄂温克族山林部落的最后一位女酋长,她是一片资源,是一座富山。

    ⑩2013年的夏日,我在千万只银蝴蝶的伴拥下,沿着林深谷静的运材路,走进了根河阿龙山镇一片泛着翠绿的丛林中,走进了索额尼的驯鹿牧放点。

    ⑪我宛如进入了仙境:林中飘浮着缕缕蓝烟——这是主人为驯鹿驱赶蚊虫特意点燃的,如梦如幻,林下的杜香草笑容绽放,花香阵阵袭来。那几十只大小不等的驯鹿神态安然,或站或卧、或悠然漫步,鹿鸣悠悠,鹿铃叮咚——塞里就是玛丽娅·索家族的领地,是老人和她那群驯鹿的乐园。

    ⑫看得出老额尼知道这群叫“作家”的外人要来看她,就让二女儿德克莎为她找出那件绿色镶金边、宽夹领的袍子穿上,头裹金色围巾,她还特意嘱咐女儿把自己烤好的列巴拿出来,对德克莎说:“我与人家照相,就顾不得招待客人,他们老远来挺累的,你可别忘了帮我给这些孩子切列巴吃。”

    ⑬其实,索额尼六天前就知道有十几个写字的人要来山里看自己,她就想,不能让这些远道来的孩子看完我就空着嘴返回家呀,老人想给他们弄点什么吃的呢?山里的野果子多,可惜满山遍野的杜柿还没长大变紫,雅格达队在山坡上能酸掉牙,高粮果躲在绿叶下还没红头,水葡萄板着脸还不会笑呢……这些野果子,到八月才熟呢!

    ⑭想来想去,索额尼就想到自己给客人做列巴这件事了,这是来自勒拿河畔的老祖宗传下来的绝活儿,是索的额尼的额尼把它带到贝尔茨河森林中,再后来是自己的额尼,把它带到葛根高勒河畔的密林深处。这祖上传下来的手艺,是维系生命和爱情的吉祥鸟,哪里有森林,哪里就有驯鹿,哪里有斜仁柱,哪里就有鄂温克猎民的烤列巴。

    ⑮索十二岁就和额尼学会了烤列巴。未结婚前,她总是为上山打猎的爸爸提前三天烤列巴,不知不觉三五年的时间就在一个连着一个圆列巴的排列中过来了。直到有一天,阿爸边嚼着女儿的列巴,一边笑着说:“你烤的这么好吃的列巴,不能光让阿爸和额尼两个人吃吧?难道你感觉不到,给喜欢你的人烤列巴吃,该是多么幸福的事么……”

    ⑯当年十八岁的索,愣了一下神,会意到父亲说的幸福了,脸像炭火般红热。阿爸说:“你该嫁人了,你为他烤列巴,为他生孩子……”

    ⑰索沉浸在年轻的甜蜜里,她想,自己烤列巴这件事,总是与自己的人生大事连在一起。今年自己已经九十三了,还要接受这些写字人的“采访”(德克莎告诉自己说,就是配合照相,向他们讲讲家族和驯鹿的故事),老人就想,他们听得懂鄂温克语么?他们能上山看我们的驯鹿么?她自问自答着:这两件事,这些写字的人都弄不了,他们既然来我的斜仁柱里,就让他们尝尝我烤的列巴,这是件实实在在的事啊!

    ⑱索额尼想着,抬头见天幕微蓝、星辰已稀,听到林鸟啼鸣,知道山岭快睡醒了。她起身走到林下一堆干木垛旁,操起一把扁斧,开始劈干柴。宁静的山野被唤醒了,天大亮的时候,被她劈好的干柴堆成了一座小山,当太阳温柔的脸在山后刚露红,她就去河边打来一桶水,开始动手和面发面。

    ⑲第二天中午,索额尼坐在木墩上,在几块砖搭成的简易炉灶上,为将到来的客人烤起了列巴。干柴火势很旺,红艳的火苗在灶缝儿和铁锅四周舞动着,映得索额尼的脸红彤彤的,两鬓和鼻翼上的汗珠,闪闪烁烁,与炉火相映,鄂温克老母亲的脸上一片深情……

    ⑳大兴安岭的炊烟,使鹿部落的真情,浓缩成一个个圆圆的列巴。这鄂温克列巴的香味儿像夏日的阳光,风送遍野,群山弥漫,萦回于天地间。

    ㉑六月末的天,芍药花、百合花、金针花、蓝尾鸢都开了,大岭变成了花海,白芍药像连成片的浪花,百合像无数航行的红帆,山野里萦回着盛夏的芬芳。

    ㉒不知谁走漏了风声,这天山间草丛中的银蝴蝶、绿蝴蝶知道索额尼的驯鹿点要来客人了,就成群结队地飞来。连聚在这片松林中的驯鹿们都感到惊奇,它们看到自己老主人的身前身后银光闪闪,疑惑夏日哪里飘来的雪花……

    ㉓这天,索额尼笑了,她看到这些作家们在和自己合影间歇的时候,都在大口嚼着自己为他们烤的列巴,她看到他们的年龄也都不小了,可他们的吃相个个都像孩子……

(节选自《北京文学》2017年第2期)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仙人掌

欧·亨利

    一般而言,消沉的人最容易沉溺于对往事的回忆,而一个人能在脱手套这会儿功夫重温一下求婚的整个过程也不是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

    特里斯戴尔伫立在他单身公寓的桌子旁,做的正是此事。桌子上放着一个红色的陶罐,里面栽着一株形状奇特的绿色植物。它属于仙人掌的一种,长长的叶子宛如触手一般,微风拂来,不停地摇曳,似乎在向人招手致意。

    特里斯戴尔慢慢地脱着手套,几个小时前发生的那令人揪心的一幕仍在他的脑海里闪现。教堂里那一簇簇鲜花的芳香,丝丝缕缕,依稀可闻;宾客们彬彬有礼的低声交谈言犹在耳;而牧师那拖长语调的话语一直萦绕在他的耳边,挥之不去。它宣告了一个无可挽回的事实:她与另一个男人结合了!

    这沉重的一击让他陷入绝望,但他仍想弄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失去她,又是怎么失去的。他突然发现自己正面对着以前从未正视过的东西——一个潜藏在他内心深处,纯粹的、真实的自我。他看到,以前穿在他身上那虚伪自负的华丽外衣如今破烂不堪,贻笑大方。

    他看到,当她缓缓走过教堂的过道,走向圣坛,当那个男人牵着她的手时,她抬起头来凝望着新郎,目光里流露出的是幸福和安详。他知道自己很快就要被遗忘了。这种目光,他也曾领略过,其中的意味,他自然心领神会。他的自负已经崩溃了。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他们之间从来没有发生过争吵,一次也没有……

    可是,局面突然变得不可收拾。几个月前发生的事件又在他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放起来。

    她一直把他当作偶像,而他每每带着高贵气派接受她的膜拜。她为他点燃香烛,香烟缭绕,沁人心脾。瞧,她是多么谦逊,多么纯真,多么虔诚,多么纯洁。她把他奉为天神,用很多溢美之词称赞他的品行和才华。他接受她的供奉,犹如沙漠吮吸雨露,却拿不出花朵和果实施以回报。

    那天晚上,他把她请到自己的住处,向她炫耀自己非凡的经历。她是那么美丽,头发自然卷曲,容貌清纯,话语温柔,令他着迷。她问道:“卡拉瑟斯船长告诉我,你会说一口地地道道的西班牙语,你怎么会懂得那么多?”

    唉,卡拉瑟斯真是个白痴。那是他特里斯戴尔从词典的旮旮旯旯里搜集的一些古老而隐晦的西班牙谚语,然后拿到俱乐部向人卖弄。毫无疑问,他为此感到过内疚。卡拉瑟斯是他的一位崇拜者,总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把特里斯戴尔所谓的博学多才传得神乎其神。

    哎呀,她的崇拜是多么令人愉快,多么令人舒畅。对于她的赞美,他来者不拒,也不予辩解,任由她将虚妄的西班牙语学者的称号加封在自己头上。

    当他放下高傲,跪在她的脚下,向她求婚时,她是多么快活,多么羞涩,多么紧张!无论是那时,还是现在,他都可以发誓,她的眼神中分明包含了毋庸置疑的允诺。可是,出于女孩的羞怯,她却没有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明天,我会给你答复的。”她说。于是,他,这位宽容而自信的胜利者,微笑地答应再等她一天。第二天,他在房间焦急地等待着她的回音。中午时分,她的仆人来到他的门口,送来了一盆奇特的栽在红色陶罐里的仙人掌。没有字条,也没有口信,只是在那株仙人掌里挂了一个标签,上面写着一个古怪的外国名字或植物学名。他一直等到了夜晚,却没有等到她的回音。

    两天后,他们在一个晚宴上碰面了。一阵寒暄过后,她注视着他,一脸的紧张、疑问和关切;而他却彬彬有礼,漠然相对,一心就等她开口解释。她以女人的敏感,从他的态度上得到了某种暗示,随即也变得冷若冰霜。就这样,他们开始疏远;最后,分道扬镳。他的过错在哪儿?该怪谁呢?此时此刻,谦卑的他在自负的废墟中寻找答案,假如……

    公寓房间里,一个人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把他又拉回到现实之中:

    “你的白兰地可不怎么样。”这位偶然来访的朋友走到他身边,“哪一天到潘塔看我,尝尝老加西亚走私过来的那玩意儿。嘿,这儿还有一位老相识呢!特里斯戴尔,你从哪儿弄来的这盆仙人掌?”

    “一个朋友送的礼物。”特里斯戴尔说道,“知道是什么品种吗?”

    “当然知道,这是一种热带仙人掌,在潘塔每天都能看到成百上千。喏,这上面挂着西班牙语标签呢。”

    特里斯戴尔笑了笑:“标签上写的是西班牙语吗?”

    “是的。当地人想象,这种仙人掌的叶子是在向人伸手招唤,所以他们把它叫做‘唤人掌’,英语的意思就是‘请把我带走’。”

(选自《英语世界》2017年第12期,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文章,完成下面小题。

陈情与感动

罗伟章

①我读的第一篇古文,是《陈情表》。

②那时候,我还是小学低年级的学生,我二哥念初中,好读书,在乡上买了本《古文观止》。寒假里,大雪盈野,土地被雪盖了,农活也被雪盖了,二哥便拿着书,钻进院坝边新修的空房里,不喊吃饭就不出来,出来时必冻得躬肩缩背,脸色青紫。如此十余天后,书变重了——满本都是红色的批注。腊月三十那天,父亲和兄弟姐妹上邻院看灯去了,我和二哥都不爱热闹,兄弟俩坐在火塘边,他把书取来,挑一篇念给我听。念的是《陈情表》。我听不懂内容,但闻到了旧香。语言的美,是美到嗅觉里的。念了,二哥又背诵,很是自得。当他逐句讲解,自得的心淡了。那是一个没下雪却打着黑霜的冬日。

③“生孩六月,慈父见背”,这句话给予我的宽慰,至今想来,还心生颤栗。我五岁多,母亲就去世了。家里的天,是母亲顶着的,父亲也要听母亲的,母亲去世,天就塌了。在对未来的惊恐中,我常躲到屋后的林子里,窥视村里小孩跟在各自的母亲身后,从田间地头走过,一声一声地叫“妈”。为啥他们都有妈,唯独我没有?我的妈是一个土堆,冰冷而臃肿,摸上去是粗糙的颗粒。再摸,还是。找不到答案,疑惑就凝结为痛楚。我认为自己是世上最悲苦的人。然而,李密,《陈情表》的作者,半岁就死了父亲,到四岁,母亲改嫁。死别和生离,小小年纪,他就尝透了。那是我第一次受到关于痛苦的教育。

④痛苦不是你一个人的。

⑤当痛苦降临,无力除去,便逃脱,不能逃脱,便忍受——岂止忍受,还要担荷。如此,胸襟就撑出别样天地。后读杜诗:“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那门,那窗,是打开的,打开后就看到万千气象:众生之苦里,蕴含着无限生机。杜诗让我更深地理解了《陈情表》对我的意义。

⑥在我心里,李密始终是个孩子。到他写《陈情表》时,已44岁,可依然是个孩子。这感觉真没有错。李密以孝闻名,《陈情表》以孝动人,“孝”字在甲骨文里就有,是汉字的母字,“老”之下一“子”,“子”紧贴“老”,代表晚辈对老人的扶持。李密对祖母,侍奉汤药,“未曾废离”,是一辈子的孩子。

⑦李密是哪里人,我并不关心。人情相类,普天同理。但如果突然撞到他的家乡去了呢?那便是故人重逢。认识作家,无须相见,读了他的作品,就算认识了。作品是作家的内在星空,读过,就不仅认识,还是熟识。我和李密认识的年头,该和他写《陈情表》时的岁数差不多吧?这是货真价实的老友了。因此,来到川西彭山,得知他是彭山保胜乡人,欢喜心如风拂柳。也不是激动,只是心里一亮。是烛光的那种亮,外面的世界退去,只照见两人和两人的秘密。

⑧彭山县属眉山市,眉山有苏东坡,这奠定了一种美,也奠定了一种温度和好整以暇的气质。东坡的厉害,在于个性强却又通达人情,活得诗性,且能用细节之绚烂抵抗人生之大灾。比较起来,李密就过得太苦了。身苦,心也苦。不过,一国一族,总有些人是要受苦的,他们在贫苦、辛苦和苦厄中,参悟生命,自觉承担,缔造出源头性的文化因子。自汉武帝始,孝由家庭伦理延伸至社会和政治伦理,到李密写《陈情表》时的晋武帝,更是强力推行这种伦理,以孝命名的村社山水,由此遍布国中。当孝成为准则,就成了孝道。孝道是个延展概念,“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从一家,到两家,到三家,到千万家,如此升华为价值观和对共同体的认同。在这方面,李密是作了很大贡献的。

⑨仲秋时节,雨气蒙蒙,而眼前身后,光影婆娑,整个彭山,如起伏的园林,低处大河奔流,高处竹木葱翠。李密故居在保胜乡龙安村,倾斜的坡地上,村道、房子错落有致,干净整洁,左面崖壁,刻满字画,都与李密有关。我并不十分在意这些,只悉心察看当地百姓的脸,都安宁祥和。从他们脸上,我看到两个字:充实。人只有在对他人的同情、理解和关照中,才能内心丰盈,从而迈过自我隔绝和自我枯萎的“现代化陷阱”。由此扩展,家庭伦理便成为家国伦理、万物伦理,人也因此走出小我,成为大写的人。

⑩彭山是个孕育传说的地方,远近闻名的彭祖,活了将近800岁,真假不重要,重要的是对突破局限的表达。传说还是一种想象力,是深具可能性的预言,比如张献忠沉银地,多年来也是传说,但考古将传说变成了历史——曾经的事实:沉银处就在彭山江口镇河段,而今已发掘出5万多件文物。一个生长传说的地方,定有传奇的精神在,这传奇的精神,既是勇猛精进,也是笃定持守。在我看来,李密是彭山最大的传奇。他用真实书写了传奇。在李密的时代,孝已可归为传统文化,他以对传统的尊重和身体力行,以一篇《陈情表》,既感动了晋武帝,也感动了苏东坡,还感动了后世的我以及亿万国人。从文学角度,陈情与感动,是文学的根,《陈情表》根深而叶茂,因此成为千古名篇。

(选自《光明日报》,有删节)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小题。

文本一:

大风(节选)

莫言

我举着那颗草,跟着爷爷走了一会儿,就把它随手扔在堤下淡黄色的暮色中了。

最早跟爷爷去荒草甸子割草,是刚过了七岁生日不久的一天。我们动身很早,河堤上没有行人。堤上的绿草叶儿上挂着亮晶晶的露水珠儿,在微微颤抖着,对我打着招呼。雾越来越淡。太阳从挂满露珠的田野边缘上升起来,云彩也红得像鸡冠子,天地间顿时十分辉煌,草叶子上的露珠像珍珠一样闪烁着。田野里还是很寂静,爷爷漫不经心地哼起歌子来:“一匹马踏破了铁甲连环,一杆枪杀败了天下好汉,一碗酒消解了三代的冤情,一文钱难住了盖世的英雄,一声笑颠倒了满朝文武,一句话失去了半壁江山……”。

曲调很古老,节拍很缓慢。歌声悲壮苍凉,坦荡荡的旷野上缓慢地爬行着爷爷的歌声。爷爷唱的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我从爷爷的歌唱中感到很新奇,很惶惑,很幸福又很痛苦。我感到陡然间长大了不少,童年时代就像消逝在这条灰白的镶着野草的河堤上。爷爷用他的手臂推着我的肉体,用他的歌声推着我的灵魂,一直向前走。

“爷爷,你唱的什么?”我捕捉着爷爷唱出的最后一个尾音,一直等到它变成一种感觉消逝在茵茵绿草叶梢上时,才迷惘地问。

“瞎唱呗。”爷爷说。

夜宿的鸟儿从草丛中飞起来,在半空中嘹亮地叫着。田野顷刻变得生气勃勃。

“到了吗,爷爷?”

“噢。”

……

中午,爷爷点起一把火,把干粮烤了烤,又烧熟了我捉的蚂蚱,好香。吃过蚂蚱后,爷爷支起一个凉棚让我钻进去,我睡了一大觉,草甸子里夹杂着野花香气的热风吹得我满身是汗。爷爷已经把草捆成四大捆,全背到了河堤上,小车也推上了河堤。

星儿,快起来!天不好,得快点儿走。爷爷对我说。

茶色的天上布满了大块的黑云,太阳已挂到西半边,光线是橘红色,很短。“要下雨吗,爷爷?”

“灰云主雨,黑云主风。”

我帮着爷爷把草装上车,小车像座小山包一样。爷爷在车前横木上拴上一根细绳子,说:“小驹,该抻抻你的懒筋了,拉车。”

爷爷弯腰上袢,把车子扶起来,我抻紧了拉绳,小车晃晃悠悠地前进了。河堤很高,坡也陡,我有点头晕。

大堤弯弯曲曲,像条大蛇躺在地上。我们踩着蛇背走。这时,绿色的光线照耀着我,我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也可以看到自己的肚脐。我偶尔回过头,从草捆缝隙里望望爷爷。爷爷眼泪汪汪也盯着我,我赶紧回过头,下死劲拉车。

走出里把路,黑云把太阳完全遮住了。天地之间没有了界限,各种鸟儿贴着草梢飞,但不敢叫唤。我突然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回头看爷爷,爷爷的脸,还是木木的,一点表情也没有。“爷爷!”我惊叫一声。

在我们的前方,出现了一个黑色的、顶天立地的圆柱,圆柱飞速旋转着,向我们逼过来。紧接着传来沉闷如雷鸣的呼噜声。

“爷爷,那是什么?”

“风。”爷爷淡淡地说,“使劲拉车吧,孩子。”他弯下了腰。我身体前倾,双脚蹬地,把细绳拽得紧紧的。我们钻进了风里。风托着我的肚子,像要把我扔出去。堤下的庄稼像接到命令的士兵,一齐倒伏下去。河里的水飞起来,红翅膀的鲤鱼像一道道闪电在空中飞。

“爷爷——!”我拼命地喊着,喊出的声音连我自己都没听到。肩头的绳子还是紧紧地绷着,这使我意识到爷爷的存在。爷爷在我就不怕,我把身体尽量伏下去,一只胳膊低下去,连结着胳膊的手死死抓住路边草墩。

那根拉车绳很细,它一下子绷断了。我扑倒在堤上。风把我推得翻筋斗,翻到河堤半腰上,我终于又伸出双手抓住了救命的草墩,把自己固定住了。我抬起头来看爷爷和车子,爷爷双手攥着车把,脊背绷得像一张弓。他的双腿像钉子一样钉在堤上,腿上的肌肉像树根一样条条棱棱地凸起来。风把茅草揪出来,扬起来,小车在哆嗦。

我掀着野草向着爷爷跟前爬。我看到爷爷的双腿开始颤抖了,汗水从他背上流下来。“爷爷,把车子扔掉吧!”我趴在地上喊。

爷爷倒退了一步,小车猛然往后一冲,他连连倒退着。

“爷爷!”我惊叫着,急忙向前爬。小车倒推着爷爷从我面前滑过去。我灵机一动,耸身扑到小车上。借着这股劲,爷爷又把腰煞下去,双腿又像生了根似的定住了。我趴在车梁上,激动地望着爷爷。爷爷的脸还是木木的,一点表情也没有。

风过后,天地间静了一小会儿。夕阳不动声色地露出来,河里通红通红,像流动着冷冷的铁水。庄稼慢慢地直腰。爷爷像一尊青铜塑像一样保持着用力的姿势。

我从车上跳下来,高呼着:“爷爷,风过去了!”

爷爷眼里突然盈出了泪水。他慢慢地放下车子,费劲地直起腰。我看到他的手指都蜷曲着不能伸直了。

风把我们车上的草全卷走了,不,还有一棵草夹在车梁的榫缝里。我把那棵草举着给爷爷看,一根普通的老茅草,也不知是红色还是绿色。“爷爷,就刺下一棵草了。”我有点懊丧地说。“天黑了,走吧。”爷爷说着,弯腰推起了小车。

(有删改)

文本二:

老人与海(节选)

海明威

他看见城市灯光的倒影,肯定是在夜里10点钟左右。初只是依稀可见,就像月亮升起之前的微弱天光。随后,隔着随风力变大而汹涌起的海洋,那光亮也越来越清晰。他驶进光影里,心想,要不了多久就能到达海流的边缘了。

这时候,他浑身僵硬、酸痛,在夜晚的寒气里,身上的伤口和所有用力过度的地方都让他感到疼痛。但愿不用再搏斗了,他想,真希望不用再搏斗了。

但是,到了半夜,他又上阵了,而且这次他心里明白,搏斗也是徒劳。鲨鱼成群结队地游了过来,直扑向大鱼。他用棍子朝鲨鱼的头直打过去,听到几张鱼嘴咬啮的声响,还有它们在船底下咬住大鱼,让小船来回摇晃的声音。他只能凭感觉和听觉拼死拼活地一顿棍棒打下去,觉得棍子被什么东西抓住了,就这么丢了武器。

他把舵柄猛地从舵上扭下来,用它乱打乱砍一气,双手紧攥着,一次又一次地猛砸下去。但是此时鲨鱼已经来到了船头,一个接着一个,或者成群扑上来,撕咬下一块块鱼肉,它们转身再来的时候,鱼肉在水面下闪着亮光。

最后,有条鲨鱼朝鱼头扑来,他知道这下子全完了。他抡起舵柄砸向鲨鱼头,正打在它的嘴上,那嘴卡在沉甸甸的鱼头上,撕咬不下。他又接二连三地抡起舵柄。他听见舵柄断了,就用断裂的手柄刺向鲨鱼。他感到手柄刺了进去,知道它很尖利,就接着再刺。鲨鱼松开嘴,翻滚着游走了。

老人这时候差点儿喘不过气来,感觉嘴里有股怪味儿,那是一股铜腥味儿,甜腻腻的,他一时有些害怕,不过那味道并不太重。

他往海里啐了一口,说:“吃吧,加拉诺鲨,做个梦吧,梦见你杀了一个人。”

他知道自己终于被击垮了,无法挽回,他回到船尾,发现舵柄的一头尽管参差不齐,还是能塞进舵孔,让他凑合着掌舵。他很轻松地架着船,没有任何想法和感觉。此时,他已经超脱了一切,只是尽心尽力地把小船驶回家去。夜里,有些鲨鱼来袭击大鱼的残骸,就像人从餐桌上捡面包屑一样。老人毫不理睬,除了掌舵以外,什么都不在意。他只注意到,没有了船边的重负,小船行驶得那么轻快,那么平稳。

(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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