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题

试题 试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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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型:现代文阅读 题类:常考题 难易度:困难

安徽省蒙城县第一中学2017-2018学年高一上学期语文零班部第三次月考试卷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小题。

一个多雨的夏天

郭震海

    这似乎是一个多雨的夏天。

    不紧不慢的小雨就像生了根,断断续续下了三天,没有停的迹象。侯东升醒来后,听着外面滴滴答答的雨声,有些烦闷。

    他裹着一条毛巾被,眼睛迷茫地瞪着屋顶。简易的屋顶用横七竖八的施工模型板撑着,上面覆盖着几层黑糊糊的油毡。简易的大宿舍内散发着一股刺鼻的霉味,半碗隔了夜的剩饭放在墙角,已经变质。裸露的砖墙,湿漉漉的,似乎能挤出大把的水来。地上铺着红砖,红砖上撒了薄薄的一层白石灰。十几双黄胶鞋,没有规则地摆放在床铺下。

    “天塌了吧!”一名工友坐起来嘟哝了一句,扑腾一声又躺下了,几根木棍支撑的大床铺发出吱吱呀呀的怪叫。

    “你找死啊!”工友躺下的动作用力过猛,压住了另一位工友的胳膊,后者向他提出强烈的抗议,骂骂咧咧地抽回了胳膊。

    侯东升起身,去床铺头找自己的衣服,想出去走走。他从墙角找出一把破旧的雨伞,走出了工棚。

    外面的雨下大了,一栋高楼起了半截,无数的、长长短短的钢筋头直冲云霄,在雨中显得亮晶晶的,有点刺眼。如果不下雨,这栋起了半截的楼上肯定站满了人。无数顶安全帽,无数双劳作的手。在轰轰隆隆的机械声中,他们完全可以站在高墙上,边劳作边唱信天游。有的工友已经在城里待了十多年,甚至更长时间。他们就像一群特殊的候鸟,每年开春告别妻儿老小,来到城里,冬天又会回到乡村。他们没有走进过KTV,但一步步升高的楼顶上,就是他们的乐场,他们可以怒吼,可以咆哮,可以唱着哭,也可以唱着笑。只要手不闲着,至于嘴,爱干吗就干吗,就是站在墙头上像一个英雄般的去演说,也没有人注意,更没有人管。他们的声音在车水马龙的城市里显得异常微弱,微弱得站在楼下就完全听不到了。

    半夜里,无数盏大灯会将整个工地照亮,高楼一天不封顶,热闹的景象就一天不减,唯有雨能阻断这喧闹的一切。侯东升和大多工友一样,既盼雨,又恨雨。为什么呢?盼雨,是因为下雨了他们可以美美地睡个懒觉,无休止的劳作可以得到短暂休息;恨雨,是因为下雨就意味着他们会没有工,工是什么,就是钱。他们从四面八方拥进这座陌生的城市,就是想多挣点工,年底多拿点钱。

    侯东升撑着伞,不知道该去哪里,更不知道该干什么。路过一座天桥,桥下积满了水,飞驰而来的车辆迅速通过天桥,激起很高的水花。

    “你找死啊!”一个撑着小花伞的女人,被车辆激起的泥水溅了一身,她怒气冲冲地骂道。侯东升突然觉得,城里人说话和他们其实没有区别,就比如这句“找死啊!”他这样说,工友们这样说,城里人也这样说。

    在一个玻璃橱窗前他看到一则大大的广告:“家,温馨的港湾。”城市里到处都是这样的广告。侯东升觉得每一则广告都与他们有关又无关。他们一年四季就像蚂蚁一样在钢筋与水泥的森林中不停地修筑城市里的家,城市在一天天长高变大,而他们没有家,他们的家在乡下。

    侯东升给乡下的妻子打了一个电话,妻子开心地说,真好,庄稼灌浆了,下了一场难得的透雨。侯东升在电话里骂,好个屁。妻子说,你个鞭打的侯东升,你个不要脸的侯东升,你变了,变得不再爱惜庄稼,变得像城里人了,变得……

    我真的变了吗?放下电话,侯东升想,我到底是城里人还是乡下人?他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最恰当的一项是(    )
A、作品中的一个工友躺下时压住了另一位工友的胳膊,后者就提出“强烈抗议”,“骂骂咧咧”,可以看出这些农民工自身素质确实很低。 B、文章描写那一步步升高的楼顶上,就是他们的乐场,他们爱干吗就干吗,没人注意,更没有人管。目的是为了表现农民工平日生活的单调和无人关注的生活状态。 C、文章第三自然段简省地勾勒出侯东升及其工友的居住环境,突出其居住环境的简陋、拥挤、室内东西又脏又乱。 D、农民工们恨雨,因为下雨就意味着他们会没有工钱,而他们拥进城市,就是想多挣钱,恨雨表现出这些农民工一心向钱看的心理。
(2)、文章中多次写到“雨”,请谈谈“雨”在全文中的作用。
(3)、文章以侯东升的困惑“我到底是城里人还是乡下人”结尾,有什么作用,谈谈你的理解。
举一反三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扶不起的弟弟

陈忠实

    这天,作家刚起来,弟弟来了。弟弟从山区老家来,肩头上挎着一只早已过时的仿军用黄色帆布包。

    作家看见弟弟的第一眼,当即想着自己兜里还有多少钱。兄弟姊妹生活在尚未脱贫的山区,凡是找上门的,作家总得给些钱。

    弟弟坦然直言:“哥,你别慌,我不要钱。我知道你名气很大,还是没有钱。”作家听了,有点摸不着头脑。

    弟弟坦率地说:“我想搞一个运输公司,先买一辆公共汽车,搞客运。你想想,你怎么能有钱给我?你把我嫂子卖了,也买不来一辆汽车——”

    作家弹了弹烟灰,大声呵斥:“凭你这号货,能搞长途客运,你是不是昨晚做梦还没醒?”

    弟弟并不恼:“我知道你瞧不起我,不相信我。事没成之前,谁也不信,弄成了,人又给你骚情了。前几年,你没成名时,谁把你当一回事?那时候你整天写稿子,没人登,我咋看你咋不像个作家;而今,我咋看你都像个作家……”

    作家真被堵住了口,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行啊,你想买一列火车搞运输,我都没意见。”

    弟弟笑了:“我还得求你,不要你的钱,只要你给刘县长写个条子,让他给银行行长说句话,我就能拿到贷款。刘县长是你的哥们儿……”

    作家笑着给刘县长写了一张条。

    过了两天,作家给刘县长挂了长途电话,说明来龙去脉,最后,点破题旨:“你知道我这个弟弟是个什么货。我给他讲不请道理,推到你手里,你随便找个什么理由,把他打发走算了。”

    刘县长笑了:“你的电话来晚了,你弟昨日后晌就来了,我把他介绍给了农行行长。

    刚放下电话筒,铃又响了,是弟弟打来的:“哥呀,我在县农行,贷款没问题。刘县长一句话,农行行长照办,我要贷5万元,他连一个子儿也不敢少给。”

    作家心里沉了一下,真要贷款5万元,这家伙把钱捣腾光了,谁来还贷?他对这个弟弟最不放心,听着他狐假虎威的口气,愈加疑虑:“你可得考虑换贷能力呀……”

    弟弟说:“你甭操心,现在,人家贷款要财产抵押,我相来想去,咱们兄弟姊妹就你日子过得好,你给我当担保人。”

    作家冲口而出:“那就把我押上。”

    弟弟一笑,说:“谁敢押你这大作家啊。行长到是给我出了主意,把你那本书押上。”

    行长给弟弟出的这个主意,分明是游戏。自以为聪明的弟弟,正在农行行长的圈套里瞎忙。作家说:“我的那本书早卖给出版社了,版权在人家出版社,不属于我,押不成。”

    弟弟显然不懂《出版法》:“你写的书怎么不由你呢?你得给我想想办法,哪怕编个慌话,先让我把钱贷下。”

    作家缠不过,说:“我只有一支钢笔,永生牌的,你作押吧。”说完“啪”地挂断电话。

    一个月后,作家和朋友刘县长聚在一起,突然想起弟弟贷款的事,说:“后来,那贷款缠没缠你?”

    刘县长多喝了几盅,大笑起来,给作家讲了一个可以为小说尾声的故事——

    你弟弟从我那儿走时,要借我的自行车。三天后,交给传达室,我都认不出了,车铃摘掉了,车龙头换上了一副生锈的,车子的钢圈和内外胎换成旧的,只乘那个三角架——真是“凤凰落架不如鸡”了……

    作家“啊”了一声,想骂也没骂出来。

    刘县长说:“我看着这辆自行车,突然想起你常说的‘这个货’——只有这个称呼好。”

    次日,作家回乡看望父母,顺便看望这个弟弟。弟弟正蹲在窑门口抽烟。显然,汽车公司没有办起来,那辆自行车倒是撑在窑门前的场院里,除了三角架是脱漆锈斑的旧架子,其余部件都是崭新的。

    寒暄之后,作家指着自行车,说:“你太丢人现眼了……”

    弟弟笑起来:“这算个屁事,车也不是刘县长自己的,公家给他再买一辆嘛。哥,你跟他说是哥们儿,我沾不上大光,沾这么点小光,权当‘扶贫’嘛……”

    瞅着嘻嘻哈哈的弟弟,作家什么也说不来。走出窑院,面对弥漫着柴烟的村巷,他忍不住在心里呻吟起来:我的乡亲们哪……

(选自漓江出版社《中国当代小小说排行榜》,略有改动)

【注】①骚情,陕西关中方言,“献殷勤,过分热情”之意。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小题。

秋天的怀念

林中洋

    ①清晨上班的路上,车子堵在了桥头。桥下,易北河水在刚刚升起的朝阳下缓缓流过,河滩上,天空中,无数的大雁起起落落。过去,我每看见大雁,就会想起千山万水之外的故乡;现在,我会想起已经在天国里的母亲,大雁在天上飞,应该离她更近一些。

    ②我很早就想写一篇关于母亲的文章,却迟迟动不了笔,原因好像很复杂其实却又很简单,因为母亲,是每个人曾经的全部天空,在这个天空里,有绚丽的彩霞,也有密布的乌云;有雷鸣电闪,也有雨后的长虹,我不知道从何说起。

    ③母亲很晚生我,所以,我从来没见过她十分年轻时候的样子,但是中年之后的她,仍旧有着白皙细腻的皮肤,头发烫得一丝不苟。在那些物质并不富裕的岁月里,母亲虽然衣着朴素却从不失讲究,裤子总是熨得笔挺,后来我知道,她从小女孩的年纪就喜欢黑色的衣服,黑色,对她而言是选择,不是将就。

    ④我的外公是亨得利钟表眼镜行的经理,家境殷实,所以我的母亲从小不必为生计或是家务操心,但是她却有一双巧手,她会织各种花色的毛衣。每年初秋,母亲都会把我们去年已经穿小了的毛衣拆掉,混上新的毛线重新织就。她曾经用我的旧牛仔裤给我的吉他做了一个套子,记得当年所有见过这个套子的人都顽固地认为这么精致的东西只可能是买的。母亲是南方人,虽然在北方长大,却保留了南方人的口味,做菜总是要放一点糖,过年的时候,母亲都会早早买好了糯米、黑芝麻和猪油,用一只小石磨把糯米合着水细细地磨成浆,她做的宁波汤圆,晶莹剔透如珠玉,里面的馅子隐约可见,一口咬下去,香甜酥糯,满口留香。这个味道对我来说,就是母亲的味道。

    ⑤我小的时候非常怕黑,厉害的时候即使开着灯睡觉也不踏实,于是我就会跑到父母的房间去,要求睡到他们俩中间,母亲张开手臂,我的脸一枕到她柔软的臂膀上,就会毫无悬念地立刻睡着。随着我渐渐长大,只要半夜站在父母床前,父亲就会叹口气然后抱起枕头睡到我的小床上去。我那时还经常生病,有次问母亲我会不会就要死了,她哈哈大笑,说你放心,要是你得了什么治不了的病,我肯定比你先死!我听了就平静下来,好像只要有母亲防着,我连死都不必怕了。

    ⑥母亲是物理老师,她的学校离家很远,每天都早出晚归,晚上还经常要批改作业或考卷。那时候只有周日是休息日,这一天就不可避免地成为洗衣服和打扫卫生的时间,所以退休之前,母亲的脾气有时会很暴躁。到了我的青春叛逆期,我和母亲之间会时不常地硝烟弥漫,激烈的时候,我宁愿物理考不及格也不去找母亲答疑,最后干脆进了文科班,彻底不用再学物理。那个时候,我总觉得母亲不理解我,不在乎我,后来想想,我自己那时也真够混账的。

    ⑦我很年轻就去国离家,每次在机场离别的时候,母亲都等到她以为我看不见了时才偷偷转身暗自哭泣,我远远地看见她擦眼泪的样子,都会肝肠寸断,其实,我何尝不是这么爱你呢!妈妈!只是我说不出来!现在我说出来了,却是在你永远也听不见的时候。

    ⑧秋天,是思念的季节。母亲也是在一个深秋的中午离开了我们,每看到雁群从头顶掠过,我都会想,为什么有些大雁往南飞,有些却向北飞,它们到底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不管怎样,如果你们遇见我的母亲,请给我带个信儿,告诉她我想念她,天堂里如果很冷,请告诉她不要害怕,因为,我会把她放在心里最温暖的角落。

(选自《散文》2017年第1期)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小题

父亲

梁晓声

    小时候,父亲在我心中,是严房的一家之主,这个三颜抹灰工,靠出卖体力供我吃穿,是我的恩人,也是令我惧怕的人。

    父亲从不抱怨,也不叹气,板着脸任我们“吃”他。我常常希望父亲也抱怨点什么,也唉声叹气。照我天真的想法,父亲如果唉声叹气,就会少发脾气了。

    母亲属羊,像羊那么刷服,完全被父亲所“统治”。她是一位私垫先生的女儿,颇识一点文字。孩子长大后有出息,是她本能的惶憬。

    关于“出息”,父亲有他独到的理解。一天吃饭时,我喝光了一碗苞谷粥,又想去盛,瞥见父亲在瞪我,我胆怯了,犹犹豫豫地站在粥盆旁。父亲却鼓励我:“盛呀!再吃一碗!”见我只盛了半碗,又说:“盛满!”接着,用筷子指着哥哥和两个弟弟,异常严肃地说:“你们都要能吃,能吃,才长力气!你们眼下靠我的力气吃饭,将来,你们都是要靠自己的力气吃饭的!”

    我十岁那年,父亲随建筑公司支援大西北去了。每月寄回的钱,根本不够维持家中的开销。父亲第一次探家,攒的三百多元钱还了母亲借的债只剩下一百多元。

    为了节省,父亲始终三年才探一次家。父亲是很能攒钱的,母亲是很能借债的。我们家的生活,恰需要这样一位父亲,也特别需要这样一位母亲

    父亲第三次探家那年,哥号正要考大学。父亲以说一不二的威严反对。“我供不起你上大学!”父亲的话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他让哥哥去市场卖菜挣钱。卖十斤菜可挣五分钱,哥哥每天回家交给父亲五角钱。那五角,是母亲给给哥的,哥哥实则是到江边温习功课了,父亲发现后大发雷定,用水杯碎了镜于。他气得当天就回大西北,我和哥哥去送父亲。列车开动前,父亲从车窗探出身说:“老大,听爸的话,别考大学!咱们全家七口,只我一人挣钱,我已经五十出头,身板一天不如一天了,你应该为我分担一点家庭担子啊!”语调中流露出无限的苦裹和哀哀的恳求。列车开动时,父亲流泪了。

    哥哥还是参加了高考,母亲和哥哥又一次欺骗了父亲,我“知情不举”,也欺骗了父亲,内疚极了。哥哥接到大学录取通知时,母亲欣慰地笑了,哥哥却哭了。我去送哥哥,他没让我进站。他说:“省下买站台票的五分钱吧。”又说:“二弟,家中今后全靠你了!先别告诉爸爸,我上了大学……”

    哥哥随人流走入火车站,左手拎着行李卷,右手着网兜鬼,一步三回头。我缓慢地往回走,攥着省下的那五分钢币,心中暗想,为我们家祖祖辈辈的第一个大学生,全家一定要更加省吃俭用,节约每一分钱……

    哥哥在第一个假期被学校送回来了,再也没能返校,他进了精神病院……

    我从哥哥的日记本中,翻出了父亲写给哥哥的一封错字和白字占半数的信:老大!你太自私了!你心中根本没有父母!根本没有弟弟妹妹!你只想到你自己!就算我白养大你!就算我没你这个儿子!我再也不会认你!所有这些“!”号,似乎也无法表达父亲对号哥的憎怒。

    这封信,使我想起父亲的教导:“将来,你们都是要靠自己的力气吃饭的!”倘一个人明明可以靠力气吃饭而又并不想靠力气吃饭,也许竟是真有点大逆不道的吧?父亲是一个体力劳动者,却并不因此自卑自贱,相反,还官目自尊,崇尚力气,对凡是不靠力气吃饭的人,都一言以藏之曰:“吃轻巧饭的!”心里隐含着一种藐视。

父亲第四次探家前,我去了北大荒,一直再没见过父亲。第七年,连队第二次推答我上大学。我并不怎么后悔地放弃了第一次上大学的机会,然而这是最后一次。我不会再获得第三次被推荐的机会,那一年我25岁了。

    几经物夜失眼,我给父亲写了一封信,告知父亲我已被推荐上大学,请求父亲汇给我二百无钱。

    信一授进邮筒,我使追悔莫及。没想到父亲很快就汇来了钱。二百元整,电汇。附言条上,歪亚扭扭地写着几个字:“不勾(够),久(就)来电”。

(有改动)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端午节

鲁迅

    方玄绰近来爱说“差不多”,这一句话几乎成了“口头禅”;而且不但说,的确也盘踞在他脑里了。他自从发现了这一句平凡的警句以后,虽然引起了不少的新感慨,同时却也得到许多新安慰。譬如看见老辈威压青年,在先是要愤愤地,但现在却就转念道,将来这少年有了儿孙时,大抵也要摆这架子的罢,便再没有什么不平了。

    他将这“差不多说”最初公表的时候是在北京首善学校的讲堂上。散坐在讲堂里的二十多个听讲者,有的怅然了;有的勃然了,大约是以为侮辱了神圣的青年;有几个却对他微笑了,大约以为这是他替自己的辩解:因为方玄绰就是兼做官僚的。

    而这其实不过是他的一种新不平。他总觉得自己是一个十分安分守己的人。教员的薪水欠到大半年了,只要别有官俸支持,他也决不开一开口。不但不开口,当教员联合索薪的时候,他还暗地里以为欠斟酌,太嚷嚷;后来一转念,这或者因为自己正缺钱。而别的官并不兼做教员的缘故罢,于是也就释然了。

    待到凄风冷雨这一天,居然倒也发了一点薪水,方玄绰不费举手之劳领了钱,酌还些旧债,却还缺一大笔款。

    但是“差不多”的事实又发生了,政府后来竟不理无关痛痒的官吏,终于逼得先前鄙薄教员要钱的好官化为索薪骁将了。他也赞成同僚的索俸,然而他照例的并不一同去讨债。

    阴历五月初四午前,他一回来,方太太便将一叠账单塞在他的鼻子跟前。

    “一总得一百八十块钱才够开销……发了么?”方太太说。

    “钱的支票是领来的了,可是又说要到他们跟前去亲领……”

    “我想,还不如去亲领罢,这算什么呢。”方太太看着他的脸说,“孩子们说那学费,学校里催过好几次了,说是倘若再不缴……”

    “胡说!做老子的办事教书都不给钱,儿子去念几句书倒要钱?”他想了一会,又懊恼地出照旧例,每逢节根或年关的前一天,他一定须在夜里的十二点钟才回家,递给方太太一叠簇新的中交票,脸上很有些得意的形色。谁知道初四这一天他不到七点钟便回家来。

    “怎么了?……这样早?……”方太太看了他说。

    “发不及了,大约到初八就准有钱……我午后去寻金永生,待到知道我想要向他通融五十元。即刻将我支使出来了。”

    “这样紧急的节根,谁还肯借出钱去呢。”方太太说。

    方玄绰低下头来了,接着就记起去年年关的事来,那时有一个同乡来借十块钱,他其时收到了衙门的领款凭单的了。因为怕这人将来未必会还钱,便说衙门里既然领不到俸钱,学校里又不发薪水。

    然而不多久,他恍然大悟似的发命令了;叫小厮即刻上街去赊一瓶莲花白。莲花白竟赊来了,吃完饭,又颇有些高兴了,他点上一支大号哈德门香烟,从桌上抓起一本《尝试集》来,躺在床上就要看。

    “那么,明天怎么对付店家呢?”方太太追上去,站在床面前,看着他的脸说。

    他又要看《尝试集》了。方太太怕失了机会。连忙吞吞吐吐地说:

    “我想,过了节,到了初八,我们……倒不如去买一张彩票……”

    “胡说!会说出这样无教育的…”

    这时候,他忽而又记起被金永生支使出来以后的事了。那时他惘惘地看见店门口竖着许多斗大的字的广告道“头彩几万元”,仿佛记得心里也一动,或者也许放慢了脚步的罢,但似乎因为舍不得皮夹里仅存的六角钱,所以竟也走远了。

一九二二年六月

(有删节)

【注释】《尝试集》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第一部白话诗集,开新文学运动之风气,是胡适先生里程碑式的著作。问世以来引起文学界,理论界的广泛争论,具有重要的研究价值。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反对票

刘清才

    李希三从局长位子上退下来,走进霍然茶社,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要了一杯茶,眼睛投向窗外。这是他第一次来这家茶社,这里的一切他都感到新鲜。虽然每天上下班都要路过这里,也曾想上来喝喝茶,聊聊天,但是,一个接一个的工作催着他,就像大风中的风车,一个劲儿转不停,一直没有时间。回眸担任局长的这些年,每日每时不如同箭在弦上,片刻不敢放松,深恐有半点闪失。还好,自己在任期间,所作所为有目共睹,虽不敢说有口皆碑,但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是肯定的!

    王大为在李希三对面一屁股坐下,一口喝光服务员端过来的一杯热茶。他是应李希三之约,来跟老局长聊天的。两个人都不嗜烟酒,都爱好喝茶。不同的是,李希三温和谦恭,而王大为则性格直率。按说,王大为心里应当高兴才是,因为经过李希三力荐,他荣升为代局长,只等任命状下来,就是名副其实的局长了!但他面色阴沉,两把刷子似的眉毛紧紧蹙着,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李希三看他一眼,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因为就在前天,在上级组织部门来人考察他的民主测评会上,有五个人给他投了反对票!虽然这区区五张反对票与二十几张赞成票比起来不算什么,但是他心里毕竟不痛快!他懊恼地想,这几个人究竟是谁呢?

    大为,李希三呷了一口茶,说,十年前,在考察我的民主测评会上,也有一个人投了反对票!

    王大为眼里显出一丝愧疚,低下头去。不错,那个投反对票的就是他。当时,说真心话,我心里特别沉重。李希三抬手搔了搔花白的头发。我把这张反对票郑重地搁在心里,时时不能忘记。

    王大为看一眼李希三,想说什么,但又把嘴边的话咽回去。十年前,李希三是副局长,王大为从别的单位调过来不久,他对李希三并不了解,他只是认为,既然是组织考察,就不能没有不同声音,就不能没人唱黑脸,于是,他投了反对票。

    后来,在跟李希三工作一段时间后,他就后悔了。他看出,李希三作风正派,公正无私,严于律己,选他当局长选对了人,他真不该投那张反对票。尤其是,李希三对王大为的工作能力颇为欣赏,许多重要工作都让他去做,三年前,又跟上级建议,提拔他担任常务副局长。可以这么说,李希三对他王大为有知遇之恩。多年来,他几次想要告诉老局长,投反对票的就是我,但是一直没有坦白的勇气。

    其实,我非常感谢这一张反对票!李希三指了指头顶,十年来,这张反对票就像一条举在头上的鞭子,时刻鞭策着我,警告着我,使我像一头拉车的老黄牛,一直老老实实向前走,不能走歪路,不能走邪路!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如果没有这一张反对票,我不敢想象,到现在,我会是一个什么样子,也许……

李希三眼圈一红,说不下去了。沉默了一会儿,接着道:一把手握有绝对的权力,在对权力没有有效制约的情况下,权力如何用,为谁用,是为人民群众,还是为个人私利,只能凭自己的良心来把握。有一回,我弟弟领着一个开发商季先生来找我,想要一个建设项目。季先生跟我弟弟是战友,曾经救过我弟弟的命。他来了,我很为难。给他和不给他都在一念之间。但是,我最终还是回绝了他,因为我想起了那张反对票!

    王大为也熟悉这位季先生,是一位正直的商人。后来,季先生听从李希三的建议,参加公开招投标会,拿到了项目。当然,类似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关键的时候,都是那张反对票发挥了重要作用。李希三说罢,紧紧握住茶杯,就像握住那张反对票。王大为心里忽然打开一扇门,豁然开朗了!同时,他也明白了老局长约他来霍然茶社聊天的真正用意。今后,他也要像老局长一样,把反对票当做高举在头顶的鞭子。他问道,局长,你想知道,十年前,那张反对票是谁投的吗?

    李希三豁达地笑了笑,说,这已经不重要了!

    王大为万千感慨,一直皱着的两把刷子似的眉毛不由松开。他一脸敬佩地看向老局长,发现对方那温和的、充满无限希望的眼睛正在注视着自己。到现在,他才真正了解老局长。同时,他也不再猜想那几个投反对票的人究竟是谁了!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林斤澜

妈妈:

我回到了南方祖籍,您的老家。一路上,我都是说回老家、回老家。可是,越走近老家,倒越觉得新鲜。这里,山那么绿,水那么清,连吹来的风,都带有您说的那股清香味儿。我虽是“北方小老杆”,倒觉得我真应该是这儿的人。

妈妈,在您的老家,在您参加革命的老地方,我十倍、百倍地想念您,希望听到您的好讯儿。我能为您做些什么呢?我想,只有把我见到的、想到的、听到的,原原本本全都告诉给您。

我到了公社。主任问我:回老家来干什么?我说上竹山。不想他“嗤”地一乐,什么也不言语。 我脑子里立刻挂上一个问号:这个主任!怎么和老乡们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呢?妈妈,那些老人家倒是都还记得您的模样儿。见了我,抢着拉我到家里做客,竹子长竹子短地问个没完,真跟一盆火似的。

公社在街上,就是您常说的九节街。有楼的、没楼的木头房子,挤得不漏缝儿了,中间是一条竹竿般细长的街道。不多几步,不是一个石头牌坊,就是一个砖砌的门楼,好像竹竿上的一个个节。站在街上抬头一看:迎面是山,山上是齐簇簇的竹林。①九节街呀一节一节都映着青绿青的山绿的竹;一节一节都听见淙淙的流水声。要不是您早告诉过我那声音的来由,我准会当作小溪满街跑了。

青青竹色,淙淙水声,在您的记忆里,九节街是一首诗。在我看来,诗许是诗,不过还要慢慢体会。

溪当然是有的。南方的镇子,我看都是沿溪沿河盖起来的,溪上没桥,有一个个石头墩子。我早知道:这叫“丁步”。哪怕淘气的溪水扑上墩子,翻着跟斗,哪怕挑着两座山似的柴草,人们还是一步步踩着它走过溪去,跟走平地一样。

我又惊又喜上了“丁步”。非常可能:小溪瞧出了“老杆”模样。起先,龇牙咧嘴地逗我,走到中间长劲了,往我脚脖子上缠,还推我的脚丫呢!妈妈,这时,我听见多少年前,你预先存在我耳朵里的话了:“管它做什么?你走你的。”

我走我的。过了小溪,我上了山坡。不知不觉间,身边全是竹子了。忽然,我站在一个山谷中间了。这山谷,真像一口尖底铁锅:团团转转,锅沿锅底,严严密密长满了绿毛——那是竹子。到那间,我感到静得出奇。左右一看,一个人也没有,不是还有一个我吗?可这个我,也像成了绿毛毛中间的一个影子。我脚边,有烧焦了的竹枝,还冒着一丝一缕的青烟。青烟做了个表情,表示刚刚还有人在这里待过,热了热吃的喝的。这里并不是人迹不到的地方,我也就坐了下来。

我看着对面的山梁,那里明亮的阳光,照得竹林仿佛刷了层金。那阳光,一动不动站定了,站在那里做起梦来了。它做梦,我怎么心慌起来?好像忘了一件什么事情,可又想不清楚。

我的眼睛往下出溜,竹林渐渐绿得翠了,绿得深了,绿得都郁沉沉了。有黑色的,不是烟不是雾,在那里盘旋。

它盘旋,我怎么心疼起来?好像裂了缝。是林子裂了缝,还是我裂了缝?反正裂缝里,盘旋着早已忘记了的生活;是童年?是那“混沌”岁月?是做着妈妈小尾巴的时候?

那山谷的尖底,那最深最远的一小块地方,却是阳光明亮,清澈如水。仿佛往一口深井里探看, 井底下清清的水里,出现了自己的影子。好像另一个自己,在另一个世界……一个思想蒙头盖脸,从完全意想不到的地方钻了出来。我的心陡地扑腾扑腾;“这地方我来过。”

可是,另一个思想又紧追着上来。“不可能,不可能!我是北方长大的。”“来过来过,很久很久了,给忘了忘了!”“不能不能,神经病神经病!”忽然——②叽啾啾,叽啾啾,叽啾叽啾,啾啾啾……

一声比一声紧急,一声比一声欢快。这是一只鸟,从竹林里仰天箭一般射出来,直上天空。到了半天空,掉开翅膀,放开嗓子,又是一声声:“叽——啾啾,叽——啾啾……”

它有使不尽的气力,它有说不尽的欢喜。我知道,这是叫天子。我敢肯定:在北方我没听见过。我也敢明确:在我的记忆里,这叫声是熟悉的。我闭上眼睛,心想:“如果右边山腰,有一条小路呢?……”我睁大眼睛授向右边;山腰那里,莽苍苍的竹林那里,果真,有一条腰带般的小路!

我的手脚绵软,大约是扶着竹子站起来的。我走上了那条小路,心想:“如果绕过一个山坳……如果过了潭,有一座茅屋……”

我跑起来了,跑得不稳,可又跑得很快。好像不是我自己在跑,有谁推着推着,推着我呀!果然,顺着小路,来到了坳口,我眼睁睁看见了一座茅屋,毛蓬蓬地蹲在坳里边。茅屋后身,沿着坡,横着架着劈成两半的竹竿,山泉顺竹竿淙淙地唱着跑着。九节街上,就是这么淙淙的。竹竿连着竹竿,顺着连接的付竿,我看见了一个小伙……妈妈,我喘着气,差点儿瘫在那儿了!亲爱的妈妈,您说过我,说话爱夸张。也许,像我这样的女孩子,都会有点言过其实的毛病?现在我在写信,您要相信:我已经冷静下来了。我说的不是一个梦,更不是神经出毛病,是从小您给我说的您的故事,您给我说的爸爸的故事,揉在我的心里,渗在我的血液里了。妈妈,想当年水潭旁边的小伙,您说得多么离奇呀。要有可能,我还想再听一遍。

(有删改)

【注】①本文为书信体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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