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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型:文学类文本阅读 题类: 难易度:普通

浙江省绍兴市2025届高三语文一模试卷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迷途

【加拿大】查尔斯·罗伯茨  张陟译

①卡比内奥营地的名声颇为不佳。此处原有一头小公牛,身材健硕,却桀骜不驯,野性犹存。

②小公牛有些德文牛血统,体格庞大,皮色深红,浑身筋肉暴起,更有一对硕大的犄角。一同拉犁的伙伴性情温顺,工作勤恳,深得主人喜爱,但他却似半路杀出一般,总迷恋着田边树林,总梦想着重返草原,重返曾经无拘无束的日子,和旧时伙伴一起徜徉。记忆中,每个露珠染湿的晨起,浅草覆盖的山丘上,他会与同伴咀嚼鲜美多汁的草叶,而六月苜蓿飘香的日子,他们会踱到山谷,聚在柳荫遮蔽下的浅浅池塘。小公牛着实不喜欢脖子上的轭,也不喜欢冬季。在他心目中,野外草原上似乎终年都是夏季。若能重返草原,该有多好!

③一天,长久企盼的机会终于到来,他没让机会溜走。他在伙伴身旁,还未套上轭,牧人也不在近前。于是,小公牛高扬起头,喷出一声胜利的鼻息,冲着森林直奔而去了。

④有一阵子,牧人还在追他,可没一会儿便放弃了。“随他去吧!”主人说道,“肚子饿的时候,他会跑回来的。光吃杉树芽,撑不了多久。”

⑤小公牛在雪地奔跑,一会儿便远离营地。他觉得有些疲倦,便放慢步伐,走了起来。冬天的落日寂寥无光,斜斜地铺在森林之上,将草坡与洼地上的积雪染出层层不同的色泽。小公牛腹中有些饥饿,便啃起树干边沿的苔藓充饥,那苔藓的味道却实难让他满意。月亮还未升起,小公牛勉强填饱肚子,躺倒在一处灌木丛下,准备过夜。

⑥数里之外,恰巧有头熊碰到了小公牛留下的足迹。迷途的小牛!这是容易得手的猎物。那熊开始追踪。月亮高悬时分,小公牛听到了动静,有东西在靠近,虽然不知是什么,他却也站起身,静静等候着。

⑦那鲁莽的熊扑进灌木丛,并不曾想过会有何抵抗。只听得一声低吼,小公牛便把熊顶翻在地。接着,小公牛转个圈,发起反击。一刹那,惊呆了的熊便已落败。小公牛锋利的犄角让他无暇自保,更顾不得腹中饥饿了。掉头逃跑之时,小公牛又顶上来,把熊紧逼向一棵大树。那熊慌张地爬上树干,才勉强躲开小公牛的攻击。小公牛不屑地掉转身形,回到了起先的临时居所。

⑧晨起的金黄刚刚显现,这精力旺盛的造物便又踏上了行程。他啃食了不少苔藓,却并不欣赏苔藓的味道。想想越来越靠近曾经的草原,想想草原鲜嫩的青草和潺潺的溪水,他愈发觉得苔藓难以下咽。越来越厚的积雪,也让他对冬日的厌倦与步俱增。小公牛走到一处敞开的山边,此处曾有的松树已没了皮,只生长些桦树。小公牛啃噬略带香味的嫩条,觉得也不过是只能填填肚子的粗食。

⑨腹中饥饿愈甚,小公牛不禁想起出逃的营地,但也决计不会返回了。他要坚持,坚持到属于自己的草原,要重返熟识池塘边上的小水沟,要在那里与欢欣的伙伴一同舔食盐粒。无法言说的本能引领他直奔南方,心中的愿望不断驱使他继续行程。

⑩那日下午,有头豹突袭了他。豹从树上跃下,撕裂了他的咽喉。小公牛奔过低矮的树下,甩掉豹,掉转过头,暴怒地直扑向那豹。豹跃回树上,小公牛便也继续前行。

⑪然而,不久他的步伐便慢了下来。豹的利爪深深刺穿他的咽喉,流出的鲜血染遍了身后的足迹。可是,一双睁圆的眼中,追逐梦想的渴望并未随着体力的减弱而熄灭。小公牛不甚在意自己的虚弱。渴望催促着他,让他无暇顾及伤势,也无从顾及空空的胃肠。或许,饥饿原本不是问题,沿途都有灰暗而干瘪的苔藓供他果腹。

⑫不久,小公牛走到一条小溪边,水流激荡在冰雪覆盖的卵石上,发出微弱的声音。小公牛缓步沿着小溪行走,而他的身影刚刚消失不久,远处转角便出现了那豹。豹一路跟踪,追随血迹而来。狡猾的豹晓得,流血和饥饿会最终起效。最后一刻到来时,不再会有太多抵抗了。

⑬天色已近黄昏,小公牛心中仍充满渴望,不愿躺下歇息。整个夜晚,透过林间空地银色的光,透过诡异阴暗的密林,饥肠辘辘的小公牛依然梦想着,梦想着苜蓿的清香和梯牧草的鲜嫩。或许正是饥馑驱使,他孤绝地继续着自己的行程。整个夜晚,他身后远远地,始终尾随着那警觉的豹。

⑭日出时分,精疲力竭的小公牛跌跌撞撞地走到了大湖边。没有阴影遮蔽的湖面上,积雪向南横亘开去,有数里之遥。这便是他的路了。小公牛毫不迟疑地迈步前行。风将湖面上的冰雪吹开,露出块块空处,但也只是绝小的部分。晨起阳光之下,浅灰、紫红、枯黄、艳红的种种色彩,温暖地涂抹在湖面上。

⑮小公牛的命运已然注定。他蹒跚而行,每一步都很吃力。曾经有力的头颅耷拉下来,几乎触到了湖面的积雪。小公牛踏上湖面的时候,森林边缘处,那捕食的豹又从隐蔽的地方出现了。豹抬起浑圆的头颅,绿色眼睛里发出凶狠的光,越过那片空旷,小公牛举步维艰的状况立时了然于心。豹再次低下头,鼻子贴近血染的雪,继续他的追踪。他起先缓步小跑,接着大步疾驰。至此,小公牛的行程已到终点。他前腿一软,跪倒在地,又挣扎着站起,稳住身体,四下瞭望。他的眼神不再清晰,却依然于朦胧中看到,那肌肉突起的野兽正顺着他的足迹而来。小公牛曾经的勇气电光石火般闪回。他转过身,放低犄角,面对挑战,以最后的气力直冲上去。那豹停下步子。可小公牛孱弱的双膝已经难于承载自身绝大的冲力,他一头栽倒在雪中。小公牛低吼一声,翻了个身,心中渴望的草原从眼中渐渐淡去。那豹纵身一跃,跳上小公牛的身体,獠牙直刺咽喉。但小公牛已然毫无知觉了。并非是这野兽,而是小公牛自己的热望,征服了他。

⑯那豹嗜血的渴望满足了。他抬起头,前爪搭在小公牛的尸体之上,直起了身,四处张望起来。

⑰此时,若有人于湖边眺望,那野兽和他的猎物不过只是一处黑点,若隐若现。也在同时,遥遥之外,古老森林的深处,正有一头公牛孤独地于枷中低吟,无休无止,不饮不食,是为他失去了踪影的伙伴黯然神伤。

(原载于《世界文学》2010年第2期,有删改)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
A、小说从小公牛出逃起笔,结尾落到另一头“孤独地在枷中低吟”“黯然神伤”的公牛身上,构思独特,引人深思。 B、“冬天的落日”“月亮高悬”“晨起的金黄刚刚显现”点出了时间的流逝,描写了自然的风光,暗含了小公牛的心理。 C、“随他去吧!”主人的淡定意味着他在日常相处中对小公牛的性情了如指掌,料定他会因为饥饿而再次回来。 D、熊的轻敌和鲁莽使他低估了小公牛的力量而败走,这为下文“牛豹之斗”相关情节作了铺垫,并与之形成对比。
(2)、关于文中“牛豹之斗”的情节,下列说法不正确的一项是( )
A、豹的突袭使小公牛受到重创,对豹的愤怒使他忍着饥饿更勇敢地前行,苔藓虽不好吃,但至少能果腹。 B、豹“跃下”又“跃上”,之后又“一路跟踪”“始终尾随”,狡猾、警觉又凶狠,展示了他丰富的猎杀经验。 C、阳光将种种色彩温暖地涂抹在湖面上,美丽的环境与动物的命运对举,突显大自然自有其丛林法则。 D、小说对小公牛临死前的动作、眼神、声音作了细致描写,倾注了自己的情感,使读者有身临其境之感。
(3)、从遇到熊的袭击到死亡,小公牛的心理活动也随着一路上的遭遇而不断展开,请结合文本简析。
(4)、“动物小说”写动物本质上就是写人生,请结合小公牛的经历谈谈你对标题“迷途”的理解。
举一反三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小题。

朱自清先生

冯至

    远在二十五年前,我读到过一部诗集《雪朝》,是六个人的合集,其中有一位是朱自清。封面是黄色的,里面的诗有一个共同趋势:散文化、朴实,好像有很重的人道主义的色彩。那本诗集现在已经很不容易得到了,并且里边的诗我一首也不记得,但根据我模糊的印象,我可以说,假如《雪朝》里的诗能够在当时成为一种风气,发展下去,中国新诗也许会省却许多迂途。只可惜中国的新诗并没有那样发展下去,中间走了许多不必要的歧路,而《雪朝》中的六个作者也在中途有的抛掉了诗,有的改变了作风。其中真能把那种朴质的精神保持下来,不但应用在诗上,而且应用在散文以及做人的态度上的,据我所知,怕只有朱自清先生吧。

    我最初遇见朱先生是在一九三二年的夏天,那时我住在柏林西郊,他在清华任教休假到伦敦住了一年,归途路过柏林。我请他到我住的地方谈过一次,过了几天又陪他到波茨坦的无忧宫去游玩过。他很少说话,只注意听旁人谈讲;他游无忧宫时,因为语言文字隔阂,不住地问这个问那个,那诚挚求真的目光使回答者不好意思说一句强不知以为知的话。此后他就到意大利从威尼斯登船回国了,三年后,我也回国了,和他却很少见面,见了面也没有得到过充足的时间长谈。至于常常见面,能以谈些文学上的问题时,则是共同在昆明西南联合大学教书的那几年。

    他谈话时,仍然和我在柏林时所得到的印象一样。他倾心听取旁人的意见,旁人的意见只要有一分可取,他便点头称是。他这样虚心,使谈话者不敢说不负责任的话。他对我的确发生过这样的作用。我不知道别人在他面前是否也有过同样的感觉,但愿他的诚挚和虚心——这最显示在他那两只大眼睛上——曾经启迪过不少的人,应该怎样向人谈话!

    由虚心产生出来的是公平,没有偏见。党同伐异,跟自己意见相同的就结为朋党,跟自己意见不同的就加以攻击。刻薄寡恩,在朱先生写的文字里读不到的。他不是没有自己的意见,但他对于每个文艺工作者都给予了所应得的地位,不轻易抹杀任何一个的努力。去年五四,北大举行文艺晚会,我和他都被约去讲演,我在讲演时攻击到战前所谓象征派的诗,夜半回来,他在路上向我说:“你说得对!只是有些过分。”今年七月四日,我到清华去看他——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他——他已十分憔悴,谈起一个过于主观的批评家,他尽管不以他为然,却还是说:“他读了不少的书。”

    一个没有偏见的、过于宽容的人,容易给人以乡愿一的印象,但是我们从朱先生的身上看不出一点乡愿的气味。一切在他的心中自有分寸,他对于恶势力绝不宽容。尤其是近两年来,也就是回到北平以来,他的文字与行动无时不在支持新文艺以及新中国向着光明方面的发展。他有愤激,有热烈的渴望,不过这都蒙在他那平静的面貌与朴质的生活形式下边,使一个生疏的人不能立即发现。他最近出版的两部论文集《论雅俗共赏》和《标准与尺度》是他最坦白的说明。他一步步地转变,所以步步都脚踏实地;他认为应该怎样,便怎样。我们应该怎样呢?每个心地清明的中国人都会知道得清楚

    不幸他在中途死去。中国的新文艺失却一个公正的扶持人,朋友中失却一个公正的畏友,将来的新中国失却一个脚踏实地的文艺工作者。

    现在我如果能够得到《雪朝》那本诗集,再把他历年的著作排列在一起,我会看见他在这一世纪的四分之一的时间内在走着一条忠实朴素的道路。

一九四八,北京

(选自《冯至诗文选集》)

【注】①乡愿,指乡中貌似谨厚,而实与流俗合污的伪善者。汉徐干《中论·考伪》:“乡愿亦无杀人之罪,而仲尼恶之。何也?以其乱德也。”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后面题目。

苦梅

马卫

    苦梅又叫乌梅,个小,肉少,汁酸。如果不是没有吃的,孩子们是不会去吃苦梅的。一个姑娘却偏偏取了这么个名儿,不过也难怪,山区农村生活苦嘛。苦梅一出生,就和饥饿结伴,要不是后来包产到户,苦梅一家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苦梅二十岁的时候,成了新媳妇儿,

    “新媳妇儿,憨憨人儿,不说话儿,给糖走人儿。”儿歌嘛,小孩子嘴甜,诳糖吃。到了夜深人静,客人们离开,苦梅才发现,进新房的怎么不是先前相亲的那位男人呢?

男人一脸的木讷,呆呆地站着,半天才嗫嚅出来,以前相亲的,是他表哥;自己丑,所以找表哥代替。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何况,男人家拿了钱,给家里砌了砖房,让哥娶上了嫂子。拿妈的话说就是——长得帅,能吃么?

    男人没有啥手艺,除了干地里的活,干不了其它。可是粮食价格低,除去农药、化肥、种子,赚不到啥钱。就这样过了七八年,孩子也读小学了,家里仍然一贫如洗。

    苦梅对老公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一辈子也致不了富。

    男人却安于现状,不缺吃不缺穿,还要求啥呢?可是经不住苦梅天天纠缠,最后男人让步了,苦梅和她的表姐进城,一个去给人帮厨,一个当超市营业员。

    苦梅在超市,极认真。别人忙里偷闲玩手机,她没有。别人喜欢小喇叭广播,讲奇闻怪事,苦梅不知道。苦梅就像个机器人,陀螺似地转,特别热心给人介绍商品,帮老人购物。

    苦梅的勤奋和本分,换来了一个领班的岗位。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当上了领班,工资竟然是营业员的倍数,而且轻松多了。所以,苦梅工作更加认真。

    苦梅出事,是在一个周末。

    那天,她在商场巡视,检查工作,发现有一位叫巧芋的营业员偷吃话梅。如果偷吃几个,谁也不会发现,商品有一定的损耗率。但是规定是死的,营业员绝不能吃和拿商场的商品。一旦发现,轻则扣工资,补损失;重则开除,或送派出所。

    苦梅没有当场揭露巧芋,女人家谁不爱面子呢?

    把巧芋叫到办公室,给她倒上水,才说了自己看到的事。没想到,巧芋一百二十个不承认。她说:提奸捉双,拿贼拿赃。你既然看到了我偷吃话梅,为啥不当场拿住?现在,你是污蔑我!我和你没完。

    苦梅没想到好心没有好报,气得粗气红脸:这次就算了,如果我再拿住了你,你走人!

    苦梅只能这样说了。她知道,这些营业员,差不多全是乡下来的,拿着低薪,还要养家糊口,难呢。只要巧芋改了,这事就算了。

    苦梅和表姐合住的出租屋,表姐回来一般要一点左右。那晚,苦梅值晚班,回家时快十一点了,还在夜摊上吃了碗米粉。就在苦梅开门的时候,突然蹿出一位蒙面男人,把她踹倒在地,给她几拳,几脚,嘴上说:臭婆娘,懂事点,不要管得太宽。这次放过你,要是你再多嘴,把你脸划了!苦梅虽然来自农村,有一把力气,可是相对于男人,那是蚍蜉撼树。

    蒙面人走了,半天苦梅才起来,回到屋内,见腿上身上的瘀痕,忍不住哭了起来。不用想,这事肯定是巧芋干的,听说,她一人在城里,常和些不三不四的男人鬼混。所以,巧芋特别好打扮,身上也不差钱,上班极不认真。

    表姐回来的时候,见苦梅这副样子,问了半天,苦梅才嘟咙出来。

    苦梅并不怕巧芋,是怕巧芋勾搭上的野男人。为了安全,苦梅辞职了,经理挽留她,她坚决回家。孩子见她回来,高兴地溜到她怀里,就不离开。老公见她回来,嘿嘿直乐。

    伤不重,养了一周,就复了原。

    苦梅是个闲不住的人,经过三年的打工生活,她明白一个道理:要得富,开店铺。

    苦梅开了村里第一家超市,当然不能和城里的比,不过两间屋大,主卖副食和生活必用品。不用请人,自己和老公亲自干。货自己去进,晚上做台帐。

    乡里人虽然计较价钱,但绝不会偷东西。一个月下来,挣的比她在城里打工还多一倍。

    苦梅家渐渐富了,有了彩电,有了冰箱,还给老公买了摩托,进货也方便。至于田和地,只种谷子、蔬菜,剩的种树。

    她家没有种其它树,只种苦梅。人们不太理解,苦梅也不解释。乡下人都知道,苦梅味酸、涩、平,敛肺、润肠、生津、解酒,良药呢。村里人常来讨用,苦梅一概白送,尤其那些爱喝醉酒的男人们,她们嘴上还要占便宜:苦梅,吃你呢!

    苦梅的脸上,全是笑。嘴上说:吃我?酸死人!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小题。

我的民工弟弟

胥加山

    弟弟背着沾满尘沙的蛇皮口袋,被我们公司的门卫拦了下来。

    走出清凉的办公室,我被一阵热浪裹住,远地,看见弟弟坐在烈日下鼓鼓囊囊的蛇皮口袋上,不停地喝着硕大的雪碧瓶里的自来水。见我走来,他慌地站起身,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扶起倒在地上的蛇皮口袋。

    我问他怎么不坐在传达室里等我。弟弟嗫嚅着,习惯了,再说怕弄脏人家传达室。看着弟弟被烈日蒸红的脸,我真想骂几个门卫两句。弟弟帮他们解了围,说是自己不愿意告诉他们他哥在这里做白领,才用我送他的旧手机给我打了电话。

弟弟在我的办公室只坐了五分钟。他说要在离我家不远的工地上打两个月工,想在我家住几宿,等工地安置好工棚就回到工地上。看着他被风沙揉红的眼睛,我脱口而出,这次打工就别住工棚了,天天晚上来家。弟弟激动得不知所措,他急急地说:“哥,你这里太凉了,我得走,再多坐一会儿,会感冒的!”

    看着烈日下小弟的背影,我心中有种揪心的疼——同是一娘所生,我比他大三岁,他看上去却比我大;我在舒适的环境中拿着不菲的报酬,他却挥汗如雨,拼着死力挣着微薄的工资……

我提前下班,买了酒菜,把弟弟住的房间整理一新,等着弟弟。谁知妻却一口回绝我:“这怎么行,他住家里,我们都会不方便的!“不方便也得方便!”我有点强词夺理,妻不想跟我吵,进房甩上门。

    弟一回到家,我便说他,工地下班怎么这么晚?弟弟说他早下班了,在工地上冲了把凉水澡。这时,我才闻到弟身上散发出的淡淡的花露水的清香。

我为小弟斟酒。弟小声地问我:“嫂还没下班?”“下班了,她今天工作有点儿累,先休息了!”弟一怔,不再作声,和我默默地喝着酒。

我安置好弟休息,回房。妻一骨碌起床,“咣”一声关门,准是去了她父母家。声音惊动了小弟,他慌张地来到我的房间问:“哥,嫂怎么啦?”“别管她!她爱去哪去哪,又不是小孩子,你去休息!明天还要上工呢!”弟没有再和我说什么。

第二天,我起了大早,准备为弟做早餐,谁知,弟却不知去向,锅中煮好了粥,家中的物什收拾一新,桌上留有纸条:哥,我还是住工地吧,你家有空调,夜里失眠,睡不习惯……

    看着小弟的留言,我有一种莫名的愤怒要向妻吼叫。

晚上,小弟没有再来,而妻准时而归,眉梢上挂着得意。我还没向她发火,她倒口若悬河,说小弟如何懂道理,嘴巴多么甜,句句说到人心窝里,哪像你(没等妻把话说完,我随手把一只碗砸向地面,“咣当”声吓得妻直向后退。我咬牙切齿地连骂带吼:“你高人一等,你天生富贵……”

妻收敛了些,可还在自言自语:“他住家里我住娘家,我不是让步了吗?到底要我怎样,再说是他找到我们单位,说他在工地上住习惯了……”

    我哪有心情听妻辩白,歇斯底里地痛哭起来,说着和弟的情分——弟上学时,成绩一直不错,可一见生病的爸爸和病恹恹的我过早懂事的他,14岁就辍学外出打工,供我读中专……

    妻不知何时,递来了一条毛巾,怯生生地说“你怎么不早说?要不,明天我接他回来!”

    妻去工地没有找到小弟,只带回工头的一句话,说小弟自愿去了更远的一家工地,本来他兴致勃勃地向工友们夸口,要是工头同意他到我家附近的工地做工,他会带他们来我家喝一顿酒……

    我的民工弟弟走了,工头和工友们受小弟委托,不愿告诉我小弟所在的另一家工地的地址。其实我也知道,即使我请几天假,满城工地寻到小弟,他也不愿回来打扰我们平静的生活。而我内心的自责和疼痛会愈加沉重而无法化解……

(有删节)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封城

刘正权

不用抬头,余一菲就知道,妞妞又站在阳台上啃手指。

已是封城第三天了,该死的冠状病毒,若能抓住它的身影,余一菲是不惧与它贴身肉搏血战到底的,妞妞爸爸那么高大,还是运动员出身,不照样被她给扫地出门了?

这场离婚大战,以余一菲的大获全胜而告终,唯一的遗憾,是妞妞在这五年拉锯战中,落下了动辄就啃手指头的后遗症。

妞妞六岁了。一岁的孩子啃手指,是因为处于用嘴唇认识这个世界的阶段,会习惯性地吮吸手指。六岁以后还啃手指,心理医生说了,这是孩子情绪紧张,靠啃手指甲分散压力。

离婚前,这个家庭哪天不是兵戎相见﹖客厅是主战场,卧室是小校场,厨房是兵器库,卫生间是疗养室。阳台作为唯一的缓冲地带,每每战火蔓延,妞妞就在那儿避难。

余一菲曾经发誓,要把阳台密封起来——妞妞在阳台上啃指甲的一幕,无异于昭告天下,他们家又“风吹鼍鼓山河动,电闪旌旗日月高”了。

誓言还未落地,小区已被密封。

新型肺炎来势汹汹,是余一菲不曾预料到的,先前忙于内斗,压根没心思过年,等战局落定,全国已打响抗击肺炎的战役。

封城封路不封心。话虽这么说,余一菲心里却陷入冰窟窿。她是外省嫁过来的,虽然娘家有人,但鞭长莫及,而妞妞爸爸一气之下远走国外。

小区一封,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妞妞有罕见的自闭症,这也是余一菲和妞妞爸爸吵架的一个燃爆点,两人都指责对方应为此事负责任,双方同时都为自己推卸责任。

望着妞妞,余一菲绝望了。现在流行的说法,宝宝都是来自星星的孩子,可你为什么不让妈妈看到一星半点可以燎原的光芒呢?

病毒肆虐下的小城,没了往日的喧闹,甚至,都有人怀念余一菲家里砸电视机摔玻璃杯的爆裂声了,怎么说,那都是展示勃勃生机的一种生活态度。

从卧室到客厅是散步,从客厅到阳台,就是游公园了,毕竟可以极目楚天舒呀。感谢未来得及封闭的阳台,让余一菲有了莫名的慰藉。啃手指头不是孩子的专利,小区阳台上,竟然有成年人,下意识地啃着手指或抓着头发。

每天水涨船高的确诊病例,每天上升的死亡人数,每天严峻的宣传态势,让人内心由对病毒的轻慢迅速过渡成对疫情的恐惧。

翻看朋友圈微信,成了余一菲生活的重中之重,她尤其想知道,最早被封城的武汉人是怎么熬过这一周的。

借鉴一下别人的生活智慧算是曲线救家吧……果真让她看见了一则:别问我们这些关在家里的武汉人每天怎么过的……

下午数了一下,我家阳台木地板三百八十块左右,可能存在误差,明天接着数!我家对面一栋楼,空调挂了一百六十七个,不会错,我数了几遍,我家孩子数了好几遍!

余一菲心中一酸,不是为那个把空调数了好几遍的孩子,是为妞妞。妞妞还会不会数数,至今还是个谜,这几年只顾吵架了,压根没跟孩子好好待过一天,就从数数弥补吧。阳台对面是没有楼的,倒是有一条大马路,那就数车吧,人,想数到十位数有相当的难度。以车代步,总归比步行安全系数高。

一辆!余一菲指着老远驶过来的一辆车尖叫。妞妞的眼神亮了起来。

二辆!余一菲脖子伸出老长,那车才甲壳虫般大小。妞妞的手指从嘴唇边挪开。三辆!余一菲报完数,才有救护车的鸣笛声呼啸而来。妞妞喉咙上下滑动了一下。半天下来,路过的车勉强才凑够五十辆。

记得两岁时,妞妞能从一数到五十的,两岁后,却莫名地不再开口。那正是余一菲和妞妞爸爸彼此看对方不顺眼的矛盾高发时段。

夜幕降临,第一百辆车终于从街上驶过 , 余一菲打了鸡血般,对躺在怀里的妞妞说,乖,明天咱们再数,好不?

妞妞眼中亮晶晶的,点点头,再眨眨眼。

数完车辆,数小区上空飞过的鸟,数完小区上空的鸟,数天上飘过的云朵,数完云朵,数小区绿化带上开了花的腊梅树,四天日子不经意间流淌过去。

那天,余一菲正在厨房煮方便面,家里储备的食物已空了,忽然有个似曾熟悉的口音从阳台蹿进厨房:好多人,有一百零八个呢

余一菲激动起来,这不是妞妞的声音吗?

果然是妞妞,阳台上,妞妞正凝神看着小区门口数人头。

顺着妞妞目光望下去,封闭的小区门已打开,有运送生活物资和医疗防护物资的车一溜儿排在门口,忙个不停卸车的人有当兵的,有医生,有社区干部,还有志愿者,不多不少,真的一百零八人。车是从山东开来支援湖北疫区的,每辆车上都贴着大红的宣传标语:隔山,隔水,不隔爱!

余一菲把妞妞抱起来,指着车上的大红宣传标语说,来,乖妞妞,跟妈妈念!

妞妞小脸胀得通红,喉咙喘着粗气,一字一句地,说出的却是,妈妈,什么时候再封城?

(选自《小小说选刊》2020年第5期,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小题。

走,去山里看海
苏沧桑

这里的每一朵莲,至死都保持着盛放的姿势。

深秋的径山,径山寺所在的径山。一壶鹅黄色的香莲茶递给我们一行七人第一声问候。我想起多年前第一次见它时的情景:“透过玻璃壶底,我们与莲面面相觑。片片花瓣,比宣纸更薄,更透,更淡。①细软如珊瑚的白色花茎花蕊,随着水的微流齐齐摇曳。一朵莲,仿佛一条绝世独立、自在游弋的鱼。”

午后的阳光照进枯败的荷塘,大部分用来做种的莲藕已经被起出来,去海南过冬了,到了春天,会被运回来,种下去。最后几朵不动声色盛开着的莲,紫色的,黄色的,与这个叫千花里的地方所有花卉一样,淡定而诱人。在荷塘水面的反光里,我想象那些莲藕种子,圆滚滚地倾泻进千里之外同样大小的荷塘,安静如一群离开母体的胚胎,蜷缩进临时胚胎管。冬天过后,它们回到母体,春分时节抽出第一枚新叶,开出绝美的一朵莲,两朵莲……然后,它们被一双手两双手采下,送进机器,烘干,定格,保持了最美的颜色和姿态。最后,在一注热水里,它们活过来,盛放如初开,释放被定格的所有部分,成为此时此刻我们七个人眼前的这七杯香莲茶。

这是径山递给我们的第一道茶。空灵,绝伦。

径山递给我们的第二道茶,叫“水丹青”。黄昏,五分之四轮月亮照见径山脚下一个叫“径茶”的地方,一位未施脂粉、身着铁锈红中式对襟衫的女孩为我们分茶。没有音乐,没有絮叨,她慢慢地、默默地做着茶,仿佛忘记了我们七个人正眼巴巴盯着她把一小盏抹茶分给我们。但她用茶芜搅动茶沫时,速度极快,手机都无法捕捉。最后,她捻起一枚新牙签,在茶碗里作起了画,一枝梅树,两只飞鸟。大家都说,第一次见。

“水丹青”,是古代茶道的一种,自宋代由径山传到日本,又传了回来,让我想起那些辗转千里的莲花种子。

我问她,每天都有表演吗?

她说,不是表演,是切磋交流,以茶会友。越好的“水丹青”消失得越慢。

晚餐时,我共起身三次,舍下无比美味的农家菜,去看隔壁茶桌上那碗“水丹青”,淡了没有,消失了没有。趁四下无人,我拿起牙签,学着她的样子,蘸上深色抹茶,在画上加点梅花。我点了七下,为每一个人,不知道为什么。

后来她说,你把屋檐也点成了一树梅花的样子。哦,原来那是屋檐。

对于茶道,我懒,便不太喜欢那种正襟危坐、煞有介事,不如一个玻璃杯、一把茶叶、一壶热水,随便一靠、一躺,多简单自在。径山茶道尤其是“径山茶宴”,起源于唐朝,盛行于宋元时期,具有禅文化、茶文化、礼仪文化等多方面价值,有击茶鼓、设茶席、谢茶等十数道仪式程序,想想都繁复得要命。而此时此刻,径山茶道因为一个朴素的女孩、一群相投的文友、大半轮月亮、我偷偷点上去的梅花,却有一种可亲近之感,觉得它与你是不隔的,它像天空那么深,像大海那么大,但它离你很近。

第三道茶,海拔八百米,耗时爬山一个半小时,径山寺的一位年轻法师接待了我们。唐代天宝元年,江苏昆山高僧法钦遵师嘱“乘流而行,遇径即止”,行脚至径山,于喝石岩畔结庐修行,是为径山禅脉开山之祖。南宋嘉定年间,径山寺被钦定为江南五山十刹之首,并日渐成为儒释道三家精神融汇之处,源远流长。苏东坡与径山有着不解之缘,他临终前作的最后一首诗,就是《答径山琳长老》,参透生死、物我两忘的他两日后便驾鹤西去。此刻,我们坐在法钦、紫柏等大德僧人坐过的地方,坐在“茶圣”陆羽、苏东坡、吴昌硕等坐过的地方,仿佛坐在云海之下、竹海之上。

我问眼前为我们泡茶的年轻出家人,是否去过很多庙宇,为什么在这里落脚。他说,也没有去过特别多的地方,但这里静。他说话时,语调很静,③正往茶盏里续着的茶水也如他的语调,没有一丝一毫晃动。

我低下头,盯着他刚刚为我续的那盏茶,看到的是一道牵山绕水、缠古绕今、海一样宽广深邃的茶。

海,是心海。

从径山寺一路逛到千岱山居时,天阴了下来。云雾渐起,翠竹环绕。径山绿茶在一个通透的玻璃杯里,收拢了整个山林,影影绰绰的。

记得那个更早的深秋,我回家乡待了十天,刻意体验了一次故乡的“劳作”——我十八岁离开家乡前和离开家乡后均从未做过的事情:和渔民们一起剥虾、补渔网、酿桂花酒,做番薯圆……这所谓的“寻根之路”,让我不由想,家乡还有多少人在从事着古老的劳作呢?如果不离开家乡,作为一个女子,我的人生本来应该是什么样子呢?大概是这样吧:到海涂上捡海螺蛳、抓弹涂鱼,不会剥虾半小时就手指发白;在海岸边补网,时时向着海平线眺望,右手穿网孔,左手把重叠的部分展开,周而复始,而不会织了两眼网就手痛;在太阳下山后用小铲铲下晒在篾席上的鱿鱼干,然后一家人吃晚饭,然后在灯下继续补网;我应该会有一个皮肤黝黑、酒量惊人的丈夫,他们叫他“酒雕”或“酒刹”。只要没有遭遇不幸,日子虽苦也甜。

但我现在是什么样子呢?一个在城市生活了三十年的女子,笑容里还有最初的一丝纯真和羞涩吗?我们像不像繁复茶道里的那一盏茶,永远失去了最初的野性和自由?人本来应该是什么样子?径山的每一朵莲花,至死都被定格为盛放的姿势,的确绝美,而人非莲花,还是自然地开放,自然地枯萎,像火一样慢慢暗下去,最后熄灭在土里的好吧?

那一晚,我们住在径山稻田中央的一幢民房里。④稻田刚刚收割完,斜阳与它相视而笑,如两位老人。夜深了,茶凉了,民房的主人回家了,狗不叫了。我自国外回来后整整两个月的失眠,终于沦陷在大海般浩瀚的稻秆子气味里。

(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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