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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题 试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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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型:文学类文本阅读 题类: 难易度:普通

浙江省温州市环大罗山联盟2024-2025学年高二上学期语文期中考试试卷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乞丐

【英】毛姆

我在墨西哥韦拉克鲁斯市中心广场周边的街道上闲逛,不时瞥一眼那些精巧的庭院。最后,在环绕广场的拱廊里阴凉处坐下来,要了一杯酒。

太阳把无情的烈焰抛洒在广场上,耷拉着的椰子树沾满尘土,巨大的兀鹰不安地栖息其上,有时会突然降落地面,叼起几片残渣,扇动笨重的翅膀,飞上教堂的塔顶。我已经给完所有的零钱,只能对那些纠缠不清的乞丐频频摇头。他们不给你片刻的安宁,报童硬要把那些湿漉漉的报纸卖给我,乞丐们苦苦哀求指望能得到点施舍……但是他们随时留意着那个肥胖的警察,他会拿着皮带突然冲过来,照着他们的头或后背狠狠地抽上一鞭子。

突然,我被一个乞丐吸引住了,他的头发和胡子红得耀眼,胡子乱蓬蓬的,衣服破烂不堪,勉强遮体。他的腿和裸露的胳膊瘦得只剩下皮和骨头。在饥饿的人群里他显然最为可怜。他大约40岁,是唯一不开口说话的乞丐,甚至连手都不伸出来,只是凝视着你,让人感到极其不自在。如果有人给他一个硬币,他会向前一小步,伸出爪子一样的手,拿过硬币,也不说一声谢谢,就木然地走开。

他站在我面前,和他站在其他桌子前的时间一样长,用悲凉的目光看着我。我还从来没见过如此失魂落魄的人,他的外貌有种让人恐惧的东西,神志看上去也不是很健全。我没有什么好给他的,为了不让他白等,我摇了摇头。过了一段时间,他走开了。

傍晚时,凉风再次把我诱惑到了广场上。不久,大量的人群从四周的街道拥入广场,黑色的兀鹰尖叫着从人们的头顶飞过,一旦发现有什么东西可以啄食,它们就会猛然坠落地面,再从人们的脚下急急忙忙地跑开,我又看到了那个红发怪人,他没有在我的桌前停留。我估计他还记得早晨没能从我这里获取分文,觉得再这么做没有用。我在想他是不是个水手,一个英国人或者美国人,从船上开了小差,逐渐堕落到目前这种令人同情的状况。他不见了。

夜里醒时,不知道为什么,他衣衫褴褛的形象又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我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我曾经见过他,但是我无法确定具体的时间和地点。

我度过的第二天和第一天完全一样。但我在守候红发乞丐的到来,当他站在我邻近的桌子旁边时,我仔细观察着他。现在我非常确信在哪里见过他,甚至认识他。我不好意思上前招呼他。我为不能把他对上号而恼火,就像你在努力回想一个人的名字,那名字分明已经在你的舌尖上,却又一下子溜走了。这一天就这么慢慢地过去了。

新的一天又到来了。他像往常一样出现在广场上,一声不吭。他站在一张桌子跟前,离我两张桌子远,无声地恳求着。这时,我看见了那个警察,他偷偷绕过来,用皮带照着红发乞丐响亮地抽了一下,乞丐的身子一缩,但他既不抗议,也没有表露出任何憎恨;他似乎已对这种鞭打的刺痛习以为常,他缓缓移动的身躯悄然融入降临到广场的暮色之中。然而这残酷的一鞭却抽醒了我的记忆,我突然想起来了。

他肯定也认出了我,因为这20年来我的外貌变化不大,这就是他从第一天早晨以后,就再也没有在我桌前停留的缘故。我认识他已经有20年了。那时候我在罗马过冬,每晚都去一个餐馆用餐。餐馆的常客多是一小群来自美国和英国的艺术院校学生。我们经常在那里无休无止地争辩着与文学和艺术有关的话题,他那时还是个大男孩,不会超过22岁;蓝眼睛、直鼻梁、红头发,长得很讨人喜欢。我记得他说曾在美国水果公司工作过,因为想成为一名作家,他放弃了那份工作。由于他过于傲慢,他在我们中间不怎么受欢迎。他觉得我们是一群可怜虫,并对此直言不讳,他不给我们看他的作品,因为我们的赞誉对他来说毫无价值,对我们的批评他则报以嗤之以鼻的态度。他极其自负,为了成为一名作家,他放弃了一切。他那么自信,而这种自信也让他的一些朋友受到感染。

我回想起当时他那种意气风发、精力充沛、对未来充满信心以及目中无人的样子。这不可能是同一个人,但是我确信这就是他,我起身去广场寻找他。我对比着过去和现在的他,琢磨是什么让他变成现在这种样子,我怎么也想不到他会落到如此悲惨的境地。成百上千的年轻人带着奢望投身艰难的艺术行业,但他们中的大部分最终接受了自己的平庸,并在生活中找到一处落脚之地,好让自己不被饿死,这太可怕了。我问自己能帮他些什么。我绕着广场走着,天色越来越暗,我担心自己错过了他。我经过教堂时看见了坐在台阶上的他。我走到他跟前。

“你还记得罗马吗?”我说。

他一动不动,也不回答我。他毫不在意我的存在,就像面前根本没有我这个人。他看都不看我一眼,空洞的蓝眼睛落在台阶底层那些为什么东西尖叫着争作一团的兀鹰身上,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黄色背面的纸币,塞进他手里,他看都没看它一眼,然而他的手动了一下,像爪子一样的细手指握紧纸币,搓揉着,搓成一个小纸团后把它移到拇指上,一下子弹到了空中,落到了聒噪的兀鹰中间。我下意识地转过头,就见一只兀鹰用嘴衔起它飞走了,两只尖叫着的兀鹰紧随其后。当我回过头来时,那个人已经走掉了。

我在韦拉克鲁斯又待了三天。我再也没有见到他。

(有删改)

(1)、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
A、红发乞丐之所以引起我的注意,除了他奇特的外貌,极为消瘦的身体,还有与众不同的乞讨方式,这一情节为下文的叙事张本。 B、胖警察是作者有意安排的次要人物,他凶狠无情地用皮带抽打、驱赶中心广场上的乞丐,这写出了乞丐们悲惨恶劣的生存环境。 C、20年前意气风发的红发青年现在却以乞讨为生,被警察欺辱也懒得抗议,这种反差意在暗示懒惰是导致他落魄潦倒的主要原因。 D、“我”想帮助红发乞丐的急切心情与红发乞丐对“我”的漠视态度形成强烈对比,凸显了两人在人生追求、思维方式上的差异。
(2)、文中多次写到兀鹰,下面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
A、开头写炽热的广场、耷拉着的椰子树,让人感到焦躁沉闷:而巨大兀鹰的出现,更强化了这种压抑不安的感受。 B、一群兀鹰争抢着食物,韦拉克鲁斯市中心广场上的人们为填饱肚子而劳碌奔波、四处乞讨,二者构成映衬关系。 C、兀鹰多次出现构成这篇小说的暗线,与时间这条明线在文章结尾交汇在一起,将故事情节推向高潮,意味深长。 D、“扇动笨重的翅膀”“尖叫着争作一团”“聒噪”等描写,既表现了兀鹰贪婪的特性,又融入了作者的情感态度。
(3)、红发乞丐能接受别人的施舍,为什么把“我”给他的纸币搓成一团弹到空中?
(4)、请简要分析小说的叙事艺术。
举一反三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小题。

墙上的图画

丁肃清

    珍奶把一大盘刚出锅的羊肉放在桌上,一边吹拂着烫痛了的手指一边说:“趁热吃!清炖羊肉。”

    飘飘袅袅的热气弥漫着异香,诱引得我的喉头连连蠕动。为欢迎我回老家来,她特意让人宰了一只羊。我是珍奶抱养长大的,对老人家情同生母,时常回老家探视,已成为我生活中的重要内容。

    看着我大口的吞咽,珍奶慈祥的脸上如暖风吹皱了的一池春水,细细密密的皱纹每一条都笑着。

    “你爷在世时也好吃肉。”她说,“三天没肉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爷去世已经多年,可是每当我同珍奶叙话,她总是提起爷这个话题。这一次,她又讲了那个不知讲了多少遍的故事:“打日本那时,你爷是土八路,轻易不敢回家来,怕汉奸告密。有一天晚上回来,浑身上下成了泥人,躺在炕上就‘呼噜呼噜’地睡,那脚上黑压压的一片蒺藜刺儿,我用针一根一根地挖,他都睡不醒……”

    儿时就听珍奶说这故事,那时候珍奶的故事美妙,像童话。如今听起来淡了,淡得像一碗白开水。真想让珍奶多说点别的,可提起爷过去的事情,她总是十分投入,唠叨个没完。

    院里。“咩、咩”地颤抖着几声羊叫,像小孩子的哭泣。我莫名其妙地被吞下去的羊肉噎住了,一种说不清楚的感情拨撩着我的心。从窗子往外看,不见有羊的影子。只从窗外的墙根下传来一声声的羊叫。

    珍奶见状出门。我随出。门外的墙上,挂着一张尚湿的山羊皮,正是珍奶为招待我刚宰的那只羊。墙根下,站着珍奶喂养的另一只羊,它仰起头,在墙上那张羊皮上依偎,深深地在那皮毛上舔、舔……我的心为之震颤。

珍奶牵开那只羊,说:“这东西,还有灵性哩!”那一晚,我的胃里毛扎扎地难受,没有情绪同前来串门聊天的乡邻叙话。珍奶却说得高兴。少不了又提起爷的故事:“……那天他摸黑儿回家来,躺在炕上就‘呼噜呼噜’地睡,那脚上的蒺藜刺儿,黑压压的一厚层,用针一根一根地挖,他都睡不醒……”

    说得我真有些不耐烦,就说:“老提这事儿干嘛?说点别的好不好?”

    灯光下,珍奶的脸刷地变红,对众人尴尬一笑,久久不语。第二日,我要离家归城。在院里,我发现墙上少了那张羊皮,却留下了一个灰暗色的羊皮印儿,清清楚楚依然在目。这时珍奶正收拾行李袋,嘱咐着为我送行。那只山羊“咩、咩”地叫着猛然窜出,蹭在那墙上,在皮毛留下的印迹上猛舔:“沙——沙——沙”,青砖上的沙粒落地,这是我平生见到的最壮烈的一幕。

    车窗外,一路的风声雨声,全像是那只山羊舔墙的“沙沙”声……我固守了多年的一种进化观轰然坍塌:只有人类才有思维有情感?不是这样!那一山一水,一花一木,一鸟一虫,或许都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呢!

    又过了很久,回故里探望珍奶。她像是一下子老了,满头的银白,没有了以往甜甜的笑意,脸颊的皱折和郁闷紧板板地滞结在一起。话也少,只是忙里忙外为我烧火做饭。

    她已是七十五岁的高龄!

    我漫步在院里,又瞧见那面墙壁上,上面隐隐约约还有那张羊皮的印迹,印迹上斑斑条条涂满艳红,像一幅绝妙的图画。我断定,那是那只山羊舔上去的舌血!

    只是不见了那只生灵。问及它,珍奶说:“不忍看它舔墙的样儿,赶集把它卖了。”

    真叫人感慨。动物虽然不会说话,无法与人沟通,可它们何尝没有悲欢离舍的故事。动物尚且有情有感,何况人呢!于是,我顿生怜悯:七十五岁高龄的珍奶,孤独寂寥的珍奶,用心血和爱把我滋养成人的珍奶,岁月沧桑积蓄在她心中的情感像一部厚厚的家传宝书,我竟然一点没有读懂!

    珍奶仍在默默地拾掇家务。

    我在等她再说起爷的故事,再听听她讲……你爷回来躺在炕上呼噜呼噜就睡了,那脚上的蒺藜刺儿黑压压的一层,用针一根一根地挑都挑不醒他……那个故事。

    可珍奶终究没有再讲。现在我懂了,爷的故事原本就是珍奶心中遮风挡雨的一面墙。她是在用心系念,在那墙上描绘图画!

    我真笨,在那鲜灵灵的绘画前,我竟然如此地麻木不仁!

    真想哭,于是我拉珍奶坐下,还像孩童时那般端坐在她的面前,对她说:想听听你讲爷的故事。

(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小题。

山村弦歌

宋利萍

    ①家有一盆文竹,要长到窗外了,教师节得的,学生特意全体起立唱《感恩》,一百零八枝花朵一百单八杯红酒,我那天臭美得四处嘚瑟。

    ②窗外秋玫瑰开得正好,我的记忆跨山跨水一直通到故乡,村庄小学课堂上。那时我们也给老师送花,五月初山丹丹开成焰火,我们都是采花大盗,家里、老师的办公室桌上,教室里的水桶也栽满了,香气汩汩穿流,我们就是一株株快乐的植物,老师俨然是护佑的“树头” , 还必带一束花回家,给他病瘫的老婆看。

    ③他疼爱那个病怏怏的女人,尽力让她活得舒服,每晚为她擦洗躺下,才去批作业。女人不想拖累他和孩子,偷喝了农药,恰好他有事赶回家救了命。他严肃地哄她:“为啥你得稳稳地坐着动不了,你是树根,树头的主心骨,没了你我们活不好。”女人便高兴得做起了树根。

    ④贫困、劳累、睡眠不足,他的脸像松树那样常青着,又永远地穿草绿的衣裤,背草绿的挎包。早起去田间劳动,奔回家做饭侍候老婆、孩子,拿了饽饽路上啃,小跑三五里到学校,用现在的话叫“深圳速度”。校长吹口哨了,他衣衫整齐,及时地站在了课堂上,看他的虾兵蟹将闯进来,细长的眼睛荡起得意的笑。

    ⑤“树头”脾气好,但对男生犯错误不客气,脑绷子弹得铮铮响,一脚踹屁股从讲台踹到门外去。乡间的孩子太野,课间也跑到树林里转一圈打一两只麻雀,拔光毛用纸包起来,就地挖坑烧烤,吃得嘴边黑漆漆的。要么截水抓鱼,顺便拎几只青蛙、水线虫回来捉弄说话咬舌的女生。

    ⑥“树头”对女生就宽容多了。课间休息时间长,我和女伴也上山了。男生摘杏,女生坐在树下吃。吃完把水泡泡的嫩瓤冷不丁地挤到别人的脸上玩闹,牙酸倒了,方想起还在上课中,“妈呀”一声跑回去。

    ⑦“树头”的眼光似立秋的剑,穿透几个女生冷而不滴血:“下次注意!”转到男生处立刻霜降了,全部面壁,一屁股一脚,写三篇深刻检查。一篇班上念,一篇拿回家,一篇留底,敬待期末表现。

    ⑧“树头”在作文课上格外活泼,声音敲大缸似的,震得土墙都掉渣,总算换了白背心,讲出汗了便撩开去挠挠肚皮。小学老师很累,两个年级同上复式班,要变换多种角色教所有的课程,我是觉得好的,早早做完作业听高年级课文,趣味得紧。

    ⑨蛤蟆骨朵儿在黑板上游来游去,音乐课上,他摆弄五线谱,想给榆木脑袋们开开仙窍。我们这些笨拙的槐牛儿苗针,没一个走得准,干脆画小人描张飞赵云去了。老师看情形不对,立刻又张开大嗓门:“啊,牡丹,百花丛中最鲜艳。”声震林樾,一群亢奋的鸟呼啦啦扑过来。他的青黄的脸也变红了,像年轻的没有任何压力的男孩,在田野小径上自由地奔跑。忽而眼睛湿了,他转身出门。我们仍扯着吼“你把美丽带给人间”。

    ⑩黄昏,我们值日锁门,听到幽怨的《二泉映月》,“树头”老师坐在台阶上拉二胡,专注、颓废、忧郁,满目悲伤的水汽地雷花静静开着落着。空旷的校园,后面萧条的秋草坡,是整个小学时光最寂寥的一瞬。

    ⑪我们不懂他的忧伤。

    ⑫不久小学撤了,给钱少又拖欠,没有老师来,几岁的娃就得过山过梁找学上。封山育林了,拖拉机种地,牛群也没了。孩子老早不念书,打工嫁人去,山丹丹花开了,艳也无人采。“树头”老师和他的老婆孩子怎样了,我不知道。

    ⑬有时路过他们村庄,白墙红顶都是新房子,他大概早脱贫了,也老了。还能拉得动二胡不?

(选自第10期《美文(上半月)》,有删改)

【注】①弦歌:用琴瑟等伴奏歌唱。古代传授《诗》学,均配以弦乐歌咏,故称“弦歌”。后指礼乐教化、学习诵读为“弦歌”。②槐(máng)牛儿苗:别名太阳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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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的手艺

王往

    他是一个木匠,是木匠里的天才。

    很小的时候,他便对木工活感兴趣。曾经,他用一把小小的凿子把一段丑陋不堪的木头掏成一个精致的木碗。他就用这木碗吃饭。他会对着一棵树说,这棵树能打一个衣柜、一张桌子。面子要多大,腿要多高,他都说了尺寸。过了一年,树的主人真的要用这棵树了,说要打一个衣柜,一张桌子。他就站起来说,那是我去年说的,今年这棵树打了衣柜桌子,还够打两把椅子。结果,这棵树真的打了一个衣柜、一张桌子,还有两把椅子,木料不多不少。他的眼力就这样厉害。

    长大了,他学了木匠。他的手艺很快超过了师傅。他锯木头,从来不用弹线。木工必用的墨斗,他没有。他加的榫子,就是不用油漆,你也看不出痕迹。他的雕刻最能显出他木匠的天才。他的雕刻能将木料上的瑕疵变为点睛之笔,一道裂纹让他修饰为鲤鱼划出的水波或是蝴蝶的触须,一个节疤让他修饰为蝴蝶翅膀上的斑纹或是鲤鱼的眼睛。他雕的蝴蝶、鲤鱼,让那要出嫁的女孩看得目不转睛,真害怕那蝴蝶飞了,那鲤鱼游走了。树死了,木匠又让它以另一种形式活了。

    做家具的人家,以请到他为荣。主人看着他背着工具朝着自家走来,就会对着木料说:“他来了,他来了!”是的,他来了,死去的树木就活了。

    我在老家的时候,常爱看他做木工活。他疾速起落的斧子砍掉那些无用的枝杈,直击那厚实坚硬的树皮;他的锯子有力而不屈地穿梭,木屑纷落;他的刻刀细致而委婉地游弋……他给爱好写作的我以启示:我的语言要像他的斧子,越过浮华和滞涩,直击那“木头”的要害;我要细致而完美地再现我想象的艺术境界……多年努力,我未臻此境。

    但是,这个木匠,他,在我们村里人缘并不好。村里人叫他懒木匠。他是懒,除了花钱请他做家具他二话不说外,请他做一些小活儿,他不干。比如打个小凳子,打扇猪圈门,装个铁锹柄……他都回答:没空儿。村里的木匠很多,别的木匠好说话,一支烟,一杯茶,叫做什么做什么。

    有一年,我从郑州回去,恰逢大雨,家里的厕所满了,我要把粪水浇到菜地去。找粪舀,粪舀的柄坏了,我刚好看见了他,递上一支烟:你忙不忙?他说不忙。我说,帮我安个粪舀柄。他说,这个……你自己安,我还有事儿。他烟没点上就走了。我有些生气。

    村里另一个木匠过来了,说:“你请他?请不动的。没听人说,他是懒木匠?我来帮你安上。”这个木匠边给我安着粪舀子,边说走了的木匠:“他啊,活该受穷,这些年打工没挣到什么钱,你知道为什么?现在工地上的支架、模具都是铁的,窗子是铝合金的,木匠做的都是这些事,动斧头锯子的少了。他转了几家工地,说,我又不是铁匠,我干不了。他去路边等活儿干,等人家找他做木匠活儿,有时一两天也没人找。”我说:“这人,怪啊。”

    我很少回老家,去年,在广州,有一天,竟想起这个木匠来了。那天,我躺在床上,想着自己的事,一些声音在耳边聒噪:

    ——你给我们写纪实吧,千字千元,找个新闻,编点故事就行。 ——我们杂志才办,你编个读者来信吧,说几句好话,抛砖引玉嘛。 ——你给我写本书,就讲讲大学生如何实现在网上做生意赚钱的致富经历。

    我什么也没写,一个也没答应。我知道得罪了人,也亏待了自己的钱包。我想着这些烦人的事,就想到了木匠。他那样一个天赋极高的木匠,怎么愿意给人打猪圈门,安粪舀柄?职业要有职业的尊严。他不懒,他只是孤独。

    春节回去,听人说木匠挣大钱了,两年间就把小瓦房变成了两层小楼。我想,他可能改行了。我碰见他时,他正盯着一棵大槐树,目光痴迷。我恭敬地递给他一支烟。我问他:“你在哪儿打工?”他说:“在上海,一家仿古家具店,老板对我不错,一个月开8000元呢。”我说:“好啊,这个适合你!”他笑笑说:“别的不想做。”

(摘编自《百花园》,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父亲的麦粒

许心龙

    那年夏天的一天,偏西的太阳热劲儿刚弱下来,父亲将饭碗一推,抹把汗,就喊娘和我到场里收麦子。凌乱的麦秸屑亲切地附在父亲泛黄的短发里。一晃,父亲在打麦场上忙乎了半月多,该颗粒归仓了。

    父亲摊开的一大场麦子很快变成一堆小麦山。麦山按捺不住地弥漫着麦香的热气。父亲伸出左手弯腰抓起一把温热的麦子,用力握了一下,伸开手掌盯了一会儿,又用右手食指来回划拉几下。

    “干透了吧?”我娘问道。

    父亲没有搭腔,而是拈起几粒麦子准确无误地投入口中。随着颚骨的上下移动,父亲嘴里发出了清晰的嘎嘣嘠嘣①的脆响。

    “我要的就是麦粒嚼在嘴里的嘎嘣嘎嘣②脆响!”父亲不容置疑地说。

    “装麦!”父亲将军般地命令。面对饱满的麦子,父亲的精气神儿也是永远饱满的。

    “麦子晒干了,不会生虫。”父亲边扎袋口边说,“交公粮时心里也踏实。”

    “我说多少遍了,从今年起,不再交公粮啦。”我强调说。

    “你以为你是皇上,说免皇粮就免了?”父亲头也不抬,接话道。我娘不置可否地笑笑,那意思是责怪我想得倒美。

    我望望仅会歪歪扭扭写出自己名字的二老,无语了。无知者无过,只是后来我才知道,父亲是想借这年的饱满麦子,好好出口上年在乡粮站交公粮时受的恶气。上年排队交公粮时,有人趁父亲去厕所,把一袋掺有土坷垃的秕子麦调换给了父亲。面對土坷垃秕子麦,父亲即使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他因此受到了大喇叭的广播批评。受了奇耻大辱的父亲回来就找村长伸冤。村长笑笑,拍拍父亲的瘦肩膀,说:“公粮交掉不就好了,再争论还有意思吗?”父亲叹一声,气得夜饭也没吃就蒙头睡了。睡梦中,父亲还呓语连连:“那不是我的麦子!那不是我的麦子!”

    十多袋麦子规矩地躺在了架子车上。父亲还跟往年一样,要提前一晚上去乡粮站排队。

    这时,我看到村长朝我们的麦场走来。

    “老陆,今年麦子咋样?”村长走近了,瞅着父亲问道。

    “亩产一千一二百斤吧。”父亲笑答。父亲说着就解开一袋麦子,抓出一把,说,“来,村长你看看。”

    “嘎嘣嘎嘣③响呢!”父亲说着就拈起几粒麦子投入口中。很快,嘎嘣嘎嘣④的响声就从父亲嘴里传出。我看到父亲咀嚼得很耐心很卖力很幸福。父亲的那嘴钢牙好像就是为了麦粒生长的。最终父亲很满足地咽下那口麦面,说:“村长,我再打开一袋你看看吧。”

    “不必了。你呀,就跟这麦粒一样瓷实。”村长点点头,说,“村里最过硬的,就是老陆了。”

    “用这样的麦子交公粮,没问题吧?”父亲胸有成竹地问道。

    “交啥公粮?”村长笑道,“呵呵,你交公粮交上瘾了吧?你不知道公粮免征了吗?”

    父亲呆若木鸡。无疑,村长的一番话在父亲看来显得惊天动地。

    “老陆,不交皇粮就违法的时代过去啦!”①与父亲年龄相仿的村长显然也很激动。

    “村长,你可不敢开这样的玩笑呀!”父亲盯着村长,小心地说。

    “连我的话你也不信?电视上都播放了呢!”村长拍拍父亲的瘦肩膀,一本正经地说,“老陆,对去年交公粮的事还放不下吧?”

    “我真咽不下这口气。”父亲说,“我的麦子粒粒嘎嘣嘎嘣⑤脆响,交恁些年公粮了,从没有过二样的。”

    “老陆,别恁较真了,都过去了。”村长安慰道。

    “看看我的麦子哪粒不嘎嘣嘎嘣⑥脆响?”父亲执拗地说,“那袋土坷垃秕子麦,打人的脸呀!”

    “好了,别伤心了。”村长再次拍拍父亲的肩膀,说,“你就用这车麦子卖了钱买辆三轮车吧,也一把年纪了,该省点儿力气了。”

    “听村长的,买辆三轮车吧。”我娘忙说。我娘望村长一眼,继续说:“没见过恁一根筋的,弄啥事就怕別人吃了亏。”

    “呵呵,谁不知道老陆!”村长笑说,“我说老陆呀,这就是变迁,可不能坐在福中不知福。”

    父亲一屁股坐在了车尾的麦袋子上,右手不停地一下一下捶着鼓鼓的麦袋子

    半夜里,父亲的高声喊叫把我惊醒。父亲喊道:“那不是我的麦子!那不是我的麦子!”

    如今,年迈的父亲嘴里没有了牙齿,我就再也听不到父亲嚼麦粒时发出的嘎嘣嘎嘣⑦的响声了。父亲嘴里没有了牙齿,那嘴就成了舌头的天下。②那自由的舌头时常翻滚:“那不是我的麦子,那不是我的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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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手上的花瓶

苏丽梅

    高考成绩揭晓了。

    男孩垂头丧气地走进家门,母亲正擦拭桌子,看到男孩脸上阴暗的表情,母亲把抹布扔一边,搭着男孩的肩走进屋,示意男孩在沙发上坐下。母亲小心翼翼地问道:“成绩怎么样?”

    “妈,我没考上,我…”男孩话没说完,眼泪却从眼眶里涌了出来,滴落在沙发上。

    “没事没事,没考上就没考上,咱明年再读一年,啊?”母亲说。

    “我不想复习了妈,太艰辛了,我觉得自己不是考学的料。”

    不急着做决定,假期还长呢。”

    第二天,母亲上班之前,敲开了男孩房间的门。母亲对男孩嘱咐道:“孩子,妈妈上班去了锅里有豆浆,冰箱里有蛋糕,你待会起来吃。”男孩“嗯”了一声,转身又睡了过去。

    母亲下班时,男孩的脸色更加阴郁:“妈,他们都考上了。

    “考上就考上,没事的。”母亲知道,他们是指男孩一块玩的伙伴们一强强和巍巍。平时三人一起上学,一起打球,还相约考取同一所大学。如今,他的伙伴们同时考上了,只有他没考上。母亲知道这消息对儿子来说更是雪上加霜,劝慰未必有用,只是用力按了按儿子的胳膊。

    第三天中午,母亲下班回来,放下包就直接来到厨房准备做饭,一眼瞥见锅里的早点,原封未动。母亲看了,心略嶝了一下,她推开男孩的房间门,里面根本没人。

    母亲告诚自己不能慌,她拿起手机给男孩打电话,电话没有人接;她又打电话给孩子外地的父亲,他也没有收到孩子的信息;于是她一边给强强、巍巍打电话,一边决定自己出去找一找孩子。同学们也没有男孩的消息,但是给她提供了几个男孩可能去的地址。

    母亲稳下心神决定先去篮球场,她在篮球场里转了一圏,并没有找到男孩,又继续去网吧寻找,几个小时后,她在网吧里找到了正在打游戏的儿子。

    男孩已经累得头晕眼花,一眼看到母亲,先是低下了头,嗫嚅道:“妈,你下午没上班?”

    “我这两天调休,正好陪你散散心,明天我带你去个地方。

    男孩“嗯”了一声,带着不安和好奇跟着母亲回家了。

    转过天来,母亲带男孩来到一家“陶陶吧”,男孩从没来过这种地方,好奇地看着周围的人专注地做陶瓷,那个老板模样的人似乎在等待他们,径直带他们来到一架机器前,顺手拿给男孩一块泥巴,说:“会捏泥吗,小伙子?”男孩平时很擅长做手工的,他轻视地笑了一下,用劲捏了捏泥巴,可泥巴瞬间粘在了他手上,他放松了手劲轻轻揉搓,却也不起什么作用。母亲似乎也不在行,建议儿子说:“不然把泥巴放在板上揉?”她看出男孩有些小恼火,微笑着接了一下他的手臂。

    男孩沉下心来了,他琢磨出来捏泥力道是个关键,几番捣鼓,终于把泥巴捏得可以拉坯了。

    老板问他想做什么,他脱口说想做一个花瓶送给妈妈,母亲有些吃惊脸也有些红,老板开始示范:先把一块泥巴固定在转盘中心,然后打开电闸使转盘转动,在这同时耐心细致地塑造花瓶的形。男孩这次不敢掉以轻心,仔细观摩着老板的动作……

    制作要领了然于心之后,男孩自信地把双手固定在转盘边沿,双手放在泥巴表面,轻轻往上提,转盘转起来了,母亲紧张地看着,感觉花瓶的形已经出现了,可就在这时,那团泥巴很不配合地飞了出去,落到了盘子里,功亏一畴。男孩儿泄气地甩了甩手,老板哈哈笑着说:“这没啥小伙子,还没有哪个顾客是一次做成的呢!”男孩看到母亲沉静的笑容,又把双手放到转盘上。

    不知过了多久,当男孩把一个小巧的花瓶放到母亲面前时,母亲含着泪花喃喃地说:“谢谢儿子,你其实就是妈妈手中的花瓶。”

    从陶吧出来,男孩认真地看着母亲说:“妈,我明年再复读一年吧。”母亲晃了晃手里的花瓶,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各题。

雪地开花

刘国星

    坡上坡下、岭岭洼洼的小兽们垒知道,我爷爷不好惹!我爷爷精神矍铄,银须飘飘。在草原放牧生活了大半辈子。他眼睛毒、耳朵灵、鼻子尖。大友狼借夜色叼走了小羊,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我爷爷硬是码着蹄印,找到狼窝,打断了它的腿。狼有狼道,蛇有蛇踪。爷爷心明眼亮。所以呢!爷爷从蒙古包里一出来,咳嗽一声,狼呀、免呀、獾呀、百灵子呀,齐齐竖起耳朵,提拎着心,否则是会丢掉小命的。

    这当然要提到我爸。我爸刚生下来,奶奶就没了。爷爷既当爹又当妈。爷爷到处给我爸找吃的,养活我爸。爷爷让我爸向母羊认了“干妈”,羊奶性温,营养丰富。爷爷像个细心婆娘,挤奶,烧沸,再晾成温凉,灌进奶瓶,平抱起弦子,喂奶。我爸吃得可欢了,嘴角都嘟噜出雪白的奶浆子……多年以后,我爸给我讲述时,满脸喜色,我想当时他要是长条小羊尾巴,也肯定会晃个不停。可我爸没高兴多久,牧区成“社”,有数的牛马羊驼都归进社里……后来,给我爸找吃的成了头等大事,他的食谱庞杂而又出人意料。“鸟蛋拿回来,太阳会告诉你咋吃!孵化的,要烧熟。没孵化的,生喝煮熟都行。”那次夹住个獾,肉香啊!一吃满嘴流油。

    可我爸终因好久没吃过肉,吃坏了肚子。

    那年眼看过年了,爷爷神秘地附在我爸耳边,说:“年夜饭吃兔子肉。”我爸不解。爷爷拿被蒙住头,压低嗓音说:“南山坡有兔子窝,我盯好久了。那只老兔子,精哩!只要我一出门,它就坐在山头,盯住我看。我该做啥做啥,假装没看见它。一年都没惹它,现在是时候啦!”

    我爸按照吩咐,出包拖回捕兽夹。他偷偷向南山坡一瞥,果真有只兔子,一竖一竖地向这边瞭望,见是我爸,才放下身子,啃草去了。爷爷把捕兽夹放进开水煮,又用雪反复搓,说是去锈味。后来,爷爷让我爸出去耍闹,吸引住那只老兔子。我爸穿上奶奶的蒙古袍,还扎上头巾,一瘸一拐地出了门,喊叫、瑚高、敲铁盆子,惊得那兔子不知所措……转跑出好远,又跑回来。我爸一刻不停,直到爷爷转回包里喊他,他才瘫软在地。爷爷却挥挥拳头,欣喜得很,好似一位凯旋的将军。

    那晚,下了一层雪,爷爷装扮好,猫在下风头的土坑里,头顶还盖块冻牛粪。当然,他的鼻孔里弥漫着的是肉香!夜是小兽们的。月亮升起,草原像蘸在牛乳里。兔子窝里一股脑地涌出五只免子,一大四小。你撞我挤,嬉闹着向坡顶的草丛蹿动。兔子有道,小兔子们早已走熟。即使有雪,也会按照老路走的。老兔子耸立起耳朵,走、看、听、嗅,像个侦察兵,它渐渐走近积雪下面的捕兽夹了,爷爷又喜又忧。他以前尚未发现这寓崽!谁知,走在前面的老兔子,突然停住脚,嗅嗅,又退回来。爷爷心凉了,知道捕兽夹已然暴露。可幸运的是小兔子们却没在乎,还在你拥我挤地往前冲。老兔子挡这个,那个就从它的身边溜过去,堵来堵去,眼见得堵不住了……老兔子急得嘶叫一声,立起身子,小兔子们终于停步。老兔子一下子成了整个草原的中心,月光照着它,雪光衬着它,我爷爷和小兔子们不错眼珠地盯着它。天地大静。远远地,有长调百转千回地从风里折过来……爷爷就在那刻惊呆了——在长调声中,只见那兔子上肢直立,踮起后肢,像白天鹅般优雅地翩翩起舞……月光下,雪光中,舞蹈的免予通体发光,像个精灵,晶莹剔透,忧伤而又深情。它像是陷在寒冷刺骨的冰河,倒卧无助,每一次蹬跳是那样地痛苦不堪,令人心碎。它又像是在用力地发光发热,想变成一颗太阳,融冰化雪,幻想让小兔们能在春日的绿草地上哆嗦地进食,身边是热气腾腾的土地和潺潺喧闹的河水。它似热恋缠绵又似毅然决绝,它开始了和四只小兔子的碰撞与亲吻……突然,在长调的高音里,它高高跃起,撞向雪花掩盖的捕兽夹……“啪”地钝响,雪地盛开一朵黑色的花。小兔们四散逃窜。

    年三十晚上,爷爷给我爸炖好兔肉,却一筷来动。爷爷叹了一口气:“唉!小兔子没了妈妈,在冰雪地里找不到吃的,可怎么活啊!”我爸每次讲到这,眼里就会泛层雾。

(选自《微型小说选刊》2017年第32期,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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