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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型:现代文阅读 题类:真题 难易度:困难

2014年广西柳州中考语文真题试卷

现代文阅读

父亲的雨

谢宗玉

    ①有一个人总在来雨时走出家门,那是我父亲。

    ②田是梯田,禾苗都是喝水长大的,但天雨常不遂人愿,所以在每一垅梯田的上坳总得有一口山塘。夏天热,禾苗需要同人一样拼命喝水,山塘没多一会儿就被喝得见了底,村人就有些慌了。好在天再糊涂,也不会让村人处在恐慌中太久。雨说来就来,一堆乱云一聚,几声炸雷一响,还不等村人都从田里地里 跑回家,雨就下了。站在屋檐下,看雨中的庄稼 欣欣向荣的样子,村人都一脸傻乐,乐得什么都忘记了。只有父亲还记得要往山塘补水,他是一个小小的村民组长。

    ③父亲先也是站在屋檐下,傻头傻脑地看雨,突然就记起了什么的样子叫一声,哦,要去拦水,说罢提把锄头就冲进雨幕。等母亲转身从灶背屋寻来蓑衣斗笠时,他已经不见人影了。为这,父亲回来没少挨骂。父亲并不在意,他湿淋淋地站在屋中央,垂着衣袖,笑着听母亲叨唠,仿佛挨骂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母亲一边念叨一边把准备好的热水提到灶背屋。父亲洗澡时,母亲又从衣柜里把干净的衣服找出来。

    ④父亲年轻时很结实的,他什么也不怕,再大的风雨也敢往里钻。风雨越大,父亲就一副越快乐的样子。有时 ,父亲叫一声要去拦水,就被母亲眼明手快地拉住了。虽然戴上母亲寻来的斗笠,但一出门,风就将它刮跑了。父亲跟着风跑,终于跑在风前面将斗笠拾起来,然后一甩手,斗笠旋转着从大门口飘进屋来,雨水像珠子一样从笠沿四射开来,溅了我们一身。待我们弹落身上的水珠,再看父亲时,父亲又消失在雨中不见了。父亲在雨中的身影像个谜,一闪一闪的。

    ⑤在瓢泼似的雨中,道道水流从山上落下来,父亲全把它们往山塘里赶。山塘像个气球,一下子就给吹胀了。我想,面对一下子就水灵丰活的山塘,父亲内心应该有一种满足。

    ⑥但我仍怀疑父亲是为着好玩,他在雨中那副兴奋得不得了的样子同小孩儿没什么区别。但小孩儿不能玩雨,小孩儿只能在大雨初来时,在稀稀朗朗的雨颗中,嚎着叫着钻来钻去,迅速返回屋檐下。所以我竟有些羡慕父亲。

    ⑦一年夏天,天旱了很久,大伙以为再没雨下了,就挖开山塘拼命往自己田里放水,父亲左劝右劝要节约,但没有人听他的。后来再下雨时,父亲硬撑了两个小时没出门,但终于没忍住又冲了出去。只有母亲看着心疼,念叨就更勤了。

    ⑧母亲的念叨并非多余,如今年老的父亲一身病痛,不打半点折扣。母亲给父亲煎药时,还在不停地念叨,而父亲,也再不能笑吟吟地听她念叨了。他躺在床上,配合母亲的念叨,咝咝咝地从牙缝里抽着凉气,他疼呢。父亲正在为他年轻时所经历的风雨支付代价。只不过,父亲的心里未必后悔。

(选自《青春美文》)

(1)、阅读文中划橫线的句子,联系上下文,回答括号中的问题。

①父亲并不在意,他湿淋淋地站在屋中央,垂着衣袖,笑着听母亲叨唠,仿佛挨骂是一件很快乐的事。(为什么挨了骂父亲也不在意,仿佛是件快乐的事?)

②山塘像个气球,一下子就给吹胀了。(山塘给“吹胀”了是什么意思?)

(2)、请任选一个角度(如修辞手法、词语运用、描写方法、描写角度)赏析文章第④段中划波浪线的句子。
(3)、文章以“父亲的雨”为题有哪些作用?说说你的看法。
(4)、你认为父亲是怎样的一个人?情节和文章具体内容做简要分析。
举一反三
阅读下文,回答问题

那时以为天要塌了

    ①10岁的时候,我跟伙伴一起玩。他爬到墙头上,我拿了一面镜子在下面照他。他的眼睛被强光刺到,突然摔下墙头。他的腿被摔骨折了,进了医院。我吓坏了,以为他这辈子会成为残疾人。我第一次闯这么大祸,我甚至想,是不是警察要把我抓走,关进监狱。

    ②到了傍晚,我还在村边徘徊,不敢回家。怕回到家,母亲一定会狠狠打我一顿,而且明天会怎样,我完全不知道。那时我以为天要塌了,伙伴成了残疾,我一辈子要负罪。暮云飞渡,倦鸟归巢,我心中涌起巨大的恐惧感,仿佛整个人要被某种东西吞噬掉。我咬咬牙,回到家。母亲用鞋底狠狠地打了我几下,然后带上点心、水果,拉着我去伙伴家赔罪。不久后,伙伴完全好了,腿一点没受影响,重新活蹦乱跳起来。天没有塌下来,我的日子重回平静。

    ③20岁的时候,我复读一年高考依旧落榜。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大的失败者,我的人生从此完了,再也看不到一点光明。家里没人的时候,我把所有的书都摊到地上,自己坐在书的中间,面对着十年寒窗读过的这些书,放声大哭。我以为天要塌了,像我这样的人,还配谈未来吗?好几天,我不发一言,像个木偶一样。一天早上,父亲对我说:“太阳又出来了,天塌不下来!再去读一年吧!”后来,我如愿考上大学,觉得人生也开始柳暗花明。

    ④几十年里,我经历过无数次类似的事。当时以为天要塌下来了,生活无法继续下去。可是并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一切都会成为过去。曾经的那些失意,在当时来说像洪波巨澜一样,快要把人吞没了。往事经年,意兴阑珊,多深刻的痛苦都会淡漠。多年后再看这些经历,把曾经“天塌下来”的大事放到漫长的人生之河上看,发现不过是翻了几朵小浪花而已。

    ⑤或许,你此刻也正经历着“天塌下来”的大事,以为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但是,天不会塌下来,生活还会继续,所有的事都会成为过去,你向前的脚步会踏平坎坷,重新走入坦途。

    ⑥其实,天根本就塌不下来。

阅读下面文章,完成下列小题。

秋光里的黄金树

    这里就正是秋天。

    它辉煌的告别仪式正在山野间、河谷里轰轰烈烈地展开:它才不管城市尚余的那三分热把那一方天地搞得多么萎蔫憔悴呢,它说“我管那些?”说完,就在阔野间放肆地躺下来,凝视天空。秋天的一切表情中,精髓便是:凝神。

    那样一种专注,一派宁静;

    它不骄不躁,却洋溢着平稳的热烈;

    它不想不怨,却透出了包容一切的凄凉。

    在这辉煌的仪式中,它开始奢侈,它有了一种本能的发自生命本体的挥霍欲。一夜之间就把全部流动着嫩绿汁液的叶子铸成金币,挥撒,或者挂满树枝,叮当作响,掷地有声。

    谁又肯躬身趋前拾起它们呢?在这样豪华慷慨的馈赠面前,人表现得冷漠而又高傲。

    只有一个孩子,一个女孩子。她拾起一枚落叶,金红斑斓的,宛如树的大鸟身上落下的一根羽毛。她透过这片叶子去看太阳,光芒便透射过来,使这枚秋叶通体透明,脉络清晰如描。仿佛一个至高境界的生命向你展示了它的五脏六腑,一尘不染,经络优美。“呀!”那女孩子说,“它的五脏六腑就像是一幅画!”

    还有一个老人,一个瘦老头,他用扫帚扫院子,结果扫起了一堆落叶。他在旁边坐下来吸烟,顺手用火柴引着了那堆落叶,看不见火焰,却有一股灰蓝色的烟从叶缝间流泻出来。这是那样一种烟,焚香似的烟,细流轻绕,柔纱舒卷,白发长须似地飘出一股佛家思绪。这思想带着一股特殊的香味,黄叶慢慢燃烧涅磐的香味,醒人鼻脑。老人吸着这两种烟,精神和肉体都有了某种休憩栖息的愉悦。

    这时的每一棵树,都是一棵站在秋光里的黄金树,在如仪的告别式上端庄肃立。它们与落日和谐,与朝阳也和谐;它们站立的姿式高雅优美,你若细细端详,便可发现那是一种人类无法摹仿的高贵站姿,令人惊羡。它们此时正丰富灿烂得恰到好处,浑身披满了待落的美羽,就像一群缤纷的伞兵准备跳伞,商量,耳语,很快就将行动……大树,小树,团团的树,形态偏颇的树,都处在这种辉煌的时刻,丰满成熟的极限,自我完美的巅峰,很快,这一刻就会消失 , 剩下一个个骨架支楞的荒野者。

    但是树有过忧伤么?

    但是树有过拒绝落叶的离开么?

    当然没有。它作为自然的无言的儿子,作为季节的使者和土地的旗帜,不准备躲避或迁徙,这是它的天职。

    当我们在原野上看到一棵棵树的时候,哪怕是远远地,只看见团团的、兀然出现在地面上的影子,我们也会感到这是自然赐给我们的一番美意。当然随之我们就会遗憾太少,要是更多一些该多好,要是有一片森林该多好!但是毕竟是因为有了这几棵树才引起我们内心更大的奢望。

    对森林的奢望,是每个人对远古生活本能的回忆和依恋。

    荒野是那么寥廓;

    荒野上的道路是那么漫长;

    原先驻守在这片荒野上的树呢?它们曾经无比强大,像一支永远不可能消失的大兵团,密集的喧哗的笑声,仿佛在嘲笑一切妄想消灭它们的力量,而且它们拥有鸟类和众多的野兽,这些鸟兽类也不相信森林会消失。

    但是时间被人利用了;

    时间使人成了最强大的;

    人类坚持不懈地努力着,一斧头砍死一棵树,就像杀死一个士兵,最终,整个兵团消失了,连骨头也不剩。

    后来的人,谁还记得荒原不久以前的童话呢?关于树的呼吁已经很多了,我不打算重复了。我只是觉得,树在中国北方像流窜深山的小股残匪一样悲惨。

    我忽然想到,当地球上砍伐掉最后一棵树的时候,人类肯定是更发达、更神奇了。但是那时人类将用什么办法复制一棵树呢?复制一棵真正的树--会增长年轮的、会发芽、开花、结果、叶子变成金币自动飘落的树--假如有谁可以做到,那无疑会成为科学史上的崭新一页。

    但那将是多么滑稽的一页呀!

    因此,对树充满敬意吧——从现在就开始,对任何一棵树充满敬意,就像对自己的上司那样。

(节选自《周涛散文·伊犁秋天的札记》,有改动)

阅读下列文字,回答问题

盘扣子

张丽钧

①我在审视母亲的人生轨迹时,发现它是枣核儿形的:起初,母亲的世界在南旺村那个狭小的院子里;后来,她的世界延伸到了晋州文化馆;再后来,她的世界竟然还能抵达椰风海韵的湛江……然而,大约十年前,母亲的“枣核儿”开始悲凉地收拢。慢慢滑向比先前那一端更逼仄的另一端。随着母亲的膝关节类的加重,她的世界从具城缩小到西关,再缩小到院落、房间…

②母条越来越离不开人了。有时候,弟弟、弟妹出去片刻,她都会惊慌不已。她心中藏着一种尖锐的怕,就算她不说。我们也猜得透。

③这次回家,我问母亲:“妈,你可还记得怎样盘那种蒜疙瘩扣么?”

④母亲黯然道:“记性越来越差,怕是早忘啦。”

⑤我便找出事先备好的各色丝绳,递给她。

母亲背光坐着,带着喜爱之情摩挲着那些滑顺的丝绳,慢慢拈起一根,不太自信地将两头搭在一起,又慌张的扯开。

我鼓励她说:“妈,你还记得我那件致红色法兰绒的坎肩不?那上面不就是你盘的扣子吗?每年从秋天我都要穿一穿它呢!我一直想跟你学盘扣子,可是一直没学会……”母亲听了,数落我道:“手指头中间长着蹼呢一一拙呀!”

⑧我摊开手学,装傻道“啊? 蹼在哪儿呢?在哪儿呢?”

⑨母亲仿佛在数落我中汲取了力量,脸上有了明快和自信,继而,这自信义蔓廷传到手上,只见她笑了一声,两只苍老的手笃定地动起来。

⑩扭,结,抽,拉,母亲的手从容地舞着,神助般地,她终于盘成了一个完美的扣子!

⑪接着,我又贪婪地递上丝绳,央她再盘,央她教我盘。

⑫母亲越盘越娴熟,那过硬的“童子功”又悄然回到了她的手上。

⑬母亲是多么快活!她对来借簸箕的邻居大声说:这不,我家大闺女稀罕我盘的蒜疙瘩扣,让我给她盘!你看看,都盘了这么多了!

⑭我毫不吝惜地赞美母亲的作品,毫不掩饰地表达想要更多扣子的愿望。母亲则因为帮我做了我无力做成的事而开心了整整一天。

⑮我悄悄跟自己说:“母亲那尖尖的“枣核儿”能吸附些微的快乐,该有多么不易!所以,在母亲的有生之年,我不能学全盘扣子,绝不能……”

阅读下文,回答问题。

刀之爱

    ①明媚的三月三如期来临。然而,三月三留给我印象最深的,不是野外风筝飘飞的轻盈和艳丽,而是奶奶用刀砍树的声音。

    ②“三月三,砍枣儿干……”每到这个时候,奶奶都会这么低唱着,在清凉的阳光中,手拿一把银亮的刀,节奏分明地向院子里的枣树砍去。那棵粗壮的枣树就静静地站在那里,用饱含沧桑的容颜,默默地迎接着刀的洗礼。

    ③“奶奶,您为什么要砍树?树不疼吗?”我问。在我的心里,这丑陋的树皮就像穷人的棉袄一样,虽然不好看,却是它们执御冰雪严寒的珍贵铠甲。尽管冬天已经过去,可现在还有料峭的春寒啊。奶奶这么砍下去,不是会深深地伤害它们吗?难道奶奶不知道“人活一口气,树活一张皮”吗?我甚至偷偷地想,是不是这枣树和奶奶结下了什么仇呢?

    ④“小孩子不许多嘴!”奶奶严厉地呵斥着我,把我赶到一边,继续自顾自地砍下去,一刀又一刀……

    ⑤那时候,每到秋季,当我吃着甘甜香脆的枣时,我都会想起奶奶手里凛凛的刀光,心里就会暗暗为这大难不死的枣树侥幸。惊悸和疑惑当然也有,但是却再也不肯多问一句。

    ⑥多年之后,我长大了。当这件事情几乎已经被我淡忘的时候,在一个远近闻名的梨乡,我又重温了童年的一幕。

    ⑦也是初春,也是三月三,漫山遍野的梨树刚刚透出一丝清新的绿意。也是雪亮的刀,不过却不是一把,而是成百上千把。这些刀在梨树千上跳跃飞舞,像一个个微缩的芭蕾女郎。梨农们砍得也是那样细敢,那样用心,其认真的程度绝不亚于我的奶奶。他们虔诚地砍着,仿佛在精雕细刻着一幅幅令人沉醉的作品。梨树的皮屑一层层地洒落下来,仿佛是它们伤痛的记忆,又仿佛是它们陈旧的冬衣。

    ⑧“老伯,这树为什么要这样砍呢?”我问一个正在挥刀的老人。我隐隐约约地感到,他们和奶奶如此一致的行为背后,一定有一个共同的理由。这个理由,就是我童年里没有知晓的那个谜底

    ⑨“你们读书人应该知道,树干是用来输送养料的。这些树睡了一冬,如果不砍砍,就长得太快了。”老人笑道。

    ⑩“那有什么不好呢?”

    ⑪“那有什么好呢?”老人反问道,“长得快的都是没用的枝条,根储存的养料可是有限的。如果在前期生长的时候把养料都用完了,到了后期还拿什么去结果呢?就是结了果,也只能让你吃一嘴渣子。”

    ⑫我怔在了那里,没有说话。

    ⑬我被深深地震撼了:树是这样,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一个人如果年轻时过于顺利,就会在不知不觉间疯长出许多骄狂傲慢的枝条。这些枝条,往往是徒有其表,却无其质,白白浪费了生活赐予的珍贵养料。等到结果的时候,他们却没有什么可以拿出来奉献给收获的季节。而另外一类人,在生命的初期,就被一把把看似残酷的刀,斩断了圆润而酣畅的歌喉,却因此把养料酝酿了又酝酿,等到果实成熟的时候,他们的气息就芬芳成了一壶绝世的好酒。

    ⑭从这个意义上讲,刀之伤又何尝不是刀之爱呢?而且,伤短爱长。

    ⑮当然,人和树毕竟还有不同:树可以等待人的刀,人却不可以等待生活的刀。我们所能做的,也许就是在有刀的时候,去承受,去积蓄;在没有刀的时候,去寻找,去打造。让我们铭记刀爱,用生活的砥砺,去迎接累累的硕果和甜美的微笑。

阅读下面的文章,完成小题。

时间的猛兽

黄昱宁

    ①我记得,念小学五,六年级那会儿,在无线电厂当科技翻译的母亲并没有给我开过多少英文小灶。除命我反复聽《新概念英语》的磁带校正发音外,她还送给我一本《新英汉词典》。

    ②“中学毕业前用这本就够了,”母亲说,“读大学如果上专业课,那得换我这部。”她指的是她常用的上下卷《英汉大词典》,厚厚两大本一摊开,我们家的书桌就被占满了。我看到,两部词典的主编是同一个人:陆谷孙。

    ③显然,这个人是母亲的骄傲。作为复旦大学英语系六四级本科生,母亲大二那年正好赶上毕业留校任教的陆先生开启他长达五十余年的教学生涯。

    ④谁不愿意当陆谷孙的学生呢?母亲说起陆老师当年如何以英语零基础开始(陆先生念的中学里只教俄语),在短短一年之后成绩就甩开别的同学一大截,自己任教后课又是讲得如何生动精彩,还多才多艺,能在舞台上演出《雷雨》——她用的简直是讲传奇故事的口气,于是我也瞪大眼睛,像听评书那样默默地替这些故事添油加醋。以至于多年后,每每遥想半个世纪前风华正茂的陆先生,儿时擅自叠加的岳飞、秦琼、杨六郎的形影,依然隐约可见。

    ⑤近几日思虑深重,在记忆里上穷碧落,也想不出第一次见到陆先生是在什么场合。只记得时间是二〇〇〇年前后,在别人攒的饭局里叨陪末座——老实说,我记不清楚了。但我记得我语无伦次地告诉他,家母是他的学生。他问了母亲的名字和年纪,想了没多久就反应过来:“你母亲写得一手好字。”陆先生果然记忆力过人,但一想到母亲的书法基因没有一丁点传到我身上,我一时尴尬得接不上话。陆先生当然也看出来了,于是把话题岔开:“虽然我比你父母年长不了几岁,不过,按师门规矩,你得排到徒孙辈啦。”说完朗声大笑,那股子胸襟坦荡的侠气,完美地契合了我儿时想象中的一代宗师。

    ⑥从 , “徒孙”和“师祖”成了我和陆先生闲聊时最常提的“典故”。我曾张罗请陆先生到我任职的出版社给青年编辑做业务培训,本来也是随口一提,没想到曾推掉无数大型活动的陆先生爽快应允,还手书三页纸的提纲,嘱咐我打印好事先发给来听讲座的同人。讲座名为“向外文编辑们进数言”,勉励我们务必以“知书习业、查己识人、深谙语言、比较文化”为己任,穿插其间的是十几个双语案例。昨天找出来,提纲上的黑色水笔字迹清晰如昨。再细看,有些短语旁边还有淡淡的铅笔字:“请打作斜体。”

    ⑦陆先生人生的大半精力,都用在编撰辞书、高校教学和莎学研究上。相比之下,尽管他一直对英译汉很有心得,留下的数量有限的几部译著却只能展示其才华的冰山一角。前几年我与编辑冯涛“密谋”请陆先生出山翻译英国作家格雷厄姆·格林的传记《生活曾经这样》,打动他应约的是格林追忆童年往事时举重若轻的口吻,恰与他近年的情绪合拍。不过,我们还来不及窃喜太久,就不安起来。因为他的学生告诉我,陆先生每有稿约便急于“偿债”,译到兴起还会熬夜,不到两个月已经完成大半,间或还要与时时作祟的心脏讨价还价。我说:“您悠着点啊,不是说过一年后交稿吗。”他摆摆手,说:“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不如早点了却心事。”

    ⑧问题是,陆先生的心事了完一件还有一件,教书之余要翻译,译文之外有辞书,英汉完了有汉英,第一版之后有第二版,勤勉不辍,无穷匮也。心无旁骛,一息尚存就要“榨取时间的剩余价值”,这大约是陆先生毕生的态度。于健康而言,这有点与虎谋皮的意思,但换个角度——从像陆先生这样的老派文人的角度想,留下实实在在、泽被后世的成就,或许是征服时间这头猛兽的唯一办法。

    ⑨然而猛兽总在暗处咆哮。站在陆先生的灵堂前,我想把时间往回拨两个月。那时,我的翻译遇到难题,没敢惊动“师祖”,只在朋友圈里发了一条求助信息。没过两分钟,小窗就亮起来,陆先生(他的昵称是“Old Ginger”——“老姜”)照例主动提出他的解决方案,照例加上一句“斗胆建议,不怕犯错,真是仅供参考的”。

    ⑩时间再往回拨三个月,陆先生听说我在学着写小说,嘱我务必将已发表的文章寄过去让他过目。我想他往日更爱看传记,很少看当代小说——何况是像我这样的“实习作者”。我想他问我讨,不过是鼓励“徒孙”的客套。没想到他不仅认真读了,还强烈建议我扩展小说里的一条人物线索:“希望看到你下一篇写一个出生在二线城市里的人物,我想看。”

    ⑪如果能再往回拨一个月,时间就定格在二月份吧。那天,我跟几个朋友去陆家,他一见到我就开玩笑,说我控制不住体重就像他戒不了烟——然而,减肥的事情以后再说吧,他家冰箱里的冰激凌是不能不吃的。那天,陆先生笑眯眯地看着我们吃完,状态之好,兴致之高,是我近几年从未见过的。那时,春节刚过,小小的客厅里洒满午后三点的阳光,时间的猛兽在打瞌睡,你简直能听见它轻微甜美的鼾声。

(选自《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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