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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题 试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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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型:文学类文本阅读 题类: 难易度:普通

贵州省黔西南州2023-2024学年高二下学期语文期末考试试卷

现代文阅读Ⅱ

我不是一条鱼

非鱼

我是一条鱼。

鱼戏莲叶间,是理所当然的。每天,我所有的快乐就是在那片荷塘里游来游去,嬉戏、觅食。夏日来临,荷叶田田,荷花绽放,那是我最幸福的时刻。偶尔,我会和其他鱼们比赛,那就是看谁能吃到荷花的花瓣。

老实说,花瓣并不好吃。作为鱼,我们天生就不是吃花瓣长大的。可有时候,那些淡粉、鹅黄、洁白的各色花朵,实在是太过鲜嫩娇艳,让人,不,让鱼们调皮一下,从水里跳起来,叼一口。

大多时候,我们谁也吃不到,毕竟荷花端端地高高在上。有时候,偏就有那么一朵低了一点儿,运气好的话,就会成功。对此,我比它们经验略多,胜出的次数也更多。

我不是一条鱼。

我是岸边捕捉鱼戏莲的一个摄影师。

说实话,我也算不上一个真正的摄影师,临近退休,我需要给自己找个事做。想来想去,唯有摄影还略有兴趣和基础,就在几个老朋友的撺掇下,我置办了一套相机,周末有空了,就来这荷塘边随意拍拍。

有人说这片荷塘里的鱼会吃荷花,我不信。鱼就是鱼,怎么会吃荷花呢?可从他们发来的照片上,我的确看到了一条张着嘴的鱼,正跃出水面,奔向头顶的那朵粉色荷花。另一张照片上,那条鱼已经得嘴,一瓣花朵衔在唇边,正欲沉入水中。开眼界了,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吃荷花的鱼。

我决定蹲守一下。

和他们一样,大清早太阳还没出来,我就把三脚架支在荷塘边,对着那几朵贴近水面的荷花,等待着阳光和鱼,如果运气好,也许就会抓拍到一幅完美的作品呢。

盯着取景器,我慢慢地等着鱼跃出水面咬上花瓣的那一刻。

为了有一张“镇得住”的照片,我有的是时间和耐心。

我是一条鱼。

岸上架起的一排排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这个小小的池塘。我知道,他们在等什么。

荷花?不。年年岁岁花相似,他们已经对那些花失去了兴趣,他们等的是我们。我记得我说过,我们偶尔会调皮一下,会比赛,就是比看谁跳出去能吃到花瓣,他们等的就是这个。我们一跃出水,那些“炮口”就会齐刷刷地“咔咔咔咔咔咔……”

我告诉他们,别急。看谁能耗过谁,反正我们在水里,有的吃有的玩,让他们慢慢等去吧。

我不是一条鱼。

但我此刻有些恨那些鱼。连着七八天了,我的耐心快耗尽了,还没有一条鱼跳出来,别说拍了,连看我都没看到。荷花深处,倒是听到有鱼们跳出水面弄出来的动静。

太热了。那些聒噪的蝉们拼了老命在叫,好多人已经收拾设备准备撤了,我也打算走。电话响了,一个熟悉的号码。他问我,在哪儿?我说,在钓鱼。他说,发个位置,我马上去。我赶紧告诉他,没在钓鱼,在拍鱼,等着鱼吃荷花呢。他说,鱼会吃荷花?我不信。很快,他就来了。

我们席地坐在一棵树下,我给他说了鱼戏莲,是真的,我在等那个惊艳时刻。他看了看我的设备,又看了看别人的。他笑道,哥,你这装备不行啊,入门级的。我说,就是玩玩儿。

过了几天,他又打电话,说给我捎了一份土特产。土特产?他老家离我老家不过三十里,他的土特产还能比我爹娘种的更土更特别?我说,不用了,家里人少,吃不了多少。但他还是送来了,一个大纸箱,箱子上真的写着山珍特产。我压根儿不会相信。打开,果然是一个硕大的照相机镜头,佳能,六百变焦。

我立马封上,打电话让他拿走。他说,哥,就一个镜头,不值几个钱。我咨询过了,想拍那种鱼戏莲,得用这种设备,你那个是拍不到的。我说,你再不拿走,我就把箱子放你公司门卫室了。

我是一条鱼。

那个老头儿太执着了。最近每个大清早都来,在众多的长“枪”短“炮”中,支起他寒酸的相机,跟他们一样耐心地等着。

嗨,看在他这么大年纪的份儿上,我就跳一下,给他表演一下,能不能拍到,就是他的事了。

我不是一条鱼。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我等到了。我盯着取景器,手一直放在快门上。看到一条青色的大鱼在水中绕着一朵花盘旋,我就觉得可能有戏。

果然,那条鱼好像知道我做好了准备,它晃了晃尾巴,一跃而起,嘴巴大张,咬住一片花瓣,又一个甩尾,那片花瓣就被它衔在嘴里,然后和它一起沉入水中。

从出水到入水,不过短短的一两秒钟。我全部拍了下来。

等那些长“枪”短“炮”们听到动静,调整相机,去摁快门,那条鱼已经完成了它的全部动作。我给他发信息,说我拍到了鱼戏莲,就用我的破设备。这么久了,那条鱼终究还是没忍住。忍不住,就会有被拍到的可能。

他没回我。

(有删改)

(1)、下列对文本相关内容的理解,不正确的一项是(   )
A、鱼认为花瓣并不好吃,但因其太过鲜嫩娇艳,才有了鱼戏莲的惊艳时刻,说明鱼难以抵挡花瓣的诱惑,亦如人面对诱惑一样。 B、小说中“他”“说给我捎了一份土特产”,实则是送“我”照相机镜头,其目的只是想帮“我”实现拍摄鱼戏莲的计划。 C、小说呈现了一个老头儿的心理变化,对鱼吃荷花的不相信→看到照片,决定蹲守→久未等到,耐心将尽→拍得成片,喜悦得意。 D、“我不是一条鱼”反复出现,但意义不断变化:从陈述客观事实,到强调“我”即便是临近退休,也不会成为轻易上钩的鱼。
(2)、下列对文本艺术特点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
A、小说运用了拟人手法描写“鱼”,如“嬉戏”“比赛”“调皮一下”“表演一下”等,使得“鱼”的形象更加生动。 B、小说写鱼猜透人有拍自己戏莲的想法并迎合人做出的行动以及“我”拒绝收礼等情节,虽十分荒诞,但也能给人启发。 C、小说善于运用双关语,如“忍不住,就会有被拍到的可能”,既指鱼的行为,也暗指“我”忍不住收了礼会被人抓住把柄。 D、小说语言幽默诙谐,意趣横生。如“那条鱼已经得嘴”“在众多的长‘枪'短‘炮’中,支起他寒酸的相机”等均可体现。
(3)、 小说结尾句“他没回我”意味颇丰,请结合文本简要分析。
(4)、小说使用“我是一条鱼”和“我不是一条鱼”的双视角切换法来讲述故事,这样安排有什么效果?请简要分析。
举一反三
阅读下面文字,完成小题。

拜谒芦苇

    或许芦苇并不是世界上最美丽的植物,但我对它却怀着一份敬意与留恋。

    童年的故乡,河边和塬下都有芦苇,美丽婆娑,绵绵一片。在我的记忆里,好像所有的春天都是从那里开始绿的。春日里我们像野孩子一般,欢快的影子在绿绿的苇子里蹦蹿。明净的阳光追逞着我们,洒在苇子上,也温暖地绽开在我们脸上。叶如剑,顺手掐一枝,卷成苇笛。不一会儿,芦丛里便悠悠地飘起苇苗的合奏。风是芦苇的语言,幽幽地呢哝着。站在高处看,那芦塘如一幅青翠的长卷;深深的芦丛是鸟的家,总飘着鸟们的低吟或高歌,此起彼伏。

    盛夏狂风骤雨会常来,风雨中的芦苇翻腾起伏,像泛白的巨浪,像燃烧的绿色火焰。傲岸的身躯侧身相依,紧紧挽在一起,伴着阵阵轰鸣,如旗如幡地漫卷飞扬,任风暴从它的肩背上卷过。一阵阵雨瀑倾泻着,击打着……

不论风雨怎么肆虐,它们一直抗衡着。不论多久,风雨总会过去,当云开雨住,它们颤动一身血雨,又挺起胸,湿漉漉齐刷刷地立起,昂头向天,威武雄壮,像一群摧不垮,压不倒,却能以柔摧刚的王者。它告诉我,在遭逢厄运的风雨时,要守住心中的信念和生命的尊严。

    后来长大了,我看到了河中沙洲上的另一片芦苇。那是一个秋水暴涨的午后,我的心绪如水一般苍茫。坐在河边的坝子上,看一河卷着杂物翻滚着的浑黄的洪水。河中央狭长的芦洲,全被洪水淹没了,只露出一片细长的苇尖。它们在洪流中挣扎着,时隐时现。这急流,这挣扎着的苇子,霎时让我的心为之颤动。那漫漫湍流,正在演释一场求生的悲壮与惨烈。水面上那一茎茎绿色是那么纤细,却不折不挠,全力支撑着它们孱弱的身躯,艰难地泅渡着。这是一片在狂流中舞动的芦苇,是一片与急流对峙的芦苇。它们坚韧得如一面面希望的旗帜,染亮我的心。它告诉我,生命在激流中,永不会倒下。

    秋去冬来,芦花如雪,一蓬飞絮,白发飘飘,像一群乡野里的母亲——她们轻吟着生命的沧桑。我知道芦苇心中装着无数大地上的事情,但它不说。鸟儿早已飞走,只有阳光薄而柔软地照着它瘦瘦的叶子。它曾春绿夏荣,趟秋雨,冒冬雪,走完它的四季。在它生命的冬天,只闪耀最纯朴的银白。寒风中的芦苇,每个细节都进出它生命最后的重量——那白亮的黄叶和枝干是它生命的全部。经霜后,芦叶干枯,只剩挺直锃亮的枝,那明亮的色泽,就像是它不愿凋零的思想,燃亮了冬天。它想带着这最后一丝光芒,卸下一身负累,随风雪与茫茫荒草为伍,回归大地。它没有一丝凄迷与眷恋,只等农人收割,堆成垛。接着人们又用耙子耧净掉在芦苇地上芦叶,芦荡便干干净净地把自己交付给一场又一场风雪。

    从冬到春,场院里芦苇高高的垛越来越小,它们正在被剥,被剖,被辗,被巧手的人们编成席,编成草盖,编成粮仓,编成各种物什拿到集市上去卖。剩余的枝叶最后被烧,变成冬天走向春天的火焰……到开春,高高的苇垛便全消失了。

    一夜春风,悄然而至,塘水冰融。不几日,白惨惨的芦塘不知何时又冒出淡绿的芦尖。哦,这就是它的又一次生命,只要根在,它的生命便生生不息。

    哦,这就是一种生命……忽地我不禁又想起了那更遥远更崇高的芦苇。那曾在《诗经》中读到的“蒹葭苍苍”,该是最古老的芦苇了,然而它比不上让我动情和惊诧的微山湖的芦苇。我曾坐着游艇在当年游击队与日寇斗智斗勇浴血周旋的微山湖上,看到过如汪洋一般的芦苇。水,滚滚滔滔;芦苇如密密的丛林,如威武的战士,在洪流猛浪中向前俯冲……那情景令人震撼。那天虽乌云笼罩,细雨吹洒,而我却分明看到了它崇高与卓越的光芒。那是在血雨腥风中曾坚强地与敌人战斗过的芦苇啊;那是曾见证过扒飞车,炸桥梁,芦荡飞舟的壮烈的芦苇;那是见证了一个民族在强敌面前挣断镣铐,冲破封锁的不屈的芦苇;那是在苦难中,在生与死的烈火中生长过的芦苇啊!

    佛家说一苇可航,渡尽劫波,那是对芦苇最高的礼赞。其实一个人就是一棵芦苇——一棵在人世的风雨中,艰辛活着的芦苇。但你要坚守自己,做一个正直的人,因为正直的人,灵魂永远是站着的。而现实中有太多弯曲的灵魂,也有太多黯淡污浊的生命。

    我常想,芦苇虽不伟岸,不强权,像茅草一样活着,但我却很崇敬它。它不与花争艳,只是淡泊从容度着岁月;它也不争宠邀媚,卑躬屈膝,它只是用它的朴素洁净,坦荡高昂,昭示自己生命的平凡。我不知道一棵芦苇能沽多久,但我分明知道,它的前世今生都是一种永恒的高贵。

    站在芦苇身边,我才发现我的渺小。有那么一天,我能拥有一缕来自芦苇的光芒,照亮我的心灵就够了;有那么一天,我能像芦苇一样,永远清醒顽强守护自己的灵魂,完整地活一生也就够了。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小题。

失忆

余显斌

    娘由于小脑萎缩,记忆力就开始一天天衰退,以至于現在,几乎忘记了一切。他自己又在外面忙着生意,整天不是塞北,就是江南的,到处奔波。照顾的任务,就落在老婆肩上。

    老婆待娘,就如对待他们的孩子一样。老婆经常对他开玩笑:“我啊,带着两个小孩。”可是,就这,老婆仍背着个不孝的名声。

    随着娘失忆越来越厉害,有个毛病竟慢慢凸显出来,每次吃饭的时候,如果发现饭桌上有小黄鱼,娘就一定会悄悄拿了,装进自己的衣兜。因此,大家都背后纷纷议论老婆:“家里那样富有,咋就舍不得给老人吃?”

    老婆为此,很是委屈,对他道:“你劝劝吧”他长叹一声,他劝得还少吗?每一次,他一动,就如小学生一样,一副知错就改的样子,让他看着心疼。过后,娘仍藏小黄鱼。

    他不想再这样,再这样,对自己的心是一种伤害,让老婆背着忤逆的名声也不公平。他坐下来喝着茶,仔细想着办法,随后眼睛一亮,笑了。

    几天后,他回到家,提着些小黄鱼。娘蹒跚着迎出来,一见小黄鱼,眼睛就亮了。他对笑着说:“娘,给您做油炸小黄鱼,好不好?”笑着说好。娘说话的时候,口水流了下来。他忙拿出纸巾,给娘擦了。

    老婆也出来了,笑着对娘说:“您儿子多孝敬。娘满意地点着头。那一刻,娘的脸上铺满阳光。

    老婆做得一手好茶饭。老婆曾得意地对他道:“要管住老公,先得管住老公的胃。”老婆做的油炸小黄鱼,更绝,表面金黄焦脆,泛着一种油亮的颜色。筷子一拨,里面的肉白嫩嫩的,进嘴就化。老婆说:“娘牙不好。”说着,拿了一个小黄鱼,将里面的鱼刺一根根拔了,将鱼肉放在娘面前的碟子里道:“娘,你吃。”

    娘点着头,用筷子夹着。这时,他们都转过眼,望着别处,当然,眼角仍然悄悄睄着娘。娘望望他们,见没注意自己,果然伸出手,悄悄拿起一个小黄鱼,准备收藏起来。

    他和老婆已经商量好,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忙回过头,望着娘的手。

    娘尴尬一笑,手停在空中。

    他埋怨着道:“娘,你咋又这样啊?”

    娘低着头,如犯错的小学生一样,轻声道:“娘以后不了。”

    老婆如对孩子一样问道:“娘,你是想留着吃吗?”

    娘摇着头,表示不是的。

    他猜测道:“娘,你……是留给我吃的?”

    娘仍摇着头,表示不是的。许久,她说:“你吃的好着呢,我放心了。”

    他和老婆对望一眼,老婆再次轻声问:“那……你这样是干啥啊?”

    娘过了许久,轻声道:“给春生留着。他走时说了,娘,给我留着小黄鱼,我回来吃好不。”

    老婆不知娘说的什么,回过头,疑惑地望着他。这一刻,他热泪盈眶,难以自已,一件童年往事,倏地凸显眼前:一个六岁的小男孩,背着书包,看着娘手里提着的小黄鱼,嘎嘎乐着说:“娘,给我留着小黄鱼,我回来吃好不?”小男孩走后,再也没有回来,被一场干河水冲走。

    那个名叫春生的小男孩,是他的弟弟,比他小一岁。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那一双大大的眼睛,还有那嘎嘎的笑声,早已在他忙碌的记忆里失去,甚至全然没了影子。

    对于这件事,这个人,他已几乎失忆。

    可是,在一个已经失忆的老人脑中,那双眼睛,那个稚嫩的声音,还有那句话里的每一个字,都那样清晰,从未消失。

    老婆听后,也泪流满面,对他说:“让娘藏吧,别人要说不孝顺,就让说去吧。”

(节选自《微型小说选刊》2018年第2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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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风筝的人(节选)

卡勒德·胡赛尼

    “把风筝给我!”阿塞夫挥舞着拳头。

    哈桑眼里流露出恐惧,可是他摇摇头。“这是阿米尔少爷的风筝。”

    我停止了观看,转身离开了那条小巷。有种温热的东西从我手腕流淌下来。我眨眨眼,看见自己依旧咬着拳头。咬得很紧,从指节间渗出血来。我意识到还有别的东西。我在流泪。就从刚才那个屋角,传来阿塞夫的狂笑。

    我仍有最后机会可以做决定,一个决定我将成为何等人物的最后机会。我可以冲进小巷,为哈桑挺身而出——就像他过去无数次为我挺身而出那样——接受一切可能发生在我身上的后果。或者我可以跑开。

    结果,我跑开了。

    我逃跑,因为我是懦夫。我害怕阿塞夫,害怕他折磨我。我害怕受到伤害。我转身离开小巷、离开哈桑的时候,心里这样对自己说。我试图让自己这么认为。说真的.我宁愿相信自己是出于软弱。因为另外的答案,我逃跑的真正原因,是觉得阿塞夫说得对: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免费的。为了赢回爸爸,也许哈桑只是必须付出的代价,是我必须宰割的羔羊。这是个公平的代价吗?我还来不及抑止,答案就从意识中冒出来:他只是个哈扎拉人,不是吗?

    我沿着来路跑回去,回到那个空无一人的市场。我跌撞上一家小店铺,斜倚着那紧闭的推门。我站在那儿,气喘吁吁,汗水直流,希望事情并没有变成这个样子。

    约莫隔了十五分钟,我听到人声,还有脚步声。我躲在那家小店,望着阿塞夫和那两个人走过,笑声飘过空荡荡的过道。我强迫自己再等十分钟。然后我走回到那条和冰封的小溪平行、满是车辙的小巷。我在昏暗的光芒中眯起眼睛,看见哈桑慢慢朝我走来。在河边一棵光秃秃的桦树下,我和他相遇。

    他手里拿着那只蓝风筝。那是我第一眼看到的东西。时至今日,我无法扯谎说自己当时没有查看风筝是否有什么裂痕。他的长袍前方沾满泥土,衬衣领子下面开裂。他站着,双腿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会倒下。接着他 站稳了,把风筝递给我。

    “你到哪里去了?我在找你。”我艰难地说,仿佛在吞嚼一块石头。

    哈桑伸手用衣袖擦擦脸,抹去眼泪和鼻涕。我等待他开口,但我们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在消失的天光中。我很感谢夜幕降临,遮住了哈桑的脸,也掩盖了我的面庞。我很高兴我不用看着他的眼睛。他知道我知道吗?如果他知道,我能从他眼里看到什么呢?埋怨?

    耻辱?或者,愿真主制止,我最怕看到的:真诚的奉献。所有这些里,那是我最不愿看到的。

    他开始说些什么,但他有点儿哽咽。他闭上嘴巴,张开,又闭上,往后退了一步,擦擦他的脸。就在当时,我几乎就要和哈桑谈论起在小巷里头发生的事情来。我原以为他会痛哭流涕,但,谢天谢地,他没有,而我假装没有听到他喉咙的哽咽,就像我假装没有看到他身上的伤口一样。也假装没有看到,从他的伤口上滴下的血滴,它们滴下来,将雪地染成黑色。

    “老爷会担心的。”他就说了这么一句。他转过头,蹒跚着走开。

    事情就如我想象的那样。我打开门,走进那烟雾缭绕的书房。爸爸和拉辛汗在喝茶,听着收音机传出的噼里啪啦的新闻。他们转过头,接着爸爸嘴角亮起一丝笑容,他张开双手,我把脸埋在他温暖的胸膛上,哭起来。爸爸紧紧抱着我,不断抚摸着我的后背。在他怀里,我忘了自己的所作所为。那感觉真好。

【注】①节选部分背景:斗风筝比赛是阿富汗古老的冬日风俗,每个斗风筝的人都有助手,小说中“我”(阿米尔少爷)的助手是“我”的仆人兼儿时唯一关系亲密的玩伴哈桑。“我”为了赢得爸爸的欢心,要在这场斗风筝比赛中获胜。在斗风筝过程中,“我”成功割断对手的风筝线赢了比赛,但要取得最终胜利还要捡到那只最后掉落的风筝。哈桑全力以赴替“我”去捡风筝,却遭到了阿塞夫等人的欺辱。②卡勒德·胡赛尼,美籍阿富汗作家。③哈扎拉人是在阿富汗长期受到普什图人歧视甚至迫害的少数民族,小说中哈桑就是哈扎拉人,而“我”是普什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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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明亮的人

王开岭

    十九世纪的一个黎明,在巴黎乡下一栋亮灯的木屋里,居斯塔夫·福楼拜在给最亲密的女友写信:“我拼命工作,天天洗澡,不接待来访。不看报纸,按时看日出(像现在这样)。我工作到深夜,窗户敞开,不穿外衣,在寂静的书房里……”

    “按时看日出”,我被这句话猝然绊倒了。

    一位以“面壁写作”为誓志的世界文豪,一个如此吝惜时间的人,却每天惦记着“日出”,把再寻常不过的晨曦之降视若一件盛事,当作一门必修课来迎对……为什么?

    它像一盆水泼醒了我,我浑身打个激凌。

    我竭力去想象、去模拟那情景,并久久地揣摩、体味着它……

    从词的意义上说,黑夜意味着“偃息”和“孕育”;而日出,则象征着一种“诞生”,一种“升跃”和“伊始”,乃富有动感、饱含汁液和青春性的一个词。它意味着你的生命画册又添置了新的页码,你的体能电池又充满了新的热力。

    正像分娩决不重复,“日出”也从不重复。它拒绝抄袭和雷同,因为它是艺术,是大自然的最重视的一幅杰作。

    迎接晨曦,不仅仅是感官愉悦,更是精神体验;不仅仅是人对自然的欣赏,更是大自然以其神奇力量作用于生命的一轮撞击。它意味着一场相遇,让我们有机会和生命完成一次对视,有机会深情地打量自己,获得对个体更细腻、清新的感受。它意味着一次洗礼,一场被照耀和沐浴的仪式,赋予生命以新的索引,新的知觉,新的闪念、启示与发现……

    “按时看日出”,乃生命健康与积极性情的一个标志,更是精神明亮的标志!它不仅仅代表了一记生存姿态,更昭示着一种热爱生活的理念,一种生命哲学和精神美学。

    透过那桔色晨曦,我触摸到了一幅优美剪影:一个人在给自己的生命举行升旗仪式!

    与福楼拜相比,我们对自然又是怎样的态度呢?

    在一个普通人的生涯中,有过多少次沐浴晨曦的体验?我们创造过多少这样的机会?仔细想想,或许确实有过那么一两回吧。可那又是怎样的情景呢?比如某个刚下火车的凌晨——睡眠惺忪,满脸疲态的你,不情愿地背着包,拖着灌铅的腿,被人流推揉着,在昏黄的路灯陪衬下,涌向出站口。踏上站前广场的那一刹,一束极细的腥红的浮光突然鱼鳍般游来,吹在你脸上——你倏地意识到:日出了!但这个闪念并没有打动你,你丝毫不关心它,你早已被沉重的身体击垮了,眼皮浮肿,头疼欲裂,除了赶紧找地儿睡一觉,你啥也不想,一秒也不愿多呆。

    或许还有其他机会,比如登泰山、游五岳什么的:蹲在人山人海中,蜷在租来的军大衣里,无聊而焦急地看夜光表,熬上一宿。终于,当人群开始骚动,在巨大的欢呼声中,大幕拉开,期待已久的演出开始了……然而,这一切都是在混乱、嘈杂、拥挤不堪中进行的。越过无数的后脑勺和下巴,你终于看到了,和预期一模一样——像升国旗一样准时,规定时分、规定地点、规定程序。你会突然惊醒:这是早就被设计好了的,美则美,但就是感觉不对劲儿:有点失真,有人工痕迹,且谋划太久,准备得太充分,有“主题先行”的味道。

    而更多的人,或许连一次都没有!

    一生中的那个时刻,他们无不蜷缩在被子里,他们在昏迷,在蒙头大睡,在冷漠地打着呼噜——第一万次、几万次地打着呼噜。那光线永远照不到他们,照不见那身体和灵魂。

    放弃早晨,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你已先被遗弃了。意味着你所看到的世界是“旧”的,和昨天一模一样的“陈”。仿佛一个人老是吃经年发霉的粮食,永远轮不上新的,永远只会把新的变成旧的。意味着不等你开始,不等你站在起点上,就已被抛至中场,就像一个人未谙童趣即已步入中年。

    一个真正热爱自然、值得尊敬的成年人,一定是那种“直至成年依然童心未泯的人”,一如福楼拜。我甚至敢断言,假如他能活到今天,在那所谓“第一缕曙光”照着的地方,一定找不着他的身影。

    无论何时何地,我们只有恢复孩子般的好奇与纯真,只有像儿童一样精神明亮、目光清澈,才能对这世界有所发现,才能比平日看到更多,才能从最平凡的事物中注视到神奇与美丽。

(选自王开岭散文集《精神明亮的人》,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小题。

雪窗帘

迟子建

    一进腊月,火车就拥挤得要爆棚了,盥洗室也被无座的乘客占满。天已黑了,列车的玻璃窗上蒙着霜花。有淘气的小孩子为了看窗外的风景,就不停地用手指甲刮着霜花,那声音“嚓嚓”响着,就像给鱼剐鳞的声音。

    一个女列车员召唤旅客换卧铺票。她在车厢的过道里一遍一遍地吆喝:“还有没有没换票的?”见再没有旅客回答,就走了。

    坐在下铺靠窗位置的是一个老女人,她大约是不常出门的,像小孩子一样用指甲刮开车窗上的霜花,不停地朝外张望着。

    一个胖乎乎、醉醺醺的中年男人说他要睡觉,让老女人赶快让开。

    老女人说:“这是我的铺,你咋让我走呢?” 胖男人说:“这是我的铺,我刚刚补的铺!”

    一个吸着烟的男人提醒老女人:“你再看看你的票,是不是这个铺的?”

    还有的人说:“你是不是从票贩子手里买的假票啊?” 

    老女人很委屈地说:“这票是我闺女早晨四点钟上火车站排队给我买的。”说着,从裤兜里掏出票来。她的票是这张铺位的,可是,她没有跟列车员换票,所以她的铺被当作空铺卖给了别人!大家把她犯的过失说给她听时,她几乎要急哭了。

    酒气熏天的胖男人用轻蔑的语气说:“连火车都不会坐,出什么门呢?”

    那个吸烟的男人对新来的铺位主人胖男人说:“哎,跟老太太说话客气点,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出趟门容易吗?”

    “你想当雷锋是不是?那行啊,你把自己的铺让给老太婆睡不就行了么!”胖男人咄咄逼人。 “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呀?”吸烟者掐灭了烟,跃跃欲试地朝胖男人挥舞了一下胳膊。

    “怎么着?是不是过年回家没什么带的,想挂点彩回去呀?!”胖男人挑衅地说:“过来呀,老子成全你!”

    “你们可别因为我打架啊,这大过年的,把谁打了都不好。”老女人起身拉住胖男人的毛衣袖口说。

    那个女列车员过来了。她对老女人说:“这事情怪不了别人,我喊让乘客换票,嗓子都要喊破了,大家都能证明吧?你不换票,火车开出半小时后,就等于放弃了对这铺的权利。这铺属于人家的了。” 

    老女人可怜巴巴地说:“那我这票就等于作废了?”

    “作废倒不至于,不过现在卧铺都满员了,你只能坐着了。

    “那我上哪里坐着呀?”她颤着声问。

    “坐边座上吧。”列车员说,“没别的办法了。”

    “它立着我可怎么坐呀?” 老女人的话引来一片笑声。

    女列车员一伸手把那弹簧座拉了下来,说:“这是可以活动的座,你要是一起身,它就自动立起来了!”

    胖男人一头钻进了被窝,人们都对他投以鄙夷的目光。

    先前与胖男人险些大打出手的那个吸烟男人很同情地看了老女人一眼,说:“唉,可惜我买的是上铺,您也爬不上去,要不我就让给您去睡得了。”

    老女人说:“不用,你们年轻人觉大,你去睡吧。”

    这时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说:“我是下铺的,我能爬到上铺去,你让老太太睡我的铺,我睡你的不就把问题解决了吗?”

    那个吸烟男人连连摆着手说:“你这么大岁数了,我可不能让你到上铺去!”

    “别说爬个上铺了,就是让我上树都没问题!”老人拍着胸脯保证着。

    “哎,那可不行,万一你有个闪失,我可负担不起!”那人的脸涨红了,他急忙说自己拉肚子,得赶快上厕所,逃之夭夭

    天逐渐地亮了,经过了一夜寒冷的旅行,车窗积满了厚厚的霜雪,所以即使它没有挂窗帘,却仿佛挂了似的,那是一幅严严实实的雪窗帘。

    (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小题。

鉴赏家

汪曾祺

全县第一个大画家是季陶民,第一个鉴赏家是叶三。

叶三是个卖果子的,他专给大宅门送果子,到了什么节令送什么果子都是一定的。他的果子不用挑,四乡八镇,哪个园子里,有一棵什么出名的好果树,他都知道,熟得像亲家一样了……

立春前后,卖青萝卜。“棒打萝卜”,摔在地下就裂开了。杏子、桃子下来时卖鸡蛋大的香白杏,只嘴儿以下有一根红线的“一线红”蜜桃。再下来是樱桃,红的像珊瑚,卖枇杷。夏天卖瓜。七八月卖河鲜:鲜菱、鸡头、莲蓬、花下藕。卖马牙枣,卖葡萄。重阳近了,还有一种叫作“黄金坠儿”的香气扑人、个儿不大的甜梨。菊花开过了,卖金橘,卖栗子,卖山药(粗如小儿臂)(大如拳)、卖碧绿生鲜的檀香橄榄。他还卖佛手、香橼。人家买去,配架装盘,闻香观赏。

不少深居简出的人,是看到叶三送来的果子,才想起现在是什么节令了的。叶三五十岁整生日,他们养得起他。

叶三有点生气了:“嫌我给你们丢人?我给这些人家送惯了果子。就为了季四太爷一个人,我也得卖果子。”

季四太爷即季陶民。他大排行是老四,城里人都称之为四太爷。

叶三真是为了季陶民一个人卖果子的。他给别人家送果子是为了挣钱,他给季陶民送果子是为了爱他的画。

季陶民有一个脾气,画一张画要喝二斤花雕,吃斤半水果。叶三搜罗到最好的水果

季陶民每天一起来就走进他的小书房——画室。叶三不须通报,一来就是半天。季陶民画的时候,他站在旁边很入神地看,连大气都不出。有时看到精彩处,就情不自禁地深深吸一口气,也正是季陶民的得意之笔。季陶民从不当众作画,他画画有时是把书房门锁起来的。对叶三可例外,他认为叶三真懂,不是假充内行

季陶民最讨厌听人谈画。他很少到亲戚家应酬,实在不得不去的,他也是到一到,因为席间必有一些假名士高谈阔论。但是他对叶三另眼相看。

叶三只是从心里喜欢画,他从不瞎评论。季陶民画完了画,钉在壁上,有时会问叶三:“好不好?”

叶三大多能一句话说出好在何处。季陶民画了一幅紫藤,问叶三。叶三说:“紫藤里有风。”

“唔!你怎么知道?”“花是乱的。”

“对极了!”

季陶民提笔题了两句词:深院悄无人,风拂紫藤花乱。

季陶民最爱画荷花。有一天,叶三送了一大把莲蓬来,季陶民一高兴,好些莲蓬。画完了,问叶三:“如何?”

叶三说:“四太爷,你这画不对。”“不对?”

“‘红花莲子白花藕。’你画的是白荷花,莲蓬却这样大,莲子饱,这是红荷花的莲子。”

“是吗?我头一回听见!”

季陶民于是展开一张八尺生宣,画了一张红莲花,题了一首诗:

红花莲子白花藕,

果贩叶三是我师。

惭愧画家少见识,

为君破例著胭脂。

季陶民送了叶三很多画,都是题了上款的。有时季陶民给叶三画了画,说:“这张不题上款吧,——有上款不好卖。”叶三说:“题不题上款都行。不过您的画我一张也不卖!”

十多年过去了。季陶民死了。叶三已经不卖果子,但是他四季八节,还四处寻觅鲜果

季陶民死后,他的画价大增。大家知道叶三手里有很多季陶民的画,都是精品。很多人想买叶三的藏画。叶三说:“不卖。”

有一天有一个外地人来拜望叶三,因为是远道来的,叶三只得把画拿出来。客人非常虔诚,焚了一炷香,还先对画轴拜了三拜,一边不停地赞叹:“喔!喔!真好!真是神品!”

客人要买这些画,要多少钱都行。叶三说:“不卖。”

客人只好怅然而去。

叶三死了。他的儿子遵照父亲的遗嘱,把季陶民的画和父亲一起装在棺材里,埋了。

一九八二年二月二十八日

(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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