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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型:现代文阅读 题类:常考题 难易度:普通

云南省昆明市第一中学2017年高三语文月考试卷卷(八)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重庆之眼

范稳

    我不会为中国人出庭作证,战争是两个国家之间的事,我只是履行了一个日本国民应尽的义务。世事变化真是无常,当年为国征伐的英雄现在成了被告,罪犯!你理解一个老兵的内心吗?那是一条被两面煎的鱼,一面是战火的烧烤,一面是良知的煎熬。

    对国民政府的陪都重庆作战时,我是96式中型轰炸机上的通信兵兼射击手。每次出征,机翼下的扬子江就是我们的航线,呦西,它是一条多么美丽而古老的大江啊!像一个婀娜多姿的丰腴女人,在苍翠的大地上横陈开来,铺展开去。我相信这条美丽蜿蜒的大江在帝国海军航空队的机翼下,大日本帝国就要拥有了。

    昭和十五年端午节,它不是一个噩梦,也不是个美梦,但却是像一块烧得通红的烙铁,在我被战争搞得已经麻木了的灵魂上狠狠地烙下了印记的日子。

    那一天,我们早有既定目标,中国人在过自己的节日,在纪念一个两千多年前的诗人,好像眼下的战争并不存在。我们从空中看到,扬子江两岸围满了蚂蚁一般的人群,江面上有二十多条龙舟,像一支小小的舰队。面对机头下方那样多的中国人,我们只想尽量多地杀死他们,把他们的节日变成哭声震天、尸横遍野的丧日。

    那天的轰炸真让人难忘。不是因为我们取得了巨大的战果,而是中国人对我们的蔑视。96式轰炸机群俯冲下去时,扬子江两岸的人群几乎没有慌乱或溃散,江面上也没有一条龙舟减速,连稍作避让的动作都没有。参赛的龙舟队形一点都没有乱,从瞄准镜上看下去,就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刀笔直地划过江面,划过一条洗练的中国丝绸。炸弹投下了,呼啸着坠落。但令人惊异的是其余的龙舟竟然没有乱了航迹,仍然笔直向前,仍然在江面上划着优美的直线。

    我们迎面扑下去,横山队长首先开火,我也紧随其后。横山队长的飞机很快被一架重庆的伊一16飞机咬尾了,横山队长将机头拉起来,然后做急速的S形飞行,飞机还没有飞到最高点就凌空爆炸了。我还记得在这次出征前,横山队长刚接到家信,他们家门口端午节时挂出的鲤鱼帆旗已经有两条了(注:日本人也过端午节,其习俗除了学中国吃粽子、挂菖蒲以外,还在家门口桂出绸布或纸糊的鲤鱼幡旗,家中有几个男孩就挂几只鲤鱼幡旗)。以后横山队长家中每年端午的“五月人形”(注:既可能 是昱现尚武精神的偶人,也可能是家族中值得骄傲的武士)就该供奉他自己的偶像啦!

    我的飞机呼啸着俯冲下去了,像一条从山坡上冲下去的红了眼的公牛。我调整了机枪,紧紧盯住了最前面的龙舟。它的航迹多么优美啊,像一条悄然在水面上滑行的小龙------世界上如果真有龙这样的动物,我想今天看见的就是了,它是超越了生命和死亡的东西,是有神行的“动物”,我甚至看见 了桨手们翻起的水花,看见了他们壮实的臂膀,看见了他们脸上的汗珠,还看见了他们眼睛里以死相搏的决绝和坚毅……

    我现在还能羞愧地承认,我那天手指按在二十厘米旋转机枪的按钮上,的确想到了中国诗人屈原。 “世溷浊莫吾知,人心不可谓兮。知死不可让,愿勿爱兮。明告君子,吾将以为类兮”。

    一个诗人,死得比武士还要凄美壮丽,难道我们不应该在他的忌日稍微放尊敬一点吗?在重庆的 上空我忽然产生了可怕的幻觉,重庆半岛不再是一篇破败不堪的树叶,而是一条正在吸水的龙啊!扬 子江和嘉陵江环抱着它,哺育着它,它的生命力像那两条大江的水量一样旺盛。

    我们的司令官有一次狠狠地教训我们,说重庆的公共汽车在轰炸后十分钟就恢复了运行。唉,人们重建家园的速度,总是快于世界上任何毁灭的力量。帝国海军航空队可以炸毁重庆的一幢幢建筑, 烧光一条条街道,但永远征服不了中国人的士气。这种士气是一个诗的国度才拥有的骄傲,这样的国家能够在无差别的“细密暴击”下照常举办纪念一个诗人的龙舟赛,这与其说是一种士气,不如说是他的国民的诗意。谁能毁灭人们骨子里的诗意啊?就像我们的战争虽然失败了,但我们还有武士气节,还有诗意。我至今还记得我的母亲在供奉“五月人形”时唱的武士歌谣:“此身时去时还,跨清风渡水,唯明月仍在天。莫论胜败功绩,人情皆一时,只看山寒海水清。”

    到我晚年以后,每当端午节,我就会想起那年端午节扬子江上空的轰炸。唉,但愿今后端午节在挂鲤鱼幡旗时,别人不会来轰炸你的家。

(有删改)

(1)、下列对文章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恰当的一项是(    )

A、小说以日本海军航空士兵的第三人称视角,在回忆中展现了重庆无差别轰炸灾难事件中日军的暴行。 B、日军蓄意在端午节进行轰炸,而日本人也过端午节,这样的处理增加了作品对战争的批判力度。 C、小说通过对战争场面的描写,将桨手们的坚毅与日军士兵的残暴相对比,来突出不同国民骨子里的诗意。 D、小说主人公在横山队长飞机爆炸后、愤怒屠杀时想屈原的诗,因而对战争的理解和认识发生了转变。
(2)、小说表现了主人公战后什么样的心态?请简要分析。

(3)、小说标题“重庆之眼”有哪些寓意?请结合全文,谈谈你的看法。

举一反三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后面各题。

扶贫往事

侯德云

    下乡,一行四人,坐在吉普车里。吉普车是老朱的。老朱当过多年乡镇领导,年前才调入瓦城。

    路过一个叫八里的村子,这个村子以种桃出名。春天的时候,村子还张罗过一场“桃花节”,可以想见,桃树的种植规模有多大。现在是夏天,正是收桃季节。人、桃、车挤在公路两边,道路一下子窄了很多。

    四个人的话题里自然而然就有了桃。说桃的价格、桃的味道,说桃的其他种种。

    吉普车拧拧巴巴终于离开了八里村,这时话题已经转到樱桃上。

    不管是说桃还是说樱桃,老朱都是主讲。后来才知道,老朱是内行,农大毕业生。

    老朱不光说桃说樱桃,还说了些扶贫往事。

    老朱说,他在三台乡当农业助理那会儿,搞扶贫,动员农民栽樱桃。乡干部一拨拨挨村动员,大会小会,可村民一个个都木着脸,袖着手,似听非听。白给的樱桃树苗没人要。乡长气得拍桌子,说:“他们不栽,我们栽!把树苗栽到老百姓的地里去,非逼着他们富起来不可!”

    车内一阵哄笑。

    我说:“真去栽啊?”

    老朱说:“可不是!那个春天,我们天天栽树,灰头土脸的。”

    我在心里感慨,没想到乡镇干部还得上劳动课。

    老朱继续说:“你说可气不可气,有的村民,就站在地头上,叼着烟,看你给他栽树,好像这事跟他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后来呢?”

    “后来,”老朱说,“四五年后,樱桃结果,市价居高不下,老百姓尝到了甜头,不少人跑到乡政府要樱桃树苗。乡政府又不是苗圃,哪有苗啊?”

    我们三个听众都感慨:“扶贫这事儿,真是不容易。”

    老朱又说起他当副乡长期间发生的事儿。“我们在一个村里搞试点,原计划只扶持十户,结果二十多户报名,那个吵啊。没办法,乡里咬咬牙,决定扶持二十户,每户提供一定的资金和技术,还挖了沼气窖,干净,也节省能源。忙了一秋天。快到过年的时候,一天,我们正在开会,突然听到一阵农用车的轰隆声进了政府大院。走到窗前一瞅,我吓了一跳,心说这是谁要闹事啊?一溜三辆农用车,装满青黄的蔬菜,挤在政府小楼门口。每辆车的车斗边沿,还都坐着两三位壮汉。我赶紧下楼,仔细一瞅,乐了,这不是种植大棚蔬菜的那些人吗?大伙儿见了我,也乐,说:‘第一批蔬菜下来了,我们不能忘本,给政府送些来,让领导尝尝。’”

    我故意问老朱一句:“三车蔬菜,怎么处理的?”

    老朱说:“我指挥他们送食堂里了。”

    三个听众都笑。

    老朱说:“笑什么笑?没白吃!我们哪能占老百姓的便宜?不光没白吃,我随后还给他们联系了几个蔬菜批发商,定期到村里收购。现在那个村,已经是蔬菜大棚专业村了。”

    “噢,干得不赖。”三个听众都感慨。

    四个人都笑。

    老朱沉默了一瞬,又说:“还是我当副乡长的时候,遇到过一个怪人。那年乡政府决定,为水稻种植区内的贫困户补助一些稻种和化肥。挺好的事儿,大伙儿都高兴。第二年春,一天我正在办公,突然‘砰’的一声,门被踢开,一个老农冲进来,敲着我的桌子说:‘你是不是庄稼人啊?什么时候了,还不送稻种和化肥?’”

    三个听众忍不住,还是笑。

    老朱说:“我抬头一看,认识,就是前一年我的贫困户,老李头。老李头气得浑身发抖,他腋下还夹了两只蛇皮口袋。”

    老朱说:“你说那老李头,那么蛮横,为什么呢?”

    我给老朱的三个故事加以概括,得出的结论是:“扶贫这事儿,难心,开心,偶尔也闹心。”老朱听罢,连连点头:“对对对,就这意思。”

(选自《百花园》,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小题。

秋天的怀念

林中洋

    清晨上班的路上,车子堵在了桥头。桥下,易北河水在刚刚升起的朝阳下缓缓流过,河滩上,天空中,无数的大雁起起落落。过去,我每看见大雁,就会想起千山万水之外的故乡;现在,我会想起已经在天国里的母亲,大雁在天上飞,应该离她更近一些。

    我很早就想写一篇关于母亲的文章,却迟迟动不了笔,原因好像很复杂其实却又很简单,因为母亲,是每个人曾经的全部天空,在这个天空里,有绚丽的彩霞,也有密布的乌云;有雷鸣电闪,也有雨后的长虹,我不知道从何说起。

    母亲很晚生我,所以,我从来没见过她十分年轻时候的样子,但是中年之后的她,仍旧有着白皙细腻的皮肤,头发烫得一丝不苟。在那些物质并不富裕的岁月里,母亲虽然衣着朴素却从不失讲究,裤子总是熨得笔挺,后来我知道,她从小女孩的年纪就喜欢黑色的衣服,黑色,对她而言是选择,不是将就。

    我的外公是亨得利钟表眼镜行的经理,家境殷实,所以我的母亲从小不必为生计或是家务操心,但是她却有一双巧手,她会织各种花色的毛衣。每年初秋,母亲都会把我们去年已经穿小了的毛衣拆掉,混上新的毛线重新织就。她曾经用我的旧牛仔裤给我的吉他做了一个套子,记得当年所有见过这个套子的人都顽固地认为这么精致的东西只可能是买的。母亲是南方人,虽然在北方长大,却保留了南方人的口味,做菜总是要放一点糖,过年的时候,母亲都会早早买好了糯米、黑芝麻和猪油,用一只小石磨把糯米合着水细细地磨成浆,她做的宁波汤圆,晶莹剔透如珠玉,里面的馅子隐约可见,一口咬下去,香甜酥糯,满口留香。这个味道对我来说,就是母亲的味道。

    我小的时候非常怕黑,厉害的时候即使开着灯睡觉也不踏实,于是我就会跑到父母的房间去,要求睡到他们俩中间,母亲张开手臂,我的脸一枕到她柔软的臂膀上,就会毫无悬念地立刻睡着。随着我渐渐长大,只要半夜站在父母床前,父亲就会叹口气然后抱起枕头睡到我的小床上去。我那时还经常生病,有次问母亲我会不会就要死了,她哈哈大笑,说你放心,要是你得了什么治不了的病,我肯定比你先死!我听了就平静下来,好像只要有母亲防着,我连死都不必怕了。

    母亲是物理老师,她的学校离家很远,每天都早出晚归,晚上还经常要批改作业或考卷。那时候只有周日是休息日,这一天就不可避免地成为洗衣服和打扫卫生的时间,所以退休之前,母亲的脾气有时会很暴躁。到了我的青春叛逆期,我和母亲之间会时不常地硝烟弥漫,激烈的时候,我宁愿物理考不及格也不去找母亲答疑,最后干脆进了文科班,彻底不用再学物理。那个时候,我总觉得母亲不理解我,不在乎我,后来想想,我自己那时也真够混账的。

    我很年轻就去国离家,每次在机场离别的时候,母亲都等到她以为我看不见了时才偷偷转身暗自哭泣,我远远地看见她擦眼泪的样子,都会肝肠寸断,其实,我何尝不是这么爱你呢!妈妈!只是我说不出来!现在我说出来了,却是在你永远也听不见的时候。

    秋天,是思念的季节。母亲也是在一个深秋的中午离开了我们,每看到雁群从头顶掠过,我都会想,为什么有些大雁往南飞,有些却向北飞,它们到底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不管怎样,如果你们遇见我的母亲,请给我带个信儿,告诉她我想念她,天堂里如果很冷,请告诉她不要害怕,因为,我会把她放在心里最温暖的角落。

(选自《散文》2017年第1期)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小题。

龙虎斗

陈玉兰

    民国初期,保定府直隶督军曹锟六十大寿,传令:全城各戏班比试,得头名者近宅唱堂会。一时间,各路英雄风起云涌,杀得天昏地暗,最后,剩秦、袁两家决一雌雄。

    总督府门前有两支大旗杆,盘播云霄,一旗飘着国民党青天白日旗,一旗飘着总督府五色督军条旗。据传,旗杆从无人敢攀,旗杆顶只有侠盗燕子李三常去栖息。曹锟手下传令:两班主徒手攀大旗杆,谁先到顶,扯起大旗为赢。秦班主心里掂量着,那五色督军条旗,曹锟视为命根子,昭示自己的权利、气势,如神位般供奉,现正竞选大总统,动其大旗,岂有好果子吃?便犹豫迟迟未动。袁班主一旁讥笑:戏班四五十人的饭口不管?秦班主咬牙跺脚,心一狠,揣上脑袋拼条活路。

    两人各立了生死状,搓两阉,一为青天白日旗,一为五色督军条旗,抓哪阉,攀哪旗。秦班主记不得念了多少遍阿弥陀佛,闭艰一抓,战战兢兢半天才敢打开,竞是“青天白日旗”,心里一阵窃喜,苍天有眼,佑我不死,平时连树都不敢上的秦班主,竟不知哪来的邪劲,“噌噌噌”如猴子般蹿到旗杆顶。低头一看,袁班主并没有动静,站在旗杆下,扬扬手,高喊一声,后会有期,掉头便走。离了古城门,扬长而去。

    泰班主赢了这场比武,得了重金,自然成了曹锟府的常客。自此,眼睛长到脑袋顶,一般人眼里夹都不夹,话音自是鼻子里哼出。但他每每想起袁班主,便觉愧对。一日,一个年轻人来到秦家班,叫板秦班主。秦班主见他人高马大,膀阔腰圆,好一副人才,似曾相识,便有几分喜欢?秦班主不曾理他,任他叫骂。不曾想,年轻人拿秦班主对他的迁就,当软弱可欺,竟放出话采,缩进乌龟壳不出来,徒有其名,怕了不成?秦班主当下血冲脑门,撕旗迎战。

    全城人闻此消息,把二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据说,保定军校傅作义将军也在人群中。但见秦班主一身夜行装束,襄了腿脚;乌黑平头,透着干净利蔬索;头顶十八只青花瓷碗,最上面一只盛满了水,把二胡立于腰间,拉满弓弦,开弓有声,如万马奔腾,似瀑布飞溅,气势滂沱,头顶碗中的水一滴未溢,功夫了得!年轻人嘴角泛起一抹笑,轻轻拉动手中二胡,如诉如泣,竟是瞎子阿炳的《二泉映月》。但见年轻人席地而坐,挽起裤腿,脱掉鞋子,一只脚夹起胡弦,一只脚夹紧弓子,双脚拉起二胡,弓弦合一,上下翻动。或高或低,或张或弛。秦班主见他技艺十分娴熟,心说这人倒有些本事,又见年轻人双手撑地,双脚离地,头朝下拿起大顶,却仍用双脚把二胡拉得山响。秦班主似觉一股杀气逼来,连打几个冷战。忽见年轻人仍用双手撑地,双脚拉着二胡,稳稳绕场一周,二胡声越发悠扬嘹亮。

    这就是惊天地没鬼神的江湖神仙脚!寂静中一声惊呼,雷鸣般掌声刺破青天,铜板如冰雹飞向年轻人。秦班主猛见年轻人脚心一朵紫梅花,分外刺眼,忽地想起,袁班主脚心与此一模一样,那句“后会有期”,霎时如雷贳耳,只觉内心如翻江倒海一般。年轻人走到秦班主跟前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当年我爹是有名的“猴爬杆”,而且,曹锟已私下应允我爹唱堂会,所抓两阉都为青天白日旗,曹锟意在激起各戏班互斗,为他大寿烘托气氛。我爹不忍,解散戏班,后奔延安抗日剧团,在战斗中牺牲。今儿,我特来为父明志。说着把整整一口袋铜子递给了秦班主。秦班主羞愧泪流:年轻人,请留步,我有话请教。

    那年,一九四九年,阳光分外灿烂,两戏班合二为一,就是古城剧团前身。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各题。

朋霍费尔从五楼纵身一跃

蔡东

海德格尔行动筹划了已有半年,总是快成了,到底又没成。

以前,周末的时候,身为科大哲学老师的乔兰森喜欢坐在阳台的藤椅上跟学生聊哲学,他说话不紧不慢,很随意地引述原典,一派闲逸迷人的风度。

那会儿,他才四十出头,圆寸发型很精神,身材又瘦高,站起来在阳台上踱步时,一步一步,像风吹动起铜管风铃,连脚步声都是清脆的。即使当着学生的面,她看他的眼神里也掩藏不住爱意。

说起来,她也算个热衷于家事的女人,兴头上跑几个超市买材料就为做一道程序烦琐的新菜。但现在大部分时候,她提不起兴致来,日子一天一天失去了柔韧性,心绪没来由就是恶劣无比。她听到了日子发出的声音,规律的让人听久了会发狂的声音。

现在,周素梅准备陪着丈夫,在回放里一集一集地找《天天饮食》看,看烦了就换成《西游记》。感谢电视,要是没有电视,这几年她真不知道该怎么熬过来。谁知他说不看,没什么好看的。

她说:“要不,就睡会儿觉去?”他茫然地摇摇头,说:“我想做个木匠。”

生病后,他说话就没头没脑地,但今天这句话还是让她愣住了。木匠?做了三十年夫妻,她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起,他想做个木匠。

她看着丈夫,此刻的他,是裸露的,诚实的。藉由脑部的萎缩退化,他再度成为长不大的孩童,那段幽密的记忆突然开始放光,纤毫毕现。

她点点头:“我知道了,知道了,原来你是想做个木匠。”

她看看表,已经五点多了。

她说:“兰森,等着我给你买点做木工活的材料;眼下,我也有自己想做的事,我想一个人出去待一待,放个假,放几个小时的假,你能听懂吧?”

乔兰森点点头,他说:“马颊河的木匠最好。”

演唱会八点开始,她第一次看演唱会不熟悉情况,想着还是早去为好。她从储藏间暗格里取出麻绳,捋几圈挂在胳膊上,又搬出那把半年前她找遍家具卖场才寻获到的宽大舒适的座椅,跟沙发并排放好,确保椅子跟电视机之间的距离合适。

他看到崭新的木椅子,很欢快地坐上去。她赶紧抻着麻绳,把他拦在椅子上,先系上一道。接着捆胳膊,木椅子棱多,很容易穿梭打结,最后是绑住两只脚踝。打结的扣是死扣,但绳子绑得松,怕勒疼了他。

熟练,迅捷,闪电行动。她半张着嘴,脑子里一片空白。

看着她忙活,他一直笑,说:“你先绑我,一会儿我还要绑你。什么时候换?”

乔兰森终于被她绑在了椅子上。海德格尔行动,筹谋多时,大功告成。

她低声说:“我寸步不离地看护你,时刻提着心,在超市里买袋盐也担心,往购物车里放完东西,一回身你已经不见了。”

“我真的受不了,受不了了。”

她拿起皮包,检查了一下演唱会门票。挎上包,换鞋,开门,她听见他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你要走?”

她说:“我出去一下。”他继续问:“去哪里?”她背对着他,说:“你看电视吧,《猫和老鼠》。”

她迅速关上门,乘电梯来到楼下。经过天井时,她的步子慢了下来。她控制不住地想象家里的画面。也许,乔兰森正低着头,身子往前挣,想从木椅子上挣脱出来。就算他从麻绳里挣脱出来又如何,他被幽闭在一个奇怪的地方,脸上是智识诡异消失的蠢样子,不能思考,不能独立完成任何一件小事。

她猛然睁开眼睛,那只丈夫起名朋霍费尔的、早已被发现摔死在小区天井的白猫侵入进她的行程,这次白猫出现的方式跟以往不同,它不是被抱在丈夫怀中的,也没有躺在地上的光斑里。白猫朋霍费尔从五楼纵身一跳,摔死在小区的天井内。这幅画面如此真切,就像她亲眼看到过一样,画面里,白猫没有回头,一跃而下。

上楼,打开防盗门,冲进客厅,站在椅子前面。她惶惑地站着,根本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出现在家里。他笑了,说:“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愣了一下,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她回答道:“好玩吧?今天就到这里,先不玩了,晚上我带你去看演唱会。”

    她俯下身子去解那绑住他的绳子。

(有删改)

【注释】①朋霍费尔:20世纪德国神学家,著有《狱中书简》等。②海德格尔:20世纪德国哲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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