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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型:现代文阅读 题类:常考题 难易度:普通

陕西省咸阳市武功县2020-2021学年高二下学期语文期中试卷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冯其庸的“大国学”

孟宪实

如何评价冯其庸先生的学术,这是一个难题。或许,只有“国学”这个词语,概括冯先生的学术人生最合适。众所周知,国学概念是在近代国运背景下为应对西学而产生的,国学因此成为国运的一个影子。艰难困苦,曲折沉痛,国运与国学的背景,就这样映照着冯先生的一生。

1924年,冯其庸出生在江苏无锡前洲镇一个贫苦农民家庭。这一年,冯玉祥发动北京事变,把末代皇帝赶出故宫。抗战时期,少年冯其庸经历过死亡威胁和失亲之痛。因为家贫,读书变得艰难,也变得奢侈。如果别人把读书当作义务,他则把读书当作享受。

以冯先生的经历看,他的国学修养,不能不归功于江南之地传统文化的丰富留存。冯先生总是说当年书少,读不够。他读《论语》《孟子》《史记精华录》都是在初中之前。有一次,二哥帮他一次性买来史震林的《西青散记》、张岱的《陶庵梦忆》《西湖寻梦》《琅嬛文集》,还有叶绍袁、叶小鸾、沈宜修等人的作品。有一个朋友,家里富有图书但不爱读,随手送冯其庸两册,一部是王士祺的《古诗笺》,一部是袁昶的《安般簃诗续钞》。说实话,今天的中文系大学生的阅读书目,也未必有这么多。

冯先生的戏剧爱好和修养,也离不开乡土的气息。秋天的时候,无锡各地都保存着社戏的传统。在抗日战争的艰苦时期,一个以演昆剧著称的剧团,为挣口饭吃,在前洲镇演出了很长时间。包括冯其庸在内的一帮学生,不用买票就可以入场听戏,时间久了,冯先生与一些昆曲名角渐渐熟络起来,并与他们保持了终生的友谊。

1943年夏天,冯其庸再次失学,先是回乡务农,后来以教书为业,但读书写作,已经成为其日常功课。他的国学素养就是在这样艰难的环境中,“饥一顿饱一顿”地持续修炼着。1946年初,冯其庸入学无锡国专,接受了系统的国学教育。在当时西风劲吹的大环境下,无锡国专在中国传统学术的教育上,几乎是一枝独秀。冯先生至今仍记得朱东润先生开设的《史记》课和杜甫专题,朱先生会朗诵,声情并茂,引人入胜,然后备引诸家观点,在仔细对比评论后,得出自己的结论。正确的学问方法,很自然引得学生登堂入室。冯振心先生开设的《说文解字》课,让他看到了学问的深奥。有一次,钱穆来国专讲学,告诉学子要从大处着眼,称作“我见其大”,这让冯先生特感震撼。

“文革”结束,在所有的运动冲击过后,冯先生留下了累累硕果。《瓜饭楼丛稿》分作三个部分,共三十三卷。另外,还有《瓜饭楼外集》十五卷已经提交商务印书馆。

冯先生的国学基础,归于文学的范畴似乎过于狭窄;他的许多国学之思,在后来的新学科中,无处投放。直到2005年,中国人民大学决定成立国学院,盛情邀请已经离休十年的冯先生出山,他一生的国学积累,才终于找到了安身之所,他倡导的导师制、游学制和国学论坛等办学特色,至今都在国学院施行。

(有删改)

(相关链接)

冯其庸先生以其文人意趣名世,通书画以涵养学术,兼文史而心性双修。其书法逸笔草草、气韵幽远;其画卷师法古人、洗尽铅华;其学术结集《瓜饭楼丛稿》三十五卷册,以红学、西域学独领风骚,亦因所涉浩瀚而令人钦叹。

(《首届“吴玉章人文社会科学终身成就奖”颁奖词》)

(1)、下列对冯其庸成为大国学家原因的分析和概括,不正确的一项是(   )
A、冯其庸虽然出身农家,家境贫困,但是他孜孜求学,享受读书过程,涉猎广泛。 B、江南之地传统文化的丰富留存,使冯先生耳濡目染,获得了丰厚的文化滋养。 C、无锡国专一枝独秀的系统国学教育,众多名师的指点,使冯先生登堂入室。 D、在国学院施行的导师制、游学制和国学论坛等办学特色,深为世人学者钦叹。
(2)、下列对材料有关内容的分析和概括,不正确的一项是(   )
A、冯先生通书画,兼文史,擅红学、西域学,所涉浩瀚,故国学最能概括其学术人生。 B、无锡的社戏传统,与昆曲名角的终生友谊,都促进了冯先生的戏剧爱好和修养。 C、文中列举史震林、袁昶等人的作品,意在说明当今中文系大学生的国学素养堪忧。 D、朱东润、冯振心和钱穆等大师的讲学,给予冯其庸学术上的启迪,使他受益匪浅。
(3)、文中说“国运与国学的背景,就这样映照着冯先生的一生”。请结合文本,简要分析“国运”对冯其庸先生的“国学”产生怎样的影响?
举一反三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的题。

                                                                                                       仰  望

                                                                                                  保罗·詹尼斯(美)

    过街天桥上有一个乞丐。他不会弹琴,不会唱歌,甚至不会在地上书写悲惨的遭遇。所以,只是偶尔有人把硬币丢在小盆里,乞丐总算能填饱肚子。另外,还能坚持他唯一的习惯:每天买张彩票。

    夜幕降临时,乞丐会回到他的住处——城郊一个废弃的菜园。菜园里有一眼枯井,井边有棵树。

    这天,跑来一条瑟瑟发抖的小狗。小狗瘦得可怜,试探着在乞丐的小盆里舔舐着,乞丐昨晚用它盛过食物。乞丐小心地把小狗搂进怀里,两个不被牵挂的生命紧紧地依偎在一起。

小狗很聪明,叼着小盆打转。路人觉得惊奇,纷纷把钱放到小盆里。“富裕”起来的乞丐好运也随之降临,他居然中了大奖。乞丐买下这座菜园,建起了一座豪华的房子。不过,他保留了后院的窝棚、枯井和老树。

    乞丐迷上了购物,他喜欢服务小姐迷人的微笑。人们称他先生,乞丐高兴极了,有尊严的生活真好!唯一让乞丐先生感到尴尬的是人们对小狗的态度。尽管小狗已经被梳洗得很干净,但斑驳的毛色还是暴露了它低贱的身份。

    乞丐决心让小狗从自己眼前消失,他要忘掉卑贱的过去。

    乞丐把小狗关在后院的枯井里。井很深,井底很潮湿,除了井壁渗出的水滴,什么吃的也没有。乞丐找了几块肉投下去。

    从此,乞丐一个人潇洒地享受服务小姐热情的目光,去参加那些高级派对。好在他总算没有忘记每天往井里投几块肉。

    在井底,无论白天黑夜,小狗一直仰着脑袋向上张望。可是除了每天落下来的一些食物,什么也没有。

    转眼一个多月过去了,乞丐过得并不快乐。人们微笑的眼神让乞丐想起了动物园里给人们敬礼的狗熊——它看重的只是你手里的食物,根本不在乎你是谁。这个世界上只有那条小狗才是自己真正的朋友,而自己却把它丢到了井底。

    乞丐跑到井边,救出他的小狗。看着小狗,乞丐痛哭失声——小狗的脑袋一直朝后仰着。因为在井下待的时间过长,小狗的脖子已经无法伸直,只能仰着头在地上打转。

    乞丐每天领着小狗游走在这个城市的各个角落,他把钱施舍到其他乞丐手中。在感激涕零中,他感到了满足。于是乞丐有了新打算,他通知乞丐们每天到他这里来领钱。

消息迅速传开,领钱的队伍越来越大。半夜,乞丐被街上传来的吵闹声惊醒。透过窗子他吓了一跳,有人披着毯子,有人支起帐篷,就像排队在买当红歌星的演唱会的门票一样。

    天还没亮,电视台的人来了,晚上的新闻播出了这一盛况。

    第二天,人们像潮水一样涌来。队伍越排越长,警察不得不赶来维持秩序。

    乞丐沉醉在自己的壮举之中,每天奔忙于银行与家之间,钱像水一样流了出去。

    直到有一天,银行通知他,他的账户已没有一分钱了,乞丐不得不宣布——他已经没钱可发了!人们开始咒骂,并向他的房子冲去,一块块石头飞向门窗。眼看疯狂的人们要冲进屋里,吓坏了的乞丐带着小狗逃到了后院,他急忙爬下井去,甚至没有来得及把小狗带上。

    乞丐快要到达井底的时候,绳梯拴在树上的一端突然断开,乞丐和他的绳梯一起摔到了的井底。疯狂的人们捣毁了房屋,拿走了所有东西。好在没有人发现井里的乞丐。

    半夜,乞丐开始喊救命,可除了小狗,没人知道他在井底。

    乞丐对着太阳喊,对着月亮喊,没有人能够听见。小狗每天四处寻找食物扔下来,变了味的骨头,发了霉的面包,扔下什么乞丐就吃什么。有一次,小狗扔下一只死猫。

    一连几天小狗没有往下扔东西,乞丐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他只能靠舔着井壁上渗出的水珠活着。乞丐望着井口的天空,他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一天早晨,井口隐约的说话声惊醒了昏睡中的乞丐,他拼尽全力喊了起来。被人们用绳子吊了上来,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

    “要不是这条小狗死在井口上,没有人能听见你的喊声。”

    乞丐看见了枯瘦如柴的小狗,它是被饿死的。

    乞丐把小狗埋在后院。人们从此再也没有见到过他。不过有人记得,他走的时候脖子一直朝后弯着,眼睛直盯盯地仰望着天空。

                         (选自《保罗·詹尼斯文集》,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小题。

想象与写实

朱光潜

    对于想象与写实这个理论上的争执不能不提出一谈,因为它不仅有关于写作基本态度上的区别,而且涉及对于文艺本质的认识。

    在十九世纪前期,浪漫主义风靡一时,它反抗前世纪假古典主义过于崇拜理智的倾向,特提出“情感”与“想象”两大口号。浪漫主义作者坚信文艺必须表现情感,而表现情感必借想象。在他们的心目中与想象对立的是理智;想象须超过理智,打破形式逻辑与现实的限制,任情感的指使。到了十九世纪后期,文学界起了一个大反动,继起的写实主义咒骂主观的想象情感。写实作家的信条在消极方面是不任主观,不动情感,不凭空想;在积极方面是尽量寻求实际人生经验,应用自然科学的方法搜集“证据”,写自己知道最清楚的,愈忠实愈好。

    如果就文艺本质作无偏无颇的探讨,我们应该知道,凡是真正的文艺作品都必须同时是写实的与想象的。理由很简单,凡是艺术创造都是旧经验的新综合。唯其是旧经验,所以读者可各凭经验去了解;唯其是新综合,所以见出艺术的创造,每个作家的特殊心裁。想象决不能不根据经验,神鬼和天堂地狱虽然都是想象的,可也都是根据人和现实想象出来的,神鬼都像人一样有四肢五官,能思想能行动,天堂地狱都像现世一样有时间空间和摆布在时空中的事事物物,如宫殿楼阁饮食男女之类。一切艺术的想象都可以作如是观。至于经验——写实派所谓“证据”——本身不能成为艺术,它必须透过作者的头脑,在那里引起一番意匠经营,一番选择与安排,一番想象,然后才能产生作品。人生经验如果要形成艺术作品,必经心灵熔铸。从艺术观点看,这熔铸的功夫比经验还更重要千百倍,因为经验人人都有,却不是每个人都能表现他的经验成为艺术家。许多只信“证据”而不信“想象”的人为着要产生作品,钻进许多偏僻的角落里讨论实际生活,实际生活算是讨到手了,可作品仍是杳无踪影;这正如许多书蠹读过成千上万的书,自己却无能力写出一本称得上文艺作品的书。

    中国文学理论家向来注重“境界”二字,王国维在《人间词话》里提出“造境”和“写境”的区别,认为“造境”即“理想”(即“想象”),“写境”即“写实”。文艺的难事在造境,凡是人物性格事变原委等等都要借境界才能显出。境界就是情景交融事理相契的独立自足的世界,它的真实性就在于它的融贯整一,它的完美。“完”与“美”是不能分开的,这世界当然要反映人生自然,但是也必须是人生自然经过重新整理。大约文艺家对于人生自然必须经过三种阶段。首先他必须跳进里面生活过,才能透懂其中甘苦;其次他必须跳到外面观照过,才能认清它的形象;经过这样的主观的尝受和客观的玩索以后,最后他必须把自己所得到的印象加以整理,整理之后,生糙的人生自然才变成艺术的融贯整一的境界。写实主义所侧重的是第一阶段,理想主义所侧重的是第三个阶段,其实这三个阶段都是不可偏废的。

(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沈从文

    ①有个小小的城镇,有一条寂寞的长街。

    ②那里住下许多人家,却没有一个成年的男子。因为那里出了一个土匪,所有男子便都被人带到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去,永远不再回来了。他们是五个十个用绳子编成一连,背后一个人用白木梃子敲打他们的腿,赶到别处去为军队搬运军火。他们为了“国家”应当忘了“妻子”。

    ③大清早,各个人家从梦里醒转来了。各个人家开了门,各个人家的门里,皆飞出一群鸡,跑出一些小猪,随后男女小孩子出来站在门限上撒尿,或蹲到门前撒尿,随后便是一个妇人,提了小小的木桶,到街市尽头去提水。有狗的人家,狗皆跟着主人身前身后摇着尾巴,也时时刻刻照规矩在人家墙基上抬起一只腿撒尿,又赶忙追到主人前面去。这长街早上并不寂寞。

    ④当白日照到这长街时,这一条街静静的像在午睡,什么地方柳树桐树上有新蝉单纯而又倦人的声音,许多小小的屋里,湿而发霉的土地上,头发干枯脸儿瘦弱的孩子们,皆蹲在土地上或伏在母亲身边睡着了。作母亲的全按照一个地方的风气,当街坐下,织男子们束腰用的板带过日子。用小小的木制手机,固定在房角一柱上,伸出憔悴的手来,敏捷地把手中兽骨线板压着手机的一端,退着粗粗的棉线。带子成了,便用剪子修理那些边沿,等候每五天来一次的行贩,照行贩所定的价钱,把已成的带子收去。

    ⑤许多人家门对着门,白日里,日头的影子正正的照到街心不动时,街上半天还无一个人过身。每一个低低的屋檐下人家里的妇人,各低下头来赶着自己的工作,做倦了,抬起头来,用疲倦忧愁的眼睛,张望到对街的一个铺子,或见到一条悬挂到屋檐下的带样,换了新的一条,便仿佛奇异的神气,轻轻的叹着气,用兽骨板击打自己的下颌,因为她一定想起一些事情,记忆到由另一个大城里来的收货人的买卖了。她一定还想到另外一些事情。

    ⑥有时这些妇人把工作停顿下来,遥遥的谈着一切。最小的孩子已饿哭了,就拉开衣的前襟,抓出枯瘪的乳头,塞到那些小小的口里去。她们谈着手边的工作,谈着带子的价钱和棉纱的价钱,谈到麦子和盐,谈到鸡的发瘟,猪的发瘟。

    ⑦街上也常常有穿了红绸子大裤过身的女人,脸上抹胭脂擦粉,小小的髻子,光光的头发,都说明这是一个新娘子。到这时,小孩子便大声喊着看新娘子,大家完全把工作放下,站到门前望着,望到看不见这新娘子的背影时才重重的换了一次呼吸,回到自己的工作凳子上去。

    ⑧街上有时有一只狗追一只鸡,便可以看见一个妇人持了一长长的竹子打狗的事情,使所有的孩子们都觉得好笑。长街在日里也仍然不寂寞。

    ⑨街上有时什么人来信了,许多妇人皆争着跑出去,看看是什么人从什么地方寄来的。他们将听那些识字的人,念信内说到的一切。小孩子们同狗,也常常凑热闹,追随到那个人的家里去,那个人家便不同了。但信中有时却说到一个人死了的这类事,于是主人便哭了。于是一切不相干的人,围聚在门前,过一阵儿,又即刻走散了。这妇人,伏在堂屋里哭泣,另外一些妇人便代为照料孩子,买豆腐,买酒,买纸钱,于是不久大家都知道那家男人已死掉了。

    ⑩街上到黄昏时节,常常有妇人手中拿了小小的笸箩,放了一些米,一个蛋,低低的喊出一个人的名字,慢慢的从街这端走到另一端去。这是为不让小孩子夜哭发热,使他在家中安静的一种方法,这方法,同时也就娱乐到一切坐到门边的小孩子。长街上这时节也不寂寞的。

    ⑪黄昏里,街上各处飞着小小的蝙蝠。望到天上的云,同归巢还家的老鸹,背了小孩子们到门前站定了的女人们,一面摇动背上的孩子,一面总轻轻的唱着忧郁凄凉的歌,娱悦到心上的寂寞。

    ⑫“爸爸晚上回来了,回来了,因为老鸹一到晚上也回来了!”

    ⑬远处山上全紫了,土城擂鼓起更了,低低的屋里,有小小油灯的光,为画出屋中的一切轮廓,听到筷子的声音,听到碗盏磕碰的声音……但忽然间小孩子又哇的哭了。

    ⑭爸爸没有回来。有些爸爸早已不在这世界上了,但没有信来。有些临死时还忘不了家中的一切,便托便人带了信回来。得到这个信息哭了一整天的妇人,到晚上便把纸钱放在门前焚烧。红红的火光照到街上下人家的屋檐,照到各个人家的大门。见到这火光的孩子们,也照例十分欢喜。长街这时节也并不寂寞。

    ⑮一到阴雨的夜里,这长街更不寂寞,因为狼的争斗,使全街热闹了许多。冬天若夜里落了雪,则早早的起身的人,开了门,使可看到狼的脚迹,同糍粑一样印在雪里。

一九三一年五月十日作

阅读下面作品,完成下题。

木耳

在阿勒泰连绵起伏的群山深处,凡有生命的东西,都甘心遁身阴影之中,安静而绝美;当然,包括一排排半透明地立在倒木上的木耳。它们是森林里最敏感的耳朵,总会比你先听到些什么,多知道些什么。

我们在深山里的森林边上开店,也算为方圆百里的牧人提供了方便。

日子寂静,我们更为寂静地做着各种简单的事,愿望也简单。走过长长的草地,走过独木桥,到远远的泉眼边打更干净的水,回来淘米做饭。食物也简单。各自端碗,围着一碟粗糙腌制的野菜,寂静地吃。偶尔说些寂静的话。那时没有木耳,我们安心打理小店。

一天午饭后,我妈进入峡谷北边山阴面的那片黑林子。她回来得很晚,手持一根小树枝,枝梢上凝结着指头大的一小团褐色的、嫩嫩软软的小东西,像是活的、能蠕动的小动物。那就是木耳。

我们的采木耳生涯就有了第一根小线头。无数种生活的可能性像一朵朵花渐次开放,满胀在心里。为采到更多木耳,我妈出去得一天比一天早,回来得一天比一天晚。每当她疲惫地回到家中,无论收获如何,我都觉得她像是又离我们远了一点……

我们把木耳摊在门口晾,来买东西的牧人都会问这是什么。他们再来时,纷纷从口袋里掏出这种东西给我们看。我妈非常高兴,大方地掏钱买了下来。

那时候,除了牧人之外,知道这山里有木耳的,还只有很少的一些人。他们采摘木耳也只为给自己家里人尝尝鲜,改善改善伙食而已。

当晾干的木耳攒够六公斤时,我妈仔细分装好,一手拎一只箱子,搭一辆卡车去了山下。搭车回来时,六公斤木耳全卖了,一公斤八十块,一共四百八十块,远比我们靠小店做生意赚得多。我妈得意坏了。

虽然木耳能赚钱,但我们却说服不了更多人干这个。

那天晒木耳时,西面沟谷里的老牧民阿勒马斯骑马路过。他瞅了一眼:“这是什么?”

我们很努力地解释。

“哦,”他说,“我们那里多得很呢。”

我们大喜,报出诱人的价格。谁知老头淡淡地说:“这样的事,让孩子们玩吧。”我想起了近年发生的一则故事:一个商人到牧场收购活羊,看中了牧人家的一头大尾羊,但牧人对报价不满意,于是双方讨价还价。一直折腾到天黑,商人只好留宿。结果晚宴时,牧人直接把那只大尾羊宰杀待客了。

我妈每次下山卖木耳都被抢购一空,我们就涨到了一百块钱一公斤。再后来,可可托海甚至乌鲁木齐也有人来收购。我们顺势涨到了一百五十块钱一公斤。

采木耳的队伍悄然扩大。才开始大家只是为近水楼台,工作之余赚个零花钱。到了后来,就开始有人专职干这个了。最壮观的是娘子军。她们都是打工者的家属,跟着男人带着孩子来到新疆。她们特别能吃苦,往往揣几个馍,腰里塞一张塑料纸,带一只天大的编织袋就敢进林子。一进去就好几天,晚上把塑料纸往结满冰霜的草窝子里一铺,裹着大衣就捱过一宿。

木耳生长的速度极快,尤其在下过雨后。但还是赶不上采摘的速度了。我妈就不断开拓新阵地。

等待我妈回家的日子里,我天天在门口遥望。那些森林,那些大幅倾斜的碧绿草坡,还有我看不到的、山的另一面的巨大峡谷,高耸的崖壁。想象那些我尚未去过的地方,是怎样在他们的脚下和眼里,因变得过于熟知而再也不能令人惊奇了。我久久张望。

那年,远在甘肃、宁夏的人也来了。木耳明显少了。

从秋天到冬天再到春节,木耳从两百块飙涨到三百甚至四百块。那些人大量买下木耳,他们自己肯定是吃不完的。木耳恐怕已不是用来吃了吧……外面大地方的人总是有着更灵活更繁杂的心思,木耳一定还有我们所不知的用途。

第三年,木耳的世界疯了!伴随着木耳的狂躁,同时暴发了牲畜的大规模瘟疫,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新型瘟疫。大批牛羊被活埋。山上的人不准下来,山下的人不准上去。山里一片混乱,抢劫不时发生,弄得所有人都很恐慌。那一年,牧人手头都紧,商店的生意也惨淡。

来年春天,桥头爆满了,到处都有人依偎着自己破旧的行李露宿废墟。还来了个铁匠,专门给大家打制挖野货时使用的工具。似乎在一夜之间,旧马路边出现了好几家非常便宜的小饭馆和小旅店。采木耳的队伍分成几派,矛盾不断,深山里出事的传闻也就不断。

树林里堆满了以塑料制品为主的垃圾。老早以前,这里的居民产生的垃圾主要是煤灰和柴灰。更早以前,我听说煤灰和柴灰也有用。那时,万物滴水不漏地循环运行,世界一定无懈可击。

所有伴随着木耳到来的事物,在你终于感觉到它的到来时,已经强大到不可回避了。

又一个春天,来买木耳的人据说开价到了五百块钱一公斤。

但是,就在那年——木耳出现后的第五年或第六年——再也没有木耳了。

是的,木耳没有了,我们加以它的沉重愿望也没有了。总有一天,它的这场“没有”也会让人觉得其实也没什么不可思议的。

那天我一个人进山,看到前面有人,那是我妈,她还在找。她手边有一朵木耳,那是整个世界的最后一朵。但是她没有发现。我呆呆站在那里,没有出声。

(取材于李娟的同名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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