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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题 试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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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型:现代文阅读 题类:常考题 难易度:困难

2016-2017学年湖南蕲春县高二上期中语文试卷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小题

与周瑜相遇

    一个司空见惯、平淡无奇的夜晚,我枕着一片芦苇见到了周瑜。那个纵马驰骋、英气逼人的三国时的周瑜。

    那晚,我漫无目的地行走在河岸上。凉而湿的水气朝我袭来,我不知怎地闻到了一股烧艾草的气息,接着是鼓角相闻,我便离开河岸,寻着艾草的味儿和凛凛的鼓角声而去,结果我见到了一片荒凉的旷野,那里的帐篷像蘑菇一样四处皆是,帐篷前篝火点点,军马安闲地垂头吃着夜草,隐隐的鼾声在大地上沉浮。就在这时,我见到了独自立在旷野上的周瑜。

    周瑜也注意到了我,因为在这旷野上,睁着眼睛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我,一个就是周瑜。

    我见到了我最想见到的一个男性,那一瞬间我说不出话来,我见到亲密的人时往往都是这个表情。

    周瑜身披铠甲,剑眉如飞,双目炯炯,一股逼人的英气令我颤抖不已。

    “战事还未起来,你为何而发抖?”周瑜说。我想告诉他,他的英气令我发抖,只有人的不可抗拒的魅力才令我发抖,可我说不出话来。

    我不知道又有什么战事要发生。这么大规模的安营扎寨,这么使周瑜彻夜难眠的战事,一定非同一般。短兵相接,战前被擦得雪亮的军刀都会沾有血迹。只有刀染了血迹,战争才算结束。

    周瑜并没有在意我的发抖,而是将一把艾草丢进篝火里,我便明白了艾草味的由来。可是先前所闻的鼓角声呢?周瑜转身走向帐篷时,我见到了支在地上的一面鼓,号角则挂在帐篷上。他拿起鼓槌,抑扬顿挫地敲了起来,然后又吹起了号角。他陶醉着,为这战争之音而沉迷,他身上的铠甲闪闪发光。

    我说:“这鼓角声令我心烦。”

    周瑜笑了起来 , 他的笑像雪山前的回音。他放下鼓槌和号角,朝我走来。他说:“什么声音不令你心烦?”

    我说:“流水声、鸟声、孩子的吵闹声、女人的洗衣声、男人的饮酒声。”

    周瑜又一次笑了起来。我见月光照亮了他的牙齿。

    我说:“我还不喜欢你身披的铠甲,你穿布衣会更英俊。”

    周瑜说:“我不披铠甲,怎有英雄气概?”

    我说:“你不披铠甲,才是真正的英雄。”

    我们不再对话了。月亮缓缓西行,篝火微明,艾草味由浓而淡,晚风将帐篷前的军旗刮得飘扬起来。我坐在旷野上,周瑜也盘腿而坐。

    我们相对着。

    他说:“你来自何方?为何在我出征前出现?”

    我说:“我是一个村妇,我收割完芦苇后到河岸散步,闻到艾草和鼓角的气息,才来到这里,没想到与你相遇。”

    “你不希望与我相遇?”

    “与你相遇,是我最大的心愿。”我说。

    “难道你不愿意与诸葛孔明相遇?”

    “不。”我说,“诸葛孔明是神,我不与神交往,我只与人交往。”

    “你说诸葛孔明是神,分明是嘲笑我英雄气短。”周瑜激动了。

    “英雄气短有何不好?”我说,“我喜欢气短的英雄,我不喜欢永远不倒的神。英雄就该倒下。”

    周瑜不再发笑了 , 他又将一把艾草丢进篝火里。我见月光微微泛白,奶乳般的光泽使旷野显得格外柔和安详。

    我说:“我该回去了,天快明了,该回去奶孩子了,猪和鸡也需要喂食了。”

    周瑜动也不动,他看着我。

    我站了起来,恋恋不舍地离开周瑜。走前我打着哆嗦,我在离开亲密的人时会有这种举动。

    我走了很久,不敢回头,我怕再看见月光下周瑜的影子。快走到河岸的时候,却忍不住还是回了一下头,我突然发现周瑜不再身披铠甲,他穿着一件白粗布的长袍,他将一把寒光闪烁的刀插在旷野上,刀刃上跳跃着银白的月光。战马仍然安闲地吃着夜草,不再有鼓角声,只有淡淡的艾草味飘来。

    我伸出一双女人的手,想抓住他的手,无奈那距离太遥远了,我抓到的只是旷野上拂动的风。

    一个司空见惯、平淡无奇的夜晚,我枕着一片芦苇见到了周瑜。那片芦苇已被我的泪水打湿。

(选自《小作家选刊》,有删改)

【注】《与周瑜相遇》是迟子建的一篇著名小小说,获得首届“小小说金麻雀奖”。

(1)、下列对这篇小说思想内容与艺术特色的分析和鉴赏,最恰当的两项是(    )

A、文章第二段的景物描写突出了梦境的清澈、素雅、荒凉、安静、开阔的特点,营造了一种紧张的氛围,为下面的情节发展和刻画周瑜这一形象作了铺垫。 B、周瑜“笑了起来”“又一次笑了起来”“不再发笑了”,体现了周瑜对“我”的态度由不以为然到深有触动。 C、文章以“与周瑜相遇”为主线,运用了虚实结合的写法。如写艾草味、鼓角声便是实写。 D、“我不喜欢永远不倒的神。英雄就该倒下。”作者认为真正的英雄应不惧怕失败,哪怕在战场倒下去了,仍是响当当的英雄。这是很典型的“本色英雄观”。 E、文章通过描述一个村妇的内心世界,表现了厌恶战争、喜爱安宁而淳朴的生活这一主题。
(2)、文章多次写到“烧艾草”,请对这一细节进行简要赏析。

(3)、文章最后一段在全文中有何作用?请从内容和写法两个方面简要分析。

(4)、联系《念奴娇•赤壁怀古》,探究苏轼心中的周瑜和本文塑造的周瑜各是怎样的英雄形象?

举一反三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恰同学少年(节选)

黄晖

蔡和森站在后面干着急,想挤挤不进去,踮起脚来也看不全公示栏上的内容,正没办法,看到前面站了个特别高的大个子,便拍了拍那人说:“这位老兄,老兄!”

身穿半旧长衫的大个子回过头来问:“什么事?”

“你能不能帮我看看考题是什么?”

大个子看了看蔡和森,说:“‘论小学教育’,以此为内容,题目自拟,篇幅不限。哎,你也是来报名的?”

蔡和森点点头,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脑袋,叹息道:“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啊。”

大个子朗声笑了:“就是。才招80个,来报名的倒有好几百!”

蔡和森正想接着问,却见大个子伸手拍拍他前面的一个清瘦小伙子,说:“哎,萧菩萨,想不想对个对子?上联是——叫花子开粥厂。”那位“萧菩萨”才回过头,还没来得及答话,大个子却自行接了下去:“眼前就是绝妙的下联——穷师范招学生。”

“萧菩萨”似乎和大个子很熟,习惯了他这样说话,很默契地问:“横批?”大个子一字一顿地说:“挤、破、脑、壳。”

周围的人都大笑起来,蔡和森也被逗乐了,他不禁仔细地多看了这个大个子几眼。只有紧挨在前面的刘俊卿皱起了眉头:竞争者之多已经令他不安,偏偏还有人拿这个开玩笑……他移开了几步,躲开了这笑声。

这时候,在不远处的操场大门前,一字排开的几张方案上,立着“报名处”的牌子,旁边还摆好了笔墨、报名表格等。黎锦熙站上台阶大声说:“请各位考生注意了,凡愿意报名者,到报名处来领取报名表,操场上摆了桌子供大家填写。填写后,交到这边来,换取考号。”

蔡和森随着人流,大家呼啦一下都围了过去,蔡和森抢到一张表格,他左右张望着,想找个位子坐下来填写表格,却看到那位“萧菩萨”在和一个同学打招呼:“哎,易礼容?”易礼容看时,惊叫道:“子升兄?你这湘乡第一才子也来考?你看看你看看,你这一跑来,我们还有什么指望啊?干脆直接回家得了。”

众人都回过头去,想看看这位名叫萧子升的湘乡第一才子长得是什么模样。蔡和森这时却瞅到了一个空位子,忙坐下提起毛笔填写。等他再去蘸墨的时候,发现身边坐的人也正好伸过笔来,顺着一双大手看上去,呵,这不正是刚才帮自己的那位大个子吗?大个子显然也认出了他,率先对他说:“你好!”

蔡和森回应着,把面前的砚台给他推近了些。大个子说着“谢谢”,无意间,却正好看见蔡和森表格上填好的姓名,一下子惊叫起来:“蔡和森!你就是蔡和森?铁路学堂那个蔡和森?”

蔡和森有些奇怪:“你怎么知道呀?”大个子依然大着嗓门说:“嗨,长沙的学生,哪个不晓得有个蔡和森,去年考铁路学堂,作文考了105分。满分不够,还另加5分,天下奇闻啊!原来就是你呀。哎,你不是在读铁路学堂吗?怎么又跑到这里来了?”

蔡和森很坦率地回答:“那边!学费太贵,实在读不起,我已经退学了。”“哦!彼此彼此。穷师范招学生,还是咱们穷兄弟多。”大个子说道。

二人边填表边聊天。蔡和森问道:“对了,还没请教老兄贵姓啊?”“贵什么贵?”大个子把报名表递了过来,“我姓毛,毛泽东。”蔡和森的目光停留在表格的履历一栏上,那上面除了“工”一项外,农兵学商都打上了勾,他颇为惊奇:“嘿,毛兄干过那么多行当?农兵学商都全了!”

毛泽东得意地说:“我呀,是家在农村种过地,老爹贩米帮过忙,出了私塾进学堂,辛亥革命又扛枪。五花八门,反正都试了一下。”

“毛兄不过比我大一两岁,阅历却如此丰富,令人佩服。”蔡和森说道。“我们就不要你佩服我,我佩服你了。”毛泽东向蔡和森伸出手,爽快地说,“来,交个朋友。”

两个人的手握在了一起。毛泽东说:“以后,你我可就是同学了。”蔡和森笑道:“还不知道考不考得上呢。”毛泽东手一挥:“怎么会考不上?肯定考得上!”

“……李维汉,255号;周世钊,256号;邹彝鼎,257号;罗学瓒,258号……”黎锦熙忙得一头微汗,依次收着考生交来的报名表,他一面读出考生姓名,一面往表上编定考号,这时又一张表格递了过来,收表格的同学抬起头一看,当即愣住了——面前是一个矮矮壮壮、留着粗粗的八字胡、戴着眼镜的中年人,那张脸上都已经有了皱纹,忙道:“这位老伯,对不起,学校规定要由考生本人报名,不能由家长代报。”

中年人笑着说:“我就是考生啊。”这话把旁边的人都吓了一跳。中年人很温和地问:“年纪大是吗?可招生不是没限年龄吗?”

“年龄是不限,可是……您真的来报名?”这个同学有些疑惑地念着表格,“何叔衡?哟,您还是位秀才啊?”

黎锦熙听到何叔衡的名字,忙过来接过表格,看了看,猜疑地问道:“您不是宁乡的何琥璜先生吧?”“正是鄙人。”何叔衡笑着说。

“何先生,您好,我是一师的历史教师黎锦熙。您这是开什么玩笑?您可是长沙教育界的老前辈了,怎么能到我们这儿来报名呢?”

何叔衡赶紧解释说:“我真的不是开玩笑。何某虽说已经37岁了,在宁乡办过几年学,教过几年书,可过去学的,都是些老掉牙的八股文章,穷乡僻壤,风气不开,如果不多学些新知识、新文化,再教下去,只怕就要误人子弟了。所以,我是真心实意来贵校报名,想从头学起,做个民国合格的老师。怎么,不会嫌我这个学生太老了吧?”

“哪里的话?琥璜先生这么看得起一师,是我们一师的光荣。”黎锦熙对那个高年级的同学说:“陈章甫,来来来,大家都来,为何先生鼓鼓掌,欢迎何先生!”围观的报名考生都鼓起了掌,掌声顿时响成了一片。

(有删改)

【注】①穷师范,指湖南第一师范。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闸门

走下山顶不远,周仆突然停住脚步。眼前出现的是一幅多么惊心动魄的景象呵!这就是刚才烈士们带着满身的火焰同敌人进行壮烈搏斗的地方!在浅淡的暮色里,周仆看到烈士身上的棉衣,有一些余烬还在燃烧,断断续续地冒着丝丝缕缕的青烟。他们有人掐着敌人的脖子把敌人撩倒在地上;有人同敌人死死地抱着烧死在一起;有人紧紧地握着手榴弹,弹体上沾满了敌人的脑浆;有人的嘴里还衔着敌人的半块耳朵。附近还有几个六○炮的弹坑,弹坑边躺着烈士,成堆的美国人倒在烈士的周围……

周仆再往下一望,从山腰到山脚,美国人遗弃的尸体,乱糟糟地盖住了整整一面山坡。尤其在那个山洼,那些戴着钢盔、穿着皮靴的长大而笨拙的尸体,密集得一个压着一个,一堆连着一堆。他们以各种各样的姿势,横七竖八地躺在积了很深的血水里。其中许多尸体,头冲北,脚朝南,看得出他们是遭到突然的反击惊慌后退中被击毙的。郭祥的“闸门”,就是这样把那些远渡重洋的恶狼一批一批地砸死在这里,碰死在这里。看见这种情形,周仆真想大喊一声:杀人犯们!那些以侵略别人的国家、破坏别人的幸福为职业的杀人犯们,那些在手无寸铁的人民面前无比残忍而在战士面前胆小如鼠的卑劣的野兽们,你们认真地瞧瞧吧,这才是你们迟迟早早必然会得到的下场!周仆站在山坡上,热血上涌,思绪翻腾。眼前仿佛又飞出火人的巨大身影,耳朵里仿佛又听到他们震天动地的呐喊。这些火人们,这些不知恐惧为何物的人们,他们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部队,什么样的战士呵!他们是下凡的天神吗?不,他们不是天神,他们就是那些朴素得不能再朴素的战士,是同自己朝夕相处的战友和同志。然而,他们却的的确确像无畏的天神,也可以说他们就是为劳苦大众复仇的天神。世界上有任何一种反动力量,可以打败这样的部队吗?没有,过去没有,今后就更不会有,而是相反,它们终究要被这样的战士所打败!周仆沉吟间,只听有人“哎”了一声。

他转眼寻视,只见一个抢运烈士遗体的战士,抱着烈士的头坐在地上,好像在低声哭泣的样子。他赶过去一看,是刘大顺,他低着头,眼泪像小泉水似地涌流下来。

“你,你怎么啦?”周仆忙问。

调皮骡子和其他战士也赶过来问:“你怎么啦,刘大顺?”

①“断了……”他指了指烈士的手指,难受地说。

周仆一看,那位烈士紧紧地抱着敌人,嘴里街着敌人半块耳朵。由于双手抱得过紧,分都分不开,以至烈士的手指被掰断了。

周仆的心,不禁引起一阵酸辣辣的疼痛。在场的人,也都十分难过。停了一会儿,周仆才说:“别难过啦,同志们。我们应该很好地向烈士学习。你看他们对敌人多么仇恨。对敌人不仇恨,或是恨得不够,就不会有真正的勇敢!……”

话是对大伙说的,可是刘大顺却觉得,政委仿佛是针对自己讲的。

“政委……”他并没有抬起头,“我,我想找你谈一次话。”

周仆亲切地说:“我也早就想找你谈谈,可惜没有抓紧时间。……昨天在诉苦会上,我见你昏倒了,我知道你心里是很难过的。”

“我,我……政委,”他被政委的话所激动,流下了眼泪,话也说不成句了,“我越想越不该犯那样的错误(对敌人动了仁慈之心);看看同志们,我觉得我够不上一个红三连的战士…”

周仆上前握着他的手,安慰他说:“大顺同志,我们决不会根据一时的表现,来断定一个同志的。……大家还是快把烈士的遗体运到后边去吧,免得呆会儿炮火再伤着他们。”刘大顺恋恋不舍地撒开手,②望望政委,眼睛里流露出一种坚决的与感激的神情。周仆亲自用手理了理烈士的遗体,由刘大顺他们抬往后面去了。

随着夜色的降临,北面的战斗越发激烈起来。炮火的闪光,有如打闪一般,照得山谷一明一暗。红色的电光弹在夜空里纵横交叉,来往飞驰。③不一时,敌人的照明弹也打起来了,越打越多,照得山谷如同白昼一般明亮。夜航机也轰隆轰隆地出现在阵地的上空。周仆回到山顶的时候,二连已经按照命令前来接防。三连的代理连长乔大夯,班长陈三和代理班长调皮骡子围着政委,要求把他们继续留在阵地上。

“让我们打到底吧,俺们红三连能坚决守住阵地!”乔大夯说。

周仆摆摆手说:“你们已经很辛苦了,下去休息一下再说。”

“战斗还没结束呀,政委,我们怎么能下去哪?”陈三说,“这不是我个人的意见,我个人倒没什么,这是战士们的意见哪!”

“我们人少,顶一个排还不行吗?”调皮骡子也接上说。

“不行,这是命令!”周仆决断地说。

“俺们红三连……”乔大夯又要说他的红三连了。

小迷糊打断他的话,附在他耳朵上使劲地喊:“政委说罗,这是命令!”

大家看政委脸色严峻,才不言语了。④乔大夯慢腾腾地卸下刺刀,插在皮鞘里;又从地上拣起他们连长那把带血的铁锹,扛在肩上;迅速地整理了部队,带着22名战士,走下凸凹不平的阵地。

“真不愧是井冈山下来的连队!”周仆自言自语地说,在炮火的闪光里,望着他们坚强的背影。

(节选自魏巍《东方》,有删改)

注:周仆是志愿军某团政委,郭祥是该团三连连长。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路 标

茹志鹃

没有,没有,没有石子,没有草棍,没有树枝,更没有白粉,没有任何一点路标的痕迹。

没有人,没有一个人。灰蒙蒙的天,灰蒙蒙的地,在这灰蒙蒙的天地当中,只有自己,站在一条灰蒙蒙的路上。

伍原想喊一声,就这么“喂”地喊一声。这里没有人,只是喊给自己听,壮壮胆,解解怯,泄泄闷。他要证明这世界活着,自己活着。

但是,不能喊,不敢喊。他要窒息了。

行军路线是向北,他是向北走的。走了有三小时,也许四小时。走了四十里,也许是五十里。应该到铁路了,也许他正站在铁路的边边上了?

停住脚,沉住气。再看一看,再听一听,只要找到一点点与人有关的东西,一缕烟,一个脚印,一丝灯光……那么,一切就有希望。自己,自己背上的档案,那里有埋在淮河畔的小榕的入党报告。还有老邹,咯着血的老邹,只有自己知道他躺在什么地方。

没有,一切与人有关的迹象都没有。

无声无息的泪水,乘着无月无星的夜,毫无顾忌地涌了出来。

“可能走岔了路?”伍原在心里跟自己商量着。

“不,方向是对的。在接近敌区时,是不做路标的。”

“那么,现在已经接近敌区了?”

“肯定,快到铁路了。”

“那就快走!不能停留。”顿时,伍原感觉在这灰蒙蒙的后面,有什么东西活动了起来,无数隐蔽的眼睛,冰冷的枪口,潜伏的危机。但是,往哪里走呢?

棉衣已经湿得贴在了胸口,背上是越来越沉的档案。伍原狠狠地踩了一脚,听天由命地坐到地上,泪水便像决了的堤。

可是,慢!这是什么?好像冥冥中有神,不,鬼!鬼火?

远远的,贴在地上,就那么一小点,一小点黄黄的光,不飘忽,不闪烁。伍原不敢眨眼,屏息静气,站起身,啊!一站起,它便像钻入了地下。伍原赶紧趴下。在呢!荧荧的,黄黄的,小小的一点。在呢!在呢!伍原小心翼翼地,敏捷地,他不知哪里来的这份力气,竟像只猫似的向那一小点轻盈迅速地爬去。

这如豆的一小点光。

世界再不是死的,自己再不是孤独的,部队就在前面,档案当然安然无恙交给指导员,老邹当然也会马上接回来。这一点如豆的光,接着明天,包含着一切的明天,这小如绿豆似的光。

有人了!找到人了!我到底找到老乡啦!“老乡!”伍原迫不及待地叫了一声。这一声叫,却不防把自己的眼泪叫得掉了下来。“老乡!老乡!”他连连地又叫了两声。一半是为了需要,一半是为了自己想叫。可是窝棚里静静地,没有任何反应。伍原赶紧爬到跟前,从高粱缝隙里看到,里面确确实实有一个人,一个老乡。他背对着棚口,席地坐着,正就着一盏油灯,低了头,紧张而有力地做着什么。

“老乡!”伍原稍稍放大了声音,那人依然低了头,急急地朝一个口袋里搓着玉米穗。看来,是一个聋子。伍原只得爬进棚去,正伸手想拉他一把,突然之间这聋子像背后长着触角,敏捷地跳起,把灯吹灭,然后转身想跑。伍原哪里肯让他跑掉,两臂一伸,把聋子的腿抱住了。那个人也不作声,就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矮棚里,和伍原扭打起来。伍原不肯还手,一边抵挡着,一边死死抱住不放。明知他是个聋子,可还是大叫着:“老乡!老乡!”

“老乡”却毫不理会,只是“唔唔”地叫着,挣出手来进行袭击。

伍原绝望了,这个人不但是聋子,还是个哑巴。伍原只得利用背上的重量,把他牢牢地掀在地上,但不知怎么才能让他明白自己是共产党。伍原捉住哑巴的一只手,把它贴到自己的帽子上,想让他明白,这不是国民党的大盖帽、船形帽,这是八路军的帽子。可是哑巴并不理解,他死死捏紧拳头,硬勾着肘子,不肯就范,后来又忽然利用这个机会,迅速灵活地向伍原脸上猛击几下。

急,痛,头昏,眼前金星直冒,浑身大汗淋漓,不知如何才能摆脱这一窘境。伍原突然觉得疲惫至极,手脚发软,不住地冒汗。却不知怎么,流下了眼泪,好像刚才在路上没来得及流下的泪水,却一齐奔涌而出。伍原伏在哑巴身上,大哭了起来,为自己,为前面走不完的路,为小榕,为老邹,也为这个倒霉而顽强的哑巴。

忽然,伍原觉得有只手,轻轻地摸索着自己的头,自己的帽子,自己的脸颊。哑巴顿时“哇哇”地大叫起来,那一只手还拍着伍原的肩,一边挣扎着要起来。伍原松了手,但说不清为什么,人却仍伏在地上抽抽噎噎。

哑巴挣脱了出来,忙忙地摸了火镰打着,点上了灯,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伍原。猛然,他似乎省悟了什么,双手直向棚外挥动,又急急地拿起灯,拉着伍原爬出窝棚。他一手擎着灯,一手直指东北方向,然后做了个正步走的姿势,一双眼睛急切地盯着伍原。伍原点头,然后敬礼,然后回身走去。

伍原走上大路,回头望望,那一星豆子似的灯光,不飘忽,不闪烁,像是镶嵌在夜空当中。

夜空下的世界,依然斗转星移。

1984年10月2日

(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题。

 肩 膀

王愿坚

西天,一抹晚霞正在消退;远处丘陵的后面,淡淡的雾气慢慢地升腾起来。通讯员小秦望着前面茫茫的草地,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现在,整个草地空荡荡的,看不见火光,听不见人声。他摸着肩上的扁担,愁烦地想:“要不是它,也许早就赶上队伍了。”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把扁担换了个肩,又吃力地向前走去。

这副担子,是两个钟头前落到他的肩上的。

刚过正午不久,一阵突如其来的暴风雨,让他在离队处理伤口返回时走错了方向。他顶风冒雨在烂泥里奔跑的时候,猛地撞到了这副担子上。这是两个不大的木箱,被棕绳紧紧地捆在一根小竹扁担上,里面装着不多的药品、纱布和几件医疗器械。就在担子前一米多远的泥塘里,它的主人——一位中年红军战士牺牲了,小秦摘下他那顶小小的八角军帽,默默地注视着这位没走完长征道路的烈士,含着眼泪,挑起了这副担子。

起初,这一切是那么简单:担子,是战友留下的革命财产,必须挑上它。因此,他满怀信心地相信:他一定能挑着它赶上队伍,走到宿营地。但是,走了两个小时以后他发现,坚持下去越来越困难了。再加上寒冷和饥饿一齐袭来,他头晕得天旋地转,浑身一点儿劲也没有了。

就在这时,他脚下被草根一绊,猛然摔倒了。他歪坐在地上,心想:“不行了,我是挑不动啦!就在这里歇一会儿。只一会儿……”这么一想,他觉得浑身的骨头架子都散了,那抓着扁担的手一松,倒了下去。

小秦睡着了。朦胧间,听见有人在说话。小秦用力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正在一个人的怀里躺着呢——一位同志一只手把他抱在怀里,另一只手在他额角上轻轻抚摸着。他仰脸望去,只见这位同志已经不年轻了,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宽阔的额角上刻着几条深深的纹路。尤其吸引他的,是那两道平直的一字眉下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醒了!”那同志微微一笑,那双眼睛更温和、更慈祥了。他向旁边的战士问道:“做好了没有?”

“好了。”一个背着驳壳枪的战士端着一个小搪瓷碗走过来。

那位老同志接过碗,放在嘴边试了试,又轻轻地吹了吹,然后慢慢送到小秦嘴边。碗里,是加上青稞面粉煮的野菜汤。小秦吃着却是那样香甜。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那位老同志亲切地问道:“小鬼,你怎么掉队啦?”小秦吃着菜汤,简要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说。

“对,那是一个好战士啊!”老同志深情地点了点头,“小鬼,你也是个好同志。看!你接过来,又把它挑了那么远。”

“可是,”老同志亲切地摸着小秦的臂膀,又问,“你为什么不继续往前走了呢?”

“我,我想歇歇。”小秦坦白地说。

“嗅,想歇歇?”老同志指了指木箱,“那么,这东西怎么办呢?”

“这……”小秦觉出自己有什么地方不对了,他嗫嚅着说,“我一点儿劲也没有了……”

“不!”老同志收敛了笑容,慢慢地摇了摇头,“你有劲,知道吗?你有很多很多的劲。”

小秦不解地望着这位老同志。老同志没再说什么,他把小秦扶起来,然后拿出了一架望远镜。老同志把望远镜拿在手里,调整了一下距离,然后递给了他。

小秦把望远镜举在眼前,向着部队前进的方向望去。草地顿时变得清晰起来,就在夜幕垂下的天际,现出了点点火光。他高兴地跳着叫起来:“篝火!”

“对,那里就是今天的目的地。”老同志把一只大手搭在小秦肩头上,轻声地说,“篝火后边是什么地方呢?”

小秦仔细地看了半天,摇了摇头:“我看不见了。”

“看不见吗?”老同志笑了,“那里,是草地的边边。再往前,是陕北革命根据地——那里,就是我们明天、后天的目标。”

“陕北?”

“对,陕北。”老同志深情地重复了一句,“党中央带着红一方面军,去年就到了那里。现在,毛主席正等着你,等着我,等着我们大家呢!”他那双搭在小秦肩头上的大手按得更重了,“在那里,有好多好多事情正等着我们去做啊!”

小秦觉得这些话像只看不见的大手,在推着他,拉着他,向一个新的天地前进。

“小鬼,要鼓起劲来,继续前进!要知道,将来,革命的将来,属于你们,也依靠着你们哪!”

话,一下子钻进了这个小红军战士的心里,引起了他深深的思索。

就在他想着的工夫,同志们已经收拾好行装,准备上路了。那位老同志弯腰抄起扁担,放到自己的肩上。

这时候,一个干部模样的人迎面跑过来,向那位老同志敬了个礼,又朝小秦这边跑来。

小秦不禁向干部问道:“前头那个挑担子的同志是谁呀?”

“嘿,你这小鬼!”干部笑了,“那是我们的朱总司令啊!”

“啊,是他?!”小秦怔住了。他连忙拔腿向前跑去,紧紧地抓住了扁担。

“我说你有劲嘛!”朱总司令爱怜地摸了摸小秦的肩膀,把扁担搁上去,“好,挑着吧!肩膀,挑重担子的肩膀,就是在前进的路上磨出来的!”

小秦挑着担子,望着朱总司令那健壮的背影,踏着前边的脚印,大步走着。就在这时,他明白了:这副担子本来就是属于他的。现在是他的,将来也是他的。

(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月下桨声

韩少功

雨后初晴,水面长出了长毛,有千丝万缕的白雾牵绕飞扬。

一条小船近了,船上的一点红也近了。原来是一件红色上衣,穿在一个女孩身上。女孩在船边小心翼翼地放网。一个更小的男孩撅着屁股在船头划桨。

我多次在黄昏时分看见这条小船,小小年纪的两个渔夫在远处忙碌,总是不说话,也不看我一眼。我想起静谧的月夜里,常有一线桨声飘入我梦中,莫非就是这条船?

在这里住了两年多,我早已熟悉张家李家的孩子,但不认识那两张面孔。他们的家也许不在附近。

刚好城里有客人要来,得买点鱼。我朝小船吆喝一声。他们望了我一眼。

你们有鱼卖吗?大鱼小鱼都行。我指了一下院子的方向,我就住在那里。

他们并未回话,隔了好半天,女孩朝这边摇了摇手。

也许,前段时间把鱼打光了。水管所雇来的人们张好大网,敲击着船舷,把鱼往网里赶。接连闹腾好几个日夜,木棒敲出三拍的欢乐,两拍的焦急,慢板的忧伤以及若有所思……久违的山歌,在半夜里会偶尔鬼鬼祟祟地冒出来:

“第一先把父母孝,

有老有少第二条,

第三为人要周到……”

我只好去水管所买了鱼,看到一些没收来的渔网。水管所的人说,附近有农民偷偷违禁打鱼,有时还用密网,把小鱼也打了。

城里的客人来了,驾着刚买的日本轿车。一起吃着鱼,我说到有农民用密网打鱼。他痛心地说,农民就是觉悟低,一点环保意识也没有。又说,如今民风实在刁悍,有一次他的汽车陷进坑里,路边有农民抄着手,不给钱就不帮忙。

客人走后,第二天一早,院子里响起一阵狗吠。开门一看,红衣女孩手里提着一只泥水糊糊的塑料袋,被狗吓得进退两难。她赤裸的双脚在石板上留下水淋淋的脚印,脚踝还沾着一片草叶。

我愣了一下,好容易才记起几天前的问购。塑料袋里有一二十条鱼,大的约摸半斤,小的只有指头那么粗,鲫鱼草鱼杂得有点不成样子。从她疲惫的神色来看,大概这就是他们忙了半个夜晚的收获吧。

估计这女孩用的也是密网,没有放过小鱼,下手有些嫌狠。但我没有说什么。我已经从邻居那里知道了他们的来历。他们是姐弟俩,住在十几里之外的大山,弟弟欠了学费,两人借了条小船出来打鱼。他们的父亲一年前病逝,母亲也变得神志不清,不久前走失了。

我收下鱼。在完成交易的过程中,她始终拒绝坐下,说话时总看着狗,听我说狗不咬人,仍怯怯地不时朝桌下看一眼。

“你很怕狗么?”我妻子问。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

“你家没有养狗么?”

她摇摇头。

“你喝茶。”

她点点头,却没有喝。

她才走不久,狗又叫了起来。窗外橘红色一晃,她气喘吁吁地返回来。

“对不起,刚才错了……”她大声说。

“错了什么?”妻子问。

“把钱算错了。”

“不会错吧?不是两斤四两么?”

“真算错了。”

“刚才是你看的秤,你报的价,你说多少就多少,我并没有……”妻子说。我也觉得我们没有什么责任。

“不是,是你们多给了。”

她红着脸,说刚才回到船上,弟弟一听钱的数字,就一口咬定算错了。他们又算了一次,果然是我们多给了一块钱。弟弟很生气,要她赶快来退还。

我看着她沾着泥点的手,撩起橘红色衣襟,取出紧紧埋在腰间的一个布包,十分复杂地打开它,十分复杂地分拣布包中的大小纸票,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一块钱怎值得她这样急匆匆地赶来并且做出这么多复杂的动作?

“一块钱就算是你的脚力钱吧。”我说。

“不行不行……”她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以后还要找你买鱼,一块钱就先存你那里。”

“不行不行……”拨浪鼓还在摇。

“你们还会打鱼吧?”

“不一定。水管所不准我们下网了……”

“弟弟的学费赚够了吗?”

“他不打算读了。”

“为什么?”

她没有回答,只是固执地要寻找一块钱。可是小钞票凑不够一块钱。最后我们满足她的要求,好歹收了七角。她做了什么亏心事似地,浑身不自在,犹犹豫豫地低头而去。

傍晚我们回家,发现院门前有一把葱。路边锄草的妇人说,一个穿红衣的姑娘来过,见我们不在,就把葱留在门前。

妻子叹了口气,说如今的社会,难得还有这样的诚实。她清出一个旧挎包,一支水笔,说要给那位上学的弟弟,替他们省两个钱。但是我再也没有遇上姐弟俩。后来从一位船夫口里得知,水管所加强禁渔,他们被收了渔网,回山里种田去了。

学费凑足了吗?弟弟还能继续读书吗?人世间许多事,我们并不知道,萍水相逢之际,连对方名字也不知道。

每天早上,推窗眺望,远处一两叶小船如发夹别在青山绿水之中。只是那些船上没有一点红。每天晚上,偶尔听到竹林那边传来桨声,是一条小船的足迹,在水面播出了月光的碎片,还有一个个梦境。只是桨声粗重,不像孩子的腕力。有时月夜太静,删除了声音传递的距离,晚风一吹,远在天边的桨声翻过院墙,滚落阶前,七零八落的,引来小狗一次次寻找。它当然找不到什么,鼻子抽缩着,叫了两声,回头看我,眼里全是困惑。

我也不明白,是何处的桨声,悠悠飘落到我家的墙根?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风过留声

海川

我去市里接站。

风爷穿了一身簇新的中山装,脚上一双发亮的黑皮鞋。村支书二叔、四叔把我隆重介绍给风爷。我说:“风爷,这身行头真出彩,谁给置办的?”

四叔嘴快:“人家派出所呗,给他里里外外都换了新。”

原来,风爷在返回新疆他儿子秋生家的火车上被偷了。乘警把他的案子就近移交给河北一家铁路派出所。谁知他一到派出所就跟到了家一样,进门就抢活干,扫地,抹桌子,提开水,甩开膀子接管小菜园,浇水种菜……时间一长,案子没什么进展,派出所就想先送他回家。可不管怎么问,他都不说是哪里人,好在听他说话经常带个“刚”字,比如“刚坏”“刚热”等。碰巧我们市一位民警出差路过,还算熟悉这个方言,人家派出所就拜托这位民警帮忙打听。

这事传到了宝山县公安局李副局长的耳朵里。大集体那会儿,他下乡调研时听说过风爷蒯大风的奇闻趣事。因为蒯大风在队上“身兼数职”,表现突出,被公社评为劳模。谁知他非但不领情,反而气得大病一场,直到大队向公社又重新汇报,把他从名单里抹去,这才欢天喜地复了工。李副局长让人家传真个照片对一对,就对上了。

一路上说说笑笑,天刚擦黑,就到了县城。二叔、四叔去安置风爷,我先回家里看看。

老娘正在做晚饭,我说了风爷的事。老娘说:“看来你风爷在新疆他老小那边过得也不怎么样,要不还会赖上人家派出所?”我说:“我记着风爷还有个儿子,画画画得刚好。”老娘说:“是有个大儿子叫春生,前些年没考上大学急疯了,后来就跑出去找不着了。”我说:“秋生他娘呢?”我印象里好像也没见过她。

老娘一声长叹。秋生他娘去世得很早,那时候秋生才四五岁。风爷那时在生产队养牲口,隔三岔五回家给俩孩子备上点干粮,煮地瓜、玉米面、窝窝头。孩子饿了就自己热热吃,这兄弟俩可以说是散养长大的,但他们却刚争气。特别是春生,在一位下放教授的传授下,画得一手好画。可惜连考两年美术学院,都因为语文、数学两门主科不及格而名落孙山。他经不起打击就得了疯病。

春生走失的那一年,风爷也转了行,他被调到队部看大门,兼职看坡。看坡是个辛苦活,夏收看麦场,秋收要看更多场院。随着玉米、花生、大豆先后成熟,他一天二十四小时要转战多个“阵地”。最惊险的一次,在一天深夜遇上了偷花生的。小偷怕他追赶,给屋子放了把火。

秋收过后,忙碌了一年的社员进入了农闲期,而风爷“领导”下的豆腐坊却热气腾腾起来,浓浓的豆香飘得很远。

风爷早上去得比谁都早,晚上走得比谁都晚,什么脏活累活,他都抢着干。公家的东西他草根不取,别人也甭想占半点便宜。做豆腐,水还未沥干,先过磅上账。即使是熬豆汁熬出的豆腐皮,他也是晾干后一一数好数,卖豆腐时捎带脚儿一起卖掉。

他赚来别人不少白眼,但他一直是老样子。

年底雪下得特别大,豆腐坊便停了工。风爷闲不住,就一步一个窝地去巡街,看村子周边的树木有没有被盗伐。巡了一圈回来,不小心踩空掉进了一个大雪窟窿里。多亏孩子见天晚了家里啥干粮也没有,去队部找他,队长闻讯后组织人手连夜搜寻,才救了他一条命。

原本这些护林的活并不属于他的职责,可队上见他如此尽职尽责,就把这个活划给了他。从此他跟一些盗伐树木的不法分子算是干上了,不法分子对他的油盐不进一时也没招,就改进了作案手法,分两拨人分头作案。风爷来来回回跑了半宿,累了个半死,天亮后还是发现被盗走了不少棵有年头的刺槐树。这是他,要是换作别人,集体还不知要遭受多少经济损失呢。

听老娘说着风爷的往事,不知不觉,天就黑透了。四叔过来喊我们去吃饭。

我们一进村委办公室,就见风爷蹲在屋子一角,端着碗大口往嘴里扒拉饭。二叔笑着说:“甭管他,烂狗肉上不了大席,我们吃我们的。”我笑着礼让了一下风爷,见他不为所动,便随二叔进里屋吃饭。我说:“风爷在新疆待了多久?怎么回都回来了,又要回去呢?”二叔摇了摇头,说:“谁知道他?包产到组那一年,他谁也没说就跑去了新疆,一去就是七八年。今年刚过了年,他又一声不吭突然跑了回来。他家的老屋那年秋天下连阴雨时倒塌了,他回来后也没个地儿住,只能住在村委。他东家吃了西家吃,排着吃了半个月,吃够了爬起来就又走了。”

我又问:“那现在准备怎么安排他?”二叔说:“还能怎么安排?现时不同以往,都是各人顾各人,他可以承包几亩地,自个儿种饭吃。”我又说:“要不联系一下新疆那边?”二叔哼了一声,说:“联系上了,又能怎么样呢?秋生在新疆是修鞋的皮鞋匠,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风爷回来后就包了地。也不知他是因为年纪大了,还是因为扔下手艺有年头了,一年干下来竟连自己的口粮都没种出来。村委觉着他以前对集体是有功的,就在镇上给他争取了个养老名额,将他送进了镇敬老院。他倒是在敬老院里安稳地待了几个月,村里也派人看望过两回,说是在里面很好,人长胖了,也精神了。

可过了不长时间,他却爬出两米多高的院墙跑了。敬老院找过来,村委配合做了调查。他侄子桂生说,他叔那天晚上很晚了是来过一趟,说他在里面待够了。

村里打发人四处找,问遍了所有与他沾亲带故的人家,都没见人。几天后,我在会上碰到李副局长,就把事说给他。

李副局长还真有一副热心肠,没过俩月,就来了电话,笑呵呵地说:“你要找的蒯大风我们找到了。这老伙计,还很会挑地方。他已在邱县南部与沂市交界的一家国有林场当上了伙头军 , 还跟一个胖乎乎的女人过上了小日子。”。

(有删改)

【注】①伙头军:炊事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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