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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型:现代文阅读 题类:模拟题 难易度:困难

山东省莱芜市2017届高三4月质量检测(二模)语文试题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各题。

马婆的悲伤

葛明霞

    ①马婆从妹家出来,眼泪就开始肆无忌惮地流。那么要强爱面子的马婆,面对路人诧异的目光视若不见。仲秋的微雨浸润着马婆规整的套装,马婆的心凌乱成泥。马婆没有回家。她穿过两个十字路口拐进了龙泉湖公园,蹒跚地上了湖边八角亭。马婆斜靠在亭柱上,不知不觉收住了眼泪。过往的岁月就在马婆静静的呆坐里浮出了水面。

    ②马婆还是马嫂的时候,精力全部放在对儿子的培养上。从幼儿的益智类训练开始,到剑桥英语、到奥数培优、到解题速效……正规不正规的培训班,只要不与正课冲突,马嫂都推着儿子上。儿子大学毕业去美国深造时,马婆费尽心机说服他留在了国外。马哥虽不太支持,可为了儿子的将来,只好认了。

    ③之后,马婆和马爷就成了亲朋好友羡慕的对象。尤其是马婆的妹妹。她的儿子成绩不太好,毕业后留在了本地。妹妹一生气就开骂,你这个不争气的兔崽子,连你大表哥身上的一根汗毛都比不上!只有马婆知道,她和马爷过得是什么日子。

    ④每天早上一起床,马爷就打开电视,一整天不让关。他说这样可以逼逼屋里的冷气。马婆嘴上不说,内心里也难受。她觉得自己虽然有儿子,常年过得却是没儿子的生活。马婆整晚整晚睡不着,睡不着就想儿子,就想如何证明自己有儿子。半月后马婆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马婆不再随随便便穿衣服了。就连上菜场也是整齐的套装,仰脸挺胸,微微地趾高气扬。马爷说她,马婆硬硬地回嘴,我和那些没儿子的老人不一样,我有儿子,儿子在国外,怎么着也得给他充充面子。马爷鼻子一酸 , 眼泪差点滑出眼眶。

    ⑤儿子去国外后,马婆很少再与马爷争吵。用马婆的话说,这老东西辛苦了一辈子,到头来连儿子的面都难见,我得让他享享福。马爷没有享福的命,儿子在美国定居不到两年,他就失了健康。一开始马婆没太当回事。等她知道不好时,马爷的腿已经不太听使唤了。马爷犯病是在早上,等办好住院手续时已经到了下午三点多。好在马爷是轻微的脑梗,没耽误多大事。躺着输液的马爷,看到其他病人都有小辈陪着,羡慕得眼里几乎迸出血来。他一忍再忍,最后还是张大嘴巴嚎起来。马婆又累又急又尴尬,边向同屋的人道歉边劝马爷。劝着劝着自己也忍不住哭起来。好在外甥及时赶到,止住了他们的哭声。

    ⑥马爷出院后腿虽稍能走动,右胳膊和右手却失了灵活。马婆按照医生的嘱咐,每天除了监督马爷进行自我煅炼外,就是不停地帮他按摩恢复。马婆渐渐地瘦了,由原来的一百四十多斤瘦到了一百一十斤。马爷看着难受,忍不住骂儿子。马婆却不依,你知道啥,儿子不是没孝心,他在国外生活压力大,也难。马婆出门买菜仍旧穿戴整齐,仰脸挺胸,微微地趾高气扬。

    ⑦斜靠在亭柱上的马婆不知不觉坐了一个小时。仲秋的微雨打湿了她的后背,马婆这才想起该给马爷做饭了。马婆小心地下了八角亭,走出了龙泉湖。

    ⑧平静下来的马婆又想起她从妹家出来的情景。今天是妹妹的六十大寿。饭后,妹妹当着她的面又骂起了儿子,你这个不争气的兔崽子,连你大表哥身上的一根汗毛都比不上!外甥喝多了酒,大着舌头回嘴,妈,你老……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一点……都不知道,我大姨,大……姨夫的苦。外甥媳妇忙岔开了话,大姨,你怎么不让姨夫来,就两站的路,来热闹热闹多好。马婆强忍着将落的泪说,对了,我得回去给他做饭了。外甥媳妇跑去厨房给马婆打包现成菜时,马婆挣脱妹妹的手出来了。等外甥媳妇追出来,马婆已经走了三十多米远。听到喊声,马婆没敢回头,她怕满脸的泪吓坏年轻人。

    ⑨马婆擦了擦眼睛,迎着仲秋的微雨向家走去。她知道她无论如何不能倒下,她还要照顾马爷,她还得擎起这个家。马婆规整的套装和灰白的头发在人行道上摇曳,一如枝头瑟缩在秋风中的老叶。

(有删改)

(1)、小说第三段能否删去?请简要分析。

(2)、赏析文中画线句子。

①马爷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滑出眼眶。

②马婆规整的套装和灰白的头发在人行道上摇曳,一如枝头瑟缩在秋风中的老叶。

(3)、根据文章内容概括马婆的形象特点。

(4)、作者创作这篇小说的意图有哪些?请结合文章内容谈谈你的理解。

举一反三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小题。

马罗大叔(节选)

陈忠实

    饥饿像洪水猛兽一样咬噬着我的心!

    我走出门,村巷里死一般沉寂。没有月亮的秋夜,田野里一片黑暗。正在孕穗的包谷林里,散发着一股浓郁的包谷棒子的腻腻的甜香气味,我在水渠边站住了。

    我伸手摸到一根包谷杆子,掰下一个又肥又粗的棒子,三两把撕掉嫩皮,蹲在水渠沿儿上啃起来。包谷粒儿里的乳汁竟然溅到眼睛里,我一定是啃得太猛太快了。嫩包谷粒儿在嘴里,还没有来得及嚼烂,就滚进肚子里去了,几乎尝不出什么味,只觉得十分香甜。

    我把啃光了的包谷芯子丢到水渠里,再伸手摸到又一个包谷棒子,却猛然看见一个人,正站在三五步远的大柳树下。我一惊,一愣,从身影和体形上,立刻辨认出来,那是马罗儿,终年四季给生产队看守庄稼的老光棍儿。我也不知凭什么勇气,没有撒腿逃遁,也没有向他求饶,而是毫不动摇地把那个已经抓摸到手的包谷棒子,“咔嚓”一声掰了下来,三两下撕开嫩皮,蹲下身,又啃起来了。

    “哼!你倒胆大——”他冷笑着说。

    “跟我走!”马罗吼着。

    顺着水渠往东走,我就看见一盏马灯萤萤的亮光,那马灯正挂在老光棍住的庵棚上。

    “坐下!”他的头一摆,对我吼 喊。

    “啊……嗨嗨嗨嗨嗨……”

    突然间,他放声大哭起来,那粗哑的男人的哭声,从他喉咙里奔泻出来。像小河在夏季里突然暴发山洪,挟裹着泥沙、石头和树枝,带着吼声,颤动着四野。马罗伸出双臂,把我抱住,硕大的脑袋压在我的胸膛上,哭得更加不可收拾。他粗壮的身体颤抖着,两条铁钳一样的手臂夹得我的肩胛骨麻辣辣地疼了。

    松开抱着我的手臂,他哭溜着声儿颤颤地说了一句:“咱们……好苦哇……

    我再也支撑不住了,心酸了,腿软了,一下子坐在茅草庵棚门口的树根上,双手捂住脸颊,哭起来了。

    老光棍马罗,像疯了似地在庵棚前的草地上,跳起又落下,破口大骂:“你他妈的‘假积极’!你欺哄毛主席,放你妈的臭‘卫星’!你得了奖状,叫俺社员跟受洋罪——啃生包谷棒子!”

    戒备,羞愧,所有这些复杂的心情,全都随着马罗的骂声跑掉了。马罗蹦着,骂着,声音渐渐远了,钻进包谷地里去了,随之传出咔嚓咔嚓的断裂的脆响。

    他怀里抱着一撂包谷棒子,扔到庵棚口的草地上,点燃麦草,再加上树枝,火苗哧哧哧蹿起来,冒得老高,在一个用铁丝扭成的支架上,摆上了嫩包谷棒子。他咕哝咕哝地说:“咋说也不能……啃生的……”

    干透的树枝燃烧起来,噼啪作响,火声是这样富于生气。我坐在火堆旁,看火苗忽而落下又忽而蹿高,在秋夜的黑幕中辟开的光亮的空间,随着火苗的起落忽而缩收又忽而扩大。火苗在树枝上跳跃,从燃烧着的枝条上攀援到刚添加上去的树枝上,像万千猕猴在树林里嬉闹,跳跃翻跌;无数条火苗拢在一起,就组成一个火的世界,充满了活力。

    马罗大叔坐在一块河卵石上,两手搭在撇开的膝头上,挺直腰板,俨然一副用斧头砍削出来的青石雕像。火光映照着他的脸,一会儿明亮,一忽儿灰暗,四方脸中央,雄踞着一宽大的蒜头鼻子,脸颊上有两道粗糙的大动脉似的皱纹。这张脸上,现在呈现出安详的神态,专注的眼神。他间或用右手里的树枝拨弄一下火堆里的柴枝,甚至歪一歪脑袋,向火堆里吹两口气,然后又坐直了,却不开口说话。

    “吃——熟咧。”

    他从火堆里的铁丝架上取出一个包谷棒子,甩过来,撂到我的怀里。一股热气饱溶着浓烈的香甜气味扑鼻而来。软软乎乎的包谷粒儿,酥软香甜,一口咬进嘴里,我的眼泪禁不住扑洒下来了。

那晚我没有回家,和马罗大叔挤睡在他的庵棚里的吊床上。

(选自《陈忠实文集》)

阅读下面这篇小说,完成下列小题。

李锐

    拄着锄把出村的时候又有人问:“六安爷,又去百亩园呀?”

    倒拿着锄头的六安爷平静地笑笑:“是哩。”

    “咳呀,六安爷,后晌天气这么热,眼睛又不方便,快回家歇歇吧六安爷!”

    六安爷还是平静地笑笑:“我不是锄地,我是过瘾。”

    “咳呀,锄了地,受了累,又没有收成,你是图啥呀六安爷?”

    六安爷已经记不清这样的回答重复过多少次了,他还是不紧不慢地笑笑:“我不是锄地,我是过瘾。”

    斜射的阳光晃晃地照在六安爷的脸上,渐渐失明的眼睛,给他带来一种说不出的静穆。六安爷看不清人们的脸色,可他听得清人们的腔调。但是六安爷不想改变自己的主意,照样拄着锄把当拐棍,从从容容地走过。

    百亩园就在河对面,一抬眼就能看见。一座三孔石桥跨过乱流河,把百亩园和村子连在一起。这整整一百二十亩平坦肥沃的河滩地,是乱流河一百多里河谷当中最大最肥的一块地。西湾村人不知道在这块地上耕种了几千年几百代了,西湾村人不知把几千斤几万斤的汗水撒在百亩园,也不知从百亩园的土地上收获了几百万几千万斤的粮食,更不知这几百万几千万斤的粮食养活了世世代代多少人。但是,从今年起百亩园再也不会收获庄稼了。煤炭公司看中了百亩园,要在这块地上建一个焦炭厂。两年里反复地谈判,煤炭公司一直把土地收购价压在每亩五千元。为了表示绝不接受的决心,今年下种的季节,西湾村人坚决地把庄稼照样种了下去。煤炭公司终于妥协了,每亩地一万五千块。这场惊心动魄的谈判像传奇一样在乱流河两岸到处被人传颂。一万五千块,简直就是一个让人头晕的天价。按照最好的年景,现在一亩地一年也就能收入一百多块钱。想一想就让人头晕,你得受一百多年的辛苦,留一百多年的汗,才能在一亩地里刨出来一万五千块钱吶!胜利的喜悦中,没有人再去百亩园了,因为合同一签,钱一拿,推土机马上就要开进来了。

    可是,不知不觉中,那些被人遗忘了的种子,还是和千百年来一样破土而出了。每天早上嫩绿的叶子上都会有珍珠一样的露水,在晨风中把阳光变幻得五彩缤纷。这些种子们不知道,永远不会再有人来伺候它们,收获它们了。从此往后,百亩园里将是炉火熊熊、浓烟滚滚的另一番景象。

    六安爷舍不得那些种子。他掐着指头计算着出苗的时间,到了该间苗锄头遍的日子,六安爷就拄着锄头来到百亩园。一天三晌,一晌不落。

    现在,劳累了一天的六安爷已经感觉到腰背的酸痛,满是老茧的手也有些僵硬。他蹲下身子摸索着探出一块空地,然后,坐在黄土上很享受地慢慢吸一支烟,等着僵硬了的筋骨舒缓下来。等到歇够了,就再拄着锄把站起来,青筋暴突的臂膀,把锄头一次又一次稳稳地探进摇摆的苗垅里去。没有人催,自己心里也不急,六安爷只想一个人慢慢地锄地,就好像一个人对着一壶老酒细斟慢饮。

    终于,西山的阴影落进了河谷,被太阳晒了一天的六安爷,立刻感觉到了肩背上升起的一丝凉意。他缓缓地直起腰来,把捏锄把的两只手一先一后举到嘴前,轻轻地啐上几点唾沫,而后,又深深地埋下腰,举起了锄头。随着臂膀有力的拉拽,锋利的锄刃闷在黄土里咯嘣咯嘣地割断了草根,间开了密集的幼苗,新鲜的黄土一股一股地翻起来。六安爷惬意地微笑着,虽然看不清,可是,耳朵里的声音,鼻子里的气味,河谷里渐起的凉意,都让他顺心,都让他舒服。银亮的锄板鱼儿戏水一般地,在禾苗的绿波中上下翻飞。于是,松软新鲜的黄土上留下两行长长的跨距整齐的脚印,脚印的两旁是株距均匀的玉茭和青豆的幼苗。六安爷种了一辈子庄稼,锄了一辈子地,眼下这一次有些不一般,六安爷心里知道,这是他这辈子最后一次锄地了,最后一次给百亩园的庄稼锄地了。

    沉静的暮色中,百亩园显得寂寥、空旷,六安爷喜欢这天地间昏暗的时辰,眼睛里边和眼睛外边的世界是一样的。他知道自己在慢慢融入眼前这黑暗的世界里。

    很多天以后,人们跟着推土机来到百亩园,无比惊讶地发现,六安爷锄过的苗垅里,茁壮的禾苗均匀整齐,一颗一颗蓬勃的庄稼全都充满了丰收的信心。没有人能相信那是一个半瞎子锄过的地。于是人们想起六安爷说了无数遍的话,六安爷总是平静固执地说:“我不是锄地,我是过瘾”。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各题。

垫底的人

陈大超

    终于调到一个局机关,吃上朝思暮想的“财政饭”,徐芳高兴得一天到晚都是笑盈盈的,可是等她醒过神来,她就发现在这个既讲级别也讲资历同时也讲能力的机关里,她原来是个垫底的人,谁都可以指派她,谁都可以指责她,谁都可以对她垮下脸来。人到中年、在原来的单位里大小是个头儿的徐芳,心里的高兴劲立刻就烟消云散了。

    好在没过多久,局里又来了一个脑子不好使的人——基本上就是个只能拖拖地夹夹报纸冲冲厕所的傻瓜。虽然傻瓜来头不小,但徐芳仍然可以把他当作垫底的人,只要她受了谁的窝囊气,她立刻就找到傻瓜,或者说“把地再拖一遍!”或者说“把报纸都好好夹起来!”或者说“帮我捶捶背!”傻瓜简直像个一摁按钮就立刻动作起来的机器人,不论你的脸色多难看,不论你对他的指使多么不合情理,他都是一点反应一点想法也没有。

    这个名叫闵天飞的傻瓜,考大学时离读清华的分数仅仅只差一分,一阵狂笑就变成了一个痴不痴呆不呆的傻瓜了。徐芳也挺同情他的,但她一旦受了谁的气,仍然要把他当作出气筒,恶言恶语地把他使唤一通,让自己产生某种虚幻的优越感。她甚至觉得在这个机关里,对她真正重要的,不是那些局长科长们,而是这个傻瓜——没有这个傻瓜给她垫底,她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过下去。

    这天上班,她居然没见到天飞,楼上楼下各个科室都找遍了,也没见着他的身影。一问,原来是他家里人领着他到上海治病去了。她听了心里猛然一惊,接下来一整天都恍恍惚惚、心神不宁的。她就总是下意识地跟人家讨论:“你说天飞的这种病真的能治好吗?”“你说天飞的病治好的把握到底有多大?”还假惺惺地说:“要是真能治好那就太好了啊!”其实她潜意识中非常害怕他真的给治好了。

    一个星期后天飞出现在局里的时候,仍然是那副呆不呆傻不傻的样子。徐芳见了差点笑出声来。她也仍然常常在背后整他、吼他,拿他垫底、出气。后来她竟然发展到敢用鸡毛掸子打他了。也就有一次,她一失手,竟然将鸡毛掸子重重地打在他的后脑勺上。打得他当时猛地一激灵,全身仿佛触了电似的一抽搐。谁也没想到,这一击,竟然使天飞的智力因此而恢复了。

    天飞在家里休息了几天,再到局里上班的时候,脸上就再无半点呆气傻气了,局长也不让他再做那些杂事了,而是要他在秘书科“适应适应”。仅仅过了两三个月,天飞就给人一种英气勃勃年轻有为的感觉了。自然,在这个局里,徐芳又成了一个垫底的人了。她是多么后悔啊!后悔自己竟然用鸡毛掸子去打他——这一打,又把自己打入了度日如年的冰窟里。

    她常常幻想在天飞独自在办公室里值班的时候,悄悄地出现在他的后面,用一个暗中准备好的小木棒,对着他的后脑勺乒乒乓乓地从各个角度猛敲一气——再把他脑子里的那个开关敲关上……

(原载《金山》2003年第2期)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各题。

迷失在雪中的城市

    那个早上是寂静把他叫醒的。马可瓦多从床上起来觉得空气中有一些奇怪的东西。认不出那是几点钟,从百叶窗缝透进来的光线跟平常白天或夜晚的任何时候都有些不同。打开窗户:整个城市不见了,被一页白纸所取代。定睛再看,才分辨出在白色当中,有一些几乎被涂抹掉的线条仍符合视觉上的习惯:周围那些窗户、屋顶和街灯,全被前一天晚上下的雪盖住了。

    “是雪吔!”马可瓦多向他太太喊着,或应该说张口想喊,但是声音一出来就被压低了。就好像落在线条、颜色和景观上的雪,也落在所有噪音上,减低了制造噪音的可能性;在一个满溢的空间的,声音是不会振动的。

    电车因下雪而停驶,马可瓦多只好走路去上班。沿途,他自己开辟出他的通路,感到前所未有的自由畅快。在市区路上,人行道与行车道的区别都消失不见了,车辆不能通行,而马可瓦多,虽然每走一步就陷入半截小腿,雪水也渗入袜子,但他游走在马路中央,踩踏着花坛,任意穿越路口,东摇西摆地前进。他是自己的主人。

    所有大小道路像沙漠般无边无际的展开,如同夹在陡峭山峰中纯白的峡谷。被覆盖于下的城市,谁知道是否还是同一个,或者在夜里已换了另一个?谁知道在白雪下到底还有没有加油站、书报摊、电车站,或者只是成堆成堆的白雪?马可瓦多一面走一面幻想着自己迷失在一个不同的城市中:事实上他的脚步正把他带往每天工作的地方,同样的仓库。等走进大门口,这位搬运小工惊讶的发现自己站在一成不变的墙内,仿佛那些让外头世界消失的改变,独独漏掉了他的公司。

    在那等着他的,是一枝比他还高的铁鍬。车间主任威利哲姆先生把它递给他,说:“公司前面人行道上的积雪轮到我们铲,也就是说轮到你铲。”马可瓦多环抱着那枝铁鍬转身出去。

    铲雪并不是一件轻松的差事,尤其对那些没吃饱的人而言,可是马可瓦多却觉得雪就像一位朋友,撤消了禁锢他生命的牢笼。于是他发奋工作,一大铲一大铲的雪花由人行道上飞向路中央。

    还有失业的西吉斯蒙多对雪也充满了感激,他在那天早晨被市政府征召成为铲雪工人,终于眼前有了几天确定的工作。不过他的这种感情,不同于马可瓦多模糊美丽的幻想,而是精确的计算,要清出这么多平方米的面积就必须铲掉多少平方米的雪;他把目标锁定在能够成为小队队长,然后——这个志向是一个秘密——再直上青云。

    西吉斯蒙多转身看到了什么?一个忙碌的家伙在人行道上东一铲西一铲零乱地用雪把那一段刚清完的行车道又盖住了。他差点昏倒。跑过去用装满雪的铁鍬指着对方的胸口。“喂,你!是你把雪铲下来的?”

    “啊?什么?”马可瓦多惊跳起来,但承认:“喔,大概是吧。”

    “好,那你立刻用你的小铲子把它弄回去,要不然我就让你把它吃干净。”

    “可是我应该要铲掉人行道上的雪。”

    “我要铲的是马路。那怎样?”

    “不然我要放哪里?”

    “你是市政府的吗?”

    “不是,我是Sbav公司的。”

    西吉斯蒙多教他如何把雪堆在路边,于是马可瓦多把那一段马路重新打扫干净。心满意足,铁鍬插入雪中,两人注视着完成的作品。

    “你有烟头吗?”西吉斯蒙多问。

    当他们互相为对方点燃半支香烟时,一辆扫雪车驶过,扬起两大波白浪掉落两侧。在那个早晨,任何噪音都只是窸窣声:等这两个人抬起目光,他们清过的那段又重新盖满了雪。“发生什么事了?又下雪了?”抬眼望着天空。那辆车,转着它的大刷子,已经拐弯了。

    马可瓦多学会把堆雪打压成结实的小墙。如果他一直不断作这样的小墙,便可造出完全属于他的路径,通往只有他知道的地方,而其他人在这些路里都会迷失。重建城市,堆积起像房子一样高的雪山,这样就没有人能辨认真正的房子。也或许其实所有的房子都已变成雪造的了,里面及外表;一个是有古迹有钟楼有树木的雪的城市,一个是可以用铁鍬打散再用另一种模式重建的城市。

    在人行道旁某一处原来就有一堆庞大的雪。马可瓦多正准备整压它以与他的小墙同高时,才发现那是一辆汽车:公司董事长亚伯伊诺的豪华大轿车,全被雪盖住了。既然一辆车和一堆雪之间的差别这么微小,马可瓦多埋首用起铁鍬来雕刻一辆汽车。他雕得实在很好:在两者之间还的确分不出来那个才是真的。为了给这个作品做最后修饰,马可瓦多用上了一些铁鍬挖出的废物:一个生锈的圆罐子作车灯,一片煤气阀让车门有了把手。

    门房、传达员和工友一阵脱帽礼,董事长亚伯伊诺从大门出来。有深度近视眼的董事长,自信地快步走向他的汽车,抓住突出的煤气阀,拉出,低下头连脖子一起钻进雪堆中。

    马可瓦多已经转过街角在中庭清扫。

    中庭的小孩作了一个雪人。“它没有鼻子,”其中一个小孩说。“我们放个什么东西。胡罗卜!”便各自跑回家里的厨房在蔬果中翻找。

    马可瓦多看着雪人。“就是这样,没办法分辨在雪下面的是雪还是被雪所覆盖的东西。可是有一种情况除外;人。因为他知道我是我,而不是在这里的这个东西。”

    专注于他的沉思,以至于没听到屋顶上两个男人喊叫:“喂,先生,您移动一下位置!”他们是负责除去瓦片上积雪的人。然后在一瞬间,三百公斤的雪迎头落下。

    小孩带着他们的战利品胡罗卜回来。“哇!他们做了另一个雪人!”在中庭里有两个一样的玩偶,站得很近。

    “我们帮两个都装上鼻子!”便把两条胡罗卜分别插在两个雪人脸上。

    马可瓦多,死多于活地感觉到透过那层把他埋没和冰冻的白雪有人送来了食物,便咀嚼起来。

    “我的妈呀!胡罗卜不见了!”小孩们都吓坏了。

    其中一个最勇敢的并不放弃。他还有另一个鼻子可以换:一颗青椒。把它塞给了雪人,雪人狼吞虎咽地把青椒也吃掉了。

    小孩们再试着放上一小根木炭当鼻子。马可瓦多用尽全身力气把它吐掉。“救命啊!它是活的!雪人是活的!”小孩们全都跑光了。

    在中庭的一角有排放热气的闸门。马可瓦多,迈着雪人沉重的步伐,把自己移到闸门上。雪一块块的溶化,顺着衣服往下流:重新出现一个肿胀并感冒鼻塞的马可瓦多。

    拿起铁鍬,主要是为了暖身,他继续在中庭工作。有一个喷嚏停在鼻头,就停在那里,没决定到底要不要出来。马可瓦多铲着雪,半闭着眼,而那个喷嚏始终卡在他的鼻尖。突然间:“啊……”,几乎隆隆震耳的:“……啾!”比地雷爆炸还要猛烈。由于空气急剧的变动,马可瓦多被震撞到墙壁上。

    可不是一点小变动:这个喷嚏引起的根本是一个龙卷风。所有中庭的雪扬起,纷飞有如暴风雪,然后被上方的漩涡吸进去,撒入天空。

    当马可瓦多从昏厥中重新张开眼睛,整个中庭都是空的,连一片雪花也没有。在马可瓦多眼前出现的是一如往日的中庭,灰色的墙壁,仓库的箱子,那些日常的多角和满怀敌意的东西。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各题。

截击

孙犁

    第二天,我们在这高山顶上休息了一天。我们从小屋里走出来,看了看吴召儿姑家的庄园。这个庄园,在高山的背后,只在太阳刚升上来,这里才能见到光亮,很快就又阴暗下来。东北角上一洼小小的泉水,冒着水花,没有声响;一条小小的溪流绕着山根流,也没有声响,水大部分渗透到沙土里去了。这里种着像炕那样大的一块玉蜀黍,像锅台那样大的一块土豆,周围是扁豆,十几棵倭瓜蔓,就奔着高山爬上去了!在这样高的黑石山上,找块能种庄稼的泥土是这样难,种地的人就小心整齐地用石块把地包镶起来,恐怕雨水把泥土冲下去,奇怪!在这样少见阳光、阴寒冷的地方,庄稼长得那样青,那样坚实。玉蜀黍很高,扁豆角又厚又大,绿得发黑,像说梅花调用的铁响板。

    吴召儿出去了,不久,她抱回一捆湿木棍;

    “我一个人送一把拐杖,黑夜里,它就是我们的眼睛!”

    她用一把锋利明亮的小刀,给我们修着棍子。这是一种山桃木,包皮是紫红色,好像上了油漆;这木头硬得像铁一样,打在石头上,发出铜的声音。

    这半天,我们过得很有趣,差不多忘记了反“扫荡”。

    当我们正要做下午饭,一个披着破旧黑山羊长毛皮袄,手里提着一根粗铁棍的老汉进来了;吴召儿赶着他叫声姑父,老汉说:

    “昨天,我就看见你们上山来了。”

    “你在哪儿看见我们上来呀?”吴召儿笑着问。

    “在羊圈里,我喊你来着,你没听见!”老汉望着内侄女笑,“我来给你们报信,山下有了鬼子,听说要搜山哩!”

    吴召儿说:“这么高的山,鬼子敢上来吗?我们还有手榴弹哩!”

    老汉说:“这几年,这个地方目标大了,鬼子真要上来了,我们就不好走动。”

    这样,每天黎明,吴召儿就把我唤醒,一同到那大黑山的顶上去放哨。山顶不好爬,又危险,她先爬到上面,再把我拉上去。

    山顶上有一丈见方的一块平石,长年承受天上的雨水,被冲洗得光亮又滑润。我们坐在那平石上,月亮和星星都落到下面去,我们觉得飘忽不定,像活在天空里。从山顶可以看见山西的大川,河北的平原,十几里、几十里的大小村镇全可以看清楚。这一夜下起大雨来,雨下得那样暴,在这样高的山上,我们觉得不是在下雨,倒像是沉落在波浪滔天的海洋里,风狂吹着,那块大平石也像要被风吹走。

    吴召儿紧拉着我爬到大石的下面,不知道是人还是野兽在那里铺好了一层软软的白草。我们紧挤着躺在下面,听到四下里山洪暴发的声音,雨水像瀑布一样,从平石上流下,我们像钻进了水帘洞。

    吴召儿说:“这是暴雨,一会儿就晴的,你害怕吗?”

    “要是我一个人我就怕了,”我说,“你害怕吧?”

    “我一点儿也不害怕,我常在山上遇见这样的暴雨,今天更不会害怕。”吴召儿说。

    “为什么?”

    “领来你们这一群人,身上负着很大的责任呀,我也顾不得怕了。”

    她的话,像她那天在识字班里念书一样认真,她的话同雷雨闪电一同响着,响在天空,落在地下,永远记在我的心里。

    一清早我们就看见从邓家店起,一路的村庄,都在着火冒烟。我们看见敌人像一条虫,在山脊梁上往这里爬行。一路不断响枪,那是各村伏在山沟里的游击组。吴召儿说:

    “今年,敌人不敢走山沟了,怕游击队。可是走山梁,你就算保险了?兔崽子们!”

    敌人的目标,显然是在这个山上。他们从吴召儿姑父的羊圈那里翻下,转到大黑山来。我看见老汉仓惶地用大鞭把一群山羊打得四散奔跑,一个人登着乱石往山坡上逃。吴召儿把身上的手榴弹全拉开弦,跳起来说:

    “你去集合人,叫姑父带你们转移,我去截兔崽子们一下。”她在那乱石堆中,跳上跳下奔着敌人的进路跑去。

    我喊:“红棉袄不行啊!”

    “我要伪装起来!”吴召几笑着,一转眼的工夫,她已经把棉袄翻过来。棉袄是白里子,这样一来,地就活像一只逃散的黑头的小白山羊了。一只聪明的、热情的、勇敢的小白山羊啊!

    她登在乱石尖上跳跃着前进,那翻在里面的红棉袄,还不断被风吹卷,像从她的身上撒出的一朵朵的火花,落在她的身后。

    当我们集合起来,从后山上跑下,来不及脱鞋袜,就跳入山下那条激荡的大河的时候,听到了吴召儿在山前连续投击的手榴弹爆炸的声音。

(节选自《吴召儿》)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小题。

小杜果

(土耳其)苏阿德·得尔威希

    老太太弯下腰对小杜果温柔地说:“来吧,小宝贝,上我家去吧,你可以在花园里玩,那儿有的是李子,你随便吃多少都行。”

    小杜果惊讶地看着这个老太太。这是阿依色奶奶,她就住在隔壁的那所小白房子里,房子前边,有个小小的花园,花园当中有棵大李子树。

    小杜果知道阿依色奶奶不喜欢小孩,孩子们一走近李子树,她就冲着他们大声嚷嚷,要不就用她那根老不离手的大棍子吓唬他们,把他们轰走。

    可是今天她怎么啦?变得这么温柔,几乎是慈爱了。

    这简直不能使人相信。说真的,今天,从爆炸袭击发生以后,一切事都没法叫人相信,一切全跟平常不一样。

    爆炸以后,军火工厂的汽笛长鸣着;人们都从房子里跑了出来,涌到工厂的大门口去了。在这些平常上工的时候很少看见人影的街道上,那时忽然有了很大的骚动。

    家里来了好多陌生人,他们的脸都是很苍白而又很难过的样子,有些女人甚至在啜泣着,这是为什么呢?小杜果想不出。

    阿依色奶奶把杜果的小手握在她的手里。对这个,杜果觉得不大舒服,当他在阿依色奶奶身边走下台阶的时候,他喃喃地自语:“我已经够大了,能自己下去,干吗还领着我?妈妈从来不这样。……她知道我已经长大了。”

    啊,妈妈!……当想到她的时候,小杜果觉得鼻子有点发酸……他妈妈今天晚上从工厂下工回来的时候,他要把阿依色奶奶请他上她那儿去玩,去吃李子的这件了不起的事告诉她……妈妈一定会因为他而骄傲的。

    小杜果忽然间变成一个惹人注意的目标了,所有挤在房子里和小路上的人都那么注意他,有的抚摸他的长头发,有的轻轻地拍拍他的小脸蛋,有的还拥抱他,路角上那个卖杂货的还给他一大块巧克力糖。

    杜果十分满意于自己的显要地位。

    花园里起风了,那棵李树孤零零地站立在角落里,挺老实,挺安静,几乎是一动不动的。小杜果一个人坐在花园的台阶上,那只小狗又碰到了小杜果,似乎很满意,快活地摇着尾巴,要和杜果一块儿玩。可是,小杜果不想和它玩,也不想吃李子。他想:妈妈下工回来的时候,他要向妈妈要钱去买个西瓜,他爱那红红绿绿的颜色,还有那香甜的味道……

    他的妈妈……他是多么爱她呀!妈妈穿着一件绿色的衣服,今天早晨去上工的时候,她的嘴唇是多么红,她总是那么笑嘻嘻的,总是那么美丽,他的妈妈……想到他的美丽的妈妈,他忽然打了个冷战,有点想哭。他只有一个愿望——离开这里,回到家里去找妈妈。

    花园的门又打开了。杜果还在原来的地方,但他不再是站着,而是躺在地上,睡着了。一只抚摸着他的脸蛋的手把他弄醒了,他突然喊出一声:“妈妈……”不,那不是妈妈,那是和妈妈长得很像的玛利哈姨。

    听到“妈妈”的叫声,玛利哈姨那只抚摸他的手缩了回去;她用两只手捂着脸呜咽起来了。阿依色奶奶喃喃地说:“瞧你怎么啦……安静下来吧,别吓着孩子!……这孩子……”

    这个年轻的女人重新俯下身子把小杜果抱了起来,把他紧紧地搂在怀里,并且亲吻着他那苍白的小脸,把它浸在眼泪里。

    “来吧,小宝贝,咱们回家去吧,”她抱着他,向花园的门口走去。

    小杜果,每当人家抱着他的时候,他便觉得好像是受了侮辱似的。可是,今天,他没有反抗,他疲乏地把他的小脑袋靠在玛利哈姨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

    玛利哈姨把他带到她家去了。杜果没有问她:“为什么把我带到您这儿来!妈妈在哪儿呢?……”

    几个月过去了,杜果从来没有提过他的妈妈,好像他的妈妈根本没有存在过似的,这孩子用安静和漠然来对待他妈妈的不在。

    可是,有一天,当军火工厂里的爆炸再一次震撼了工人们的小房子,工厂汽笛的长鸣声在空中激荡着……这孩子,突然脸色苍白,放下了手里的玩具,站起来迟缓地走近玛利哈姨,用一种沉重的声音说:“我知道,妈妈死了……就是在爆炸声音以后,工厂汽笛响起来的那天,像今天一样……”

    在很短的时间里,他想抑制住自己,可是,他的嘴唇颤抖了,在玛利哈姨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他以前,眼泪从他的眼睛里涌出了。忽然,他好像从自尊心的重担下解脱了出来似的,他开始哭泣了,嘴里呻吟着:“妈妈!……妈妈!……”

(俞天民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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