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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题 试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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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型:现代文阅读 题类:模拟题 难易度:困难

2017届江苏省南京师范大学附属中学扬子校区高三2月期初调研考试语文试卷

阅读下面的作品,完成各题。

故乡的食物

汪曾祺

    ①小时读《板桥家书》:“天寒冰冻时暮,穷亲戚朋友到门,先泡一大碗炒米送手中,佐以酱姜一小碟,最是暖老温贫之具”,觉得很亲切。郑板桥是兴化人,我的家乡是高邮,风气相似。这样的感情,是外地人们不易领会的。炒米是各地都有的。但是很多地方都做成了炒米糖。四川有“炒米糖开水”,车站码头都有得卖,那是泡着吃的。但四川的炒米糖似也是专业的作坊做的,不像我们那里。我们那里也有炒米糖,像别处一样,切成长方形的一块一块。也有搓成圆球的,叫做“欢喜团”。那也是作坊里做的。但通常所说的炒米,是不加糖黏结的,是“散装”的;而且不是作坊里做出来,是自己家里炒的。

    ②说是自己家里炒,其实是请了人来炒的。炒炒米也要点手艺,并不是人人都会的。入了冬,大概是过了冬至吧,有人背了一面大筛子,手执长柄的铁铲,大街小巷地走,这就是炒炒米的。有时带一个助手,多半是个半大孩子,是帮他烧火的。请到家里来,管一顿饭,给几个钱,炒一天。或二斗,或半石;像我们家人口多,一次得炒一石糯米。炒炒米都是把一年所需一次炒齐,没有零零碎碎炒的。过了这个季节,再找炒炒米的也找不着。一炒炒米,就让人觉得,快要过年了。

    ③装炒米的坛子是固定的,这个坛子就叫“炒米坛子”,不作别的用途。舀炒米的东西也是固定的,一般人家大都是用一个香烟罐头。我的祖母用的是一个“柚子壳”。柚子,——我们那里柚子不多见,从顶上开一个洞,把里面的瓤掏出来,再塞上米糠,风干,就成了一个硬壳的钵状的东西。她用这个柚子壳用了一辈子。

    ④我父亲有一个很怪的朋友,叫张仲陶。他很有学问,曾教我读过《项羽本纪》。他薄有田产,不治生业,整天在家研究易经,算卦。他算卦用蓍草。全城只有他一个人用蓍草算卦。据说他有几卦算得极灵。有一家,丢了一只金戒指,怀疑是女佣人偷了。这女佣人蒙了冤枉,来求张先生算一卦。张先生算了,说戒指没有丢,在你们家炒米坛盖子上。一找,果然。我小时就不大相信,算卦怎么能算得这样准,怎么能算得出在炒米坛盖子上呢?不过他的这一卦说明了一件事,即我们那里炒米坛子是几乎家家都有的。

    ⑤炒米这东西实在说不上有什么好吃。家常预备,不过取其方便。用开水一泡,马上就可以吃。在没有什么东西好吃的时候,泡一碗,可代早晚茶。来了平常的客人,泡一碗,也算是点心。郑板桥说“穷亲戚朋友到门,先泡一大碗炒米送手中”,也是说其省事,比下一碗挂面还要简单。炒米是吃不饱人的。一大碗,其实没有多少东西。我们那里吃泡炒米,一般是抓上一把白糖,如板桥所说“佐以酱姜一小碟”,也有,少。我现在岁数大了,如有人请我吃泡炒米,我倒宁愿来一小碟酱生姜,——最好滴几滴香油,那倒是还有点意思的。另外还有一种吃法,用猪油煎两个嫩荷包蛋——我们那里叫做“蛋瘪子”,抓一把炒米和在一起吃。这种食品是只有“惯宝宝”才能吃得到的。谁家要是老给孩子吃这种东西,街坊就会有议论的。

    ⑥我们那里的人家预备炒米,除了方便,原来还有一层意思,是应急。有一年,我还在上小学,党军(国民革命军)和联军(孙传芳的军队)在我们县境内开了仗,很多人都躲进了红十字会。红十字会设在炼阳观,这是一个道士观。我们一家带了一点行李进了炼阳观。祖母指挥着,特别关照,把一坛炒米带了去。我对这种打破常规的生活极感兴趣。晚上,爬到吕祖楼上去,看双方军队枪炮的火光在东北面不知什么地方一阵一阵地亮着,觉得有点紧张,也觉得好玩。很多人家住在一起,不能煮饭,这一晚上,我们是冲炒米度过的。没有床铺,我把几个道士诵经用的蒲团拼起来,在上面睡了一夜。这实在是我小时候度过的一个浪漫主义的夜晚

(选自《汪曾祺文集》,有删改)

(1)、第④段中写了关于张仲陶的一段轶事, 有什么作用?

(2)、请简要概括本文围绕炒米写了哪些内容。

(3)、请简要分析第⑤段的语言特点。

(4)、作者最后说“这实在是我小时候度过的一个浪漫主义的夜晚”,怎样理解这句话?

举一反三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夜航船

董宏量

    ①对住在江畔河边的人来说,夜航船是一幅看厌了的风景。然而,我怎么也忘记不了儿时看夜航船所引起的心灵的颤动。如果你的窗口正对着墨汁般流淌的夜江,你就可以想象一个爱沉思的孩子,在关灯后的深夜趴在冰冷的窗台上看夜航船的情景。那熟睡的长江,那一声声甜鼾似的汽笛,那江中闪烁的流动着的灯火,就像一个个美丽的童话,一个个漂浮着的梦,不知给了我多少温暖的安慰和神秘的向往。

    ②长大以后,夜航船不再神秘,我已无数次在长江上夜行。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是天天坐轮渡船上班下班的,常常驰行在破晓的夜色和渐浓的暮色中,借着船上昏黄的灯光看书,夜航的里程,是一页又一页书的里程。我在渡船上读了很多很多的书,直到读到一本书也叫《夜航船》,才又唤起我对夜航船的迷恋和沉思。

    ③那是明代大学者张岱的《夜航船》,是一部令人惊叹的古文化的百科全书。他在书中断言:天下学问,惟夜航船中最难对付。他讲述了一个书生和一个和尚的故事,在狭窄的船舱里,和尚曾因书生高谈阔论而畏慑,又因书生的无知而大胆伸脚。他以“夜航船”为书名,其旨意令人深思,也使我对那古老的吴山越水中驰行的夜航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与长江上的铁轮相比,那木船桡声当然富有传统的诗意,展示着一种令人品味的文化陈迹。

    ④有一年秋天,我终于坐上了从杭州到苏州的夜航船。在古老的运河里,在深沉的夜色中,木船就像一个怀旧的老人,缓缓地追寻着发黄的陈迹。虽然这是机动船,哒哒哒的马达声会打破怀古的幽情,但你仍可通过那剪影似的小桥小镇,想起历代江南才子吟咏的诗词和故事。这条河流沉淀着太多的文思,使任何一只船都像一个温柔的手指,抚摸着一行诗、一行典丽的汉字。

    ⑤然而,我还是喜欢长江上的夜航船,这不仅仅是出于对家乡的偏爱。在无边的大海上夜行,你会有一种茫然的漂泊感,会产生“我从哪里来?我到哪里去?”的惶惑。在小河中夜行,你又会感到生命的逼仄和拘谨。只有在浩荡的长江上,你才会更美妙地体会到夜航的乐趣,有一种掌握着自己的命运又放胆漂泊的感觉。你知道你是顺水而下或逆流而上,两边的岸离你既近又远,你可穿行在高峡夹峙的一线激流中,也可飘荡在豁然开阔的万顷碧波里。当夜深无人你独自抚栏,看天上的星星与两岸时隐时现的灯火交融在一起,你还会想到,此时是不是有一个孩子趴在窗口,像当年的你一样看夜航船,看他的梦呢?

    ⑥当然,夜航船的最大好处还是读书。不论是短途还是长途的夜航船,你都会在宁静的漂流中情不自禁地捧起一本书来。在这没有颠簸的旅行中,在水流和夜色把你隔绝成一个岛的时光里,在悠闲的氛围中,你读书会比平时更加投入也更加愉悦。于是,你无形中就到达了某个港口,那不仅是船的到达,还有书带给你的某种感悟的到达。

    ⑦对于习惯静夜工作的人,“夜航船”是一种美丽的象征。我们在夜色中执著地航行着,写诗的笔、在音乐中起伏的指挥棒、对烈焰挥舞的钢钎,甚至清洁工的扫帚,都会使我们想起桨,划动时光之浪的桨。我们就这样不停地到达,也不停地出发,夜航在生命的河流上。于是夜就充满了创造,充满了活力,充满了遐思和梦想,使每一个看见夜航船灯火的人,都不再寂寞,不再孤独,都想追着那灯火而去,去渐渐明亮起来的远方……

阅读下面文章完成下面小题

(二)

海棠花

季羡林

①早晨到研究所去的路上,抬头看到人家的园子里正开着海棠花,缤纷烂漫地开成一团。这使我想到自己故乡院子里的那两棵海棠,现在想也正是开花的时候了。

②我虽然喜欢海棠花,但却似乎与海棠花无缘。自家院子里虽然就有两棵,但是要到记忆里去搜寻开花时的情景,却只能搜到很少几个断片。记忆中最深刻的是一个黄昏,在家南边一个高崖上游玩,向北看,看到一片屋顶,其中纵横穿插着一条条的空隙,是街道。虽然也可以幻想出一片海浪,但究竟单调得很。可是在这一片单调的房顶中却蓦地看到一树繁花的尖顶,绚烂得像是西天的晚霞。当时我真有说不出的高兴,其中还夹杂着一点渴望,渴望自己能够走到这树下去看上一看。于是我就按着这一条条的空隙数起来,终于发现,那就是自己家里那两棵海棠树。我立刻跑下崖头,回到家里,站在海棠树下,一直站到淡红的花团渐渐消逝到黄昏里去,只朦胧留下一片淡白。

③但是这样的情景只有过一次,其余的春天我都是在北京度过的。北京有许多机会可以作赏花的韵事,但是自己却很少有这福气。我只到中山公园去看过芍药,到颐和园去看过一次玉兰。至于海棠,不但是很少看到,连因海棠而出名的寺院似乎也没有听说过。北京的春天是非常短的,最初还是残冬,可是接连吹上几天大风,再一看树木都长出了嫩绿的叶子,已经是夏天了。

④夏天一来,我就又回到故乡去。院子里的两棵海棠已经密密层层地盖满了大叶子,很难令人回忆起这上面曾经开过团团滚滚的花。晚上吃过饭后,就搬了椅子坐在海棠树下乘凉,从叶子的空隙处看到灰色的天空,上面嵌着一颗一颗的星。这时候,自己往往什么都不想,只让睡意轻轻地压上眉头。等到果真睡去半夜里再醒来的时候,往往听到海棠叶子窸窸窣窣地直响,知道已经下雨了。

⑤似乎这样的夏天也没有能过几个。六年前的秋天,当海棠树的叶子渐渐地转为淡黄的时候,我离开故乡,来到了德国。一转眼,在这个小城里,就住了这么久。我们天天在过日子,却往往不知道日子是怎样过的。以前在一篇什么文章里读到这样一句话:“我们从现在起要仔仔细细地过日子了。”当时颇有同感,觉得自己也应从即时起仔仔细细地过日子了。但是过了一些时候,再一回想,仍然是有些捉摸不住,不知道日子是怎样过去的。到了德国,更是如此。我本来是下定了决心用苦行者的精神到德国来念书的,所以每天除了钻书本以外,很少想到别的事情。可是现实的情况又不允许我这样做。而且祖国又时来入梦,使我这万里外的游子心情不能平静。就这样,在幻想和现实之间,在祖国和异域之间,我的思想在挣扎着。不知道怎样一来,一下子就过了六年。

⑥哥廷根是有名的花城。来到这里的第一个春天,这里花之多就让我吃惊。家家园子里都挤满了花,五颜六色,锦似的一片。但我却似乎一直没注意到这里也有海棠花。原因是,我最初只看到满眼繁花,多半是叫不出名字,因而也就不分什么花,只是眼花缭乱而已。

⑦但是,真像一个奇迹似的,今天早晨我竟在人家园子里看到盛开的海棠花。我的心一动,仿佛刚睡了一大觉醒来似的,蓦地发现,自己在这个异域的小城里住了六年了。乡思浓浓地压上心头,无法排解。

⑧在这垂尽的五月天,当心里填满了忧愁的时候,有这么一团十分浓烈的乡思压在心头,令人感到痛苦。同时我却又爱惜这一点乡思,欣赏这一点乡思。它使我想到:我是一个有故乡和祖国的人。故乡和祖国虽然远在天边,但是现在它们却近在眼前。我离开它们的时间愈远,它们却离我愈近。我的祖国正在苦难中,我是多么想看到它呀!把祖国召唤到我眼前来的,似乎就是这海棠花,我应该感激它才是。

⑨晚上回家的路上,我又走过那个园子去看海棠花。它依旧同早晨一样,缤纷烂漫地开成一团。它似乎一点也不理会我的心情。我站在树下,呆了半天,抬眼看到西天正亮着同海棠花一样红艳的晚霞。

阅读下文,完成下列小题。

阴翳礼赞(节选)

(日)谷崎润一郎

    ①京都有一家著名餐馆,叫“草鞋屋”。这家餐馆的客厅历来不用电灯,以点燃古老的烛台而广为人知。日本的漆器之美,只有在这朦胧的微光里才能发挥到极致。烛火摇曳,灯影里的饭盘、饭碗,一眼瞅去,蓦然发现这些涂漆的餐具变得幽深、厚重起来,具有先前无可比拟的魅力。可以说,没有“黯淡”作为条件,就无法体味漆器之美。自古以来,漆器的肌理唯有黑、褐、红,这三种颜色是一重重“黑暗”堆积出来的,可以看做是在包裹四围的黑暗中的必然产物。漆器上泥金的豪华绚烂的画面大半潜隐于黯淡之中,催发着一种无可名状的闲情余绪。而且,那闪光的肌理,于暗中看上去,映着摇曳的灯火,使得静寂的房间里,仿佛有阵阵清风拂面而来,不知不觉将人引入冥想之中。假如阴翳的室内没有一件漆器,那烛光火影酿造出来的奇妙的梦幻世界,还有那闪动的光明所荡起的夜的脉搏,真不知要减损几多魅力啊!这正如榻榻米上有几条小河在流淌,水聚满了池子,随处捕捉着灯影,逐渐变得纤细、幽微、闪闪跳跃,在夜的肌肤上织造着泥金画般的绫罗。我每次端起汤碗来,就感到掌心里承载着汤汁的重量,我最爱那新鲜而温暖的情味。那感觉宛若手里捧着一个刚落地的婴儿胖乎乎的肉体。汤碗至今依然使用漆器,这是很有道理的。

    ②我把汤碗置于面前,汤碗发出咝咝声,沁入耳里。我倾听着这遥远的虫鸣般的声音,暗想着我即将享用的食物的味道,每当这时,我便感到堕入了三昧之境。这是黑暗中闪烁的烛光与漆器,合奏出来的无言的音乐所起的作用。漱石先生曾经在《草枕》一书中赞美羊羹的颜色,这么说来,那种颜色不也是冥想之色吗?冰清玉洁的表层,深深汲取着阳光,梦一般明净,含在嘴里,那感觉,那深沉而复杂的色相,绝非西式点心所能见到。奶酪等与之相比,何其浅薄、单调!这羊羹盛在漆器果盘里,其表面的色泽看起来明显地黯淡而深沉,同样唤起人的冥想。人将这种冰冷滑腻的东西含在嘴里的时候,感到室内的黑暗仿佛变成一个大糖块,在自己的舌尖上融化。哪怕是口感不佳的羊羹,这时也会平添一层特别的美味。细想想便会明白,我们的饭菜总是以阴翳为基调,和“暗”有着割不断的关系。

    ③也许有人说,黯淡光线里的模糊之美不是真正的美。然而前面已经说过,我们东方人在一些不起眼的地方使阴翳生成,就是创造美。我们的思维方式就是如此。美,不存在于物体之中,而存在于物与物产生的阴翳的波纹和明暗之中。夜明珠置于暗处方能放出光彩,宝石曝露于阳光之下则失去魅力,离开阴翳的作用,也就没有美。

    ④最近《大阪朝日新闻》有文章嘲笑大阪府官员为了开辟高尔夫球场,滥伐森林,毁坏山丘。将深山老林里的暗影也要剥夺,简直是昧着良心造孽。不过,这也是一种牢骚话,我也深知今天的形势很难得,不管怎么说,日本既然沿西方文化迈出了脚步,也就只好勇往直前了。然而,我们必须觉悟,只要我们皮肤的颜色不变,我们所承担的损失将永远压在自己的肩头。当然,我写这些的意思是,我想在某些方面,例如文学艺术等,或许也还有弥补这种损失的办法。

    ⑤我想,我们已经失去的阴翳的世界,至少要在文学的领域唤回来。使文学的殿堂庇檐更深,将过于明亮的空间塞进黑暗,剥去室内无用的装饰。不一定家家如此,哪怕先有一家也行。究竟如何呢?姑且先把电灯熄灭看看吧。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后面各小题。

母亲的手

庄因

    那夜,我梦见母亲。母亲立于原野。碧海青空中,有一只风筝如鲸,载浮载沉。母亲手中紧握住那线绕子,线绕子缠绕的是她白发丝丝啊。顷刻,大风起兮,炊烟散逝,落日没地,古道隐迹,远山坠入苍茫,而江声也淹过了母亲的话语,母亲的形象渐退了,我的视线定焦在她那一双手,那一双巨手,竟盖住了我泪眼所能见的一切。那手,是我走入这世界之门;那十指,是不周之山顶处的烛火,使我的世界无需太阳的光与热。

    母亲的手,在我有生第一次的强烈印象中,是对我施以惩罚的手。揪或拧,许是中国母亲对男孩子们惯用的戒法,大概一般慈母在望子成龙的心理压力驱使下,总会情急而出此的。我的母亲也正如天底下数亿个母亲一样,对我是爱之深,责之切的。特别是小时候,国有难,民遭劫,背井离乡,使得母亲对她孩子们律之更严,爱之益切,责之越苛。母亲之对我,虽未若岳母之对武穆,但是,在大敌当前的大动乱时代,大勇大义之训,使母亲与任何一位大后方逃难的母亲一样,对子女们的情与爱,可向上彰鉴千秋日月。在贵州安顺,有一年,家中来了远客,母亲多备了数样菜,这对孩子们来说,可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了。我因贪嘴,较往常多盛了半碗饭,可是,扒了两口,却说什么也吃不下了。隔了桌子,我瑟缩地睇着母亲。她的脸色平静而肃然,朝我说:吃完,不许剩下。我摇头示意,母亲的脸色转成失望懊忿,但仍只淡淡地说:那么就下去吧,把筷子和碗摆好。在大人终席前,我不时偷望着母亲,她的脸色一直不展,也不言笑。到了夜里,客人辞去,母亲控制不了久压的情绪,一把拽我过去,没头脸地按我在床上,反了两臂,上下全身揪拧,而且不住说:为什么明明吃不下了还盛?你知道街上还有要饭的孩子吗?揪拧止后,我看见母亲别过头去,坐在床沿气结饮泣。从此以后,我的饭碗内没有再剩过饭。

    当然,母亲的手,在我的感情上自也有其熨贴细腻的一面。那时,一家大小六口的衣衫裤袜都由母亲来洗。一个大木盆,倒进一壶热水后,再放人大约三洗脸盆的冷水,一块洗衣板,一把皂角或一块重碱黄皂,衣衫便在她熟巧之十指下翻搓起来了。安顺当时尚无自来水,住家在院中有井的自可汲取来用,无井的便需买水。终日市上沿街都有担了两木桶水的卖水人。我们就属于要买水的异乡客。寒冻日子,母亲在檐下廊前洗衣,她总是涨红了脸,吃力而默默地一件件的洗。我常在有破洞的纸窗内窥望,每洗之前,母亲总将无名指上那枚结婚戒指小心取下。待把洗好的衣衫等穿上竹竿挂妥在廊下时,她的手指已泡冻得红肿了。

    待我们长大后,才知道母亲在婚后数年里,曾过着颇富裕的少奶奶生活,可是,母亲那双纤纤玉手,在“七七”炮火下接受了洗礼,历经风霜,竟脱胎换骨,变得厚实而刚强,足以应付任何苦难了。也同样是那双结满厚硬的茧手,在微弱昏黄的油盏灯下,毫不放松地,督导着我们兄弟的课业。粗糙易破的草纸书,一本本,一页页,在她指间如日历般翻过去。我在小学三年级那年,终因功课太差而留级了。我记得把成绩单交给母亲时,没有勇气看她的脸,低下头看见母亲拿着那张“历史实录”的手,颤抖得比我自己的更其厉害。可是,出乎意料地,那双手,却轻轻覆压在我头上,我听见母亲平和地说:没关系,明年多用点功就好了。我记不得究竟站着多久,但我永远记得那双手给我留下的深刻印象。

    然则,就在那样的岁月中,母亲仍不乏经常兴致高涨的时候。每到此际,她会主动地取出自北平带出来的那管玉屏萧和一枝笛子,吹奏一曲,母亲常吹的曲子有《刺虎》《林冲夜奔》《游园惊梦》和《春江花月夜》。那双手,如此轻盈跳跃在每个音阶上,却又是那般秀美。

    去夏返台时,注意到母亲的手上添了更多斑纹,也微有颤抖,那枚结婚戒指竟显得稍许松大了。有一天上午,家中只留下母亲和我,我去厨房沏了茶,倒一杯奉给她。当我把杯子放在她手中时,第一次那样贴近看清了那双手,我却不敢轻易去触抚。霎时间那双手变得硕大无比,大得使我为将于三日后离台远航找到了恒定的力量。

    母亲的手,从未涂过蔻丹,也未加过任何化妆晶的润饰。唯其如此,那是一双至大完美的手。

(选自《八千里路云和月》)

阅读下面散文,完成下列小题。

瓦浪如海

肖复兴

    ①老北京四合院的房顶铺的都是鱼鳞瓦。灰色,一片灰色的瓦,紧挨着一片灰色的瓦,连接着一片浩瀚的灰色,铺铺展展,犹如云雾天里翻涌的海浪一样,一波又一波,直涌到天边。

    ②这种由鱼鳞瓦组成的灰色,和故宫里那一片碧瓦琉璃,做着色彩鲜明的对比。虽不如碧瓦琉璃那般炫目,那般高高在上,但满城沉沉的灰色,低矮着,沉默着,无语沧桑,力量沉稳。它似秤砣一般压住了北京城,铁锚一样将整座城市稳定在蓝天白云之下。在北京胡同长大的建筑师张永和先生,对这样的鱼鳞瓦太熟悉不过,他说:“我成长于一个拥有低矮地平线的城市中。从空中俯瞰,你只能看到单层砖屋顶上灰色的瓦浪向天际展开,打破这波浪的是院中洋溢着绿色的树木以及城中辉煌的金色。”而只有向天际展开的灰色瓦浪,才会让那些绿色的树木和城中辉煌的金色拥有力量;只有在这样一片灰色的瓦浪中,那些绿色的树木和城中辉煌的金色才会显示出自己的力量。

    ③上个世纪50年代,北京的天际线很低,不用站在景山上面,就是站在我家的房顶上,从脚下到天边,一览无余,基本上是被这些起伏的鱼鳞瓦顶所勾勒。那时候成片成片的四合院占据了北京城的空间。这一片如海的瓦浪,它所显示出的色彩和力量,是世界上任何一座城市都没有的。

    ④那时候,四合院平房没有如今楼房的阳台或露台,鱼鳞状的灰瓦顶,就是各家的阳台和露台,晒的萝卜干、茄子干或白薯干,都会扔在那上面;五月端午节,艾蒿和蒲剑插在门上之后,也要扔到房顶,图个吉利;谁家刚生小孩子,老人讲究要用葱打小孩子的屁股,取“葱”的谐音,说是打打聪明,打完之后,还要把葱扔到房顶,这到底是什么讲究,我就弄不明白了。

    ⑤那时候对于我们许多孩子而言,鱼鳞瓦的灰色房顶,就是我们的乐园。老北京有句俗话,叫做“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说的就是我们这样的小孩子,淘得要命,动不动就跑到房顶上揭瓦玩儿,那是司空见惯的儿童游戏。鱼鳞瓦,真的很结实,任我们成天踩在上面那么疯跑,就是一点儿也不坏。单个儿看,每片瓦都不厚,一踩会裂,甚至碎,但一片片的瓦铺在一起,铺成一面坡的房顶,就那么结实。它们是一片瓦压在一片瓦的上面,中间并没有什么泥粘连,像一只小手和另一只小手握在一起,可以有那么大的力量,也真是怪事,常让那时的我好奇而百思不解。

    ⑥十几年前,听说老院要拆,我特意回去看看,路过长巷上头条,看见那里已经拆光大半条胡同了。一辆外地来的汽车车厢里,装满从房顶上卸下来的鱼鳞瓦。那些鱼鳞瓦,一层层,整整齐齐地码在车上,和铺铺展展在屋顶上的景象完全不一样了,尽管也呈鱼鳞状,却像是案板上待宰的一条条鱼,没有了生气,更没有瓦浪如海,翻涌向天际展开的气势了。

    ⑦我望着这满满一车的鱼鳞瓦,它们经历了一百多年的雨雪风霜,还是那样的结实,那样的好看。又有谁知道,那些鱼鳞瓦上,曾经上演过童年那么多的游戏,带给我们那么多的欢乐呢?还曾经上演过比我们的游戏和欢乐更多更沧桑的故事呢?

    ⑧要说带给我们最大快乐的,一是秋天摘枣,一是国庆节看礼花。那时,院子里是三棵清朝就有的枣树,我们可以轻松地从房顶攀上枣树的树梢,摘到顶端最红的枣儿吃,也可以站在树梢儿上,拼命地摇树枝,让那枣纷纷如红雨落下,噼噼啪啪砸在房顶的瓦上,溅落在院子里。比我们小的小不点儿,爬不上树,就在地上头碰头地捡枣,大呼小叫,可真的成了我们孩子的节日。

    ⑨打完了枣,下一个节目就是迎接国庆。国庆节的傍晚,扒拉完两口饭,我们会溜出家门,早早地爬上房顶,占领有利地形,等待礼花腾空。由于那时没有那么多的高楼,一眼就能看到晚霞中的西山脚下。前门楼子和天安门广场都是看得真真的,仿佛就在眼前,连放礼花的大炮都看得很清楚。我们坐在鱼鳞瓦上,心里充满期待,也有些焦急。随着礼花腾空会有好多白色的小降落伞。降落伞飘来的那一刻,我们会立刻大叫着,一下子都跳了起来,伸出早已经准备好的妈妈晾衣服的竹竿,争先恐后去够那些小小的降落伞。有一次,就让我够着了一个,还挺大的个儿,成为我拿到学校显摆的战利品。

    ⑩一直到十几年前,重返我们的老院,又看到童年时爬过的房顶、踩过的鱼鳞瓦,才忽然发现和它们这么久没有相见了,也才发现瓦间长着一簇簇的狗尾巴草,稀疏零落,枯黄枯黄的,像是年纪衰老的鱼鳞瓦长出苍老的胡须,心里不禁一动,有些感喟。其实,这种狗尾巴草一直都是这样长在瓦缝之间,一年又一年,它们的生命力和鱼鳞瓦一样的顽强而持久。

    ⑪去年的秋天,我路过草厂胡同一带,那里的几条胡同已经被打理一新,地面重新铺设青砖,四合院重新改造。有老房子的房顶被改造成露台。顺着山墙新搭建的梯子,爬到房顶,楼房遮挡得远处看不到了,但附近胡同四合院房顶的鱼鳞瓦,还能看得很清楚,尽管已经没有了张永和先生说的“灰色的瓦浪向天际展开”的景象,却还是让我感到亲切,仿佛又见到了童年时候的伙伴。真的,这和看惯各式各样的楼顶,哪怕是青岛那样漂亮的红色楼顶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因为这种灰色的鱼鳞瓦,才能带给我老北京实实在在的感觉,是一种家的感觉。

    ⑫我还看见眼前不远处屋顶上鱼鳞瓦之间长出的狗尾巴草,迎着瑟瑟秋风,摇曳着枯黄的颜色,和鱼鳞瓦的灰色,吟唱着二重唱。

(取材于肖复兴的同名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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