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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题 试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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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型:现代文阅读 题类:模拟题 难易度:普通

重庆市璧山区2020年中考语文模拟试卷(二)

阅读下面一篇文学类文本,完成下面小题。

父亲的电话

    ①父亲真是老了,耳朵越来越聋,你在他耳朵旁扔个炮仗他都不会有任何反应。

    ②以前,闲下来时,他会到村口的老槐树下,和大家说些家长里短,听听村子里的大小事情。或者一个人泡一缸子老茶,抱着收音机,坐在院子里听花鼓戏,听秦腔。一声狗叫,他都能分清是谁家的狗。可现在,他的耳朵什么也听不到了,好像谁在里面修了铜墙铁壁。树上的鸟不再叽叽喳喳了,鸡不鸣,狗不叫了。世界对他来说,只有一个字:静。

    ③那时,母亲的身体还好。我们给家里打电话时,就打给她。然后,母亲再把我们通话的内容及问候,借助手势以及他们一起生活几十年的经验,传达给父亲。

    ④父亲耳朵聋,口齿却非常清晰。他声音洪亮。母亲比画一句,他就会“嗯”“哦”“唉”“呀”地说一句,以表示母亲转述的话他听明白了。末了,他就会对母亲说:“告诉儿子,我们啥都好着哩,别操心。有空了再回来看看。”

    ⑤自从父亲的耳朵聋了之后,我们很少和他说话了。不是我们不想和他说话,而是他再也听不清楚我们说什么了。他又不会唇语,许多时候,他总是答非所问。和他说话,说了等于没说,索性就不说了。

    ⑥父亲年轻时,脾气不怎么好,而母亲爱唠叨,两个人常常因一些鸡毛蒜皮的事,一言不合就吵起来。那时候父亲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烦不烦呀,整天就跟只麻雀似的叽叽喳喳个没完”。现在,父亲的耳朵聋了,母亲一下子也安静了下来,母亲说什么父亲都听不见,所以就不说了。倒是父亲说什么,她都言听计从,像个小媳妇似的。

    ⑦父亲的耳朵聋了,家里的氛围却是越来越和谐了。

    ⑧过年时,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有说有笑的,父亲坐在那里,虽然听不见我们说什么,但见我们笑,他也跟着笑。他将他的孙子抱在怀里,掏出一个红包塞进孙子的手里。孙子拿着红包,将嘴凑近他的耳朵说:“谢谢爷爷。”这一次,父亲竟然听懂了,说:“不用谢!”

    ⑨我们大家都笑,说父亲这句话是蒙对的。

    ⑩春天的时候,母亲病了,中风,事先没有一点征兆,一切都来得很突然。

    11 从医院里出来时,母亲留下了后遗症。说话口齿不清,每说一句话都相当费力。她坐在轮椅上,经常为要一件东西,或者要办什么事,憋得脸红脖子粗。而我们却不知所云。倒是父亲,母亲说什么,他一下子就听懂了。父亲说:“你娘说,她出院了,这病一时半会儿不会死,也好不了多快。她说你们都耽误了这么长时间了,你们都有自己的工作,该回去上班了。”

    12 听了父亲翻译过来的母亲的话,我们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说真的,我们去上班了,家里怎么放心得下?母亲能听见我们说的话,却表达不出来,而父亲能表达,却听不见我们说什么。这以后,就是给家里打个电话,也是个问题。

    13 父亲见我们愣在那里,似乎明白了我们的意思,他说:“你们放心上班去吧,我虽然耳朵背,可我身体好着呢,我能照看你娘的。你们也别担心,你娘说不了,可耳朵灵,我呢,听不见,却还能说。以后你们打电话了,我们两个人合起来接听。”

    14 为了证明这种办法可行,我们进行了一项模拟实验:我们将母亲的手机放在了她的轮椅旁,拨响了电话,母亲听见电话铃声响起时,通过肢体动作将这个信息传递给了父亲。父亲拿起电话接通后,直接放到了嘴边。他说:“你娘好着呢,我也好着呢,放心吧。”然后挂了电话。

    15 回到城里,每次给家里打电话时,那个画面一直就在我的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而且,每次电话接通,父亲永远都是那句话:“你娘好着呢,我也好着呢,放心吧。”

    16 而我,几乎什么也不用说。

(摘自《微型小说选刊》)

(1)、初读全文,梳理概括文章内容,填写下表。

时间

父亲

母亲

父亲和母亲关系

家里氛围

年轻时

脾气不怎么好

母亲爱唠叨

烦闷

耳聋后

索性就不说话

母亲言听计从

母亲病后

说话口齿不清用肢体动作传递信息

合起来接听电话

牵挂

(2)、第⑥段画线句和下面链接材料分别用了什么记叙方式?有什么作用?

(链接材料)我且问你:这七人端的是谁?不是别人,原来正是晁盖、吴用、公孙胜、刘唐、三阮这七个。却才那个挑酒的汉子便是白日鼠白胜。却怎地用药?原来挑上冈子时,两桶都是好酒。七个人先吃了一桶,刘唐揭起桶盖,又兜了半瓢吃,故意要他们看着,只是叫人死心塌地。次后,吴用去松林里取出药来,抖在瓢里,只做赶来饶他酒吃,把瓢去兜时,药已搅在酒里,假意兜半瓢吃,那白胜劈手夺来,倾在桶里。这个便是计策。那计较都是吴用主张,这个唤作“智取生辰纲”。

本文画线句的记叙方式: 。作用:

链接材料的记叙方式:。作用:

(3)、赏析第②段画线句。

可现在,他的耳朵什么也听不到了,好像谁在里面修了铜墙铁壁。树上的鸟不再叽叽喳喳了,鸡不鸣,狗不叫了。世界对他来说,只有一个字:静。

(4)、小说以“父亲的电话”为题好不好?为什么?
(5)、小说中父母对儿女的情感与儿女对父母的情感引发了你怎样的感悟?结合文本内容和自身实际具体谈谈。
举一反三
阅读下文,完成1-5题。

草记

贾平凹

①1982年10月,我去银川,过三边,一漠沙地;天地全然都空白了,几十里没有一座房,也没有一棵树,远远的地平线上,遥远的地平线,乡阳欲浮欲沉,像是妊娠,已经粘胶得成一个椭圆形。我默默走着。先是并不留意,后来就发现眼前倏忽飘过一朵两朵白绒团儿,温温柔柔的,泛着银光,再往前走,白绒团儿竟多起来,一动脚,就绕着身子乱飞。疑心是柳絮,抬头搜素去,四周依旧空旷;急用手去捉,手一抬,那白绒团儿却顺手而上,才抓住一团要看时,一出气,又飞了。一时又起了风,沙尘并没有动,但白绒团儿越发纷纷,如千万只白色蝴蝶,升升浮浮,翩翩不能安静。定睛看去,那白绒团儿却原来都是从一棵一棵什么草中起身的:草高不盈尺,条细,半绿半枯,结一串串果实,如豆荚,尽都干裂,有的已空壳,在风中铮铮颤着细音,有的半合半开,形如织布木梭,里边两排荚籽,每籽小如鸡眼,四周生满白绒,风吹绒毛如足如翅,就悠悠而去了。

②我不知此草为何名,站在那里,一直等远远的一队骆驼走来,问起驼峰间的牧人,回答说:这草叫佛手肿。草古怪,名字也古怪。我在问,回答是:“他怎么不长绒毛呢?要不,它怎么繁衍后代啊?”

③我不禁喟然长叹:哦,大凡尘世,任何地方都有生命的存在,漠漠边关沙地,也是如此;而万事万物既有存在的生命,又有它赖以生存的手段,环境不同,手段也相异呀!要想树林中的蛇可以是青色,湖水里的鹅可以毛隔水,岸上的树可以叶子圆阔,高山的树可以叶子尖针,可见环境好的并不足夸,环境劣的更不应自弃。再想这佛手肿长在这里,它也开花,它也结籽,虽然没有一只蜂儿来传递花的爱情,没有一只鸟来遗播籽的繁衍,生活给了它瘠贫,也同时给了它的奋斗,一结籽就生出绒的翅膀,自己去谋生路了。也正是环境太不好了,它并不去以色香诱蜂儿鸟儿,它靠的是自己生的欲望,靠的是飞的力量,自然这样可能落地而生,也可能落地而亡,要不,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白绒儿各自在找寻自己的归宿呢?

④“这草很多吗?”我问牧人。

⑤“当然很多,你再往北走,沙地上全是这种草呢。”

⑥“那走过的草坝子上怎么没这种草?”

⑦“它是苦命的,一旦绿了一片沙地,什么花草都来长了,有了蜂儿,有了鸟儿,它却就长不成了。”

⑧“它只能在沙地上长?”

⑨“要不怎么说是苦命的呢?”牧人赶着骆驼走远了,缓缓的步伐,摇奏着沉沉的铃声。几朵白绒团儿飘在骆驼的身上,落在牧人的帽子上,那深深的骆驼脚窝里,也满满地落下了一堆了。

⑩啊,荒凉的沙地上,有多少人来过,又有多少人能知道这草呢?知道的只有骆驼,只有牧人;但骆驼不懂人语,不能言语,牧人能言,但不能写出以示天下。只有我记下此草;草可悲,草亦可幸也

                                                   (选自《西安晚报》)

                                                                                                       盲人看
                                                                                                      毕淑敏
        每逢下学的时候,附近的那所小学,就有稠厚的人群,糊在铁门前,好似风暴前的蚁穴。那是家长等着接各自的孩童回家。 
        在远离人群的地方,有个人,倚着毛白杨,悄无声息地站着,从不张望校门口。直到有一个孩子飞快地跑过来,拉着他说,爸,咱们回家。他把左手交给孩子,右手拄起盲杖,一同横穿马路。 
        多年前,这盲人常蹲在路边,用二胡奏很哀伤的曲调。他技艺不好,琴也质劣,音符断断续续地抽噎,听了只想快快远离。他面前盛着零碎钱的破罐头盒,永远看得到锈蚀的罐底。我偶尔放一点钱进去,也是堵着耳朵近前。 
         后来,他摆了个小摊子,卖点手绢袜子什么的,生意很淡。一天晚上,我回家一下公共汽车,黑就包抄过来。原来这一片停电,连路灯都灭了。只有电线杆旁,一束光柱如食指捅破星天。靠扰才见是那盲人打了手电,在卖蜡烛火柴,价钱很便宜。我赶紧买了一份,喜洋洋地觉得带回光明给亲人。 
        之后的某个白日,我又在路旁看到盲人,就气哼哼地走过去,说,你也不能趁着停电,发这种不义之财啊!那天你卖的蜡烛,算什么货色啊?蜡烛油四下流,烫了我的手。烛捻一点也不亮,小得像个萤火虫尾巴。 
         他愣愣地反塌陷的眼窝对着我,半天才说,对不起,我……不知道……蜡烛的光……该有多大,萤火虫的尾巴……是多亮。那天听说停电,就赶紧批了蜡烛来卖。我知道……黑了,难受。 
        我呆住了。那个漆黑的夜晚,即使烛光如豆,还是比完全的黑暗,好了不知几多。一个盲人,在为明眼人操劳,我还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他,我好悔。 
        后来,我很长时间没有到他的摊子买东西。确信他把我的声音忘掉之后,有一天,我买了一堆杂物,然后放下了50块钱,对盲人说,不必找了。 
我抱奋斗目标那些东西,走了没几步,被他叫住了。大姐,你给我的是多少钱啊? 
        我说,是50元。 
        他说,我从来没拿过这么大的票子。 
        见他先是平着指肚,后是立起掌根,反复摩挲钞票的正反面。我说,这钱是真的。你放心。 
        他笑笑说,我从来没收过假钱。谁要是欺负一个瞎子,他的心就先瞎了。我只是不能收您这么多的钱,我是在做买卖啊。 
        我知道自己又一次错了。 
        不知他在哪里学了按摩,经济上渐渐有了起色,从乡下找了一个盲姑娘,成了亲。一天,我到公园去,忽然看到他们夫妻相跟着,沿着花径在走。四周湖光山色美若仙境,我想,这对他们来讲,真是一种残酷。 
        闪过他们身旁的时候,听到盲夫在炫耀地问,怎么样?我领你来这儿,景色不错吧?好好看看吧。 
       盲妻不服气地说,好像你看过似的。 
       盲夫很肯定地说,我看过。常来看的。 
        听一个盲人连连响亮地说出“看”这个词,叫人顿生悲凉,也觉出一些滑稽。 
       盲妻反唇相讥首,介绍人不是说你胎里瞎吗?啥时看到这里好景色呢? 
       盲夫说,别人用眼看,咱可以用心看,用耳朵年,用手看,用鼻子看……加起来一点不比别人少啊。 
        他说着,用手捉了妻子的手指,丰粗糙的树皮攀上去,停在一片极小的叶子上,说,你看到了吗?多老的树,芽子也是姨的。 
        那一瞬,我凛然一惊。世上有很多东西,看了如同未看,我们眼在神不在。记住并真正懂得的东西,必得被心房茧住啊。 
        后来盲夫妇有了果实,一个瞳仁亮如秋水的男孩。他渐渐长大,上了小学,盲人便天天接送。 
        起初那孩童躲在盲人背后,跟着杖子走。慢慢胆子壮了,绿灯一亮,就跳着要越过去。父亲总是死死拽住他,用盲杖戳着柏油路说,让我再听听,近处没有车轮声,我们才可动…… 
        终有一天,孩子对父亲讲,爸,我给你带路吧。他拉起父亲,东张西望,然后一蹦一跳地越过地上的斑马线。于是盲人第一次提起他的盲杖,跟着目光如炬的孩子,无所顾忌地前行,脚步抬得高高,轻捷如飞。 
        孩子越来越大了。当明眼人都不再接送这么高的孩子时,盲人依旧每天倚在校旁的杨树下,等待着。

阅读下面选文,完成小题。

我煨暖了,你离开的背影

吴钧尧

    ①孩子,最近,我常想起你的“四脚兽”时代。约莫十个月大时,我把你托给楼下的余妈妈照看。我把你送到她家门口,看到余妈妈摆弄了一桌子的玩具,吸引你注意。她偷偷转身,努起嘴、皱着双眉,那表情任谁看了,都知道她正催促我“走、走,赶快走”。孩子,我走得急,仿佛余妈妈的表情真的挤出声音了。

    ②我回到七楼家里,望了眼楼下中庭,你必不知道,你跟我的距离只有短短半分钟。我花了一段时间,才能把思绪转回写作计划。

    ③傍晚,我到余妈妈家接你,余妈妈正在厨房准备晚餐。我发现上午吸引你注意的玩具散落在地上,已无法提起你的兴趣。而你独自坐在客厅,灯光稀微处。你的模样和我伤心时的模样如出一辙。我轻轻敲了敲门。你看见了,先是一愣,接着,你如一头奔驰的豹,迅猛地朝我爬了过来。两只手掌,一前一后,哒哒哒地,声势与速度同等威猛。

    ④我推开虚掩的门,向前,一把将你捞起。

    ⑤孩子,我离开你之前,当然偷偷瞄你,我更好奇,若你回过头来找我,会看到我的哪一种背影?这让我想到我母亲。孩子,你渐长之后,是否会渐渐感到亲情间的某种倾斜,总是长辈费心照看晚辈,晚辈偶一回眸,长辈就感激涕零了。

    ⑥孩子,我很少与你说,我曾跟你一样,搜寻妈妈离开时的背影。一回是小时候,妈妈带我进城,探访开冰果店的堂姐。我沉溺于吃刨冰,压根忘了妈妈什么时候不在了。堂姐捉弄我说,“你妈妈不要你了。”我张皇复张皇,竟相信堂姐所言,凶猛地哭了。

    ⑦孩子,当时我相信妈妈是我的全部世界,就像你相信,我的胸膛是你永远的操场。  

    ⑧下一回,张望妈妈背影时,我已经是“男人”了。高中毕业前,老师公开询问谁愿意提前服役,全班四、五十个人,几乎都高举着手。到了体检报到,只我一个人。虽一人,我仍独往,深信能够当个好军人。

    ⑨新兵训练,“500米障碍”是我最大的考验。它的项目有快跑、爬竿、跳壕沟、爬矮墙以及持枪匍匐前进,通过低矮的铁丝网。我虽努力,却总不能完成,最终需要加入集训。

    ⑩那段时间,每逢假日,妈妈总会舟车劳顿来受训中心看我。她带来零食,看我狼吞虎咽,是否感慨我竟饿得如此厉害?看我的体魄渐渐壮硕,对我的成长,又感到欣慰?我常想,当时妈妈的心中,必定是两难:欣喜我长大,又担忧我忘了她;高兴我能独立,又忧心我的独立,剥夺她照顾我的习惯。

    ⑪会客时间不长,我目送妈妈,走上停在操场旁的交通车。车子开动了,我仍看见妈妈,几步一回头,频频挥手,那像在说,别送了,回去吧;又像在说,别担心,妈妈跟你都会好好的。  

    ⑫孩子,交通车离开以后,我没有回到营舍,而是回到五百米障碍场。我福至心灵般省悟到妈妈不能是永远的靠山。我独自持装备爬竿,臂力耗费殆尽,再战矮墙。我一次又一次地,面对它、冲击它、挑战它。几天后的测验,我不仅克服了,还成绩出色。当时我,气力已然耗尽,气喘连连,我望向妈妈上车的地方,淡淡地笑了,跟她说,我做到了。

    ⑬孩子,那一刻我的心情,多么像你——豹一般的“四脚兽”,快速爬向我——只是我已经站了起来,用一个儿子的独立姿态,轻轻煨暖妈妈的背影。

现代文阅读

书     祭

舒婷

       以“兄弟藏书”著称的申先生,是个神秘的传奇人物。

       “文革”期间,红卫兵从他家抄出6大麻袋禁书付之一炬,他蹲在一边,主动拿根拨火棍,仔细把每一页纸片烧得干干净净,像闽南妇女烧冥纸那样虔诚认真。风闻事发之前,他已将部分珍品转移疏散,他自然矢口否认。

       被饥荒逼急的我,说服一位熟人引见。

       穿过几条短街僻巷,推开两扇剥蚀的镶铜椴木大门,进入半荒废的砖坪大院,视野顿时开阔起来。天空的宽银幕下是奔流翻滚的波涛,一只白鹭像滑翔机似的,优雅地掠过海面,敛翅收足,伶仃立在一座别墅楼的屋角。

       应声从半坍的小红楼里,走出一名矮小干瘦的男人。浓簇的长眉,乌漆的眼,牙根和指尖焦黄油黑,烟熏茶浸的道行很深了。当时他还不到50岁,在我看来已经很老了,更甚于我的父亲。

       在他尚称完整的底层卧室里,环壁都是书橱,陈列的却是形态各异的茶壶,从拇指般玲珑到椰壳般粗拙。一张老式的湘妃榻,靠内半榻是书,是建国以后新版的古典历史书籍。留下窄窄一条卧位,铺一单旧毡。

       探究地注视:你想要什么书?

       能够的话,最好把托尔斯泰读完。

       《复活》?《安娜·卡列尼娜》?《战争与和平》?

       轻轻一笑:都看过几遍了,我想要《哈泽·姆拉特》。

       明天来拿。

       我目瞪口呆,没想到手续如此简单,比到居委会打一张外出证明更顺利。他却衔着烟卷张罗泡茶。我已得老父多年训练,拿起小小紫砂杯,不过浅浅抿了一口,舌尖立刻被酽得麻木半天,犹如蛇毒一般。

       次日我拿到的不是一本书,而是整包书。在他从衣柜深处拖出的旧报纸扎紧的书堆里,除了托翁的《塞瓦斯托波尔的故事》和《哈泽·姆拉特》外,还有波德莱尔的《恶之华掇英》和《洛尔迦诗选》。

       部分书已蛀坏,布满黄色水渍。南方的潮湿与地窖的阴暗,正同谋于红卫兵未竟事业。凡有缺损的地方,均用薄绵纸粘好,蝇头小楷一笔一划地补齐。我小心翼翼翻动这些脆弱的纸页,生怕大一点的风把它们分崩离析成蝶翅。

       久而久之,是朋友死皮赖脸加情真词切,想自己也曾为书丢魂失魄,遂网开一面。再三叮嘱:不许转借,不许外泄,不许损坏,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继而更加变本加厉,居然把朋友书出借,虽然不是有求必应,起码也算和颜悦色。

       试探着邀他周末和我们共去郊外野餐。不料他竟一口答应。

       我们在万石岩水库的巨石上看书,那天我们知道了他在一家早年垄断本城而今闻名于东南亚的《星岛日报》主编副刊。解放后一直失业,也曾拉过板车当短期的搬运工人,因体力不支,最终放弃了思想改造。凭海外老父定期接济,老父去世后是舅舅接替,每月定时侨汇100元,日常生活由姐姐照料,幸亏外甥个个恭顺体贴,如此等等。

       秋天的阳光干燥铿锵,疏疏落落从相思树枝叶筛下,即兴挪动。他紧蹙一起的五官,时而沧桑萧瑟,时而冷酷阴郁;时而弓腰舔爪,如一只伺机而动的黑豹。

       我们不知疲倦地唱歌,从《苏武牧羊》到《红河谷》,又随心所欲跳到《共产主义接班人》。凡是我们会的他几乎全会,他所提到的很多歌曲我们面面相觑,那个时代,像《教我如何不想他》这种歌曲,简直有干民族存亡之大计。他绝对不让自己的声音落单,藏首匿尾,只在我们中间搅和。那天大家一无例外地在脸上晒出了日斑,嗓子全嘶哑了。有位叫阿西的朋友三分醉意地感慨:“独身生活多惬意,就像申老师!”

       “下山。”申老师面无表情。下山之后,朋友们在岔路分手,一个一个消失在单调的家门后,我和申老师同船坐渡轮。

       月色过分严肃,那么精雕细琢的夜景,让人连心事也凹凸出来了。

       他吸了一口气,忽然对我急促地说:“别信他的话,没有人自愿过独身生活。那是个多么无助多么孤寂的地狱呵!”

       我眨眨眼睛,许久才回过神来,原来他一直记着阿西那句无心的感慨。又过了那么多年,我才真正体会到他的伤痛,可是他已像蚌壳一样,紧紧合上了那道血缝。

       是什么时候因为什么事情?和一只纤手有关吗?永远了他的自我放逐。

       每逢星期六,他都要过海到一位老朋友家吃晚饭,喝几杯,这是他惟一的社会活动。偶尔在晚归的渡轮上遇见他,我会邀他到我临街的房间里喝杯咖啡。有时碰到父亲,父亲感激他在学问造诣上对女儿的济贫,搬出海外寄来的丹麦饼干、瑞士糖待客。不知是嫌俗礼太多,他又是不善虚应故事的人;还是老单身汉的警觉与崖岸自高,令他敛步。再邀请他,总是双手直摆,落荒而逃似的。

       再有来家,也是白天,决不闲坐。给我一本手抄书目,逐栏以作者、国籍、译者、出版部门、出版年月分门别类。正色告我,这是一个大学中文本科生必修课目。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初中毕业生嘻嘻一笑,提起红笔一一勾去:“这些我都已读完。”居然忘记其中有些书正是来自他冒险抢救出来的秘藏。书目上惟有一本书《九十九朵番瓜花》,至今没能读到。

       唉,我还是没有修完大学中文课程。

       想到一向懒散的他,如何置热茶冷于壶,任烟卷灭于指间,为了赶在朋友限定的时间里,留给我一份反复咀嚼的精神食粮,我就心如刀割。

       我工作的那家小厂就在他住的附近。每逢停电断水、检修或原料接不上那些短时间的空闲,我就从车间边门一溜烟顺小路去他家。他屋里总有两三个记不清面孔叫不出名字的年轻人,与书无缘,他们抽很凶的永定土烟叶,啜酱油似的酽茶,操最简单的字眼,这是个男性世界,我冒冒失失闯入,一定使他们尴尬,我自己浑然不觉,笔直走向那张惟一的已让出来的破红木太师椅,坐下就看书。他们并排挪到湘妃榻,继续抽烟。

       我的小城本就封建闭塞,在那个特定的时代尤为滴水不漏。一个年轻女子独自出入老单身汉家中,无异惊世骇俗之举。凭直觉我想他对我的我行我素持一种欣赏姑息的旁观态度,因此更加肆无忌惮,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是什么时候他的书库突然对我全面封锁,是我调到省城当那个劳什子专业作家之后么?还是我那些青年朋友,日久生怠,纪律松懈,没有及时还书,且有转借的蛛丝马迹。更糟的是有几个朋友已背弃文学小打小闹先小富起来,然后大红大发直追大款。难道这些都该由我负责吗?

       忽然每个人都忙起来,除了他。

       大年初一,我邀不到合适的朋友同往,独自去拜年。小楼更加破败,楼上已不能住人,但这片地产已像金矿一样露了头。闲坐的面孔换了新人,还是叫不出名字。书橱得以名正言顺,多是新书。我只敢远远瞄一眼,不敢逡巡,以免彼此为难。他依然卷烟丝,泡茶燎伤我的口腔粘膜,话极少,似乎没有什么两样。

       但是,无缘由的疏远命定地落在我们中间,稀薄然而沉重。我和他不无悲哀地盯着这层撩不开的帷幕,很默契地退后。

       他曾经说过:做朋友也是讲缘分的,有季节性的,谁也勉强不来。

       1994年,在热带风暴来临之前的夏夜里,有人沿着小巷来我家,一路气急败坏地哑声大呼:“申老师在郊镇住院,请你明天去看他。”

       深知非到迫不得已,他决不会请人叫我去。次日我偕丈夫在烈日的炙烤下,找到他栖身的那家小医院。

       他充满歉意地解释说,取消我的借书资格是因为出版已经开禁,应当刺激我们为自己买书。仿佛不说明这点,他不能心安。我再三解释我从未介意过还深为感激,因为他的断粮措施,我发奋购了数千册书等等。

       将近20年过去,他的头发当已斑白,脸上必有皱纹累累。然而无论我多么努力,我仍不能忆起那天他的面容他的声音,在告别的对视中,我和他说了什么话。或许,根本就没说过话?

       却记得怔忡之间,由于丈夫的提醒,我取出我刚出版的一本诗集和一本散文集,轻轻放在他的枕边。

       我们走后刚过午,他大咯血,无语而去了。

       风暴接踵而至。送他上山那天大雨倾盆。

阅读下文,回答问题。

回忆齐白石先生

新凤霞

    ①我从小学戏,没有读过书。1951年与书香门第的后生吴祖光结婚。后来,我成为齐白石老先生的干女儿。齐老常常手把手教我画画,他还教导我:“搞艺术也是表现自己,就如我画画、你唱戏,道理都一样——讲骨气,讲正义,有勇气,最重要的都是表现自己。”

    ②我因演出繁忙,不可能在画画上画出成绩来。但我在演戏上,是遵照齐老的教导做的,在舞台上我挺胸抬头唱戏,面向观众。我演的节目,塑造的人物,大都是一些争取自由、有正义感、有反抗精神的古今女性。如《刘巧儿》中的刘巧儿,《杨三姐告状》中的杨三姐等。放开手画画,挺起胸唱戏,这是我向齐老学画得到的最珍贵的启示。

    ③有一天,裱画家刘金涛陪我去齐老家学画画,恰好齐老一人在家。金涛兄说:“今天齐老可要好好教干女儿画画了。”齐老让金涛铺好纸,高兴地把我叫到他身边,手里拿着一支笔:“来吧,画一张。”我心想:“做艺术家就不能退后,这也算是第一课。”于是我接过笔,放开了手,大甩笔画了一个小兔。齐老高兴得像孩子:“好!好!这个小兔画得有神,就是嫩了点儿,好!”稍微停顿了一下,他接着说:“我是看看凤霞有没有胆子。画画的敢甩笔杆子,当伙计的敢端盘子,唱曲的敢扣弦子,当裁缝的敢下剪子。凤霞有胆子,有艺术家的气魄!”

    ④齐老是很重情义的。记得他过九十大寿,我跟金涛兄去给他拜寿,他领着我们来到后院,我看到北面墙上有个小洞,里边有一个牌位,写着“贤妻宝珠灵位”。齐老默默鞠躬,我当然也照着做了。齐老严肃地指着灵位说:“这是你娘的灵位,我每天都要来看她,她跟我只是受罪了,没有享过福。”齐老说着眼睛湿润了。我感觉到齐老的感情是非常深的,平时几乎不流露。

    ⑤齐老对看门的老尹很严格,可是也不亏待他。齐老说:“对佣人要宽厚,有好处。”老尹为人善良,老是拿着笤帚不停地打扫。齐老不给他工钱,每月给他画张画,有时为了奖励,给他多画一张,老尹就知足了。因此,祖光去齐老家,老尹总喜欢挽着祖光,去他的小门房看看齐老给他的画,他手里真有好画。祖光从老尹手里买了不少画。老尹对金涛说:“吴祖光大方,我说多少钱从不少给,有时多给了还不让找钱。”齐老不只对老尹这样,无论对谁,都一律同等对待。

    ⑥齐老在生活中始终保持着他当木工时的朴素习惯。有一次,金涛兄和我陪齐老吃饭,一位梳着圆头的女佣人为老人端上一些饭菜,一盘豆豉辣椒,一碗腊肉素白菜汤,都是些小盘小碗。金涛兄吃完,小声对我说:“我没有吃饱。”但我吃了两碗饭,喝了一碗汤,急着要看齐老画画。齐老对秘书武大姐和我说:“你们就是不考虑金涛是爱吃的人,我的小女儿凤霞吃什么都行,今天金涛肯定没吃好,下次请您去曲园吃。”

    ⑦齐老有很多学生,老人画画时大家都围在一边看,老人一声不响闷头画。可是在大家不在的时候,他就边画边教我如何用笔,如何调色,如何心里有实物,手上疏能跑车、密不透风,画出实物的神采来。画得不像不要紧,可一定要神似。他还说:“你毕竟不是在照相,你是根据实物,经过你的画笔,再创造出你所想象的神采,这才叫艺术品的神韵,原封不动画出的桃子是匠气作品,要琢磨怎样画活了,看着已像离开了纸。”

    ⑧也真是这样,看看齐老画的一篮桃子:那大桃压在简陋的篮子上,大胖桃子的丰满可爱,竹篮子的单薄负重都跃然纸上。由此,能够看出齐白石的艺术家风度。我看齐老画画,再仔细研究齐老的画,再回想齐老的教导“你画画跟唱戏一样,不可死学原搬,要记住花力气,下苦功,再创造,不能不进取啊”,真是受益匪浅。

(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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