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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题 试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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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型:现代文阅读 题类:常考题 难易度:困难

河北省多地市2020届高三语文联考试卷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寒江鸭景

张立忠

    冬日正午,漫步江边,阳光温暖地铺洒在路上、身上,心也跟着暖了起来,阳光下,景致鲜亮了许多,山川河流比傍晚时更显旷阔,也更为真实、山拉着白雪的披风,更加巍峨峻峭;水盖着冰雪的被子,更为安静温和。

今冬较暖,江封得比往年要晚了一些,直至大雪节气才魅强封上,如今的老天爷和人一样,做事没有以前认真了,江封得潦草,有的江段竟被粗心地漏封了。漏封的江面,水清澈见底,潺潺地流着,在阳光下闪着粼粼的波光,像一个熟睡了的人心脏,有节奏地律动着,似乎在昭告人们:江依然醒着。

    在江南大桥上游,有一小片江面今年一直未封上,于白雪皑皑中开了一个长长的黑色口子,像一只大地的眼睛瞪着天空和城市,最初“眼睛”很大,长有二三百米,宽也有一百多米。令人意外的是,那一小片未冻水域,竟然招来了许多野鸭子。野鸭在这江中出没,本不稀奇,每年春天开江伊始或秋天江面封冻之前,都有大批迁徙中的野鸭在这里落脚打尖,但在封江的时候都飞走了。今年不一样,这些野鸭入冬以后并没有飞走,而是一直在那未封冻的水域流连着,大有今冬在此安营扎寨不再走了的意思。

    这群野鸭约有百只,早在深秋时节就已经来到这片江面上,那时江未封冻,鸭子们三五一群、八九一伙,分散于江的各处。入冬后,江面渐渐结冰,鸭们的活动区域被一点点收窄,慢慢地就集中到这片未冻冰的水域来了,形成了一个庞大的集群,成为江中引人入胜的一景。由此,观鸭成为我每天必散步的理由。

    观鸭的最佳地点是在桥上,站在江南大桥上往下看,江水清清,视线直达水底。鸭子们悠闲地在水面上浮着,或漂游,或觅食,慢悠悠地过着属于它们的日子。它们经常地把头和身体大部分扎进水中,用它们那著名的扁喙,在水下寻食,两只脚掌急速地在水里划着,屁股则垂直地撅得老高,看着它们那份打食的辛苦,觉得不比人类“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轻松多少。当然,许多时候它们都是在水上漫无目的地游着,脚掌不紧不慢地划着水或者压根就不划水,只是随波逐流地漂着。还有些干脆爬上冰面,卧在那看着水中的同伴们,还不时地窃窈私语,好像是在评论着某个同类的游泳姿势和进食动作。有时某只野鸭猛然间在水中使劲扑闪起翅膀,吓得水珠四散奔,引来水面一片凌乱。偶尔,会有一只或几只野鸭不知什么原因突然间飞了起来,看似要远去,可飞了没多远,换一个位置又落下,终归还是没有离开这片水域。在这庞大的鸭群中,有一只小小的鸭雏颇引人注目,它经常落单,总漂在鸭群的下游。它的觅食方法与成年鸭子们也不太一样,总是一个猛子扎进水中,箭一样地在水底穿行,速度极快,像一条在水下梭游的鱼,好一会儿才冒出来。

桥上车来人往,两岸亦行人不绝,但野鸭们却并不在乎,怡然自得地演绎着自己闲情逸致般的生活。这一份人鸟和谐的图景,让人心生感动,我想起王维《画》这首诗颇合此景:“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

野鸭子虽然耐寒能力极强,但能留在繁华市区内的一小段江面上越冬,这是过去从未见过的事情。我想,它们能留下来,须具备两个不可或缺的条件:一个是要有足够的食物,另一个是安全。

曾在网上看到一则旧闻:2010年,内蒙古草原鼠害成灾,草场受灾严重。鼠患的原因,是草原狼、狐以及鹰隼等鼠类天敌被人们猎杀殆尽。这让我想起这么一件事情:三十年前的一个秋日,一位农村朋友给我带来一只野鸭。我把这野鸭炖了,没料到吃了头一口就把牙崩坏了一颗,疼了半年多,至今亦常有不适。原来野鸭是朋友用猎枪打的,鸭身上还留下数颗枪沙,被我咬到了。“崩牙”可能是一个偶然事件,可我觉得,这是野鸭对人的一种特别的报复,也是大自然给人的一份警示。

    走在江边上,望着澄澈的江水,观着寒江上徜徉在水中的野鸭,看着阳光下安恬的山川与河流,一种愉悦随着气血畅游通身,而后从毛孔中慢慢地渗透出来,感觉冬日的阳光不冷了,顺着江面吹来的风也不寒了。风拂去了心中的尘霾,拂去了日积月累的阴郁,蓝天高远,心胸敞亮。

(摘编自《西南作家》杂志)

(1)、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
A、野鸭能留下来,说明这段未封冻的水域有着足以养活们的食物,也说明它们在这段水域没受到人为惊扰。 B、文章画线句子运用拟人的修辞,生动地描写出野鸭在江面自由欢快活动的场景,侧面体现自然环境得到改善。 C、文章插叙“我”因食用野鸭而“把牙崩坏”的回忆,是为了突出表现“我”以后食用野鸭感到恐惧及排斥。 D、文章最后一段写作者到江边散步感受到冬阳和暖,江风不寒,天高心亮。这部分内容照应文章开头,升华了主旨。
(2)、作者在文中引用王维《画》这首诗,有何作用?请简要分析。
(3)、文章以“寒江鸭景”为标题有什么意蕴?请简要分析概括。
举一反三
阅读下面的文字。

(一)听听那冷雨

余光中

惊蛰一过,春寒加剧。先是料料峭峭,继而雨季开始,时而淋淋漓漓,时而淅淅沥沥,天潮潮地湿湿,即连在梦里,也似乎把伞撑着。而就凭一把伞,躲过一阵潇潇的冷雨,也躲不过整个雨季。连思想也都是潮润润的。每天回家,曲折穿过金门街到厦门街迷宫式的长巷短巷,雨里风里,走入霏霏令人更想入非非。想这样子的台北凄凄切切完全是黑白片的味道,想整个中国整部中国的历史无非是一张黑白片子,片头到片尾,一直是这样下着雨的。这种感觉,不知道是不是从安东尼奥尼那里来的。不过那一块土地是久违了,二十五年,四分之一的世纪,即使是雨,也隔着千山万山,千伞万伞。二十五年,一切都断了,只有气候,只有气象报告还牵连在一起。大寒流从那块土地上弥天卷来,这种酷冷吾与古大陆分担。不能扑进她怀里,被她的裾边扫一扫吧,也算是安慰孺慕之情。

杏花。春雨。江南。六个方块字,或许那片土就在那里面。而无论赤县也好神州也好中国也好,变来变去,只要仓颉的灵感不灭,美丽的中文不老,那形象,那磁石一般的向心力当必然长在。因为一个方块字是一个天地。太初有字,于是汉族的心灵他祖先的回忆和希望便有了寄托。譬如凭空写一个“雨”字,点点滴滴,滂滂沱沱,淅沥淅沥淅沥,一切云情雨意,就宛然其中了。视觉上的这种美感,岂是什么rain也好pluie也好所能满足?翻开一部《辞源》或《辞海》,金木水火土,各成世界,而一入“雨”部,古神州的天颜千变万化,便悉在望中,美丽的霜雪云霞,骇人的雷电霹雹,展露的无非是神的好脾气与坏脾气,气象台百读不厌门外汉百思不解的百科全书。

在古老的大陆上,千屋万户是如此。二十多年前,初来这岛上,日式的瓦屋亦是如此。先是天暗了下来,城市像罩在一块巨幅的毛玻璃里,阴影在户内延长复加深。然后凉凉的水意弥漫在空间,风自每一个角落里旋起,感觉得到,每一个屋顶上呼吸沉重都覆着灰云。雨来了,最轻的敲打乐敲打这城市,苍茫的屋顶,远远近近,一张张敲过去,古老的琴,那细细密密的节奏,单调里自有一种柔婉与亲切,滴滴点点滴滴,似幻似真,若孩时在摇篮里,一曲耳熟的童谣摇摇欲睡,母亲吟哦鼻音与喉音。或是在江南的泽国水乡,一大筐绿油油的桑叶被啮于千百头蚕,细细琐琐屑屑,口器与口器咀咀嚼嚼。雨来了,雨来的时候瓦这么说,一片瓦说千亿片瓦说,说轻轻地奏吧沉沉地弹,徐徐地叩吧挞挞地打,间间歇歇敲一个雨季,即兴演奏从惊蛰到清明,在零落的坟上冷冷奏挽歌,一片瓦吟千亿片瓦吟。

二十五年,没有受故乡白雨的祝福,或许发上下一点白霜是一种变相的自我补偿吧。一位英雄,经得起多少次雨季?他的额头是水成岩削成还是火成岩?他的心底究竟有多厚的苔藓?厦门街的雨巷走了二十年与记忆等长,一座无瓦的公寓在巷底等他,一盏灯在楼上的雨窗子里,等他回去,向晚餐后的沉思冥想去整理青苔深深的记忆。前尘隔海。古屋不再。听听那冷雨。

[注]余光中,台湾作家。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小题。

端午的阳光

熊红久

    公元前278年的五月初五,被流放至汨罗江畔的屈原,得知秦国军队已攻破楚国郢都,顿时感到支撑生命的最后一点亮光熄灭了。

    当他把“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诗句吟诵给江边渔父的时候,就已经决定,要将自己的清澈与江水的澄明合二为一了。我知道,这是屈子为保留个体纯净最无奈的选择,也是迄今为止,文化祭坛上最高尚的选择。

    最终,三闾大夫坐在了汨罗江边,坐在了五月初五的阳光里,把最后的生路溺死水中。怀中石的沉重,恰如其心,所以屈原是抱着自己冰凉的心,走进激流之中的。而那些“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的诗句,留在了岸上,留给了端午。一条江因为成了一个诗人心灵最后的归属地,而永远被世人铭记。一个普通的节日,因为收留了伟大诗人的高尚魂魄,而内涵充盈。

    端午,把缅怀和敬仰裹成了节日的粽心。

    节日的寿命当然要比人的寿命长久许多,所以,三闾大夫把自己的傲骨托付给了这个日子。在结束自己生命肉体的同时,也放射出了精神的光芒。被江水灌洗的灵魂,犹如江面的粼粼波光,刺痛了后人的视线和思想。我知道,这种深入骨髓的隐痛,来自时间深处的行吟,一个背负着深重苦难,行走了两千多年的节日,其实是在为自己的存在寻找一个答案。

所以,端午节带给我们的,应该是溯流而上的文化追源,恰如诗人余光中所说:“蓝墨水的上游,是汨罗江。”

    以我们现在的视角来看,用一个诗人的陨落,唤醒了一种文化的崛起,就像屈大夫生未能拯救楚国,却用死成就了《离骚》一样,忽然觉得,端午节其实更像是包裹粽子的苇叶了,它把所有的内容和精髓,密密细细地包藏起来,让我们极具耐心地一层层打开,最后领略到事物的真相。熟透之时,苇叶汲取了糯米的黏质,糯米渗透着苇叶的清香,似如端午与屈子之间的浸染,节与人的统一。

    我对端午节的最初认知,完全来自于粽子,那时候的小学课本,还没有涉及到“楚辞”或者《离骚》的片言碎语,文化不高的母亲也无法给我们讲述端午节的由来,好在粽子并不因为我们的无知而改变所蕴含的味道,我总会把端午节和甜香黏软的糯米联系起来。这使得整个贫乏的生活,还能透射出星星点点的光亮,就像枯枝间的芭蕾,渗漏出些许隐秘的春意。

    现在看来,那些夹杂在一年日历中为数不多的能激发我们饮食向往的节日,早已成为精神上抵挡艰难生活的盾牌。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应该为拥有这些值得回味的生活而向三闾大夫叩谢。对童年而言,这是一个多么充满人情关怀的节日啊!那种甜腻的感觉,一直泛舟舌津。

    后来知道了屈原和楚怀王,知道了《国殇》和汨罗江,知道了每年这一天,人们蜂拥江岸,插艾蒿、挂菖蒲、吃粽子、竞龙舟,把一种悲情的怀念渲染成了欢悦的行为,热热闹闹,轰轰烈烈。

    历史会在很多场合拐出一道弯来,就像屈原投江时所选择的河泊潭一样——它是汨罗江注入洞庭湖口前的弯曲处。这种弯道,对河流而言,只是改变了水的流向;对三闾大夫而言,却是以生命为笔,填充了历史的章节,引领了情感的走向。许多典故都停泊在河流的弯道,这些远航至此的细节,因为承载了有温度的夙愿,使得坚硬的历史柔软了许多。所以,更多的时候,是生命的结局让历史的叙述更具悲情。明白了这一点,再品尝粽子时,心情会沉重许多。

    事情往往是这样,在分享一种传统时,我们更多的时候只在关注它所带来的结果,而其中蕴含的真谛,却很少探究了。因为时空的距离,让来源变得愈加缥缈和混沌。好在历史给了我们最好的解决方式,它让时间淡化了一个国家的破碎的同时,却强化了一种品质的高贵。它让我们穿越两千三百年的距离,聆听到了一条河流古老的潮汐。这时候的端午,或许更像是一缕阳光,从汨罗江的源头流淌过来,映照着江边每一位过客的内心。

    我知道,有些品格是无法超越的,它更像一面古镜,端放在我们必经的路口,让人们从历史影像中,找到现实的映像。

《人民日报》(2016年5月21)有删改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列小题。

理发室里的笑声

徐叔衡

    这是临街的一套一楼住房。厅堂面向街道,大开门,居室、厨房、卫生间都在后面。厅堂加上阳台,被辟为理发室。这房子“码头”好,临街,工贸市场又在旁边,人来客往挺多。

    女理发师中等个子,壮实,脸型稍大,留短发,手一双,嘴一张,做事麻利。她一边给人理发,一边同客人聊天,一边眼睛还盯着街上行人,有熟人经过,便立刻笑着同人打招呼,送去问候。

    七点刚过,她丈夫带着儿子从里屋出来,背着书包出去。我问:“你们对孩子的学习抓得很紧嘛,这么早就去上课?”“哪里是去上课哟,”她一边理发,一边笑着回答我的问话,“他是到对面三楼去做功课,这里太吵了。”“哟,厉害嘛,”我夸赞她,“你在这里又买了一套房子呀?”“哪里哟,对面三楼的房子,是我婆婆的,她原住在闹市区,老房子拆迁,政府补偿的,”她顿了顿,说话语气变得兴奋起来,“我倒真是又买了一套新房子,在朝阳小区,还没装修。”“真不简单,”我继续夸她,“能够买下两套房子,可不容易,我追问,“你丈夫是做生意当老板的吧?”在我的印象中,不太长的时间,能买下两套房子,若不是做老板,真不大可能。“做什么老板哟,他没做什么像样的生意,今天做做这个,明天做做那个,能赚到自己吃的就不错了。”“她的这两套房子,是她用剃头刀剃出来的。”旁边一位知情者插话。

    我吃惊不小。一个手拿剃头刀的,理一个发才赚几块钱,一天也理不了多少人,要攒下在一个省会城市买两套房的钱,可不是常人所能办到的。

    “记得那时你在前面那两栋楼房中间巷子里,用一块帆布遮挡,就在那里理发,我也去理过几次,没几年工夫,就买了两套房,同时还供养一家四口,两个孩子还在念书,你真不简单。”听我这么一说,引发了她的思绪,她愉快地回忆起了往事。

    她是郊区人,18岁进城理发,先在市中心租了一家店面,带了一个徒弟,做得也不错。后来结婚要生孩子,只好停工,那徒弟撑不下来,只好关门歇业。过了三五年,生了两个孩子,又重操旧业。那时,两手空空,无钱再租店面,只得先在两墙中间搭块篷布,从旁边婆婆住的三楼牵一根电线下来,解决了理发用电问题,搬来几个塑料方凳,给客人坐,又拿来一个旧脸盆架,放上脸盆,用塑料水桶从婆婆家提来自来水,拿来两个热水瓶,装上开水,用于客人洗头、刮脸。冬天到了,她就在北面再围上块帆布挡一挡风霜雨雪。整个条件的确简陋,但女理发师为人热情,做事认真,不论男女老少理发,都一丝不苟;又喜欢聊天,手艺也很不错,收费也低廉,当时,男人理一次只收一元钱,到她那里去理发的人不少,经常要排队等候。在这样的环境下,她一干就是10多年,靠勤劳刻苦,省吃俭用,积攒下一笔钱,买下了现在这套房子。有了自己的住房,又有自己的店面,女理发师更是做得风生水起。

    女理发师今年43岁,干理发这个行当20多年了。每天天刚亮就起床,简单洗漱后,就开始理发,从早上一直干到晚上九十点钟,每天十四五个小时。忙的时候,来理发的人排起了长队,她连吃饭都从简,婆婆做好饭,端到她面前,她随便扒两口,将嘴巴一抹就接着干,经年如此。我以前经常来这儿理发,每次都是人满为患。“你长年累月这样站,这样干,不累吗?”我问道。“已经习惯了,不累。”“现在个人发展机会多得很,你没想去做做别的吗?”我又问。“看到我每天都这么累,我老公也劝过我,让我别做了,去做生意吧,”这时,一个客人理好了,她收好钱,又换上一个人,她帮客人围好白布,笑着说,“我没同意,我觉得理发这门手艺好,虽然赚不了什么大钱,但稳当、踏实、牢靠,成本低,风险小,我喜欢。我觉得,只要人勤快,收入也比较稳定,人辛苦点没事,做什么不辛苦呢。”说到这里,她换了一种坚定的口气,“我这个人就这么个死心眼,认准了的事,就做到底。”说完,她开心地笑了。那笑声远远地传了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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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语未了,只听后院中有人笑声,说:“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黛玉纳罕道:“这些人个个皆敛声屏气,恭肃严整如此,这来者系谁,这样放诞无礼?”心下想时,只见一群媳妇丫鬟围拥着一个人从后房门进来。这个人打扮与众姑娘不同,彩绣辉煌,恍若神妃仙子: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项上带着赤金盘螭璎珞圈;裙边系着豆绿宫绦,双衡比目玫瑰佩;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裉袄,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身量苗条,体格风骚,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黛玉连忙起身接见。贾母笑道:“你不认得他。他是我们这里有名的一个泼皮破落户儿,南省俗谓作‘辣子’,你只叫他‘凤辣子’就是了。”黛玉正不知以何称呼,只见众姊妹都忙告诉他道:“这是琏嫂子。”黛玉虽不识,也曾听见母亲说过,大舅贾赦之子贾琏,娶的就是二舅母王氏之内侄女,自幼假充男儿教养的,学名王熙凤。黛玉忙陪笑见礼,以“嫂”呼之。这熙凤携着黛玉的手,上下细细打谅了一回,仍送至贾母身边坐下,因笑道:“天下真有这样标致的人物,我今儿才算见了!况且这通身的气派,竟不像老祖宗的外孙女儿,竟是个嫡亲的孙女,怨不得老祖宗天天口头心头一时不忘。只可怜我这妹妹这样命苦,怎么姑妈偏就去世了!”说着,便用帕拭泪。贾母笑道:“我才好了,你倒来招我。你妹妹远路才来,身子又弱,也才劝住了,快再休提前话。”这熙凤听了,忙转悲为喜道:“正是呢!我一见了妹妹,一心都在他身上了,又是喜欢,又是伤心,竟忘记了老祖宗。该打,该打!”又忙携黛玉之手,问:“妹妹几岁了?可也上过学?现吃什么药?在这里不要想家,想要什么吃的、什么玩的,只管告诉我;丫头老婆们不好了,也只管告诉我。”一面又问婆子们:“林姑娘的行李东西可搬进来了?带了几个人来?你们赶早打扫两间下房,让他们去歇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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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  波

鲁迅

    太阳收尽了他最末的光线了,水面暗暗地回复过凉气来;土场上一片碗筷声响,人人的脊梁上又都吐出汗粒。七斤嫂吃完三碗饭,偶然抬起头,心坎里便禁不住突突地发跳。伊透过乌桕叶,看见又矮又胖的赵七爷正从独木桥上走来,而且穿着宝蓝色竹布的长衫。

    赵七爷是邻村茂源酒店的主人,又是这三十里方圆以内的唯一的出色人物兼学问家;因为有学问,所以又有些遗老的臭味。他有十多本金圣叹批评的《三国志》,时常坐着一个字一个字的读;他不但能说出五虎将姓名,甚而至于还知道黄忠表字汉升和马超表字孟起。革命以后,他便将辫子盘在顶上,像道士一般;常常叹息说,倘若赵子龙在世,天下便不会乱到这地步了。七斤嫂眼睛好,早望见今天的赵七爷已经不是道士,却变成光滑头皮,乌黑发顶;伊便知道这一定是皇帝坐了龙庭,而且一定须有辫子,而且七斤一定是非常危险。因为赵七爷的这件竹布长衫,轻易是不常穿的,三年以来,只穿过两次:一次是和他怄气的麻子阿四病了的时候,一次是曾经砸烂他酒店的鲁大爷死了的时候;现在是第三次了,这一定又是于他有庆,于他的仇家有殃了。

    七斤嫂记得,两年前七斤喝醉了酒,曾经骂过赵七爷是“贱胎”,所以这时便立刻直觉到七斤的危险,心坎里突突地发起跳来。

    赵七爷一路走来,一径走到七斤家的桌旁。“好香的菜干,——听到了风声了么?”赵七爷站在七斤的后面七斤嫂的对面说。

    “皇帝坐了龙庭了。”七斤说。

    七斤嫂看着七爷的脸,竭力陪笑道,“皇帝已经坐了龙庭,几时皇恩大赦呢?”

    “皇恩大赦?——大赦是慢慢的总要大赦罢。”七爷说到这里,声色忽然严厉起来,“但是你家七斤的辫子呢,辫子?这倒是要紧的事。你们知道:长毛时候,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

    七斤和他的女人没有读过书,不很懂得这古典的奥妙,但觉得有学问的七爷这么说,事情自然非常重大,无可挽回,便仿佛受了死刑宣告似的,耳朵里嗡的一声,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七斤嫂站起身,自言自语的说,“这怎么好呢?这样的一班老小,都靠他养活的人,……”

    赵七爷摇头道,“那也没法。没有辫子,该当何罪,书上都一条一条明明白白写着的。不管他家里有些什么人。”

    七斤嫂听到书上写着,可真是完全绝望了;自己急得没法,便忽然又恨到七斤。

    村人看见赵七爷到村,都赶紧吃完饭,聚在七斤家饭桌的周围。

    看客中间,八一嫂是心肠最好的人,抱着伊的两周岁的遗腹子,正在七斤嫂身边看热闹;这时过意不去,连忙解劝说,“七斤嫂,算了罢。人不是神仙,谁知道未来事呢?便是七斤嫂,那时不也说,没有辫子倒也没有什么丑么?况且衙门里的大老爷也还没有告示,……”

    赵七爷本来是笑着旁观的;但自从八一嫂说了“衙门里的大老爷没有告示”这话以后,却有些生气了。这时他已经绕出桌旁,接着说,“‘恨棒打人’,算什么呢。大兵是就要到的。你可知道,这回保驾的是张大帅。张大帅就是燕人张翼德的后代,他一支丈八蛇矛,就有万夫不当之勇,谁能抵挡他,”他两手同时捏起空拳,仿佛握着无形的蛇矛模样,向八一嫂抢进几步道,“你能抵挡他么!”

    八一嫂忽然见赵七爷满脸油汗,瞪着眼,准对伊冲过来,便十分害怕,不敢说完话,回身走了。赵七爷也跟着走去,跨上独木桥,扬长去了。

    村人们呆呆站着,心里计算,都觉得自己确乎抵不住张翼德,因此也决定七斤便要没有性命。他们也就慢慢地走散回家,关上门去睡觉。七斤嫂咕哝着,也收了家伙和桌子矮凳回家,关上门睡觉了。

    过了十多日,七斤从城内回家,看见他的女人非常高兴,问他说,“你在城里可听到些什么?”

    “没有听到些什么。”

    “皇帝坐了龙庭没有呢?”

    “他们没有说。”

    “咸亨酒店里也没有人说么?”

    “也没人说。”

    “我想皇帝一定是不坐龙庭了。我今天走过赵七爷的店前,看见他又坐着念书了,辫子又盘在顶上了,也没有穿长衫。”

    “…………”

    现在的七斤,是七斤嫂和村人又都早给他相当的尊敬,相当的待遇了。到夏天,他们仍旧在自家门口的土场上吃饭;大家见了,都笑嘻嘻的招呼。九斤老太早已做过八十大寿,仍然不平而且健康。六斤的双丫角,已经变成一支大辫子了;伊虽然新近裹脚,却还能帮同七斤嫂做事,捧着十八个铜钉的饭碗,在土场上一瘸一拐的往来。

一九二○年十月

(节选自鲁迅《呐喊•风波》,有删减)

阅读下面的材料,完成下面小题。

除夕

刘以鬯

    云很低,像肮脏的棉花团,淡淡的灰色,摆出待变的形态。然后,淡灰于不知不觉间转成昏暗。大雪将降。这样的天气是很冷的。他身上那件棉袍已穿了七八年,不可能给他太多的温暖。要不是在城里喝过几杯酒,就不能用倔强去遏止震颤。郊外缺乏除夕应有的热闹,疏落的爆竹声,使沉寂显得更加沉寂。这一带的小路多碎石。他无意将踢石当作游戏,却欲借此宣泄蟠结在心头的悒郁。几个月前,死神攫去他的儿子。他原是一个喜欢喝酒的人,现在喝得更多,举腿踢空时,身子跌倒在地。他不想立即站起。他的理智尚未完全浸在酒里,思想像一潭死水,偶有枯叶掉落,也会漾开波纹。他眼前的景物出现蓦然的转变,荒郊变成梦境:依旧是亭台楼阁,依旧是雕梁画栋,依旧是树木山石,依旧是游廊幽篁。他甚至见到那对石狮子了……他发现自己已身处于一个大庭院中。他一向喜欢这地方:辉煌的灯烛照得所有的陈设更具豪华感,连门神对联都已换上新的了。这是三十晚上。小厮们早已将上屋打扫干净,悬挂上祖宗的遗像。这里,路灯高照。这里,香烟缭绕。有人掷骰子。有人放爆竹。到处弥漫着除夕独有的气氛。这种气氛,具有振奋作用,像酒。人们显然已喝过酒了,每个人的脸颊都是红通通的。

    ……

    一阵狂风,将屋里的烛光全部吹熄。来自黑暗的,复归黑暗。眼前的一切消失于瞬息间。连说一声“再见”的时间也没有,四周黑沉沉。

    依旧是除夕,两种不同的心情。

    落雨了,当他跌跌撞撞朝前行走时,蓦地刮起一阵狂风,雨雪泼洒在他的脸上。袜子湿了,冷冰冰的感觉使他浑身鸡皮疙瘩尽起。他自言自语:“不会迷失路途吧。”

    前面忽然出现灯光。

    这灯光从木窗的罅隙间射出来。在黑暗中,一盏昏黄不明的油灯也能控制一切,他想。醉意未消,仍能记得他的妻子此刻正坐在油灯旁边等他回去吃饭。

    “我回来啦!”他嚷。木门启开。他的妻子疾步走出来,屋里的灯光,在风中跳跃不已。自从孩子死去后,这个女人就不再发笑。她脸上的表情一直好像在哭,只是泪水总不掉下来。“这是除夕,我为你煮了一锅饭。”语调是如此之低,显示她的健康正在迅速衰退。

    火盆里烧的是潮湿的树枝,青色的烟霭弥漫在这狭小的茅屋里,熏得他猛烈咳呛,脖颈上有血管凸起。炉灰被门缝中挤进来的北风吹起。那半明不灭的油盏,阴沉沉的,使泥墙涂了一层阴惨的淡黄。就在这些薄薄的泥墙上,居然挂着几幅屏条与对联。都是他自己的手迹,并非用作装饰,而是随时准备拿进城去换钱的——当他想喝酒的时候。明天是新年,明天没有人买画,他想。“吃吧。”声音来自右方,转过脸去观看,他的妻子没精打采地坐在那只粗糙的小方桌边,低着头,像倦极欲睡的猫。

    雪落在屋顶上,原不会发出什么声音。此刻,他却听到了沙沙的雪声。这地方的宁静,有时候就是这样的可怕。那种结局太悲惨,他想。每一次想到那结局时,心烦意乱。那种结局太悲惨。他想。他的手,下意识地捉揉着那条长长的辫子。那辫子,像绳索般缠绕着他的脖颈。他想到死亡。当他想到死亡时,连青山不改的说法也失去可靠性。骤然间,生命似已离他而去。这种感觉不易找到解释;不过,每次产生这种感觉时,心中的愁闷就会减去不少。“不能有这样的结局!”声音有如刀子划破沉寂。木架上有一叠文稿。他抽出底下的一部分,投入火盆,熊熊的火舌乱舐空间。他烤手取暖。他将思想烧掉。他将感情烧掉。他将眼泪烧掉。他将哀愁烧掉。他笑。这笑容并不代表喜悦。他的妻子将文稿从他手中夺过去,他将文稿从妻子手中夺过来。“为什么?”她问。他将她推倒在地。这个题材只有在他笔下才能获得生命。现在,他将这个生命杀戮了。“不能有这样的结局!”他笑。但笑声不能阻止北风的来侵。门与窗咯咯咯、咯咯咯地响起来。这是除夕,久久听不到一声爆竹。

    他手里仍有一叠文稿,一页继一页投入火盆,看火舌怎样舞蹈。那不幸的结局被火焚去时,他产生释然的感觉。他将剩下的文稿全都投入盆内。起先,火盆仿佛被这过重的负担压熄了,没有火焰,只有青烟往上升。稍过些时,刺鼻的青烟转变为滚滚的浓烟,虽浓,却常常被熊熊的火焰划破。火焰企图突破浓烟的重围。火与烟进入交战状态。火焰占了上风,像螺旋般地往上卷,往上卷,往上卷……他笑了。浓烟消散。火焰像一朵盛开的花。他纵声大笑。火焰逐渐转小,像不敢穷追的胜利者带着骄傲撤退。黑色的灰烬到处飞舞。

他作画的兴趣已激起。他倔强地将白纸铺在桌面,拿起画笔,将抑郁宣泄在白纸上。然后他的视线模糊了,一些好像见过的东西,忽然乱作一团。摇摇头。那些乱七八糟的思念蓦地消失,一若山风吹散浓雾。他笑了。用笔蘸了墨,将他的灵感写在白纸上。然后他的视线又模糊了。这一次,有如向空间寻找什么;结果什么也没有找到。他固执地要实现一个愿望,必须保持理智清醒。当他画成那幅画时,仿佛有人在他背上推了一下。手臂往桌面一压,半边面孔枕在手臂上。他是一个胖子,血压太高。在追寻存在的价值时,跌入永恒。他已离开人世,像倦鸟悄然飞入树林。他的妻子从后边走出来,以为他睡着了。望望画纸,原来画的是一块石头,没有题诗,未盖图章,左侧下端署着三个字:曹雪芹。

(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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